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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九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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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九十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卷第九十一
宋 朱熹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明刊本
卷第九十二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九十一

墓志铭

   刘十九府君墓志铭

熹年十四五时以先君遗命学于故聘士刘君先生时㓜

且愚未足以识其大者远者特观于容貌词气之间知其

伟然非今世之士也既又𫉬见于先生之兄十九丈府君

者词色俯仰盖与先生不异而温厚谨良则又过之因亦

甚敬爱其为人及少长而先生以女妻之又得数往拜于

府君之侧时府君老矣然其持巳接人动有法度危坐终

日无怠惰偃侧之容与人言必依于孝弟忠信至于治生

处事之方耕稼蚕绩之务亦皆纚纚有条理间而及于先

世遗事与夫郷里故家旧俗之传则必顾而叹曰吾之不

复见此也久矣夫熹于是退而每为朋友道之以为前辈

气质淳厚悃愊无华而其谨于礼法粲然有文又如此盖

不惟其天资之美抑亦升平教化之馀泽衣冠文物之遗

风其视今人诵书业文沾沾自喜而轻儇浮媠反无以异

于市井之人者相去远矣如是三十馀年而府君卒既葬

其子某状其行以授熹使为之书以表于墓道熹按府君

讳某字致端建宁府崇安人其曾大父职方郎中赠开府

仪同三司讳某始以文学起家历典数州皆有惠爱大父

朝请郎讳某为县有所不得行其志年未七十即致其事

以归父某明经励行不仕以卒而郷人敬之娶同郡余氏

读书史有智识实生府君兄弟国子𥙊酒翁公所为志其

墓者也府君于兄弟为最长自少则任家事以故不及于

学而其孝爱恭敬诚信敦笃自有以过人者家世清贫至

先府君时食口益众府君经营纎密而不失大体盖凡春

秋晨夕之奉婚䘮燕劳之湏以至族姻党友贺吉而吊凶

其厚薄往来之数无不称情而合礼者先府君于是得以

放情事外而遂其高诸弟亦皆得以游学四方亲师取友

各成就其器业而聘君先生卓然杰立遂为一世之闻人

名立于不朽实府君有以相之也府君自少无外慕晚岁

足迹不出里门者数十年其精神气力老而不衰登山临

水常翛然独往其所以自乐者人不得而言也年八十有

五以乾道癸巳正月   病卒于家而葬于宅之西南

数百步曰彭原者府君娶信安祝氏有贤行前卒子男某

也女适进士江之瑞孙男润女三人凡状之所载如此与

熹前所窃论者实相发明谨叙而并书之且为之铭铭曰

士学口耳弗诚以身既佻以儇污我冠绅孰如丈人庸信

庸谨词无支叶动有绳凖彭原之木有翳其阴我铭斯刻

以诏来今

   国录魏公墓志铭

元履姓魏氏旧名挺之后更名掞之则字子实然其以元

履闻也久故称者莫能易也家建宁府建阳县之招贤里

以儒学显其胄出迁徙之所繇则故侍郎胡公寅巳识于

元履先君子之墓矣元履㓜有大志以长游郡庠事籍溪

先生胡公宪先生奇之巳而遍从郷之儒先长者游间适

四方又尽交其先逹名士于是闻见日广而声称日益大

尝客衢守章杰家会故相赵忠简公薨海上归葬常山杰

雅怨赵公又希秦桧意逮繋其家人劾治甚急人畏其𠒋

虐无敢议者元履独慨然以书噍让杰长揖径归杰亦不

能害也两以郷举试礼部皆不第闽帅汪公应辰建守陈

公正同知其贤相与论荐于朝时相尼之又不得召后数

岁诏举遗逸部刺史苪公烨遂帅其寮与帅守六人者共

以元履行𧨏为言于是诏特徴之元履辞谢不𫉬则以布

衣入见极陈当世之务大要劝上以修德业正人心养士

气为恢复之本上奖叹开纳劳问移时明日遂有诏赐同

进士出身授左迪功郎守太学录乾道四年十有二月也

异时学官不与诸生接亦漫不省学事徒养望自高而巳

元履既就职则日进诸生而教诲之且视其居有坏者或

几压焉则请于朝得缗钱四十万以葺之释奠孔子祠职

当分献先贤之从祀者则先事白宰相王安石父子以邪

说惑主听溺人心驯致祸乱不应祀典而河南程氏兄弟

唱明绝学以幸来今其功为大请言于上废安石父子勿

祀而追爵程氏兄弟使从食不听它日又言太学之教宜

以德行经术为先其次尤当使之通习世务以备官使今

壹以空言浮说取人非是又不听至它政事有系安危治

乱之机而宰相不能正台諌侍从不敢言者亦无不抗䟽

尽言以谏至三四上不纳则移病杜门以书质责宰相语

尤切宰相雅知元履招徕之至是始不能平而元履前巳

数求去矣遂以迎亲予告使归行数日罢为台州州学教

授元履自少则有志于当世晚而遇主谓可以行其学然

其仕不能半岁而不合以归闲独喟然叹曰上恩深厚如

此而吾学不至无以感悟报塞吾罪大矣先是尝榜其书

之室曰艮斋至是日处其间方将条理旧学以益求其所

未至从游之士梢有自远来者而不幸病不起矣病革时

顾念君亲处理家事无一言之缪其母视之不巾不见也

戒其子母以僧巫俗礼凂我且以书召其友新安朱熹至

则尽以终事为寄而诀卒之日实九年闰月壬戍其年五

十有八矣娶同郡刘氏徴士勉之之兄女先十九年卒继

室虞氏子男二人孝伯国学进士孝朋尚幼所为文章若

论议训说合数十卷藏于家元履于学无不讲而尤长于

前代治乱废兴存亡之说以至本朝故事之实皆领略通

贯识其大者平居论说听者悚然居家谨䘮𥙊重礼法恤

亲旧虽贫不懈从父有落南者千里迎养死葬如礼而字

孤尤有恩岁饥为粥以食饿者而力请移粟于官邑里

赖焉又尝请督郷人之不葬其亲者富予期贫予费而掩

其无主后者以千数为文以戒生子而不举者所全活者

亦甚众与人交尤尽情嘉其善而救其失如恐不及后进

以礼来者苟有一长必汲汲推挽成就之其处心制行类

如此故尝有病其为人太过者元履𥬇曰不犹愈于横目

自营者耶至或訾其近名则蹙然曰使夫人而皆避此嫌

则为善之路绝矣此其学道爱人之本意也呜呼使其老

夀通逹举而施之则其所以及人者为如何哉孝伯将以

七月巳未奉其柩葬所居之南不十里所谓长坂者元履

平生时所乐处也予往莅其卜孝伯泣拜奉严君士敦之

状以铭文为请予惟元履垂绝之言若有及此者顾虽不

能不忍负也则应曰诺退视其状不诬因掇其大者序而

铭之铭曰

谓天啬之则SKchar其材且志也曰其德之则又不年以位也

竟使抱其馀以没于地也我铭以哀之又以掩其隧也

   陈师德墓志铭

自周衰官失而民无常产士不知学或者务为剽掠纂组

之工以希名射利盖本出于俯仰寒饿之迫有不𫉬巳者

而其后或更以为能焉俗弊风讹迭相夸尚于是公卿子

弟之才者往往亦慕而为之无所于迫而徒取衒鬻之羞

顾反薄君恩轻世禄捐󠄂本学以从事于场屋无用之文举

世竞驰恬不觉悟而圣贤修巳治人之方国家礼义廉耻

之教益泯泯矣呜呼斯其为弊也久矣不有卓然高志远

识之士其孰能有以反之哉如吾师德者盖庶几焉而又

不及就其志而疾病以死其亦可哀也巳师德莆田人姓

陈氏名定丞相信安公之第三子也母曰福国夫人聂氏

师德生秀异自孩㓜巳有成人之度年十二三则巳知古

人为巳之学而不屑为举子之文矣一日以公命因予友

括苍吴君耕老以书来道其志而请业焉予三复其辞而

嘉之然亦意其必巳淫思力索于空幻恍惚之场也则报

之曰圣贤之学虽不可以浅意量然学之者必自其近而

易者始师德于是始欲因予言而反求之既疲于𪧐昔思

虑之苦而感疾殆矣其后屡欲求见且将遍求世之有道

君子而师友之竟以病不果行且死犹语其友方耒耕道

使言于予以不及相见为深恨明年其仲兄守师中见予

于建阳遂以耕道所状行实一通属予铭其竁予不忍辞

也状言师德性至孝事信安公及母夫人曲尽爱敬剂和

烹饪必躬必亲左右周旋不违义理而未尝失颜色于兄

弟尤友爱以公奏授右承奉郎娶同郡林氏朝请郎一鸣

之女年二十有五以淳熙甲午七月已亥卒于其疾之革

也公夫人往视之谓曰死生有命汝所知也师德拱手对

曰战战竞竞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又顾其兄属以问学修

身之意越夕而逝公夫人𡘜之哀以其伯兄之子福孙后

之而葬之石泉祖茔之侧呜呼有如师德之志而其行事

可得而书者止于如此是不亦可哀也哉然其所立视世

俗之学昧利辱身得巳而不已者则既绝矣夫岂不足以

颇慰公夫人之念与其兄弟朋友之思哉予是以铭曰

士孰不学其方则殊毫忽之差有跖其徒卓哉若人惟义

之学刻意劬躬蹈履前觉天不耆之以骏其奔渊冰免矣

志气则存石泉之濒于祔于宅孰全其归视此幽刻

   何叔京墓碣铭

邵武之东百里而近七台之麓小溪之滨有君子者曰何

君名镐字叔京予𫉬从之游相好也今年冬过予于寒泉

精舎留止浃旬归而属疾既病则手书来告诀语不及𥝠

独以不𫉬终养卒学为深念而于当世之虑亦眷眷不忘

也时予别君甫逾月发书惊叹失声亟走省焉至则君已

逝矣既入𡘜尽哀明日君之亲友门人以予至皆复来会

哭相吊议语葬故君嗣子琰亦衰绖杖出拜伏𡘜固以铭

墓为请予惟君实以其死累我今其子又哀以请如是其

说之辞则与诸来会者共订君事皆曰君家䑓溪且数

世世有隐德至君皇考讳兊始仕为左朝奉𭅺通判辰州

事娶陈氏刘氏林氏邓氏皆封安人而君刘出也生孝谨

有器识既出就𫝊暮归则不复去亲侧诵书日数千言为

文敏而有思趣尚高远识者奇之辰州尝受程氏中庸之

学于故殿中侍御史东平马公伸服行不怠又以其忠节

事状移书太史忤秦桧下吏窜南方危死不恨间复悉以

其所闻者语君君既受其说则益务贯穿经史取友四方

博考旁资以相参伍盖久而后有以自信之于是一意操

存杜门终日澹然若无所营者至其论说古今指陈得失

则又明白慷慨可举而行平居崇德义厉廉节绝口未尝

及功利至于收族恤孤兴事济众则又恳恻忧劳如巳嗜

欲言行相循没身不懈由此南州之为程学者始又知有

马氏之传焉始用辰州致仕恩𥙷官授泉州安溪主簿未

赴邓舅祚帅江西辟掌书写机宜文字再调汀州上杭丞

数行县事专用宽简为治白罢税外无名之赋人便安之

部使者郑君伯熊名好士行部得君喜甚顾郡事为不理

囚繋或累岁月不得释檄君佐其守君入幕悉取文书阅

视具得其所以然者持白守决遣之旬日皆尽又以田税

不均贫弱受病夙夜疚思为所以均之之说甚备他所以

弥缝𥙷助者亦尽其力而守顾不恱君即谢去君事邓安

人素谨其赴上杭也安人以瘴毒为惮君不敢请遂单行

至官岁以公事一再归省每行辄不受俸秩满计其月十

有四悉归其劵于有司一时学士僚友高君学行多师尊

之而当路鲜识之者君固不求亦不自悔独以年格循资

调潭州善化令将行而卒年四十有八淳熙乙未十有一

月丁丑晦也君为人清夷恬旷廉直惠和谈经论事简易

条畅所著书有易论语说史论诗文数十卷其言多可传

者晚筑书堂所居南坂上名以高远用见巳志疾病召子

弟教戒一以义理终不及家人生产事独曰治䘮以礼勿

用浮屠鬼教乱吾法而巳娶同郡李氏其叔父郁学于龟

山杨公所谓西山先生者也子男琰为长次某长女适吴

大同次马栋次未行也诸君所论君行事如此皆予所闻

知琰等葬君东砀之原予既书其最纳竁中然间尝𥨸目

君学行可以司教育论议可以陪献纳而其心诚才实又

可以宣德泽而惠鳏寡今乃仅得一县令而又不及试以

死此为重可哀者乃复叙次其详刻石表墓且系以铭铭

清直而温夷易而方惟学不懈厥猷以光孰启于家而尼

邦孰丰其粹而啬其长帝罔弗𠂻气或交沴既钦厥承

君则奚愧莫尊匪德莫久匪言铭以相之刻石墓门

   夫人吕氏墓志铭

夫人姓吕氏建宁府建阳县长平里人其先世于唐为河

东著姓乾符中有侍御史行立者避地始家建阳入宋馀

百年乃有显人而夫人之父希说亦进士中第刚介不苟

合晚乃为剑浦令以卒夫人生愿悫不妄𭟼𥬇未笄失其

母剑浦俾治家事抚弟妹如成人寻以归邵武饶君伟事

舅姑甚得其懽心馀年生子干甫睟而寡夫人誓志秉节

毅然不可夺无何剑浦及皇舅漳州府君亦皆卒而姑氏

固前没饶氏固清贫诸叔妹皆㓜稚夫人以孀妇抱弱子

持守门户奉承宾𥙊和辑上下内外斩斩无间言其出内

用度不以一钱自𥝠文簿整整虽龠合分寸无所漏少或

遗亡则为之踌躇不怿者累日指驭仆妾接邻妇里妪咸

有恩意干㓜时爱之异甚捧视漱沐一不以委他人及少

长遣就学则程其术业谨其出入交游之际未尝辄借以

颜色干亦孝谨敦实能自力学问见称朋友间中淳熙二

年进士第人谓夫人盛年苦节以有斯子今且享其报矣

始夫人女弟为刘氏妇早卒 至是其子崇之与干偕选

夫人为其母之不见每及之未尝不悲叹出涕人又以是

知夫人之薄于荣利而厚于孝慈也干调吉州吉水县尉

将行夫人属微疾一夕遂不起闻者莫不哀之岁丁酉秋

七月十四日也时年五十有六明年干卜葬夫人于其郷

之思顺里而奉其友江州录事参军游九思之状来请铭

拜起涕泗呜咽不能言予哀其志亦雅闻夫人行实如游

⿰扌⿱彐𧰨 -- 掾言因删取其大者叙而铭之曰

皇皇后帝垂三纲制妇繋夫阴统阳盛衰修夭𥘉莫量有

繋弗改兹厥常吁嗟夫人仁且庄祗(⿱艹石)帝训笃不忘疚㷀

艰𣗥廪欲僵卒济厥子后以昌玉灵食墨此涧冈纳词诛

行告幽荒山夷渊实无坏伤

   特奏名李公墓志铭

邵武军光泽县东里所有地曰乌洲李氏世居之为郡著

姓其先有赠大理评事者讳铎始以文行知名郷党生太

常博士诰始登进士第卒赠朝请大夫陈忠肃公贤之称

其真率乐易有古人之风其仲子深绍圣间以论斥时相

之奸与任公伯雨等俱入元祐籍季曰处士濬隐居不仕

而其葬也右文殿修撰李公夔实铭之盖自其先世所与

交游姻好尽一时知名士故其子弟见闻开廓趣尚高远

不与世俗同(⿱艹石)特奏府君讳某字得之者则处士之长子

也少治周礼学兼通左氏春秋为文简古不逐时好弱冠

游太学荐而不第舎法行当充贡又不果行竟以累试礼

部思奏名天府将入奉廷对前一日卒于临安之客舎实

绍兴五年八月十八日年才五十有二归殡宅之东冈三

十二年其子吕乃更卜兆于乌君山下狮子岭之原奉其

柩而迁焉淳熙六年吕始见予庐阜之阳如旧相识一日

泣而言曰吕不孝先人之没二十七年而后克以礼葬葬

又十有九年矣而未克识将无以为幽远无穷之计惟吾

子幸而予之铭因出其亲友崇阳大夫游君訔之状以请

予辞谢不𫉬乃次其事如右按状又言府君为人事亲孝

谨友爱其弟甚笃之死不少衰遇族党有恩意少有忿争

则为居闲极力平处不令入官府不幸死䘮则为经理其

家事而任其婚嫁之责尝有死上庠者遣仲弟护其匶以

归里人有以恶声至者未尝与之较至周其急则辍衣食

不顾也诸弟尝问善人之道府君语之曰临事而无阴据

便利之心斯可矣又尝语人事有当为力虽未及亦勉为

(⿱艹石)必有馀而后为则终无时矣此其行身及物之本意

也平居方严不妄𭟼𥬇而遇事辄应无所凝滞从弟西山

先生尝靣叹曰兄于答问若不经意而受其言者反复十

思终无以易此非诸弟所能及也性尤敦厚质实发言处

事不以幽显物我为间乐闻人善而务掩其恶所与交皆

巨人长者无不爱而敬之县尝以民兵为属府君为制战

陈撃刺之法而以时阅习之甚可观也今欲以闻冀为府

君得勲赏府君𥬇谢去不复有所预时海内多虞举人有

不能试礼部者往往以恩直𥙷官人有谓府君盍自言者

府君不荅老之将至婆娑丘林吟讽书史𨔁然自适未尝

有不遇之叹也呜呼予生晚不及识府君而游君不予欺

也则府君者可谓好德有常之士矣乃不得少见于用以

没其身其亦可悲也夫夫人上官氏朝议大夫合之女继

室黄氏曲江令铨之女子男三人吕为长次某次某女四

人游君与将仕郎高志旻从政郎何镐保义郎上官贲其

婿也孙男女于今二十有六人而吕之彊学既有闻又教

诸子皆有法天之所以报府君者其将在于此乎乃为之

铭使刻宰上以俟其词曰

利不自予惟义之取义则彊为惟仁之归孰长其源不丰

其委斯丘斯藏有起无坠

   金紫光禄大夫黄公墓志铭

淳熙六年春正月端明殿学士黄公寝疾于邵武故县之

𥝠第熹往问其起居谒入公正衣冠举扶起坐顾中子瀚

召熹入至则又扶以立辱与揖让为礼共坐食饮恭谨不

懈如常时卒食又扶而起涕泣为熹言曰中也先考妣之

藏久未克识盖不敢轻以属人今以累子子其为我成之

熹顿首辞谢不敢当而公命之不置熹惧以久劳公则不

敢辞而受命以出归又以书辞未报而公薨诸子遣使来

计且致遗命以同郡李君吕之状来熹既哭公尽哀且念

今则无所于辞乃考其状而附以所闻为列其事曰谨按

右宣义郎致仕赠金紫光禄大夫黄公讳崇字彦高其先

光州固始人十一世祖𭙶避地闽中今为邵武军邵武县

人曾祖扆有隐徳为郷里所尊晚以子仕登朝授太常丞

以卒故知制诰吕公夏卿实铭其墓后以孙履为尚书右

丞累赠司徒祖汝臣不仕父豫用右丞奏为右承务郎皆

以孝谨闻于郷党公自㓜力学日诵千言人谓是且大其

门矣既长承务公任以家事于是无复进取意既孤而贫

悉力治䘮不以累其昆弟而所以为礼者无不备观者叹

息母孙夫人春秋高性严而多病公致养勤剧得其驩心

邻家有李永者尚气节雅敬慕公察公养亲之意有馀而

力不足请助公以经纪公亦信之不疑竭赀付之一不问

其出入如是者十有五年李䘖公德将死感慨执公手曰

子吾父也公之兄客游以疫死人无敢往视之者公独毅

然告行千里还柩视其橐得馀赀尚百馀万悉奉以归其

丘嫂不以一毫自𥝠平居恭俭自守不妄取予至其教子

择师虽辍衣食无所爱由是二子皆举进士及公时取高

科以德业风槩各有闻于当世既又并登朝列遇郊庆奏

公为右宣义郎而致其事公乘安车东西就养二子皆孝

谨笃至诸孙满前晨夕所以奉养娱乐公者甚备郷党荣

绍兴癸酉正月十九日以疾卒于南剑州沙县之寺舎

享年八十有一其年十月葬于九墪先茔之次娶建安游

氏先卒亦以二子故追封孺人一女适贡士刘纪公卒时

端明公方以某官通判建州事而季子章亦以某官知沙

县事其后端明公𬒳遇太上皇帝擢馆职郎曹史官摄赞

书命兼司业𥙊酒侍讲历工吏兵礼部侍郎又以府教授

给事中兵部尚书事今上皇帝侍读禁中正色立朝声烈

甚茂以显谟龙图阁学士退老于家天子又乞言焉即拜

端明殿学士恩礼殊渥而海内有识之士亦莫不归心焉

沙县屡宰剧邑有能称然不肯媚事权豪后以御史中丞

汤鹏举荐入台为主薄以又持论不阿而去提举福建路

常平茶事知台州所至声绩皆可纪以是累赠公至金紫

光禄大夫夫人亦启封本郡而孙曽仕者又十馀人然后

郷人知公所以遗其子孙者为无穷也李君又言吕以婿

公孙女尝得拜公堂上间窃窥观公之为人望之俨然即

之温然危坐竟日无惰容虽遇臧获不妄言𥬇自少至老

如一日熹以是又知端明公之德之盛所以没身于礼而

不倦者为有自来也呜呼公其亦贤矣哉敬为作铭铭曰

司徒之德浃于州郷矧其孙曽弗俊以良光禄之贤克笃

其庆隐耀弗章及子而盛其盛伊何学士尚书介也英英

亦假节符国庆所覃逮其考庙结紫垂黄天子有诏匪爵

之贵惟德之褒保而弗坠有积弥高我思古人恍其对接

承命作铭用亶来叶

   建安郡夫人游氏墓志铭

有宋建安郡夫人游氏右宣义郎致仕赠金紫光禄大夫

邵武黄公讳崇之妻而子端明殿学士讳中台州史君讳

章之所追爵也世为建州建阳县长平里人曾祖正卿祖

希古父仪皆不仕而有𨼆德郷里推长者夫人资静淑族

毋阮氏以妇德为女师夫人㓜尝学焉受班昭女训通其

大义至它组纫笔札之艺皆不待刻意而能辄过人早孤

其母钟爱之以归大夫公事舅姑承𥙊祀勤肃不懈舅喜

宾客佳辰令节亲旧满门夫人供馈唯谨未尝顷刻自逸

而委劳于娣姒也姑性严诸妇侍旁有二十年不命坐者

夫人独能顺适其意盥栉温清礼无违者姑有疾非夫人

进药不尝毎因事指言以为诸妇模楷遭舅䘮大夫公素

贫昆弟相顾谋鬻田以葬夫人曰毋隳尔先业为也退斥

橐中𧚌以奉其役以故大夫公得以不烦于众而襄大事

大夫公为人诚悫庄重夫人以柔顺坚正佐之相敬如宾

谋无不恊其待遇族姻谦谨有礼乐道其美而不喜闻其

过至其贫困则赒之必尽其力日诵女训及它经言以自

箴警亦颇信尚浮屠法娠子则必端居静室焚香读儒佛

书不疾呼不怒视曰此古人胎教之法也故其子生皆贤

材而夫人所以教之者又甚至稍能言则寘膝上授以诗

书少长即为迎师择友教诏谆悉从兄御史先生学于河

南程氏行业淳懿为学者所宗夫人毎语诸子曰视乃舅

而师法之足以为良士矣绍兴壬子四月二十三日以疾

卒病革大夫公泣视之夫人曰生死聚散如夜旦然何以

戚戚为哉于是年五十有六矣二子皆举进士中其科而

端明公实以第二人赐第其后侍从两朝出入二十馀年

忠言直节老而益壮退居于郷天子闵劳以事尝遣信使

奉玺书就而问之其忠孝大节固巳伟然而其言行之细

又皆可纪人以为夫人之遗教也台州尝为御史台主簿

亦以治行精敏议论慷慨有闻于时二公前后凡 逢庆

恩得追荣其母至今封里人荣之一女则贡士刘纪其婿

也卒之明年葬于邵武县石岐之原大夫公尝命台州状

其行而未有所托铭后四十有六年端明公乃以命熹其

语具于大夫公之志此不著独按状文剟其大者书而铭

之铭曰

长平之游世有德人弗耀于世乃里其仁女士攸宜壶彝

是式配德娠贤庆馀善积尚书刺史之德之才汤沐之封

邦是开煌煌命书贲此玄宅伐石篆辞永世贻则

   端明殿学士黄公墓志铭

公姓黄氏讳中字通老其先有讳𭙶者自光州固始县入

闽始家邵武至公间十有二世矣公之曾大父汝臣不仕

大父豫假承务郎父崇赠金紫光禄大夫母游氏追封建

安郡夫人公生而颕悟端悫少长受书不过一再读退辄

默然危坐竟日问之则皆巳成诵矣未冠从舅御史先生

定夫爱其厚重手书为夫人贺逾冠入太学会京城失守

伪楚僣位号公即日出居于外既而邦昌果遣学官致伪

诏药物劳问诸生公以前出故独无所污建炎再造丞相

潜善公族祖父也雅器重公荐诸朝诏𥙷修职郎御营使

司干办公事绍兴五年举进士对策廷中极论孝弟之意

冀以感动圣心天子果异其言擢置上第名次举首授左

文林郎保宁军节度推官改宣义郎主管南外敦宗院代

还秦丞相桧方用事察公意不附巳差通判建州事罹外

艰服除复差通判绍兴府事时公登第二十有馀年矣转

徙外服士友叹其滞淹而公处之泊如也桧巳死公道稍

开上记公姓名乃召以为秘书省校书郎兼实录院检讨

官迁著作佐郎兼普安恩平郡王府教授迁司封贠外郎

兼权国子司业满岁为真绍兴二十八年充贺金国生辰

使与贺正使秘书少监沈介相先后明年公还独言虏作

治汴宫役去万计此必欲徙居以见迫不可不早自为计

时约和既久中外解弛无复战守之备上闻公言矍然曰

非但为离宫耶公曰臣见其营表之目宫寝悉备此岂止

为离宫者以臣度之虏势必南虏甫居汴则壮士徤马不

数日可至淮上事势巳迫惟陛下亟深图之上是公言而

宰相皆不恱顾诘公曰沈监之归属耳不闻此言公安得

独为此殊不以为意逾月公复往扣之且曰即不以鄙言

为可信请治其罪又皆怃然莫应而右相汤思退怒甚至

以语侵公公不为动巳乃除沈吏部侍郎而徙公秘书少

监以抑之公犹以𫟪备为言不听则请𥙷外上不许曰黄

某可谓恬退有守矣除起居郎赐以鞍马非故事也逾月

兼权中书舎人显仁太后崩百官朝临将避辰日公以非

经且引唐太宗哭张公谨事争之巳而卜殡日适在权制

释服之外有司议百官以吉服陪位公又论之曰唐制殡

在易月之内则曰百僚各服其服启殡在易月之外则曰

各服其初服今殡虽过期独不得以启殡例之而服其𥘉

服乎且䘮与其易宁戚惟稽古定制有以伸臣子之至情

者则幸甚寻差同知三十年贡举权工部侍郎奏御前军

器所领属中人其调度程品工部军器监有不得而闻者

非祖宗正名建官之意请得隶属稽考不报金人来贺天

申节充接伴使故事锡宴使者谢于庭中至是辞以方暑

请拜宇下公持不可乃如故事遂为送伴使还又言闻虏

日缮兵不休且其重兵皆屯中州宜有以待之明年兼侍

讲又兼吏兵部侍郎会将有事于明堂公请母新幄帟母

设四辂以节浮费诏从之既而虏使复以天申来贺方引

见遽以钦宗皇帝讣闻且多出不逊语诸公惟骇不知所

为至谓上不可以凶服见使者欲俟其去乃发䘮公闻之

驰白宰相此国家大事臣子至痛之节一有失礼谓天下

后世何且使人或问故将何以对于是始议行礼公又率

诸同列请对论决䇿用兵事众莫有同者公乃独陈备御

方略且曰朝廷与𬽦虏通好二十馀年之间我未尝一日

言战虏未尝一日忘战以我岁币㗖彼士卒我日益削虏

日益彊今幸天裭其魄使先坠言以警陛下惟陛下亟加

圣心焉盖公自使还三年每进对未尝不以兹事为言至

是上始入其说然不数月而虏亮巳拥众渡淮矣迁权礼

部侍郎入谢因论淮西将士不用命请择大臣督诸军既

而殿帅杨存中以御营使行公又率同列论存中不可遣

状甚力虏骑至江壖朝臣震怖争遣家逃匿公独晏然如

平日家人亦朝暮请行公曰天子六宫在是吾为从臣独

安适耶比虏退唯公与左相陈鲁公家在城中众皆惭服

于是车驾将抚师建康而钦宗未祔庙留守汤思退请省

虞以速祔公持不可上纳用焉而议者犹谓凶服不可以

即戎上曰吾固以缟素诏中外矣卒从公言而行月朔留

司百官当入临思退复议寝其礼公又力争得不罢比作

主当瘗重公又以𥘉服请右相朱倬不可曰徽考大行有

故事矣公曰此前日之误今正当改之耳倬因妄谓上意

实然臣子务为恭顺可也公曰责难于君乃为恭耳虏既

易主明年复遣使来通好议者皆曰土地实也君臣名也

先实后名我之利也公又奏曰君臣之名既定则实将从

之百世不易者土地则其得失取予非有定也安得反谓

之实而先之乎上然之诏公去权号会有诏问足食足兵

之计公以量入为出为对且曰今天下财赋半入内帑有

司莫能计其盈虚请悉以归左藏且引唐杨炎告德宗语

曰陛下仁圣岂不能为德宗之为哉上亦善之然未及行

也未几今天子受禅登极公始盖尝与闻其议至是自以

旧学老臣且察左右有以术数惑上听者首以尧舜禹汤

文武周孔所传正心诚意致知格物之说为上敷陈甚悉

会诏给笔札侍臣论天下事公既条上且申前奏极论内

帑之弊于是有诏更以内藏激赏为左藏南库明年兼国

子祭酒诏以旱蝗星变命近臣言阙政公曰前给笔札群

臣悉巳条对今什未一二施行夫言非难行之为难愿陛

下力行而巳无以多言为也巳而有旨自今太上皇后令

皆以圣旨为号公以故典争之不得宰相建遣王之望使

虏约和公又论之亦不从俄兼给事中明年天申上夀议

者以钦宗服除将复用乐事下礼曹公奏曰臣事君犹子

事父礼亲䘮未葬不除服春秋君弑贼不讨则虽葬不书

以明臣子之罪况今钦宗实未葬也而遽作乐不亦失礼

违经之甚乎退复以白宰相且引永祐龙輴未返时事为

比左相汤思退曰时巳遣使奉迎今则未也公曰此又谁

之责耶右相张魏公亦曰今乃为亲之故不得以前日比

公曰太上皇帝于钦宗亲弟昆且常北靣事之有君臣之

义尤恐非所安也退具草将复论之词益壮厉寻有旨集

议而庙堂间遣礼官来侦公意公出奏草示之知公议正

不可屈乃寝公在东台不半岁诏敕下者问理如何未尝

顾已徇人小有所屈内侍李绰徐绅贾竑梁珂迁官不应

法谏官刘度坐论近习龙大渊忤旨𥙷郡巳复罢之公壹

不书读缴奏以闻左右巳深忌之会复有旨赐安穆皇后

家坟寺田而僧遂夺取殿前选𨦟军所买丁禩田以自入

军士以为言事下户部尚书韩仲通以为不可而侍郎钱

端礼观望独奏予之公复封上曰今若奉行前诏则当以

官田给赐不当取诸军家所买若谓丁禩得之非道军家

不应得买则亦当还直取田不当遽干没也䟽奏群小相

与益肆媒孽公遂以特旨罢中书舎人马骐上䟽留公未

报而言事官尹穑希意投隙诋公为张公党骐后亦不能

自坚而公竟去国矣明年乾道改元公年适七十即移文

所居邵武军引年告老除集英殿修撰致仕进敷文阁待

制久之上亦寖悟思公言将复用之五年因御讲筵顾侍

臣力黄某老儒今居何许年几何矣箸力彊否于是召公

赴阙公辞谢不𫉬明年乃起公以老成𪧐望直道正言去

国七年至是复来观者如堵入对内殿问劳甚宠时用事

者方以权谲功利日肆欺罔公因复以前奏正心诚意致

知𥙿物者为上精言之又言比年以来言和者忘不共戴

天之仇固非久安之计而言战者徒为无顾忌大言又无

必胜之䇿必也暂与之和而亟为之备内修政理而外观

时变则庶乎其可耳上皆听纳以为兵部尚书兼侍读毎

当入直上常先遣人𠋫视至则亟召入坐语极从容如是

数月月必一再见公知无不言其大者则迎请钦庙梓宫

罢天申锡宴也𥘉公在礼部论止作乐事公去逾年卒用

之然犹未设宴也至是将锡宴公奏申前说且曰三纲五

常圣人所以维持天下之要道湏㬰不可无也钦宗梓宫

远在沙漠为臣子者未尝以一言及之独不锡宴一事仅

存如鲁告朔之饩羊尔今又废之则三纲五常扫地尽矣

陛下将何以责天下臣子之不尽忠孝于君亲哉巳而诏

遣中书舎人范成大使虏以山陵为请公又奏曰陛下圣

孝及此天下幸甚然置钦庙梓宫而不问则有所未尽于

人心且虽夷狄之无君其或以是而窥我矣上善其言而

不及用虏于是果肆嫚言人乃服公论之正而识之早也

公又尝奏请命有司作乾道会计录以制国用罢去发运

使及它民间利病𫟪防得失数事公前以不得其言而𬒳

䜛以去其复来也将有以卒行其志而上意郷公亦益厚

至是不能卒岁又以言不尽用浩然有归志然犹未忍决

求去也乃陈十要道之说以献曰用人而不自用者治天

下之要道也以公议进退人材者用人之要道也察其

正直纳忠阿𫍲顺旨者辨君子小人之要道也广开言

路者防壅蔽之要道也考核事实者听言之要道也量入

为出者理财之要道也精选监司者理郡邑之要道也痛

惩赃吏者恤民之要道也求文武之臣面陈方略者选将

帅之要道也稽考兵籍省财之要道也言皆切中时病每

奏一篇上未尝不称善公遂从容乞身以归词旨坚确上

不能夺乃除显谟阁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入谢且

辞上意殊眷眷内出犀带香茗为赐既归再䟽告老遂以

龙图阁学士致仕淳熙元年上意犹欲用公以公笃老不

敢召则上手为书遣使诣公访以天下利害朝政阙失进

职端明殿学士且以银绢将之公受诏感激拜䟽以谢略

曰朝政之阙失多矣其尤失者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政出

多门言路壅塞廉耻道丧货赂公行也天下之利害多矣

其尤害民者官吏贪墨赋敛烦重财用匮竭盗贼多有狱讼

不理政以贿成也臣愿进君子退小人精选诸道部使者以察

州县则朝政有经民不告病矣公之复归又十年虽身安

田里老夀康宁无复它念然其心未尝一日忘朝廷间语

及诗事或慷慨悲辛不能巳闻者盖动心焉然尚冀公之

复起而卒有以寤上心也七年八月  竟以疾薨于家

之正寝先是属疾逾年手草遗表犹以山陵境土钦庙梓

宫为言而戒上以人主之职不可假之左右言尤剀切至

是上之上闻悲悼朝野相吊诏以正议大夫告其第享

年八十有五累封江夏郡开国侯食邑千五百户实封百

户娶熊氏詹氏又娶詹氏封淑人三男源通直郎瀚承务

郎浩从政郎六女承议郎倪治通直郎吴应时宣教郎谢

源明承事郎张铸承事郎陈景山其婿也第二子及第二

女皆夭孙男七人女五人公天性庄重终日俨然坐立有

常处未尝倾侧跛倚语默有常节未尝戏言苟𥬇它人视

之若有所拘絷而不能顷刻安者公独㤗然以终其身虽

在燕𥝠亦未尝湏㬰变也居家孝友笃至夫妇相敬如宾

与人交恭而信淡而久苟非其义一介不取诸人亦不以

予人少时贫窭炊𮮐或不继而处之甚安至其力所可致

则亦不使亲与其忧也晚岁宦逹而自奉简薄不改于旧

惟祭祀则致丰㓗细大必身亲之仕州县奉法循理敦尚

风教在朝廷守经据正思深虑远不为激讦之言表襮之

行以矜巳取名然诚意所格愈久而上下愈信服之上雅

敬重公屡有大用意而公卒不少贬以求合上问进取必

谨对曰先自治问理财必谨对曰量入为出始终一说

尝少及功利至于忠孝大节敬终追远之际则深有所不

能忘者盖自始对诏䇿巳发其端而痛夫钦庙梓宫之未

返则论之终身至于垂绝之言不释也呜呼悲夫推公此

心可谓无歉于幽明而其法戒之所存虽与天壤相弊可

也尤恬于势利兴废之间人莫见其喜愠之色为郡从事

时验茶劵有伪者吏白公当受赏公谢却之罢惇宗而造

朝也临安学官与试贡士公以朝命摄其事时见官外犹

有缺贠用事者故以尝公巳而试事毕公即解印去其人

曰所摄党缺贠盍亦自言以审之乎公竟不顾用事者以

是恶之在王府时龙大渊为内知巳亲幸它教授或与过

从觞咏公独未尝与之坐朝夕见则揖而退其后它教授

多𫎇其力公独不徙官为司业时芝草生武成庙武学官

吏请以闻公不答则阴图以献宰相召长贰而诘之曰治

世之瑞抑而不奏何耶𥙊酒周公绾未对公指所画对曰

治世何用此为周退语人曰黄公之言精切简当惜不使

为谏诤官也六和塔成宰相命诸逹官人写释氏四十二

章之一刻之壁间公谢不能请至再终不与其不惑异端

又如此所居官人莫敢干以𥝠然公初未尝有意固拒之

也蜀士有仕于朝者同列多靳侮之独感公遇巳厚然公

亦未尝有意独厚之也尤喜荐士王詹事十朋张舎人震

皆公所引张忠献公刘太尉锜之复用公力为多然未尝

以告人诸公或不之知也致事里居前后十五年𭣣死恤

孤振贫继绝𫎇赖者众而公未尝有自德之色平居门无

杂宾邑里后生有来见者躬与为礼如对大宾谆谆教语

必依于孝弟忠信未尝以爵齿自高而有懈意惰容也盖

公之为人生质粹美天下之物既无足以动于其心其学

于天下之义理又皆不待问辨而巳识其大者若其诚意

躬行则又浑然不见其勉强之意而谦厚悫实尤以空言

为耻以故当世鲜克知之然亲炙而有得焉则未有不厌

然心服者呜呼所谓讷言敏行实浮于名者公其是与明

年将葬嗣子源使其弟翰状公行事属熹以铭熹辱公知

顾甚厚且尝受命以识先大夫先夫人之墓矣不复敢辞

乃敬叙其事而铭之公墓在邵武县仁泽郷  里居第

之北曰  原葬以十二月𥘉五日其铭曰

天下国家孰匪当务SKchar为斯本身则其处事物之理指数

其穷SKchar其大者维孝与忠我观黄公天𢌿淳则植本自躬

有大其识俨其若思履衡蹈从盛德之表见于声容烝烝

于家恳恳于国敬终厚远靡有遗贷根深末荗纲举目随

行满当世言为宝龟出入两朝初终一意酬酢佑神表里

一致因而不究君子惜之勒铭幽宫维以质之

   武经大夫赵公墓志铭

公讳某字梦周有宋太宗皇帝之六世孙也其曾大父某

大父某皆为开府仪同三司赠太师追王韩成二国事皆

见国史父某举进士中第未及仕而卒赠中奉大夫公生

睦亲宅以郊祀恩𥙷成忠郎少孤能自植立刻意为学欲

以文字成名于世遭乱转徙不克遂其志年甫冠调监常

州宜兴县税是时冦难未夷道路艰𣗥公治征筭不以苛

皦为事往来便之在官独居一室日以读书鼓琴为事一

无他嗜同寮莫测其所为至使人阴伺之巳乃信服参知

政事张公守亦知其贤更以为饶州永平监旧法课卒淘

土取弃铜以益铸用数登万斤辄书劳受赏前后相承程

董峻切役者病之公至独叹曰瘠人肥巳吾弗忍也亟罢

去而节他费以足用守董耘贤之且爱其词章荐于朝请

为易文资不果去居信之弋阳一时名胜争迎致馆榖且

遣子弟从之游久之自请为祠官得主管华州云台观始

来居邵武时中书舎人王洋知军事尤深礼敬与酬唱往

来称叹不置秩满为建昌军兵马都监郡守知其廉帑蔵

出纳悉以诿之复监泉州郡使司籴事公知前积蠧弊叹

曰踵是则吾固不能正之则𫎇其辜者必众吾岂为祸始

乎因力辞之既而有求代其任者果不免闻者叹服晚再

为福建路兵马钤辖累官至武经大夫行年七十有三淳

熙六年七月某日以疾卒公配恭人满氏某官中行之曾

孙女子男五人善俊朝议大夫直龙图阁知庐州主管淮

西安抚司公事善佐朝散郎知常德府事善仪秉义郎善

任承节郎善杰忠翊郎而善任蚤卒女七人亦夭其五人

则从政郎邓祖攸迪功郎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珵李𬘡黄造司马𨗨其婿也

孙男女各二人皆㓜明年诸孤特奉公柩葬于邵武县新

屯西宅之原而书其事状如此使人来请铭熹雅闻公为

人恬淡宽博自少以廉谨自将平居未尝有愠色尤不喜

言人过以急难告者必周之未尝计有无也生长太平公

族间不为华靡之习从宦所至壹以仁恕恻怛为心虽势

卑不得尽行其志然其随事及物亦足以见其胸中所存

者满恭人有贤行诸子皆以文学称而淮西常德连中进

士第皆及公无恙时𬒳遇通显知名当世公晚更得闲适

因不复问家事颛用棋酒自娱而老夀以没呜呼是亦可

以无憾也夫乃考其状叙而铭之铭曰

唯纾人之劳宁郤巳之进岂曰巳之廉而速人以病仁夫

赵公有睾其宫我铭斯石以诏其终

   夫人徐氏墓志铭

夫人徐氏温州瑞安县人世隐德不仕夫人生柔顺静正

父母爱之择所宜归以配郡人张君某既归事舅姑尽礼

晨夕敬问衣服食饮寒燠之宜而节适之舅姑未食不敢

食未寝不敢寝姑性严重事有不可其意终日不怿左右

莫能近夫人独从容娱侍所以开释其意者万方俟其语

𥬇复常乃敢退如是者十有八年邻里亲族覸之不见其

一日懈也舅始没哀毁不胜衰张君家故饶财喜宾客中

岁少窭约然不以屑意朋旧过门辄饬庖具馔相与乐饮

如故时馆客于家至或旬月不厌夫人节衣食以奉其费

无难色不使张君知其有异于前也佐张君教诸子皆有

文行既而其长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卿遂登进士第仕州县以敦朴详练为

诸公长者所知张君由此亦以太上庆夀恩𥙷承务郎而

致其事老夀家居子孙满前郷邻以为荣而夫人巳不及

见久矣盖夫人以绍兴二十六年十二月   卒享年

五十有五凡生三男三女扬卿之弟曰振卿曰■卿女伯

季蚤卒仲适成忠郎监左藏西库林镛孙男八人女六人

卒后四年乃克祔于先姑周氏之茔又二十有五年而扬

卿以从致郎为南康军学教授与予联事相好也一日状

夫人之行以告曰扬卿之禄巳不得逮其母日夜痛于厥

心如又不能有以表其行实之懿于方来则不孝之罪死

有馀责敢敬泣拜以请夫子幸哀而予之铭是使扬卿得

以不死其亲而免于戾也予辞谢不𫉬而未及为明年去

郡杨卿又以书来请不置乃序其事而铭之其词曰

既孝既敬又俭以勤天SKchar报之子秀而文生短庆长储丰

飨啬铭以订之百世其泽

   刘氏妹墓志铭

新浏阳丞建安刘君子翔彦集之妻吴郡朱氏者先太史

吏部府君之女而熹之女弟也为人质实易良自㓜不见

其有妄言愠色生五年面失先君先孺人爱之年二十有

一以归刘氏事皇舅大夫公礼敬饬备下及旁侧侍御委

曲逢将尤有人所难者大夫公没佐彦集理家事勤约不

⿰忄觧 -- 懈抚教诸子爱而有节其逮下有恩意门内之治雍如也

淳熙八年年四十有三二月乙未以疾卒子男二人瑾瑱

皆将仕郎女二人未嫁彦集将以是岁十月辛酉藏其柩

于崇安县西三里大夫公茔左若干步谓予曰子盍铭诸

予寡兄弟先君之遗女唯此妹予既杜门山间而妹亦幸

不远嫁一岁中率再三见其远别惟从其家之官时为然

然不一二岁辄归复相见今其病死而予适从吏役归则

不复相见矣独与彦集相持大恸而彦集又为予道其将

死时与家人诀别付托儿女状尤使人不忍闻呜呼孰谓

吾妹而遽至此耶老病且哀不能文彊书此以识其圹且

为铭曰

哀哀吾弟归藏其丘懿此遗德后人之休

   邵武县丞谢君墓碣铭

临川有隐君子曰溪堂先生谢君名逸字无逸与其弟竹

友先生名薖字㓜槃俱学诗于黄太史氏而以清介廉节

有闻于时然皆不遇以死是以独以其诗行于四方而其

行业之懿则非其邑子有不得而详焉是可叹巳竹友之

子曰敏行字长讷自号中隐居士娶季氏生子曰源字资

深始以进士得官为文林郎邵武军邵武县丞且以庆恩

得封其母为太安人盖将有以大其门者而不幸以卒识

者莫不伤之资深自㓜日诵数千言少长受经属文有声

庠塾间士大夫之贤者来临川闻其名莫不延致而宾礼

之再试礼部中第宰相以两先生故不使从吏部选言于

上以为建昌军学教授居官静重有守然事有当为亦不

惮改革也尝祠其郷之贤者五人于学以劝诸生而故刘

侍郎季高为之记秩满诸生相率状其行治扣漕台请留

之使者知其贤顾法不可因相与荐之得稍迁秩复教授

江州州学未行遭父䘮终制调𨺚兴府南昌县丞会李侍

郎仁甫将漕江西披辑旧闻以修一路图经于官属中独

以资深为可与于此者又与诸使者共荐之尝行邑事岁

馀属帅守以聚敛为急诸邑奉承唯谨而资深独无所屈

常叹曰迫贫民以奉上官吾弗忍为也帅守以是于资深

独不恱而邑人深德之既去父兄子弟相与送之数里不

绝帅守愧叹亟以荐书追而与之诣曹校考当改京祑会

举将有故不果遂来邵武当路者多知其贤而常平使者

宋君若水尤敬重之又率同列交荐章下而资深巳病不

起矣时年五十有八淳熙辛丑九月巳丑也资深天资浑

厚人少见其喜怒未第时敩学以奉甘旨教抚弟妹而婚

嫁之郷党称其孝友家世清贫独有园㕓数畒中隐君既

以其号榜之至资深虽从官然于生产亦不能有所増益

独葺此园筑室其间杂莳花木𬞞果桑竹暇日挟𠕋吟哦

其间虽饭䟽饮水不自知其有不足也其诗秀润和雅有

二祖风致存者百馀篇号空斋诗稿云资深娶同郡黄氏

生三男五女男曰枢曰机曰椿女所适曰严享甫曰饶祁

馀未有行也资深在邵武时尝以檄书便道过我予雅闻

资深名一见即知其长者既去游武夷山水间得予所结

庐处复留诗见属予以是又知其句律之妙可追前辈无

惭也顾未及酬而闻其讣又以病不能往吊今枢等既葬

资深中隐君墓之侧而以书奉资深亲友吴君炳若之状

来请铭时予方病欲谢不能又念资深前日赋诗相属之

意不可以终莫之偿也乃为之铭铭曰

惟君家世隐沦载其德之后人君承之势欲振𡍼未半陨

厥身藏于斯从隐君陵为谷订此文

   司农寺丞翁君墓碣铭

绍兴中宰相秦桧专柄用事诸有故怨及不附巳者皆诬

以罪窜岭海故相赵忠简公用此死朱崖天子哀之还其

柩将葬衢州常山县郡将章杰绍圣丞相惇诸孙雅怨赵

公当国时奉诏治惇罪又希桧旨阳以善意檄常山尉翁

君𫎇之护其䘮一日下书翁君曰赵氏𥝠为酒以饮役夫

亟捕寘之法而阴使人喻意使并搜取赵公平日知旧往

来书䟽欲以败赵氏快𥝠憾且媚桧取美官翁君不可则

㗖以利又不可则胁以威往反再三翁君度杰意壮不但

巳或更属它吏则事有不可为者即密告赵氏夜取诸文

书悉烧之无片𥿄在翌旦乃往为搜捕者而以无所得告

杰怒又廉知翁君女弟适故礼部侍郎胡公寅实当时草

诏罪状惇者益怒乃诬翁君它罪劾之会胡公弟宁为尚

书郎具以其事白桧桧亦悟为杰所卖下其事安抚使问

状徙翁君官旁郡赵氏亦竟得无它而杰遂废不复用当

是时天下莫不高翁君之𧨏慕翁君之名而想见其为人

者今天子即位近臣乃以其事闻上亟召见嘉叹其节改

秩再除中都官皆以省贠𥙷外晚乃归为司农寺丞未几

而卒闻者莫不哀之君字子功世家建宁府崇安县之白

水村大父彦深宣和中为秘书少监梁师成欲一见之不

可得遂久不徙官其后历国子𥙊酒太常少卿以集英殿

修撰归老于家父揆文林郎密州司士曹事亦以文行知

名蚤卒君以集英任𥙷登仕郎调右迪功郎尉常山移婺

之兰溪更调明州司理参军以母䘮不赴主管吏部架阁

文字又以少母䘮去官改  郎监登闻鼓院出为江南

东路安抚司主管机宜文字当涂涝疫君以檄按行拯疗

极力全活甚众除军器监丞又主江西安抚机宜文字复

值岁凶君佐其府咨访处画用力尤多使龚公茂良与诸

使者合言于朝乃召丞大农卒时年五十有二淳熙元年

二月十三日也君自㓜卓荦不群曹偶敬惮而孝谨顺悌

事集英及母兄无间言兄没抚其孤甚厚嫁其女先巳女

集英引年恩当及君子君推以予从祖弟履之家居不问

有无仕官不计升黜至于周人之急则亦不复知有难易

多寡之择即有不逮虽奔走乞贷劳辱不惮也历阳张𣈆

彦以子孝祥𬒳亲擢冠多士故忤相桧意逮繋廷尉亲旧

畏祸及巳莫与通求所以为橐𫗴费者无所得君闻之独

慨然谒其兄罄家赀得白金百两遗之会桧死事壹解后

张氏父子俱官逹以此德君终其身不能忘君与之游亦

每规正其失无所避人两贤之在江西时同寮刘氏子琦

奔父䘮病疫甚殆人莫敢视君独舆致其家蚤暮躬治粥

药琦得不死它所为类此人所难者甚众不胜纪平居食

客满堂莫非有求于君者而君不之厌也娶李氏绍兴史

官弥正之女先卒无子以从祖兄诚之之子樗年为后一

女适修职郎王伸君家自集英时有别业金陵君即居之

既卒遂葬江宁县西北村祔以李氏后数年君之甥豫章

通守胡君大原状君行事以来曰舅氏志未克申而不幸

至此其高节驯行有不可以弗识者子盍识诸吾且刻其

墓上予妇家与君有连姻得蚤从君游相期甚厚读其书

为出涕不忍辞也乃书其事而铭之铭曰

仁全故家知折奸谋勇蹈大难贲育其俦伟哉若人躬此

逹德俛哉终身靡有回遹无曰斯丘四尺之崇忘𥝠起懦

千载高风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九十一




            候官县儒学训导刘簪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