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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七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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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七十八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卷第七十九
宋 朱熹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明刊本
卷第八十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七十九

 记

   卧龙庵记

卧龙庵在庐山之阳五乳峯下予自少读龟山先生杨公

诗见其记卧龙刘君𨼆居辟糓木食涧饮盖巳度百岁而

神清眼碧客至辄先知之则固巳知有是庵矣去岁𮐃恩

来此又得陈舜俞令举庐山记者读之其言曰凡庐山之

所以著于天下盖有开先之瀑布见于徐凝李白之诗康

王之水帘见于陆羽之茶经至于幽深险绝皆有水石之

美也此庵之西苍崖四立怒瀑中㵼大壑渊深凛然可畏

有黄石数丈隐映连属在激浪中视者眩转(⿱艹石)欲蜿蜒飞

舞故名卧龙此山水之特胜处也于是又知其泉石之胜

乃如此间以行田始得至焉则庵既无有而刘君亦不可

复见独其泉石之胜不可得改然其壮伟奇特之势则有

非陈记所能仿佛者余既惜其出于荒堙废坏之馀而又

幸其深阻夐绝非车尘马迹之所能到傥可得擅而有也

时巳上章乞解郡绂乃捐󠄂俸钱十万属西原隐者崔君嘉

彦因其旧址䌸屋数禄以俟命下而徙居焉既又縁名潭

之义画汉丞相诸葛公之象寘之堂中而故友张敬夫尝

为赋诗以纪其事然庵距潭犹数百步步乱石间三渉涧

水乃至至又无所托足以寓瞻眺或乃颠沛而反因相其

东崖凿石为磴而攀縁以度稍下乃得巨石横出涧中仰

翳乔木俯瞰清流前对飞瀑最为谷中胜处遂复作亭于

其上既以为吏民祷赛之地而凡来游者亦得以彷徨徙

倚而縦目快心焉于是岁适大侵因榜之曰起亭以为龙

之渊卧者可以起而天行矣然予前日之请迄今盖巳屡

上而竟未有得也岁月飘忽念之慨然乃叙其作兴本末

而书之屋壁来者读之尚有以识予之意也淳熙庚子

干有一月丙辰新安朱熹记

   西原庵记

予少好佳山水异甚而自中年以来即以病衰不克逞其

志于四方独闻庐阜之奇秀甲天下而畸人逸士往往徜

佯于其间意常欲一往游焉而未暇也前年蒙恩试郡适

在此山之阳乃间以公家职事得至其中其岩壑幽深水

石奇怪固平生所创见而于岩壑水石之间又得成纪崔

君焉乃信前所闻者之不诬也君名嘉彦字子虚少慷慨

有奇志壮岁避地巴东三峡之间修神农老子术东下吴

越以耕𢧐之䇿干故相赵忠简公赵公是之会去相不果

行君自是绝迹此山按陈令举所述图记得西原巷故址

于卧龙瀑水之东筑室居焉耕田种药仅足以自给而四

方往来之士皆取食焉其疾病老孤无所与归之人至者

亦収养之盖年逾七十矣而神明筋力不少衰予往造之

而君不予避也一旦为予道说平生相与太息会予结屋

卧龙以祠诸葛丞相世盖少识其意者君独叹曰此奇事

也相为经纪其事以迄有成两年之间相见者不知其㡬

而君未尝一言及外事予以是益嘉君之为人而重叹其

既老无所复用于世也淳熙辛丑闰月之晦予既罢郡来

宿卧龙君曰卧龙之役夫子既书之矣顾西原独未有记

复能为我书之乎予曰诺哉于是悉次其说俾刻焉新安

朱熹记

   徽州㜈源县学三先生祠记

淳熙八年春三月㜈源大夫周侯始作周程三先生祠堂

于其县之学而使人以书来谓熹曰子故吾邑之人也盖

尝有闻于先生之学而既祠之南康矣且濂溪故宅豫章

宜春之祠又吾子之所记也其亦为我言之熹惟三先生

之道则高矣美矣然此㜈源者非其乡也非其寓也非其

所尝游宦之邦也且国之祀典未有秩焉而祀之于礼何

依而于义何所当乎则具以告且谢不敢后数月周侯又

与邑之处士李君缯及其学官弟子数十人皆以书来曰

惟濂溪夫子之学性诸天诚诸巳而合乎前圣授受之统

又得河南二程先生以传之而其流遂及于天下非有爵

赏之劝刑辟之威而天下学士靡然郷之十数年来虽非

其乡非其寓非其游宦之国又非有秩祀之文而所在学

官争为祠室以致其尊奉之意盖非敢以是间乎命祀也

亦曰肖其道德之容使学者日夕瞻望而兴起焉耳且吾

邑之人所以得闻三先生之言者子之先君子与有力焉

今祠亦既成矣子安得而不为之言乎抑先生之学其始

终本末之趣愿吾子之悉陈之庶乎其有发也熹发书愀

然曰明府之教诸君之言其命熹以记者熹不敢复辞矣

乃先生之学则熹之愚惧不足以言之也虽然诸君独不

𮗚诸濂溪之图与其书乎虽其简古渊深未易䆒测然其

大指则不过语诸学者讲学致思以穷天地万物之理而

胜其𥝠以复焉其施则善始于家而逹之天下其具则复

古礼变今乐政以养民而刑以肃之也是乃所谓伊尹之

志颜子之学而程氏传之以觉斯人者而亦岂有以外乎

诸君日用之间哉顾独未之察耳今幸以贤大夫之力既

得以日见先生之貌象而瞻仰之则曷(⿱艹石)遂读其书求其

指以反诸身而力行之乎巳而遂书其事与其辞如此以

为记以为学者由是而用力焉则庶㡬乎三先生之心不

坠于地而于吾先子之志贤大夫之意亦可以无负矣诸

君其亦勉之哉祠在讲堂北壁下濂溪先生南郷坐明道

先生伊川先生东西郷以侑焉周侯名师清玉山人好学

有文而尝仕于朝矣其为此邦宽以抚民礼以俟士而所

以教诲之者又如此非今之为吏者所能及也秋八月癸

丑县人朱熹记

   琼州学记

昔者圣王作民君师设官分职以长以治而其教民之目

则曰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㓜有序朋友有信

五者而巳盖民有是身则必有是五者而不能以一日离

有是心则必有是五者之理而不可以一日离也是以圣

王之教因其固有还以道之使不忘乎其𥘉然又虑其由

而不知无以久而不坏也则为之择其民之秀者群之以

学校而联之以师儒开之以诗书而成之以礼乐凡所以

使之明是理而守之不失传是教而施之无穷者盖亦莫

非因其固有而发明之而未始有所务于外也夫如是是

以其教易明其学易成而其施之之博至于无远之不曁

而无微之不化此先王教化之泽所以为盛而非后世所

能及也淳熙九年琼管帅守长乐韩侯璧既新其州之学

而使以图来请记曰吾州在中国西南万里炎天涨海之

外其民之能为士者既少幸而有之其记诵文词之习又

不能有以先于北方之学者故其功名事业遂无以自白

于当世㒒窃悲之今其公堂序室则既修矣然尚惧其未

能知所兴起也是以愿有谒焉吾子其有以振德之熹窃

惟国家敩学之意不为不广斯人蒙化之日不为不深然

犹有如侯之所虑者岂前日之所以教者未尝导之以其

身心之所固有而徒强之以其外是以(⿱艹石)彼其难与因为

之书其所闻于古者以告之使琼之士知夫所以为学者

不外于身心之所固有而用其一日之力焉则其德成行

修而无所疑于天下之理将无难者而凡所谓功名事业

云者其本巳在是矣(⿱艹石)彼记诵文词之末则本非吾事之

所急而又何足为重轻乎呜呼琼士勉𣃼天生烝民有物

有则民之秉𢑱好是懿德是岂有古今之间远近之殊哉

侯于是邦政多可纪巳具刻于池亭之石因不复书而是

役之面执功程又非侯所以属笔之意也亦略不论著云

是年岁在玄默摄提格冬十月庚申宣教郎直秘阁朱熹

   琼州知乐亭记

琼管在中州西南万里鲸波浩𣻌之外其长吏常以领护

﨩中四郡塡抚民夷为职委寄甚重然以其险且远也朝

廷往往不暇择人冒而往者意或𥝠有所利固不复知所

谓承流宣化为何等事是以其地今为王𡈽数百年而旧

俗未尽革论者因鄙夷之以为是果不足以与中国之声

教其人盖深耻之而未有以雪也淳熙八年今帅守韩侯

始以经略使察廉表行州事而天子许之至则为之正田

亩之籍薄塩米之征教之以耕耨灌漑之法而绌其官吏

之无状者民业既有经矣然后日为陈说礼义廉耻之意

以开晓之既又表其从化之民以厉其不率教者出入阡

陌劳来不怠行之期年民吏浃和俗以一变化外𥠖人闻

风感慕至有愿得供田税比省民者于是侯亦自喜其政

之成而幸其民之不我违也乃取庄生濠上之语作知乐

之亭于放生池上北望观阙于云天缥缈之间以为岁时

瞻伫祝延之地且曰其使邦人士女嘉辰胜日有所咏歌

鼓舞以自乐其得𬒳圣化而不愧于王民也间而以书属

予记之予惟韩侯之于此邦其勤至矣不但一亭之作为

可书也然其为政本末之序则于此亦有可观者因为书

之以告后人使凡居侯之位而游于是者必以侯之心为

心又观于其政而取法焉则庶乎民生日厚民德日新而

王化之纯无远迩矣世岂有终不可教之民哉侯名璧字

廷玉长乐人世以清德显云九年冬十月庚申新安朱熹

   漳州龙岩县学记

漳州龙岩县学■年置其后迁徙不常遂以废坏盖三十

有馀年而丞某君某始复营建迫代去不克就温陵曽君

秘来嗣其职乃因其绪而成之凡为屋(⿱艹石)干楹殿堂门庑

师生之舎无一不具淳熙九年某月某日既率其诸生以

奠菜于先圣先师而以书来求记且曰愿有教也予闻龙

岩为县斗辟介于两越之间俗故穷陋其为士者虽或负

聦明朴茂之姿而莫有开之以圣贤之学是以自其为县

以来今数百年未闻有以道义功烈显于时者岂其材之

不足哉殆为吏者未有以兴起之也今二君相⿰纟⿱𢆶匹 -- 继贰令于

此乃能深以兴学化民为巳任其志既美矣而曽君又尝

从吾友石许诸君游是必能诵其所闻以先后之者此邑

之士其庶㡬乎乃为之书其本末而因以告其诸生曰夫

所谓圣贤之学者非有难知难能之事也孝弟忠信礼义

廉耻以修其身而求师取友颂诗读书以穷事物之理而

巳是二端者岂二三子之所不知不能哉特怵迫于俯仰

衣食之资而不暇顾诱夺于场屋雕篆之习而不及为尔

夫徇区区目前近小之利而忘其所贵于巳者固巳悖矣

况其所徇又未必果可求也二三子循巳事而观之则SKchar

(⿱艹石)慨然反是心以求之而一用其力于吾之所谓者乎使

吾孝弟忠信礼义廉耻之行日笃而身无不修也求师取

友颂诗读书之趣日深而理无不得也则自身而家自家

而国以逹于天下将无所处而不当固不必求道义功烈

之显于时而根深末茂实大声闳将有自然不可揜者矣

呜呼是说也曽君盖亦尝为二三子言之乎二三子其益

以吾言相与勉焉而书所谓敩学半者又曽君所宜深念

也其亦由是而勉𣃼哉十年二月甲寅新安朱熹记

   江西运司养济院记

江南南路转运司养济院在隆兴府城东崇和门内转运

副使吴郡钱公某之所为而判官嘉禾丘公■毗陵尤

袤之所徙也豫章为江西一都会地大物众而四方宾旅

之有事于其土者又不绝于道路平时通功易事足以相

生养独不幸一旦有疾疢则惸然无所归求药与食或无

得焉则转死于沟壑者岁不知㡬何人而有司者莫之知

乾道九年转运副使吴兴芮公烨始有闻而闵焉去之

日留𥝠钱百万以诿后人称贷贸易收其赢以市药物给

病者淳熙五年判官开封赵公某复以𥝠钱百四十万买

田东关罗舎病者又得以食七年钱公寔来而芮公巳为

吏部侍郎是年春赵公亦以吏部侍郎召赵公知公雅意

亦有乐乎此也因亟以书来谂公则移书芮公请所留钱

益以巳资百三十万买田长定而又创为此院延庆崇和

两门之外使病者有以居焉自经始至落成(⿱艹石)干日而就

凡为门五间堂三间挟以便旁中为丈室东庖西圊左右

庑各五间庑深三㝷修七寻有半中设巨榻十有八冬加

障蔽以御风寒暑则撤之以渫烦郁胗治有工药石有剂

其不可疗者亦予槥椟以葬职掌之人皆赋以禄俾供厥

事又专属僚吏以时行视而课督之盖三公所捐󠄂皆四方

之聘弊不以入于家者合之为钱三百七十万所买三墅

为田千有一百十一𤱔岁入租为谷九百八十三斛有奇

其详则书之牍藏之有司而院之戒令紏禁亦书而掲之

堂上既钱公又列其事以闻诏下施行如章而钱公去矣

二公踵至周视钱公之所为者而屡叹之然犹以院在门

关之外惧夫病者之有所不便于医药也乃相门内得故

归徳佛舎之废址而迁焉凡増屋十有八间并得故僧田

六顷又市锺陵灌城两墅之田七十𤱔岁收榖三百馀斛

钱五万有奇以充入之盖自是以来病而无归者多赖以

全活不幸死者亦瞑目而无所憾焉于是台之群属与郡

吏之奔走焉者𥝠相与谋因文学⿰扌⿱彐𧰨 -- 掾黄君某述其事来请

文以记予时方罢浙东常平事三复其书而窃有愧焉盖

崇宁之制凡安济坊漏泽园之政皆领属常平使者其有

旷阙非将漕主计者之忧也今职其事者或不能及而五

君子者乃能汲汲乎其职之所不必为至出义钱以辑成

之虽其先后来去之不齐而其闵恻之深计虑之远泯然

(⿱艹石)出于一人之心而手自为之其制愈修而愈密其惠益

増而益厚于以推广圣朝昭天漏泉之泽于湖山数千百

里之外其意既甚美矣而其学道爱人之效又足以警夫

职其事而不能然者以兴起之其利岂不又甚慱哉因不

复辞而为书其本末如此既以著夫五君子之成绩而自

讼以晓当世又以告后之人使知五君子者相为始终十

年之间所以成此者之不易而不敢坏也钱公又尝奏免

赣吉麻租二千四百五十九斛为钱千有一百九十七万

九十有奇两州之人尤歌舞之今以秘阁修撰知婺州事

其救饥之政亦为诸郡最云淳熙十年三月甲戌宣教郎

直徽猷阁主管台州崇道观朱熹记

   慈教庵记

金华清江时镐及其弟某尝以书来曰吾先人之葬东莱

先生既幸哀而铭之以告于幽矣惟是祠堂之奉既作而

未名将无以著先徳于外者敢请于子何如予不及识时

君独观伯恭父之铭称其治家严整而所以教子孙者甚

笃且尝以书为予言之伯恭又非轻与人者予是以知时

君之为人乃取晏平仲之言名其所作曰慈教之庵而君

之鄊大夫潘公徳鄜闻之以为然则为之大书以掲焉镐

等既刻之石而又以请曰名庵而有以发乎先人之志子

则有赐于我矣然无词以著其实其于久远惧泯没而不

章也愿吾子之遂志之将与潘公之书并刻焉以配吾师

之言而信吾父于后世子之赐不愈大乎予不得辞则又

书本末如此以遗之呜呼君之子孙既多且材岁时相与

来拜墓下其有以惕然不忘乎父师之训而益勉乎其远

者大者则斯名之称其实又岂待予言之而后传于远哉

淳熙癸𫑗四月

   韶州州学濂溪先生祠记

秦汉以来道不明于天下而士不知所以为学言天者遗

人而无用语人者不及天而无本专下学者不知上逹而

滞于形器必上逹者不务下学而溺于空虚优于治巳者

或不足以及人而随世以就功名者又未必自其本而推

之也夫如是是以天理不明而人欲炽道学不传而异端

起人挟其𥝠智以驰骛于一世者不至于老死则不止而

终亦莫悟其非也宋兴九疑之下舂陵之墟有濂溪先生

者作然后天理明而道学之传复续盖有以阐夫太极阴

阳五行之奥而天下之为中正仁义者得以知其所自来

言圣学之有要而下学者知胜𥝠复礼之可以驯致于上

逹明天下之有本而言治者知诚心端身之可以举而措

之于天下其所以上接洙泗千岁之统下启河洛百世之

传者脉络分明而规摹宏远矣是以人欲自是有所制而

不得肆异端自是有所避而不得骋盖自孟氏既没而历

选诸儒受授之次以论其兴复开创汛扫平一之功信未

有高焉者也先生熙宁中尝为广南东路提点刑狱公事

而治于韶洗𡨚泽物其兆足以行矣而以病去乾道庚寅

知州事周侯舜元仰止遗烈慨然永怀始作祠堂于州学

讲堂之东序而以河南二程先生配焉后十有三年教授

廖君徳明至视故祠颇巳摧剥而香火之奉亦惰弗供乃

谋増广而作新之明年即其故处为屋三楹像设俨然列

坐有序月旦望率诸生拜谒岁春秋释奠之明日则以三

献之礼礼焉而犹以为未也则又日取三先生之书以授

诸生曰熟读精思而力行之则其进而豋此堂也不异乎

亲炙之矣又明年以书来告曰韶故名郡士多愿悫少浮

华可与进于善者盖有张文献余襄公之遗风焉然前贤

既远而未有先生君子之教以启迪于其后虽有名世大

贤来官其地亦未闻有能抠衣请业而得其学之传者此

周侯之所为惓惓焉者而徳明所以奉承于后而不敢怠

也今既讫事而徳明亦将终更以去矣夫子幸而予之一

言庶㡬乎有以卒成周侯之志是亦徳明之愿而诸生之

幸也廖君尝以其学讲于熹者因不𫉬辞而辄为论著先

生唱明道学之功以视韶人使因是而知所以用力之方

又记其作兴本末如此使来者有考焉淳熙十年癸𫑗岁

五月丁𫑗新安朱熹记

  鄂州社稷坛记

淳熙十年春朝奉郎知鄂州事新安罗侯愿以书来曰吾

州群祀之坛始在中军寨去年秋通守清江刘君清之至

而往谒焉视其地𥚹迫洿下燎瘗无所不称藩国钦崇命

祀之意且念比年郡多水旱札瘥之变意其咎或在是则

言于州请得度地更置如律令巳而刘君行州事遂以属

录事参军周明仲行视得城东黄鹤山下废营地一区东

西十丈南北倍差按政和五礼画为四坛而属其役事于

兵马监押赵伯烜作治未半而愿适承乏又属都监王椿

董之以速其成焉某月坛成东社西稷居前东风伯雨师

雷师居后少郤坛皆三成有壝壝四门前二坛趾皆方二

丈五尺崇尺二寸后二坛趾皆方一丈六尺五寸崇八寸

其再成方靣皆杀尺崇四分而去一三成方杀如之而崇

不复杀前二壝皆方四丈二尺门六尺间丈五尺后三壝

皆方二丈八尺门五尺间四丈九尺其崇皆四尺社有主

崇二尺五寸方尺剡其上倍其下半石也南五丈为门三

间北二丈有奇为斋庐五间缭以重垣甃以坚甓而植以

三代之所宜木亦既练时日属寮吏修祝号以告于神而

妥之矣则又与刘君谋以吾子之尝学于礼也是以愿请

文以记之俾后人之勿坏也熹按社实山林川泽丘陵坟

衍原隰五土之祇而后土勾龙氏其配也稷则专为原隰

之祗能生五榖者而后稷周弃氏其配也风师箕也雨师

毕也是皆著于周礼领于大宗伯之官唯社稷自天子之

都至于国里通得𥙊而风雨之神则自唐以来诸郡始得

祀焉至于雷神则又唐制所与雨师同坛共牲而祀者也

国朝礼文大抵多袭唐故故今郡国祀典自先圣先师之

外唯是五者盖以为二气之良能天地之功用流行于覆

载之间以育万物而民生赖焉者其徳惟此为尤盛是以

于其坛壝时日之制牲币器服之品降登馈奠之节莫不

参订讨论著之礼象颁下郡国藏于礼官有司岁举行之

而部刺史又当以时循行察其不如法者盖有国家者所

以昭事明神祈以降祥锡福于下其勤如此顾今之为吏

者所知不过簿书期会之间否则觞豆舞歌相与放焉而

不知反其所敬畏崇饰而神事之者非老子释氏之祠则

妖妄淫昏之鬼而巳其于先王之制国家之典所以治人

事神者曷尝有槩于其心哉呜呼人心之不正风俗之不

厚年榖之不豋民生之不遂其不亦以此欤今罗侯之与

刘君乃能相与汲汲乎此非其学古爱民之志卓然有见

乎流俗见闻之表其孰能之顾虽不文不足以记事实埀

久远然二君子过以为尝从爼豆之事不远千里而属笔

焉其得辞之乎因为书之使以刻于丽牲之石后有君子

得以览焉罗侯方与刘君相率劝学劭农甚力刘君又尝

请于前守李侯棫禁境内无得奉大洪山淫祠者其于教

民善俗之事力所可为无有不尽其心也十一年春正月

甲辰具位新安朱熹记

   建宁府崇安县学田记

崇安县故有学而无田遭大夫之贤而有意于教事者乃

能缩取他费之赢以供养士之费其或有故而不能继则

诸生无所仰食而往往散去以是殿堂倾圯斋馆芜废率

常更十数年乃一闻弦诵之声然又不一二岁辄复罢去

淳熙七年今知县事赵侯始至而有志焉既葺其宫庐之

废坏而一新之则又图所以为饮食久远之计者而未知

所出也一日视境内浮屠之籍其绝不继者凡五曰中山

曰白云曰凤林曰圣暦曰曁暦而其田不耕者以𤱔计凡

(⿱艹石)干乃喟然而叹曰吾知所以处之矣于是悉取而归之

于学盖岁入租米二百二十斛而士之肄业焉者得以优

游卒岁而无乏绝之虑既而学之群士十馀人相与走予

所居之山间请文以记其事曰不则惧夫后之君子莫知

其所始而或至于废坏也予惟三代盛时自家以逹于天

子诸侯之国莫不有学而自天子之元子以至于士庶人

之子莫不入焉则其士之廪于学官者宜数十倍于今日

而考之礼典未有言其费出之所自者岂当时为士者其

家各巳受田而其入学也有时故得以自食其食而不仰

给于县官也欤至汉元成间乃谓孔子布衣养徒三千而

増学官弟子至不复限以贠数其后遂以用度不足无以

给之而至于罢夫谓三千人者聚而食于孔子之家则巳

妄矣然养士之需至以天下之力奉之而不足则亦岂可

不谓难哉盖自周衰田不井授人无常产而为士者尤

于贫反不得与为农工啇者齿上之人乃欲聚而教之则

彼又安能终岁裹饭而学于我是以其费虽多而或取之

经常之外势固有所不得巳也况今浮屠氏之说乱君臣

之礼绝父子之亲淫诬鄙诈以⿰区支 -- 驱诱一世之人而纳之于

禽兽之域固先王之法之所必诛而不以听者也顾乃肆

然蔓衍于中国丰屋连甍良畴接畛以安且饱而莫之或

禁是虽尽逐其人夺其所据而悉归之学使吾徒之学为

忠孝者得以无营于外而益进其业犹恐未足以胜其邪

说况其荒坠芜绝偶自至此又欲封植而永久之乎赵侯

取之可谓务一而两得矣故特为之记其本末与其指意

所出者如此以示后之君子且以警夫学之诸生使益用

力乎予之所谓忠且孝者职其事者又当谨其出内于簿

书之外而无龠合之𥝠焉则庶其无负乎赵侯之教矣赵

侯名某材甚高听讼理财皆办其课又有馀力以及此诸

使者方上其治行于朝云十一年春正月庚戌具位朱熹

   衢州江山县学景行堂记

江山县学故有三贤堂以祀正介先生周君颕赠宣教郎

徐君揆逸平先生徐君存而今知县事金华邵侯浩又益

以故諌议大夫毛公注赠朝请郎毛公𭫪且更其扁曰景

行之堂而状其事且为书来告曰愿有记也熹考其状既

知五君子之学行气节真足以风厉当世而兴起后来读

其书又叹邵侯所以教其人者之备而待其人者之远也

盖正介之行信于鄊而闻于朝其立言埀训褒善贬恶又

皆足以为后世法虽其事业不得见于当年然其所立巳

不但为一鄊之善士而巳也諌议遭时遇主𡚒不顾身排

击巨奸夺其政柄当是时天下庶几望至治焉不幸不究

其用而废绝以死有志之士至今恨之然不特为公恨也

至于叔缜骂贼不屈以明官守之义宅卿捐󠄂躯虏营以纾

君父之急其事尤难其节尤伟而逸平受业程氏之门人

得诸心成诸行又能推其说以教人仪刑音旨之传于今

尤未远也夫以区区百里之间而其先贤之学行气节可

以风厉当世而兴起后来者如此可谓盛矣昔人之祠之

也其意岂不美哉然得其三而遗其二又限其目而不使

后人复有勊慕企及之思也是则识者犹或病之邵侯于

此乃能増益而葺新之且易其名以致其俛焉孳孳之意

而撤其限以视(⿱艹石)有待于来者是不亦教其人之备而待

其人之远乎呜呼是亦可书也巳抑熹又尝窃有说焉盖

士有学有徳而后其言行有可观有行有言而后其节义

有可贵此士君子立身行道次第始卒之常而不可易者

也然人之所禀不同而其所遭亦异故得于身者或无以

验其事成于终者或无以考其𥘉此论世尚友者所以每

恨全徳之难而欲择其所从者又不免有多岐之惑也然

则登是堂而有志夫五君子之事者又可不知其所务之

先后而循序以求之哉邵侯读大学之书而有感于絜矩

之一言其平居论天下事而有所不平未尝不慨然发愤

而抵掌太息也然则其于五君子者固巳非苟知之而亦

庶㡬得其所以求之之序矣其为此举夫岂偶然而巳哉

因为之识其本末而并记此意以视其学者云淳熙十有

二年秋八月乙丑新安朱熹记

   婺州金华县社仓记

淳熙二年东莱吕伯恭父自婺州来访余于屏山之下观

于社仓发敛之政喟然叹曰此周官委积之法隋唐义廪

之制也然子之榖取之有司而诸公之贤不易遭也吾将

归而属诸鄊人士友相与紏合而经营之使闾里有赈恤

之储而公家无𠎤合之费不又愈乎然伯恭父既归即登

朝廷舆病还家又不三年而卒遂不果为其卒之年浙东

果大饥予因得备数推择奉行荒政按行至婺则婺之人

狼狈转死者巳籍籍矣予因𥨸叹以为向使伯恭父之志

得行必无今日之患既而尚书下予所奏社仓事于诸道

募民有欲为者听之民盖多慕从者而未㡬予亦罢归又

不果有所为也是时伯恭父之门人潘君叔度感其事而

深有意焉且念其家自先大夫时巳务赈恤乐施予岁捐󠄂

金帛不胜计矣而独不及闻于此也于是慨然白其大人

出家榖五百斛者为之于金华县婺女鄊安期里之四十

有一都敛散以时规画详备一都之人赖之而其积之厚

而施之广盖未巳也一日以书来曰此吾父师之志母兄

之惠而吾子之所建虽予幸克成之然世俗不能不以为

疑也子其可不为我一言以解之乎予帷有生之类莫非

同体惟君子为无有我之𥝠以害之故其爱人利物之心

为无穷特穷而在下则禹稷之事有非其分之所得为者

然茍其家之有馀而推之以予邻里鄊党则固吾圣人之

所许而末有害于不出其位之戒也况叔度之为此特因

其坟庐之所在而近及乎十保之间以承先志以恱亲心

以顺师指且前乎此者又巳尝有天子之命于四方矣而

何不可之有哉抑凡世俗之所以病乎此者不过以王氏

之青苗为说耳以予观于前贤之论而以今日之事验之

则青苗者其立法之本意固未为不善也但其给之也以

金而不以榖其处之也以县而不以鄊其职之也以官吏

而不以鄊人士君子其行之也以聚敛亟疾之意而不以

惨怛忠利之心是以王氏能以行于一邑而不能以行于

天下子程子尝极论之而卒不免于悔其巳甚而有激也

予既不得辞于叔度之请是以详著其本末而又附以此

意婺人盖多叔度同门之士必有能观于叔度所为之善

而无疑于青苗之说者焉则庶㡬乎其有以广夫君师之

泽而使环地千里永无捐󠄂瘠之民矣岂不又甚美哉叔度

名景宪与伯恭父同年进士年又长而屈首受学无难色

师殁守其说不懈益䖍于书无不读盖深有志于当世然

以资峭直自度不能随世俯仰故自中年不复求仕而独

于此为拳拳也十二年岁乙巳冬十月庚戌朔

   建宁府建阳县长滩社仓记

建阳之南里曰招贤者三地接顺昌瓯宁之境其狭多阻

而俗尤劲悍往岁兵乱之馀莨莠不尽去小遇饥馑辄复

相挺群起肆𭧂率不数岁一发虽㝷即夷灭无噍类然愿

民良族晷刻之间巳不胜其惊扰矣绍兴某年岁适大侵

奸民处处群聚饮慱啸呼若将以踵前事者里中大怖里

之名士魏君元履为言于常平使者𡊮侯复一得米若干

斛以贷于是物情大安奸计自折及秋将敛元履又为请

得筑仓长滩厩置之旁以便输者且为后日凶荒之备母

数以烦有司自是岁小不登即以吿而发之如是数年三

里之人始得饱食安居以免于震扰夷㓕之祸而公𥝠远

近无不阴受其赐盖元履少好学有大志自为布衣而其

所以及人者巳如此蒙其惠者虽知其然而未必知其所

以然也其后元履既没官吏之职其事者不能勤劳恭恪

如元履之为于是粟腐于仓而民饥于室或将发之则上

下请赇为费巳不赀矣官吏来往又不以时而出内之际

阴欺显夺无弊不有大抵人之所得秕糠居半而偿以精

凿计其候伺亡失诸费往往有过倍者是以贷者病焉而

良民凛凛于凶岁犹前日也淳熙十一年使者宋侯若水

闻其事且知邑人宣教郎周君明仲之贤即以元履之事

移书属之且下本䑓所𬒳某年某月某日制书使得奉以

从事盖岁以夏贷而冬敛之且𭣣其息什之二焉行之三

年而三里之间人情复安如元履亡恙时什二之𭣣岁以

益广周君既以増葺其栋宇又将稍振其馀以渐及于傍

近盖其惠之所及且将日増月衍而未知其所极也周君

以予尝有力于此者来请文以为记予与元履早同师门

游好甚笃既追感其陈迹又嘉周君之能继其事而终有

成也乃不辞而为之说如此则又念昔元履既为是役而

予亦为之于崇安其规模大略放元履独岁贷收息为小

异元履常病予不当祖荆舒聚敛之馀谋而予亦每忧元

履之粟久储速腐惠既狭而将不久也讲论馀日杯酒从

容时以相訾謷而讫不能以相诎听者从旁抵掌观𥬇而

亦不能决其孰为是非也及是宋侯周君乃卒用予所请

事以成元履之志而其效果如此于是论者遂以予言为

得然不知元履之言虽䟽而其忠厚恳恻之意蔼然有三

代王政之馀风岂予一时苟以便事之说所能及哉当时

之争盖予之所以为戏而后日之请所以必曰息有年数

以免者则犹以不忘吾友之遗教也因并书之以视后人

使于元履当日之心有以得之则于宋侯周君今日之法

有以守而不坏矣元履名掞之尝以布衣召见天子恱其

对即日除太学录寻以数论事不得久居中既而天子思

复召用之则元履既卒矣上为帐然久之诏有司特赠直

秘阁云十三年七月辛𫑗新安朱熹记

   建宁府建阳县大阐社仓记

招贤里大阐罗汉院之社仓新候官大夫周君某之所为

而长滩之别贮也始秘阁魏君之筑仓于长滩非择其地

而处之也因其船粟之委于是而藏焉耳故仓之所在极

里之东北而距西南之境远或(⿱艹石)干里贷者多不便之而

是时率常数岁乃一往来则犹未甚以为苦也淳熙甲辰

周君始以常平使者宋公之檄司其发敛之政而以岁贷

收息之令从事既为之更定要束搜剔蠧弊而以时颁焉

民巳恱于受赐矣周君因益问以因革之宜而有以道里

不均之说告者且曰自今以往一岁而往来者再则其劳

佚之相绝又非前日比矣周君于是曰之宋公而更为此

仓以适远近之中且令西南境之受粟者即而输焉来岁

遂以远近分土使各集于其所以待命民既岁得饱食而

又无独远甚劳之患于是咸徳周君而相率来请文以记

其成昔予读周礼旅师遗人之官观其颁敛之䟽数委积

之远迩所以为之制数者甚详且密未尝不叹古之圣人

既竭心思而继之以不忍人之政其不可及乃如此及今

而以是仓之役观之则彼其详且密者亦安知其不有待

于历时之久得人之多而后乃至于此耶因为之记其本

末以为后之君子或将有考于斯焉周君字居晦好读书

有志当世之务吏事亦精敏绝人不但此为可书也仓凡

二间高若干尺广(⿱艹石)干尺深若干尺始作以某年某月某

日越某月某日成用工(⿱艹石)干钱若干佐之者里之人某也

十三年丙午岁七月甲午新安朱熹记

   邵武军学丞相陇西李公祠记

建炎丞相陇西李公邵武人也少有大志自为小官即切

切然以天下事为巳忧宣和𥘉一日大水猝至㡬冒都城

人莫能究其所自来相与震惧而无有敢以为言者公时

适为左史以为此夷狄兵戎之象也不可以不戒亟上䟽

言之遂以谪去数岁乃得召还则虏骑巳入塞而长驱向

阙矣公复慨然图上内禅之䇿诚意感通言未及发而大

计巳决虏围既迫群小方谋挟至尊犯不测为幸免计公

又独扣殿陛力陈大义得复城守以退虏兵然自是以来

割地讲和之议遂起公又再谪而大事去矣光尧太上皇

帝受命中兴畴咨人望首召公为宰相公亦痛念国家非

常之变日夜图回所以修政事攘夷狄者本末甚备盖方

诛僣逆以正人心而建遣张所抚河北傅亮𭣣河东宗泽

守京城遂将益据形便大明纪律以示必守中原必还两

宫之势而小人有害公者遂三谪以去而不复还矣淳熙

丙午距公去相适六十年而永嘉徐君元徳命教此邦

公之忠义筹略海内有志之士莫不诵而传之顾其鄊人

子弟乃无有能道其万一而兴起焉者于是辟讲堂之东

肖公之象而立祠焉四月吉日合郡吏率诸生进拜跪奠

妥侑如法巳事而以书来属熹记之熹惟天下之义莫大

于君臣其所以纒绵固结而不可解者是皆生于人心之

本然而非有所待于外也然而世衰俗薄学废不讲则虽

其中心之所以固有亦且沦胥䧟溺而为全躯保妻子之

计以后其君者往往接迹于当世有能𡚒然㧞起于其间

如李公之为人知有君父而不知有其身知天下之有安

危而不知其身之有祸福虽以䜛间窜斥屡濒九死以其

爱君忧国之志终有不可得而夺者是亦可谓一世之伟

人矣徐君之祠之也非其志之所好学之所讲有在于是

则亦孰能及之哉故熹喜闻其事而乐推其说以告郡之

学者虽病且衰而不自知其感慨发愤犹复误有平日之

壮心也十二月癸巳宣教郎直徽猷阁主管华州云䑓观

朱熹记

   衡州石鼓书院记

衡州石鼓山据烝湘之会江流环带最为一郡佳处故有

书院起唐元和间州人李宽之所为至国𥘉时尝赐敕额

其后乃复稍徙而东以为州学则书院之迹于此遂废而

不复修矣淳熙十二年部使者东阳潘侯畤徳鄜始因旧

址列屋数间榜以故额将以俟四方之士有志于学而不

屑于课试之业者居之未竟而去今使者成都宋侯(⿱艹石)

子渊又因其故而益广之别建重屋以奉先圣先师之象

且摹国子监及本道诸州印书(⿱艹石)干种(⿱艹石)干卷而俾郡县

择遣修士以充入之盖连帅林侯栗诸使者苏侯诩管侯

鉴衡守薛侯伯宣皆奉金赍割公田以佐其役逾年而后

落其成焉于是宋侯以书来曰愿记其实以诏后人且有

以幸教其学者则所望也予惟前代庠序之教不修士病

无所于学往往相与择胜地立精舎以为群居讲习之所

而为政者乃或就而褒表之(⿱艹石)此山(⿱艹石)岳麓(⿱艹石)白鹿洞之

类是也逮至本朝庆暦熙宁之盛学校之官遂遍天下而

前日处士之庐无所用则其旧迹之芜废亦其势然也不

有好古图旧之贤孰能谨而存之哉抑今郡县之学官置

博士弟子贠皆未尝考其徳行道艺之素其所受授又皆

世俗之书进取之业使人见利而不见义士之有志于为

巳者盖羞言之是以常欲别求燕闲清旷之地以共讲其

所闻而不可得此二公所以慨然发愤于斯役而不敢惮

其烦盖非独不忍其旧迹之芜废而巳也故特为之记其

本末以告来者使知二公之志所以然者而毋以今日学

校科举之意乱焉又以风晓在位使知今日学校科举之

教其害将有不可胜言者不可以是为适然而莫之救也

(⿱艹石)诸生之所以学而非(⿱艹石)今人之所谓则昔者吾友张子

敬夫所以记夫岳麓者语之详矣顾于下学之功有所未

究是以诵其言者不知所以从事之方而无以蹈其实然

今亦何以他求为哉亦曰养其全于未发之前察其㡬于

将发之际善则扩而充之恶则克而去之其如此而巳矣

又何俟于予言哉十四年丁未岁夏四月朔新安朱熹记

   漳州州学东溪先生高公祠记

孟子曰圣人百世之师也伯夷柳下惠是也故闻伯夷之

风者顽夫廉懦夫有立志闻柳下惠之风者鄙夫宽薄夫

敦𡚒乎百世之上百世之下闻者莫不兴起也夫孟子之

于二子其论之详矣虽或以为圣之清或以为圣之和然

又尝病其隘与不恭且以其道不同于孔子而不愿学也

及其一旦慨然发为此论乃以百世之师归之而孔子反

不与焉何哉孔子道大徳中而无迹故学之者没身钻仰

而不足二子志㓗行高而迹著故慕之者一日感慨而有

馀也然则二子之功诚不为小而孟子之意其亦可知也

巳临漳有东溪先生高公者名豋字彦先靖康间游太学

与陈公少阳伏阙拜䟽以诛六贼留种李为请用事者欲

兵之不为动也绍兴𥘉召至政事堂又与宰相秦桧论不

合去为静江府古县令有异政帅守希桧意捃其过以属

吏会帅亦以䜛死狱中乃得释𬒳檄试进士潮州使诸生

论直言不闻之可畏䇿闽浙水沴之所繇而遂投檄以归

桧闻大怒夺官徙容州公学慱行高议论慷慨口讲指画

终日滚滚无非忠臣孝子之言舍生取义之意闻者凛然

魄动神竦其在古县学者巳争归之至是其徒又益盛属

疾自作埋铭召所与游及诸生诀别正坐拱手𡚒髯张目

而逝呜呼是亦可谓一世之人豪矣虽其所学所行未尽

合于孔子然其志行之卓然亦足以为贤者之清而使百

世之下闻其风者有廉顽立懦之操则其有功于世教岂

可与夫隐忍回互以济其𥝠而自托于孔子之中行者同

日而语哉公没之后二十馀年延平田君澹为郡慱士乃

始求其遗文刻之方版又肖公像而奉祠之以风厉其学

者间因郡人王君遇来求文以为记属予病未及为而田

君去今太守永嘉林侯元仲至则又与王君更以书来督

趣不置予惟高公孤高之节既如彼而诸贤崇立之志又

如此则予文之陋诚不宜久以疾病为解强起书之辞不

逮意林侯试为刻之䧟置祠壁漳之学子与凡四方之士

往来而有事于此者读之果能有所感慨而兴起乎哉淳

熙丁未秋九月甲寅新安朱熹记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之七十九



             怀安县儒学训导叶畅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