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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集义 (四库全书本)/卷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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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四 春秋集义 卷四十五 卷四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集义卷四十五
  宋 李明复 撰
  昭公
  二十有二年春齐侯伐莒
  谢湜曰齐高发伐莒莒未服故齐侯伐莒
  宋华亥向宁华定自宋南里出奔楚
  谢湜曰书自宋南里出奔楚罪宋不能讨贼也三卿自陈入宋南里今又自宋南里奔楚逆臣暴横甚矣著逆臣暴横责宋之无臣子也
  胡安国曰华向诱杀群公子又劫其君取其太子母弟为质又借吴楚以为外援入据其国都以叛此必诛不赦之罪也宋宜竭力必讨之于内诸侯宜协心必救之于外楚子宜执叛臣之使而戮之于境今楚人释君而臣是助诸侯之戍怠于救患固请逸贼而宋又从之则皆罪也故晋荀吴齐苑何忌卫公子朝曹大夫皆略而不书其曰自宋南里者讥宋之纵释有罪不能致讨出奔楚者不待贬绝而亢不𠂻奨乱人之恶自见矣
  大蒐于昌间
  谢湜曰比蒲大蒐矣以车徒不足故又大蒐于昌间于红于比蒲于昌间著其蒐无常地也
  胡安国曰昭公之时凡三书蒐或以非其时或以非其地而大意在权臣专行公不与也三纲军政之本古者春蒐夏苖秋狝冬狩皆于农隙以讲事而所主者明贵贱辨等列顺少长习威仪则皆纳民于轨物而非驰射击刺之末矣是故观于有莘少长有礼知可用也而文公遂伯临于洛阳袒而发丧为义帝也而汉祖遂王今鲁国其君则设两观乘大辂其臣则八佾舞于庭旅太山以雍彻其宰则据大都执国命而军政之本亡矣何以蒐为此春秋所书为后世戒之意也
  夏四月乙丑天王崩六月叔鞅如京师葬景王
  谢湜曰鞅叔弓子
  王室乱
  谢湜曰太子天下之本也建储立嫡所以正太子之位也太子之位正则嫡庶之分明而争乱之源塞矣古者朝委裘而天下不乱者此道素明也王子猛王之嫡子也王子朝王之庶子也猛以嫡当继而王不正其位朝以庶怙𠖥而王不制其失以至储宫不定而奸臣异心故景王之葬方毕而王室争立之乱作矣刘单以公义辅正而尊猛尹氏以私心党庶而尊朝内外出入战斗五年而后定春秋书王室乱以明乱自景王为之也
  胡安国曰何言乎王室乱王者以天下为家则以京师为室京师者本也周公作立政曰廸惟有夏乃有室大竞其作䲭鸮诗以遗成王亦曰既取我子无毁我室皆指京师言之也以京师为室王畿为堂诸夏为庭户四裔为藩篱治外者先自内治远者先自近本乱而末治者否矣景王𠖥爱子朝使孽子配嫡以本乱者其言王室讥国本之不正也本正而天下定矣唐虞公天下则相禅而与贤三代家天下则相继而与子春秋兼帝王之道可公也则以达节为权故季札辞国贬而称名可家也则以居正为大故庄公始生即书于䇿郑突归而不氏以国阳生入而得系于齐此皆正本以及天下之义也其义茍行无易树子王室岂有乱离之祸乎春秋书子同生于前而记王室乱于后其为来世法戒明矣
  刘子单子以王猛居于皇
  胡安国曰凡称以者不以者也师而曰以能左右之也地而曰以能取与之也人而曰以能生死之也尊不以乎卑贵不以乎贱大不以乎小刘蚠单旗臣也曷为能以王猛乎猛无𠖥于景王不能自定其位制在刘单其曰以者能废立之也按左氏景王太子寿以昭十五年卒至是八年矣猛与匄皆其母弟礼无疑于当立然久而未立者王爱庶子朝欲立以为嗣未果而王崩故诸大臣竞立君诸王子争欲立以正则有猛以宠则有朝猛虽正而无宠其威不足以慑群下朝虽宠而不正其分不足以服人心二子废立皆恃大臣彊弱而后定者也故特称曰以而景王之弱其后嗣轻其宗社之罪亦著矣易曰王居无咎称居于皇者明其有土当得位之称也
  秋刘子单子以王猛入于王城
  胡安国曰猛未逾年何以称王示当立也既当立矣何以称名明嗣君也曰王猛者见居尊得正又以别乎诸王子也君前臣名刘单不名而王名不嫌于倒置乎曰君前臣名常礼也礼当其变臣有不名名其君而不嫌者矣王不当称未逾年而称王名不当称立为君而称猛皆礼之变也惟可与权者能知其变而不越乎道之中再书刘子单子之以王何也春秋词繁而不杀者必有美恶焉刘子单子盖挟天子以令诸侯而专国柄者也书而未足故再书于䇿以著上下舛逆为后世之深戒也
  冬十月王子猛卒
  谢湜曰王猛称王以明猛当立为王也称名以明国乱猛未得立也刘单奉王猛居皇奉王猛入王城书以明猛之进退系二子也书居于皇以明猛之失其所也书入于王城以明猛之未得国也猛之死书王子以未逾年之君待之也书名书卒以明君位未定也刘子单子以立正为心可谓忠于王室矣然下不能合师旅以除逆恶上不能伸社稷大义以正王位乃以王子乘间入于王城然终于不得其志而卒故王城书入责二子无定难之材也瀍水东西城皆曰成周王所居城则为王城
  朱熹曰既书王猛又书王子猛皆不可晓
  十有二月癸酉朔日有食之
  二十有三年春王正月叔孙婼如晋癸丑叔鞅卒晋人执我行人叔孙婼
  谢湜曰邾人以鲁难告而晋人执我行人非行人之罪也故晋执婼书行人
  晋人围郊
  谢湜曰杜氏谓郊子朝所得邑
  胡安国曰按左氏晋籍谈荀跞帅师军于侯氏箕遗乐徴济师军其东南正月二师围郊郊子朝邑也既不书大夫之名氏又不称师而曰晋人微之也所谓以其事而微之者也当是时天子蒙尘晋为方伯不奔问官守省视器具徐遣大夫往焉勤王尊主之义若是乎书晋人围郊而罪自见矣
  夏六月蔡侯东国卒于楚
  谢湜曰东国盖朝楚而卒
  秋七月莒子庚舆来奔
  谢湜曰庚舆虐而好剑茍铸剑必试诸人故国人难之出奔
  胡安国曰左氏曰庚舆虐而好剑茍铸剑必试诸人国人患之又将叛齐乌存帅国人逐之庚舆来奔齐人纳郊公三代之得失天下仁与不仁而已矣茍无仁心甚则身杀国亡不甚则身危国削庚舆免死道左而出奔于鲁幸耳入国不书而书其出奔恶之也郊公出入皆不书微之也所谓以其人而微之者也微之为义或以位或以人或以事春秋书法逹王事名氏不登于史册若此类亦众矣
  戊辰吴败顿胡沈蔡陈许之师于鸡父胡子髠沈子逞灭获陈夏啮
  程氏学曰不言吴杀而云灭者为其自取之也为诸侯不能以义自守廼役属于楚为吴所取而死之是取灭之道也君死而云灭者小国悉师以行一败而俱亡故云尔
  谢湜曰六国兴师皆楚令也顿胡沈为主蔡陈许从之故顿胡沈居先六国皆以国称者以其役属于楚外之也胡子沈子以自灭为文者罪其自取也小国不知执义自守茍顺强令而为兵首使强吴败而杀之取灭之道也败而杀之而谓之灭者胡子沈子悉众以出上书名自取亡灭之道也败不书战者战陈未成列而败之六国之出也吴败其师陨其君获其臣以归因此国灭其为患大矣春秋书败灭书获所以为小国戒也
  胡安国曰吴伐州来楚令尹帅师及诸侯之师与吴战曷为不书楚令尹既丧楚师已熸六国先败楚师遂奔是以不书楚也诸侯之师曷为略而不序顿胡沈则其君自将蔡陈许则大夫帅师言战则未陈也言败绩则或灭或获其事亦不同也故总言吴人以诈取胜于前而以君与大夫序六国于后胡沈书爵书名书灭者二国之君㓜而狂不能以礼自守役属于楚悉师以出一败而身与众俱亡也其曰胡子髠沈子逞灭者若曰非有能灭之者咸其自取焉耳亦犹梁亡自亡也郑弃其师自弃也齐人殱于遂自殱也或曰灭或曰获别君臣也君死曰灭胡子髠沈子逞是也生得曰获秦晋战于韩原获晋侯是也大夫生死皆曰获郑获宋华元生也吴获陈夏啮死也书其败不以国分而以君大夫为序书其死不以事同而以君臣为别皆所以辨上下定民志虽颠沛必于是也其义行而乱自息矣
  天王居于狄泉尹氏立王子朝
  范祖禹曰尹氏立王子朝季氏逐昭公世官之患也谢湜曰王子猛卒母弟王子匄立敬王是也敬王即位逾年尹氏作乱未已故敬王播越在外尹氏擅立子朝书天王居狄泉以著天王所在也书尹氏立王子朝以著尹氏大逆也子朝非正也其立非周人所欲也尹氏立之而已子朝书立以明立非其立也尹书氏以明世卿为王室患也
  胡安国曰立者不冝立也王猛当立而未能立故称大臣以之而不言立敬王当立又能立矣故直称居于狄泉而不言立子朝庶孽夺正以贱妨贵基乱周室不当立者也故特称立而目尹氏尹氏天子之卿也王朝公卿书爵而变文称氏者见世卿之擅权乱国为后戒也或曰称氏者时以氏称之也诗云王谓尹氏此大雅美宣王诗也亦讥世卿欤为此说者误矣诗人主文而不以害意有美而或过有刺而或深以意逆之可也春秋所书或称爵或称字或称名或称氏或称子或称人名分所由正是非所由定礼义所由出皆断自圣心游夏不能与也徇时之所称而称之岂其然乎
  八月乙未地震冬公如晋至河有疾乃复
  谢湜曰公如晋数矣惟此书有疾则馀皆以晋辞之而复也
  胡安国曰昭公两朝于晋而一见止五如晋而四不得入焉今此书有疾乃复杀耻也以周公之胄千乘之君执币帛修两君之好而不见纳斯亦可耻矣有耻而后能知愤知愤而后能自强自强而后能为善为善而后能立身身立而后能行其政令保其国家矣昭公内则受制于权臣外则见陵于方伯此正忧患疢疾有徳慧智术保生免死之时也而安于屈辱甘处微弱无愤耻自强之心其失国出奔死于境外其自取之哉
  二十有四年春王二月丙戌仲孙貜卒叔孙婼至自晋胡安国曰大夫执而致则名此独书其姓氏何贤之也叔孙婼以礼立身而不屈于强国以忠事主而不顺于强臣此社稷之卫鲁之良大夫也使昭公稍有动心忍性强于为善之意举国以听岂其死于干侯观意如之稽颡于昭子叔孙之以逐君责意如其事可见矣及意如有异志而昭子使祝宗祈死所谓知其无可奈何安之若命者故婼至自晋特以姓氏书其死也公虽在外而特书日以卒之所以表其节为后世劝也
  夏五月乙未朔日有食之秋八月大雩丁酉杞伯郁釐卒冬吴灭巢
  谢湜曰巢本微国后属楚故书灭
  胡安国曰巢楚之附庸实邑之也书吴入州来著凌楚之渐书吴灭巢著入郢之渐四邻封境之守既不能制则封境震矣四境国都之守既不能保则国都危矣故沈尹戌以此为亡郢之始也春秋内失地不书明此为有国之大罪外取灭皆书明见取灭者之不能有其土地人民则不君矣故诸侯之宝三以土地为首
  葬𣏌平公
  二十有五年春叔孙婼如宋夏叔诣会晋赵鞅宋乐大心卫北宫喜郑游吉曹人邾人滕人薛人小邾人于黄父
  谢湜曰左氏谓谋王室
  胡安国曰按左氏郑子太叔如晋范献子曰若王室何对曰王室之不宁大国之忧晋之耻也吾子其早图之献子惧乃徴会于诸侯会于黄父谋王室也赵简子令诸侯之大夫输王粟具戌人将纳王夫以王猛之无𠖥单旗刘蚠之屡败敬王初立子朝之众召伯奂南宫嚚甘桓公之党疑若多助之在朝也然会于黄父凡十国而诸侯之大夫无异议焉是知邪不胜正久矣犹有𠖥爱庶孽配适夺正至于灭亡而不寤者不知幽王晋献之父子亦何足效哉然则黄父之会王事也而无美辞何王室不靖亦惟友邦冡君克修厥职以绥定王都非异人任亦何美之有免于讥贬足矣此春秋以正待人之体也后世以滥赏报臣子所当为之事为臣子者亦受而不辞失此义矣
  有鸜鹆来巢
  谢湜曰来巢来国中为巢也鸜鹆野鸟其居避人鸜鹆来巢国中异之大也方是时鲁国纲纪废坏公室政治荒芜久矣然则鸜鹆自野来巢亦其有以召之也昔无今有故以有为文
  胡安国曰传曰鸜鹆不逾济济水东北会于汶鲁在汶南其所无也故书曰有巢者去穴而巢阴居阳位臣逐君象也鸜鹆宜穴处于下而巢居于上季孙宜臣顺于家而主祭于国反常为异之兆能以徳消则无其应矣或曰此公子宋有国之祥也
  秋七月上辛大雩季辛又雩
  谢湜曰祭祀尚敬烝而又烝雩而又雩皆黩祭也一月而两雩故于雩书又著其非礼也
  胡安国曰左氏以再雩为旱甚圣人书此者以志御灾之非道而区区于祷祠之末也昭公之时雨雹地震四见于经旱干为虐相继而起有鸜鹆来巢异之甚也季辛又雩灾之甚也考诸列位则国有人焉观诸天时则犹有眷顾之心未终弃也若反身修徳信用忠贤灾异之来必可御矣昔高宗肜日雉升鼎耳异亦甚矣听于祖已克正厥事故能嘉靖殷邦享国长久宣王之时旱魃蕴隆灾亦甚矣侧身修行遇灾而惧故能兴衰拨乱王化复行此皆以人胜天以徳消变之验也昭公至是犹不知畏罔克自省而求于祷祀之末将能胜乎故特书此以为后世鉴
  九月己亥公孙于齐次于阳州
  胡安国曰内出奔称孙隐也次于阳州待齐命也昭公欲伐季氏子家子曰季氏得民已久君无多辱公不从意如登台而请待于沂上以察罪弗许请囚于费弗许请以五乘亡弗许子家子曰君其许之政自之出久矣隐民多取食焉为之徒者众矣日入慝作弗可知也弗听叔孙氏之司马䧟西北隅以入孟氏杀郈昭伯遂伐公徒公与臧孙如墓谋遂行以君伐臣曷为不胜鲁自东门遂杀嫡立庶鲁君于是乎失政禄去公室政在季氏于此君也四公矣作三军尽征其一舍中军兼有其二民赋入于其家半矣受命救台也遂入郓帅师取卞也不以闻军政在其手专矣行父片言而东门氏逐南蒯一动而公子愸奔鲁之群臣亦无敢忠于公室而献谋者所谓屯难之时也在易屯之六五曰屯其膏小贞吉大贞凶象曰屯其膏施未光也昭公不明乎消息盈虚之理正身率徳择任忠贤待时驯致不忍一朝之忿求逞其私欲而以群小谋之其及也宜矣
  齐侯唁公于野井
  谢湜曰季氏专国久矣欲除其患不可以不渐也昭公智不足以图之也权不足以御之也乃以小人之虑仓卒攻而去之欲其不陷危亡难矣故公之逐季氏也反为季氏所逐而失位出奔书孙于齐著昭公谋术之踈也昭公以微弱失位邻国所当救也意如以背逆出君邻国所当讨也救而讨之邻国之义也景公党逆弃顺党臣弃君反使意如安处于内而昭公野次于外其相恤也以恻怛之言慰之而已亦何补于吾君哉书次于阳州书唁于野井责景公灭邻国之义也阳州齐邑井齐地也
  胡安国曰唁者吊也生事曰唁死事曰吊齐侯唁公于野井以遇礼相见孔子曰其礼与其词足观矣然则何以失国而不反乎礼有本末正身治人礼之本也威仪文词礼之末也昭公丧齐归无戚容而不顾娶孟子为夫人而不命政令在家而不能取有子家子之贤而不能用而屑屑焉习仪以亟能有国乎虽齐侯来唁其礼与词是矣而方伯连帅之职则未修也又岂所以为礼哉其言曰自莒疆以西请致千社将率敝赋以从而子家子曰失鲁而以千社为臣谁与之立且齐君无信不如早之晋书曰唁公亦明其无纳公之实讥之也
  冬十月戊辰叔孙婼卒十有一月己亥宋公佐卒于曲𣗥
  谢湜曰曲𣗥宋地
  胡安国曰按左氏宋元公为公故如晋卒于曲𣗥曲𣗥宋地也宋元之夫人曹氏生子妻意如或谓曹氏勿与鲁将逐之曹氏告元公公告乐祁祁曰与之如是鲁君必出无民而能逞其志者未之有也鲁君失民久矣然则宋元意如之外舅也不此之顾而求欲纳公是以正伦恤患为心而不匿其私亲之恶者也其贤于当时诸侯远矣故虽卒于封内而特书其地以别之也
  十有二月齐侯取郓
  谢湜曰郓鲁邑齐侯取郓以为公所而居之也齐侯以郓居公而谓之取者以鲁地皆非公有故也孙书公以明昭公未绝于鲁也明其未绝于鲁所以罪意如之逆也郓书取以明昭公已绝于鲁也明其已绝于鲁所以罪公之失国也
  胡安国曰郓鲁邑也直书齐侯取之何也齐不自取而为公取郓使居之也昭公出奔经书次于阳州见公于鲁未绝而季氏逐君为不臣及书齐侯取郓则见公已绝于鲁而逐于季氏为不君君者有其土地人民以奉宗庙之典籍者也已不能有而他人是保则不君矣春秋之义欲为君尽君道为臣尽臣道各守其职而不渝也昭公失君道季氏为乱臣各渝其职而不守矣其为后世戒深切著明矣
  二十有六年春王正月葬宋元公三月公至自齐居于郓
  程氏学曰公至自齐居于郓昭公出奔书曰公孙于齐次于阳州齐侯唁公于野井圣人书此者示昭公于鲁未为绝也所以罪季氏以臣逐君也至于齐侯取郓则见公已绝于鲁矣郓鲁邑公不能有而齐侯取以居公所以罪昭公不能保社稷而见逐于其臣也昭公失君道季氏为乱臣君不君臣不臣此鲁之所以乱也君君臣臣而天下治况鲁国哉
  谢湜曰齐侯取郓居公故公居于郓唁之矣而不能为之讨贼居之矣而不能为之复国齐侯之罪也公虽失国在外鲁国君臣之义未之绝也书至书居所以存君也敬王居狄泉尹氏之罪也王在狄泉书居存天王也昭公居郓季氏之罪也公在郓书居存国君也明君臣春秋之义也君臣上下之分明而天下之大本正矣
  胡安国曰居者有其土地人民之称也昭公失国出奔而称居于郓者存一国之防也襄王已出而称居于郑敬王未入而称居于狄泉者存天下之防也天子之于天下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非诸侯所敢擅也诸侯之于封国四境之内莫非其土非大夫所得专也故诸侯避舍以待巡守而大夫专邑是谓叛君曰居于郓其为防也至矣
  夏公围成
  谢湜曰成鲁邑境内皆非公有故公欲取成则围之一邑而至于围之则昭公不得人心由此见矣胡安国曰成者孟氏之邑左氏曰齐侯将纳公命无受鲁货申丰适齐货梁丘据据受之言于齐侯曰群臣不尽力于鲁君者非不能事君也据有异焉宋元公为鲁君如晋卒于曲棘叔孙昭子求纳其君无疾而死不知天之弃鲁耶抑君有罪于鬼神故及此也若使群臣从鲁君以卜师有济也而继焉兹无敌矣齐侯从之使公子鉏帅师从公围成不书齐师者景公怵于邪说为义不终故微之也书公围成则季氏之不臣昭公之不君齐侯之不能修方伯连帅之职其罪咸具矣
  秋公会齐侯莒子邾子𣏌伯盟于鄟陵
  谢湜曰盟于鄟陵谋纳公也唁于野井盟于鄟陵而卒无讨叛之师齐侯之罪也
  公至自会居于郓九月庚申楚子居卒
  谢湜曰居楚平王
  冬十月天王入于成周
  谢湜曰大臣不能诛子朝清王室以逆天王使天王犯难以入书入于成周罪王臣讨贼之缓也周国统曰成周书成周以明天王复国也方敬王之返也子朝犹据国在内故复国以入言之左氏谓召伯盈先逐子朝而后王入成周误矣襄王书出敬王书入皆春秋变文以示义者也
  胡安国曰左氏曰晋知跞赵鞅帅师纳王入于成周使成公般戍周而还不曰入于京师者京师众大之称不可系之入也其曰成周云者黍离而次不列于雅降为国风之意而景王宠爱庶孽弱其世适之罪著矣
  尹氏召伯毛伯以王子朝奔楚
  谢湜曰子朝之乱皆权臣为之也子朝之立也尹氏主之子朝之奔也尹氏召伯毛伯左右之故前书尹氏立子朝后书尹氏召伯毛伯以子朝奔楚所以著权臣之乱也尹氏首为祸恶而召伯毛伯相继从之故奔楚然后书二伯
  胡安国曰取国有五利宠居一焉子朝有宠于景王为之党者众矣卒不能立至于奔楚何也是非有出于人之本心者不可以私爱是亦不可以私恶非卒归于公而止矣景王宠爱子朝将期于见是而天下不以为是踈薄子猛将期于见非而天下卒不以为非徒设此心两弃之也庶孽凭宠为群小之所宗而人心不附适子恃正人心之所向而群小不从故伯服虽杀而平王亦不能复宗周之盛申生已死而奚齐卓子亦不能胜里克之兵是两弃之也景王不鉴覆车王猛子朝之际危亦甚矣春秋详书为后世戒可谓深切著明也哉
  二十有七年春公如齐公至自齐居于郓夏四月吴弑其君僚
  谢湜曰吴公子光肆逆而归罪于吴者乃春秋变例于终以起义者也公子光出害君亲其罪所宜速讨也立君之朝食君之禄者无一人出力以报其君使寇仇安处君位而卿大夫皆北靣臣之背上负徳众矣然则吴君遇难乃举朝之臣害之也故弑书吴以罪其国
  胡安国曰此公子光使专诸弑之而称国何也吴子寿梦有四子长诸樊次馀祭次夷昧次季札光诸樊之子也僚夷昧之子也诸樊兄弟以次相及必欲致国于季子而季子终不受则国宜之光者也僚乌得为君故称国以弑而不归狱于光其称国以弑者吴大臣之罪也大臣任大事事莫大于置君矣故君存而国本定君终而嗣子立社稷嘉靖人无间言此秉政大臣之任伊召之所以安商周孔明之所以定刘汉也若废立进退出于群小阍寺而当国大臣不与焉用彼相矣此春秋归罪大臣称国弑君之意其径世之虑深矣
  吕祖谦曰吴公子光弑其君僚考左氏所载本末公子光固不能无罪然吴王亦不知根本之虚因楚丧而伐楚贤者国之望使公子掩馀公子烛庸伐潜用兵于外而季子又使之聘于上国遂至于晋以观诸侯之强弱一时亲近之臣皆安顿在外故公子光得窥伺间隙得行其谋而作乱吴王不知根本之虚处大抵为国之根本莫大于亲贤两字有亲则可以藩屏王室有贤则镇重朝廷虽有奸贼不敢觊今则吴王亲如掩馀烛庸则使之帅师围潜贤如季子则使之出聘于外此公子光所以成篡弑之祸使数子皆在王之左右安得至此公子光包藏祸心固已久矣此方得逞其志大抵篡弑之臣乘间投隙因不足论所可罪者吴子也向使不知公子光之奸愈信为腹心如此则是不觉不悟不足深罪观公子光伏甲享王之时吴王亦自知其谋观其使甲坐于道及其门门阶户席皆王之亲当时设备如此其严然终不免于祸是明知其谋而明䧟于祸吴王既明知其有篡弑之心须当兢兢业业遵养时晦于此上做工夫既不曾于此上做工夫而亲信之臣如掩馀烛庸季子之徒不当使之在外数子既在外故公子光得以弑之安得不致篡弑之祸以此观之则罪不专在公子光实吴王之罪
  楚杀其大夫郤宛
  谢湜曰左氏谓费无极谮而害之
  秋晋士鞅宋乐祁犂卫北宫喜曹人邾人滕人会于扈谢湜曰左谓谋纳公
  胡安国曰按左氏扈之会令戍周且谋纳公也宋卫皆利纳公固请之士鞅取货于季孙谓乐祁北宫喜曰鲁君守齐三年而无成季氏甚得其民淮夷与之有十年之备有齐楚之援有坚守之心有列国之权而弗敢宣也事君如在国鞅以为难二子皆图国者也而欲纳鲁君请从二子以围鲁无成死之二子惧皆辞乃辞小国而以难复之十五年诸侯盟于扈将为鲁讨齐齐侯赂之而不克讨故在会诸侯略而不序今此谋纳公亦以赂故不克纳而诸国之大夫皆序何也曰利于纳公者宋卫之大夫也受赂而不欲纳公者独范鞅主之耳又况戍周之令行乎所以列序而不略也以此见圣人取舍之大情而轻重审矣
  冬十月曹伯午卒邾快来奔
  谢湜曰邾大夫凡三叛出奔皆以鲁为主以其受邻国逋逃而安之也
  公如齐公至自齐居于郓
  二十有八年春王三月葬曹悼公公如晋次于干侯谢湜曰次于阳州不得入于齐也次于干侯不得入于晋也近则见轻于齐远则见轻于晋其忧危至矣晋主盟之国也鲁君以难告若在水火之中也顷公坐视鲁君水火之难弃而不恤非所以正邦国也书次于干侯罪顷公失主盟之道也干侯晋邑
  夏四月丙戌郑伯宁卒六月葬郑定公秋七月癸巳滕子宁卒冬葬滕悼公
  二十有九年春公至自干侯居于郓
  谢湜曰晋侯未见公故以干侯至
  齐侯使高张来唁公
  程氏学曰昭公至自齐居于郓三至自会居于郓一至自干侯居于郓一书至书居所以存君也公播越于外不获其所而鲁国君臣之义其可绝乎春秋之道明君臣者也君臣之道明而天下安且治矣书曰公在干侯亦与此同意
  谢湜曰恤之而不能救之不可谓之徳唁于野井使高张来唁罪其无救难之实也
  胡安国曰遣使来唁浅事也亦书于经者罪齐侯不能修方伯连帅之职也昔狄人迫逐黎侯黎侯寓于卫卫人弗恤黎之臣子劝其君以归而赋式微其一章曰微君之故者以事求人而人不有其事是谓微君之故若昭公见逐出奔而齐莫之讨淹恤日久而齐莫之纳微君之故矣其二章曰微君之躬者以身下人而人不有其身是谓微君之躬若齐侯设礼以享而使宰献遣使来唁而称主君微君之躬矣诸侯失国托于诸侯礼也诸侯失国诸侯纳之正也齐之先世尝主夏盟而太公受先王五侯九伯之命矣鲁为邻境甥舅之国也昭公朝夕立于其朝曽不能陈师境上讨意如逐君之罪而遣使唁公岂得礼乎
  公如晋次于干侯
  谢湜曰晋辞之矣又如晋次于干侯窘迫之至也
  夏四月庚子叔诣卒秋七月冬十月郓溃
  谢湜曰适齐齐弗礼适晋晋弗受以覉旅之迹托于晋之干侯君权扫地尽矣郓人忧季氏之为患也于是上下莫相保守而一邑之众溃焉以千乘之君而卒无尺土之托一民之辅者权臣为之难也
  胡安国曰民逃其上曰溃自是昭公削迹于鲁尺地一民皆非其有矣公之出奔处郓四年民不见徳亡无爱征至于溃散岂非昏迷不反自纳于罟获䧟阱之中其从者又皆艾杀其民视如土芥其下不堪所以溃欤然则去宗庙社稷出奔而犹不愓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然恐惧期改过以补前行之愆也自弃甚矣欲不亡得乎噫故书以为后世戒
  三十年春王正月公在干侯
  程氏学曰公在干侯存君也君失其所在于干侯而不得归故因其朝正之时而书公所在则存君父罪臣子讥诸侯之意皆可具见也
  谢湜曰郓溃公不得反而客于干侯正月书公所在存君父也存君父所以责臣子也
  胡安国曰公去社稷于今五年每岁首月不书公者在鲁四封之内则无适而非其所也至是郓溃客寄干侯非其所矣岁首必书公之所在者盖以存君不与季氏之専国而罪臣子讥诸侯之意具矣唐武后废迁中宗革命自立史臣列于本纪欲著其罪而君子以为非春秋之法其言曰天下者唐之天下中宗受之于其父武后安得绝先君之世复系嗣君之年黜武氏之号自以为窃取春秋之义信矣
  夏六月庚辰晋侯去疾卒秋八月葬晋顷公冬十有二月吴灭徐徐子章羽奔楚
  程氏学曰齐师灭谭谭子奔莒楚人灭弦弦子奔黄狄灭温温子奔卫国灭君奔皆不名者春秋之世强凌弱众暴寡而灭人之国其君力有不胜而奔者于其国义未绝也何则彼实无罪而为横逆所加固可以上诉诸天子下告诸侯然则其理可伸而其邦可复矣焉可遽绝之哉唯昭三十年吴灭徐徐子章羽奔楚独名传以既服矣而后奔楚以经义例考之为信彼既降矣安有兴复之志乎故名之以著其绝也奔不书出国灭无出故耳
  谢湜曰春秋国灭君奔皆不名独徐子章羽名者为其已臣于吴而后奔也奔而不名者取其有兴复之志也屈辱为臣则兴复之志亡矣故徐子之奔也书名以著其绝
  胡安国曰春秋国灭而君出奔者皆存其爵而不名为无可灭之罪特为横逆所加耳独徐子章羽奔而书名者章羽断其发携其夫人以逆吴子已无兴复之志矣以此见春秋大义虽在于抑强扶弱又责弱者之必自强于为善也
  三十有一年春王正月公在干侯
  范祖禹曰季氏出其君鲁无君者八年春秋每岁必书公之所在及其居干侯也正月必书曰公在干侯不与季氏之专国也
  季孙意如会晋荀跞于适历
  谢湜曰意如鲁之大逆也大国不能为之力讨又使大夫会焉何以为乱臣贼子之戒哉然则意如身负大罪乃敢偃焉自肆而无所忌惮者以晋大夫为之援也
  胡安国曰左氏曰晋侯将以师纳公士鞅曰若召季孙而不来则信不臣矣然后伐之若何晋人召季孙鞅使私焉曰子必来我受其无咎意如出君不事专有鲁国晋实主盟不能致讨而宠以会礼不亦悖哉或曰季孙事君如在国未知其罪而君伐之是昭公之过也则非矣行货齐晋使不纳公祷于炀(“旦”改为“𠀇”)官求君不入及其复也犹欲绝其兆域加之恶谥安在乎事君如在国犹曰未知其罪乎齐晋不能诛乱禁奸悖君臣之义不知其从自及也陆淳以为逐君之臣晋不之罪而反与为会书曰意如会晋荀跞于适历晋侯之为盟主可见矣荀跞之为人臣可知矣此不待贬绝而罪恶见者也得春秋所书之意矣
  夏四月丁巳薛伯糓卒晋侯使荀跞唁公于干侯谢湜曰贼臣不讨而荀跞会之危君不救而荀跞唁之何以拨鲁国之乱而反之正哉齐晋皆大国也力足以诛逆而不为之诛势足以解危而不为之解此春秋所以责二国之唁也
  秋葬薛献公冬黒肱以滥来奔
  谢湜曰黒肱邾大夫不书邾杜氏谓阙文
  十有二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三十有二年春王正月公在干侯取阚
  谢湜曰公旅寄干侯久矣非有兵力可以得邑也所以取阚者鲁人以阚与公而公取之也书取阚著其微弱也阚鲁微邑
  夏吴伐越秋七月冬仲孙何忌会晋韩不信齐高张宋仲几卫世叔申郑国参曹人莒人薛人𣏌人小邾人城成周
  谢湜曰诸侯不勤王事久矣当王室危弱之时列国乃能从王命城成周以安王室善之大者也书城成周善之也
  胡安国曰天子有道守在四裔今至于城王都可以不书乎不曰城京师而曰城成周者京师众大之称成周地名也与列国等矣
  吕祖谦曰自王子朝之乱诸侯戍周到此敬王谋于晋晋为之城成周当时人心未定所恃者城郭而已今范献子魏献子谋与其戍周不如城之天子实云虽有后事晋勿与知可也他是晋秉政大臣自相谋如此以事迹上看晋人合诸大夫以城成周定其高低厚薄以令诸侯自共王事以春秋之末晋之衰诸侯能如此已是间见之时看晋执政不要去迹上看须看其执政之相谋虽有后事晋勿与知可也做此城成周一段事自此天子之事都不要管天下事这般一段大段要看自周之衰五霸扶持王室固是无诚心欲借王室以求宠于诸侯何故到春秋之末虽五霸亦无尚有王泽未尽略知有王室在到得王泽欲尽仅有毫发之存王不能因振奋再张王室此一段事以略言之做一番不管所以谋虽有后事晋勿与知可也晋一国之心如此若以天下大势论见得周所以不复振处何故当时人心九分在私止有一分在王室以一分做十分事为周城了事王室之心便亡盖縁此一番用尽岂特范献子魏献子之过为周王者所当増修国政保䕶爱飬生起诸侯尊王之心反不审天下之大势令城其城诸侯尊王室之心皆亡此周所以衰
  十有二月己未公薨于干侯
  谢湜曰薨于干侯著其客死于外也鲁国政在季氏四世矣民知季氏不知有君昭公大事未知所处而遽以干戈讨不可制之权臣故意如方登台请罪而公徒释甲皆无战心及其出也齐弗见礼晋弗见受鄟陵之盟扈之会二国奸臣反为季氏援助而内无讨乱之臣昭公屡年次于野卒乎无一人之援而死于干侯此可不为之悲乎哉故史墨曰为君慎名与器不可以假人
  胡安国曰诸侯失国出奔者众矣郑伯突为祭仲所逐而出奔入于栎而复国卫侯衎为孙寗所逐而出奔入于夷仪而复国昭公在外八年卒以客死为天下笑何也祭仲虽专而世权不重于季氏卫侯失国犹夫人也而有推挽之者所以虽失而复得也鲁自季友受费以为上卿至于意如专执国命四世矣其臣皆季氏之孚也其民皆季氏之获也而昭公有一子家驹言不见听计不行也不得复国宜矣故春秋详录其所为后世之戒公虽失国然每岁之首月必书公在干侯诛意如也书齐侯取郓公围成郓溃绝昭公也为人臣者观每岁必书公所在必不敢萌䟦扈不臣之心为人君者观春秋所书围成郓溃知社稷之无常奉也亦必少警矣呜呼可谓深切著明矣胡宏曰九五屯其膏小贞吉大贞㓙象曰屯其膏施未光也鲁昭公当三桓强盛禄去公室之时以人则皆季氏之人以政则皆季氏之政君位虽存而威权去已不足以有为欲恩泽下流难矣屯其膏屯膏凝结而不流者也然则宜奈何自小而以渐正之使恩泽浸润加于百姓仁心仁闻著于天下则有吉如唐武宗宪宗是鲁昭不知出此举兵攻之欲夺数世之权于一旦恩泽未孚民莫之与以致失国出奔客死他所㓙矣
  吕祖谦曰鲁昭公当时不能堪季氏之强暴陵弱公室不胜一朝之忿举兵伐季氏至于失其国身死于外自当时观之不过言鲁失民数世一旦轻举妄动固不可若如此说昭公便须委首听命于强族可也轻举妄动以丧社稷固昭公之可罪然当时使俛首听于强族亦岂是承周公伯禽付托之意但季氏虽强然考当时事势亦自有可乘之隙昭公智不足以知此费季氏腹心之地季氏不能自固根本南蒯以费叛腹心内溃季氏讨之三四年不服间隙孰过于此昭公若乘此机会正一国之纪纲收公室之权当时又有子家驹精忠远识与之图国举兵以伐之季氏必败大抵投机之会固有间不容发者今也季氏讨费数年之久亦一大机会也而昭公不能知当可为之时不为及季氏既服费复强之后反驱市人以战宜于失国待他威势再强方且委靡不以为意始谋讨季氏亦已晩矣此其所以反为季氏所陵而身死于外也









  春秋集义卷四十五
<经部,春秋类,春秋集义>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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