春秋集传辨疑 (四库全书本)/卷01
春秋集传辨疑 卷一 |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集传辨疑卷一
唐 陆淳 撰
隐元年春王正月
公羊曰春者何岁之始也按春为岁首不应烦释又曰曷为先言王而后言正月王正月也赵子曰若言春正月王则不成文理矣何用解乎又曰不言即位成公意也赵子曰此乃直明公夲意又是事实何名成哉又曰桓幼而贵隐长而卑赵子曰诸侯无二嫡桓何得为贵若然是理可得而越分可得而逾也又曰子以母贵母以子贵赵子曰按妾母不得为夫人若得以子贵即成风之𮚐葬不应有讥而公羊经外妄生此文遂令汉朝引以为证首乱大法〈汉哀帝云春秋之义母以子贵遂尊定陶傅太后及丁姬并为帝太后〉良可惜哉
榖梁曰不言即位成公志也去成字之义赵子说同公羊又曰隐不正而成之以恶桓也啖子曰春秋但以其摄不言即位亦无成隐之辞
左氏曰生桓公而惠公薨赵子曰盖言生桓公之后他年惠公薨也若惠公实以生桓公之年薨即隐公被弑之年桓年始十一不应夫子深加以弑君之罪杜元凯亦云然故传文不要惠公薨恐误后学也
公及邾仪父盟于昧
左氏曰邾子克也曰仪父贵之也公榖并同赵子曰盖见荘十六年邾子克卒以为同盟故书遂以仪父是字耳殊不知仪父亦名也与鲁季孙行父及晋荀林父等亦以父为名也缘其未得王命止是附庸之君故卒时不书至荘十六年邾子克卒者即其嗣君自以王命为子故书卒耳且附庸之君非有勤王之善纵能自通于大国自利之事耳有何嘉而字以褒之乎若仪父实贤桓十五年与牟人葛人来朝一例称人何哉理又可见也八年榖梁传曰诰誓不及五帝盟诅不及三王交质子不及二伯赵子曰按五帝时用兵极多那得无诰誓之辞但縁夫子叙书首自尧典故以前诰誓之辞不见耳所云盟诅不及三王交质子不及二伯即是也故裁取之凡起例宜于事首故移附于此他仿此
郑伯克段于鄢
左氏曰如二君故曰克赵子曰克者能胜之名无有二君之义〈春秋无有二君相胜称克者〉又曰不言出奔难之也啖子曰此乃夫子讥其志在于杀故不言奔若言奔则郑伯但有逐弟之恶而无杀弟之罪又不知段之有拒兄之逆也又曰遂寘姜氏于城颍而誓之曰不及黄泉无相见也啖子曰按荘公云姜氏欲之焉避害又曰不义不昵厚将崩此皆避恶名矣但以不知大义乃陷于杀弟岂子囚母乎此传近诬矣
公羊曰克者杀之也赵子曰按五经春秋前后例未有以克为杀者又曰不称弟当国也不称弟者见其不弟也左氏之义当矣又曰其地何当国也按解地之义榖梁当矣
榖梁曰克者何能杀也赵子曰其释克字虽不当〈义已见上〉然其传意得骨肉情意之中故除其杀字之义存其馀也榖梁又曰不称公子段失子弟之道赵子曰春秋举重不称弟为重矣不可更求公子之义且又非命卿例不书公子非独段也赵子曰鄢当作邬郑地也在缑氏县西南至十一年乃属周左氏曰王取邬刘𫇭邘之田于郑是也传写误为鄢字杜注云今颍川鄢陵误甚矣按从京至邬非远又是郑地段所以有兵众故曰克若远走至鄢陵已出境即无复兵众何得云克又传曰自鄢出奔共即自邬过河向共城为便路若已南行至鄢陵即不当奔共也
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仲子之𮚐
左氏曰缓也且子氏未薨故名〈云云〉豫凶事非礼也啖子曰夫诸侯母在天子宁有归其𮚐乎不辨菽麦者犹不当尔况平王贤君乎盖见桓公母仲子未薨误为此说不知此是惠公之母也因此又说豫凶事等义皆非也公羊曰惠公者隐公之考仲子者桓公之母啖子曰若言惠公仲子是二人则僖公成风亦是二人若是二人则成风是僖公之母而春秋之文以子先母乎故榖梁之说是又曰宰官咺名也赵子曰此止是名氏耳如宰予之类王士来鲁例书名氏石尚是也又曰宰士也士是贱官何以得世官为氏
榖梁曰礼𮚐人之母则可𮚐人之妾则不可君子以其可辞受之〈解所以言惠公仲子〉赵子曰按春秋凡此例常事皆不书若王当𮚐诸侯妾母则是常事何须书之且以此事为得礼又何以正陵僭乎经文缘是惠公之母故𮚐之自然须言惠公仲子而遂云以其可辞受之乃是夫子回非礼以为合礼可乎哉
及宋人盟于宿
公羊曰孰及之内之微者榖梁云及者内卑宋人外卑者赵子曰修二国之好而为盟誓非君则卿何得使微者先儒注云微者不命之卿也按例外之不命卿来鲁皆书名但不言氏耳且前后盟而不言内盟者凡七推寻事迹皆是公自盟〈义见纂例盟篇〉义例昭然不可或称是公或称是微人〈宿盟云是微幽盟云是公皆舛驳也〉
冬十二月祭伯来
公羊曰何以不称使奔也曷为不言奔王者无外故不言奔啖子曰按例周大夫但不言出而无不言奔之义榖梁曰寰内诸侯也啖子曰按例寰内例称子若以伯为爵则毛伯召伯荣叔祭叔复是何爵乎是知天子大夫例书字
隐二年无骇帅师入极
公榖皆云无骇不书氏贬也极同姓之国讳灭同姓之国故书入而贬无骇赵子曰按非王命之大夫例不书氏八年无骇卒榖梁云隐不爵大夫故不氏则名自縁非王命大夫故不书氏何关灭同姓哉又若实灭同姓则当直书灭极以示讥不当言入若灭而言入实入者将如何书之
纪履𦈕来逆女
公羊曰何以不称使婚礼不称主人赵子曰所以不称使者为下有伯姬归于纪文相连间无异事省文从可知公羊不达此意遂妄为说假令婚礼不称主人但致命之辞不称尔遣卿出境非君孰使哉又曰母命之何不称母母不通〈注云妇人命不通于邻国但得命大夫行尔〉若妇人命不通于外而得命大夫令行则纪侯但不自致婚命且何伤命大夫使行也进退自相违背且母命既不通于外又不得称主人则大夫至彼如何致命乎益知无理也又云宋公使公孙夀无母也皆为穿凿公孙夀来纳币若不言宋公使则似乎此自为己事故须言宋公以别之尔且礼篇国君娶夫人之辞曰请君之玉女共事宗庙〈祭统云云〉如此则称主人何得妄为异说乎又桓八年祭公逆王后亦言不称主人亦非也彼自为非王命耳故不言王使〈说见本传〉
榖梁曰国氏者为其来接于我故进之赵子曰按非命卿来鲁例皆国氏何独进履𦈕哉
伯姬归于纪
榖梁曰妇人不专行此如专行之辞何也逆之道微无足道焉耳赵子曰据桓公逆夫人于讙下云夫人姜氏至自齐亦以专行为辞则此例不成矣
纪子伯莒子盟于密
左氏曰鲁故也啖子曰传以子伯为子帛言是履𦈕之字故附会为此说耳〈传意以纪既与鲁婚故使大夫为鲁结盟通好也〉
榖梁曰纪子伯莒子而与之盟啖子曰此阙文耳云伯之穿凿甚矣
十有二月乙卯夫人子氏薨
公羊曰夫人子氏者何隐之母
榖梁曰夫人者隐之妻也啖子曰隐公身既谦让不当君礼母妻卒安肯用夫人礼乎
三年君氏卒
左氏曰君氏卒声子也不书姓为公故曰君氏啖子曰按例无有改字以为义者岂有改其本姓乎假如此时隐公之母实卒不行夫人礼亦当如定十五年姒氏卒书姓也
公羊曰天王崩诸侯之主也〈言诸侯大夫赴吊者尹氏主之〉
榖梁曰外大夫不卒此何以卒于天王崩为鲁主故隐而卒之赵子曰春秋一字之义为经邦大训岂有缘其为诸侯及鲁大夫作主人之恩遂录之于经乎公羊唯说讥世卿之义是
宋公和卒
左氏曰宋宣公可谓知人矣立穆公其子飨之命以义夫啖子曰若宣公本知穆公反让其子且让以求名乃是许也何足美乎
四年莒人伐杞取牟娄
公羊曰外取邑不书此何以书疾始取邑也啖子曰按前后例外取邑书者多矣唯取鲁邑乃有不书者〈赵氏辨此义见纂例取篇〉
榖梁曰言伐言取所恶也按有不伐而取邑者各书实事尔无他义
翚帅师会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
左氏曰宋公使来乞师公辞之羽父固请以行书曰翚帅师疾之也〈言故去其氏以贬之〉赵子曰春秋之初公室犹强若公实不许臣何敢固请而行盖左氏不知未命不书族之义造此事端尔
榖梁曰翚不称公子以其与弑隐公贬之也啖子曰凡事各于本事褒贬岂有未弑君而先贬乎翚之不称公子自为未命尔后有此义皆同此说
卫人立晋
榖梁曰晋之名恶也按晋是其名有何恶乎
五年考仲子之宫初献六羽
公羊曰僭诸侯犹可言也僭天子不可言也赵子曰按鲁僭用八佾非一朝若不因改革之时言之则无以明改自隐公始也事须因此减数时书之公羊不达此意云僭天子则不可言如此则僭差之过无由而著惩劝之道安所寄乎又曰隐为桓祭其母成公意也赵子曰此直公意何成之有
榖梁曰仲子者惠公之母隐孙而修之非隐也啖子曰按此时桓公之母䘮始终正是考宫之时故知公羊说是又曰考成也成之为夫人也赵子曰考者成室之名耳诗有考室之义是也
邾人郑人伐宋
左氏曰宋人使来告命公将救之使者曰师未及国公怒乃止啖子曰夫宋人乞救必当卑辞岂肯令鲁怒乎又七年传云为宋伐邾此则于宋无忿明矣又至九年传曰宋以入郛之役怨公益知前后差错也
六年郑人来渝平
左氏曰更成也赵子曰传意谓变雠而更和平也若如此止当来行成耳何要言渝也故知公羊榖梁义为长
七年叔姬归于纪
榖梁曰不言逆何也逆之道微无足道焉尔按不言逆者皆夫自逆也不书者常事不书也
滕侯卒
公羊曰何以不名微国也
榖梁曰滕侯无名少曰世子长曰君狄道也啖子曰按附庸之君以及外裔皆有名况滕国文王之子孙虽至微弱岂无名乎又后诸侯卒有不书名者〈薛伯等是〉岂皆无名乎
齐侯使其弟年来聘
榖梁曰诸侯之尊弟兄不得以属通其弟云者以其来接于我举其贵者也赵子曰按礼云五十命为大夫天下无生而贵者若以为贵非正王纲之义
公伐邾
左氏曰为宋讨也赵子曰邾伐宋在五年不应二年方为之报左氏此例甚多既非褒贬之意故不取他放此
戎伐凡伯于楚丘以归
公羊曰其言伐大之也啖子曰不言执者尊天子之使故云伐也若言不与戎之执王使其书外裔侵伐灭入者岂皆是之乎又曰其地大之也其事实在楚丘若不书地如何纪事乎
榖梁曰戎者卫也为其伐天子之使故贬而戎之啖子曰若卫实伐天子之使改之曰戎是为卫掩恶也如何惩劝乎
八年郑伯使宛来归邴
左氏曰郑伯请释泰山之祀而祀周公啖子曰郑人请祀周公已不近人情矣泰山非郑封内本不当祀又何释乎
公羊曰泰山之下诸侯有汤沐邑焉啖子曰列国至众若言皆有邑泰山之下何能容之故去其皆字
榖梁曰名宛所以贬郑伯恶易地也按不命之卿来鲁例名之不可妄为异说
我入邴
公羊曰言我者非独我也齐亦欲之书我者言鲁入尔何关齐事乎
宋公齐侯卫侯盟于瓦屋
左氏曰以释东门之怨礼也赵子曰诸侯结盟本非正道〈义见隐元年传〉有何合礼故但取其释怨之辞而去其礼字他皆放此
葬蔡宣公
公羊曰卒何以名至葬从主人赵子曰卒名之著易代且降于天子也〈天王崩不书名诸侯生既不名故死乃名之且纪世之次也〉葬时举谥而不须重言名史体自当然不要立义
公及莒人盟于包来
左氏曰以成纪好赵子曰岂有二年之好〈左氏据二年纪子帛莒子盟于密故也〉经今六载始成之左氏多此类皆不取他放此九年三月癸酉大雨震电庚辰大雨雪
左氏曰凡雨自三日以往为霖平地尺为大雪赵子曰春秋记异不书常事尺雪常事何足记乎岂有二百四十二年唯两度尺雪哉〈经唯两度书大雪〉益知其妄也文先书大雨震电又复有雪明其异耳非为雨生例妄发霖例又与经违皆不取
公会齐侯于防
左氏曰宋公不王〈不朝王〉郑伯以王命讨之来告伐宋公会齐侯于防谋伐宋也赵子曰按此时王室已至微弱岂诸侯禀命为之讨罪乎且隐公贤君即位已来不曽朝聘于王平王之崩不赙又不会葬则鲁自当受讨何得责人明知当时皆蔑弃周室非独鲁也左氏说事多不实或是鲁杂史为餙辞故左氏因之耳其理至明不足为疑若实奉王命讨不庭明年伐宋必异其辞不应依常例书伐
十年公会齐侯郑伯于中丘
左氏曰盟于邓按此文与经不合故不取
六月壬戌公败宋师于菅辛未取郜辛巳取防
左氏曰庚午郑师入郜辛未归于我庚辰郑师入防辛已归于我君子谓郑荘公于是乎可谓正矣以王命讨不庭不贪其土以劳王爵正之体也赵子曰诸侯专取他国之邑而以与人罪之大者而云合正何其妄乎〈以王命讨难义己见上文〉
公羊曰外大恶书小恶不书内大恶不书小恶书赵子曰立教之体事无巨细皆记可否以为后世之规岂得简其大小乎据例小恶皆讳不书败是也长勺之战为纳雠人之子故书败是大恶不讳也又云取邑不日此何以日一月再取甚之也赵子曰按此缘与败不同日又取二邑亦不同日故各书之以记实何得曲为义说凡取皆罪也何论一月再取乎若其异月而取则无罪乎
榖梁曰不正乘人之败而深为利故谨而日之赵子曰安有彼不败而能取其邑乎假如兵不败我直取得其邑则无罪乎
宋人蔡人卫人伐戴郑伯伐取之
左氏曰蔡人卫人郕人不会王命〈不同伐宋〉郑师在郊〈伐宋回师〉宋人卫人入郑〈乘虚袭郑〉蔡人从之伐戴八月壬戌郑伯围戴克之取三师焉〈三国兵在戴城郑伯都围取之〉宋卫既入郑以伐戴召蔡人故不和而败九月戊寅郑伯入宋〈报入郑也〉赵子曰按三国并大于郑郑之兵力可知何能悉取乎假令三国入戴城郑总取得之则合言围取之若不围无由总取得三国在城外则合云伐败之不得云取详据经文郑因三国伐戴之后戴已病矣乘其病而遂伐取之至九月郑又伐宋明年又言郑以虢师伐宋报其入郑若此时已取三师其报怨雪耻斯过当矣何得重重更报益见其纰缪也
榖梁曰不正其因人之力而易取之故主其事也赵子曰假如自取岂为正乎何乃须言因人之力始言不正按经文实是郑取不得云主其事也
齐人郑人入郕
左氏曰讨违王命也赵子曰若然经必异其文且齐桓已前诸侯未有勤王之事
十一年滕侯薛侯来朝
左氏曰滕薛争长〈云云〉公请于薛侯曰周之宗盟异姓为后寡人若朝于薛不敢与诸任齿〈薛任姓也齿列也〉啖子曰周之典礼自有常度〈同姓异姓诸侯之班当有常礼也〉若朝鲁则先姬朝薛则先任是乱常礼也故不取其不敢与任齿
公及齐侯郑伯入许
左氏曰郑伯将伐许公孙阏与颍考叔争车至于君登矣此皆烦碎不足为训故略之他放此又曰郑荘公使许大夫奉许叔居许东偏又使公孙获佐之戒获云我死乃速去之〈云云〉君子谓郑荘公于是知礼礼经国家定社稷序人民利后嗣也许无刑而伐之服而舍之度徳而庭之量力而行之相时而动无累后人赵子曰诸侯无王命入人之国罪已大矣又使大夫守之不容诛矣而以为有礼是长乱阶也
公薨
左氏曰不书葬不成䘮也啖子曰岂有国君之䘮而有不成者乎故知公榖以贼不讨故不书葬此义为当
春秋集传辨疑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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