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九十六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卷第九十六 宋 朱熹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明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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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九十六
行状
少师观文殿大学士致仕魏国公赠大师谥正献陈
公行状
本贯兴化军莆田县感德郷胡公里
曾祖 赠太师沂国公妣黄氏赠徐国夫人
祖 赠太师蜀国公妣李氏赠蜀国夫人
父 赠太师冀国公妣黄氏赠越国夫人卓
氏赠冀国夫人
公讳俊卿字应求其先世盖出颕川𣈆永嘉之乱太尉广
陵郡公准之孙西中郎将逵南迁泉江始为闽人其居莆
田者历唐五季而太尉十九世孙真二十二世孙峤沆始
斑斑见于碑碣然世远不可得而详矣公之家自沂公以
来皆以好施周急闻于郷里公生而庄重不妄言𥬇七八
岁自知为学冀公薨执䘮如成人少长益自刻厉绍兴八
年以郷举试礼部知举朱公震张公致远得其文读之叹
曰公辅器也将寘首选而同列有异议者乃屈居其次授
左文林郎泉州观察推官服勤职业不以科第自高同寮
宴集常谢不往一日郡中失火太守汪公藻走视之则诸
属方相从饮某所而公之舆卒亦或假之以行于是例
以后至诘责公亦唯唯摧谢巳而汪公廉知其实始召
公慰谕且问其故公曰某也不能止同寮之行而又资其
仆御亦安得为无过且是时公方盛怒某也其忍幸于自
解而重人之罪乎汪公叹服以为不可及秩满改宣义郎
故事第二人再调即为馆学清官是时秦丞相桧用事察
公意不附己乃以为南外睦宗院教授终更造朝中𡍼心
悸夜不得眠公曰吾它日未尝如此意者吾亲其不康乎
翌日驰归则冀国夫人果以是日属疾矣遭䘮服除添差
通判南剑州未行而桧死乃以秘书省校书郎召在馆岁
馀非时未尝一诣东西府时今天子方为普安郡王高宗
命宰相择可辅导者宰相争欲置其所善高宗不可命择
馆职端厚静重者为之乃以公对除著作佐郎兼普安郡
王府教授㝷迁著作郎在邸二年讲常传经义以规戒
言简理精以王好鞠戏诵韩愈之言以谏王敬纳之王左
右亲吏故多与诸府寮狎公独正色出入未尝𥝠交一谈
历司勲礼部贠外郎枢密院检详诸房文字除监察御史
始公尝与国子监丞朱倬邻居朝夕往来及倬为言事官
公一贺之遂不复往倬以是敬公既迁中司欲荐以为御
史而先以告公力辞之后数月汪彻为殿中侍御史乃密
以公名进命下然后谢公曰恐公复辞不敢告也俄迁殿
中侍御史首为上言人主以兼听为美而存心必本于至
公人臣以不欺为忠而论事必逹于大体反复推明引今
附古词指温厚而正直之气凛然不可犯上固异之又论
御下之道惟恩与威不可偏废今主兵之官率无远虑惟
事骄侈其志不过聚敛以肥家其术不过交结以固宠其
所以侵渔百姓刻剥军士陵驾州县轻侮朝廷者无所不
至而任事者未尝一谁何之则将不知有威矣养兵之费
月计百万而虚籍太半不可稽考军士疲于𥝠使困于回
易大率以奉主将之𥝠而所得衣粮随手克尽羸痩单薄
有可怜之色而主将恬不之恤则士不知有恩矣陛下诚
有以抑将之骄而警其惰作士之气而收其心则纪纲正
而号令行三军之士孰不感戴上恩而效死以报国者哉
上亦称善再三公遂劾奏韩仲通本以狱事附秦桧𡨚䧟
无辜今桧党尽逐而仲通独全何以惩恶刘宝緫戎京口
纪律不严裒敛特甚朝命分兵屯戍辄拒不遣亦不可不
治于是二人皆抵罪公论快之宰相汤思退秉政无状公
论沸腾会冬无云而雷公与同列共奏论之同列争掎摭
苛细公曰宰相上不当天心下不厌人望是固当罢何以
它为乃独奏言思退文艺有馀而器识浅暗不足以任天
下之重诏罢思退以大学士奉外祠同列复议请禠其职
公曰事贵适中而巳思退非有大罪特以不堪宰相而罢
之则祖宗时免相恩礼未可杀也且思退虽不才然视沈
该不有间乎今该犹以大学士家居而思退顾不得则执
法之地所以议赏罚者偏矣遂不复论金虏自燕徙汴谋
遂入冦中外震恐而杨存中久握兵柄尤以裒敛交结得
幸士卒嗟怨三十一年春正月既望大雷雹巳而雨雪凝
沍旬日不解公引春秋所书雷雪之变且言当时两异相
距八日其变有渐圣人犹谨而书之矧今一日并见其异
甚矣盖雷雹阳也雨雪阴也雷而复雪是阳不能制阴阴
桀得作出而为物害也以类推之是为夷狄将陵中国臣
下将窃威权之象所以应之恐非虚文常礼所能及也今
虏势骎骎盖巳可见备御之计未知所出而大将官保傅
揔兵戎殖货财事交结夺民利坏军政其力足以奔走死
士其威足以杜塞众口道涂仄目中外切齿久矣养之不
巳将有指大于股之患此最不可不深虑至于开言路用
人望别能否正纪纲信号令广惠泽亦所以应天消变之
术而不可缓者惟陛下并留圣意因遂劾奏存中罪状语
益切天子为罢存中夺其兵公又言去冬无云而雷今春
巳雷而雪间者日暗无光而雨不止前日又有地震之
异变不虚生实应人事岂贤才有未用而赏罚有未当欤
备御有未修而赋敛有未节欤近习有挠权而大臣无任
责者欤左右阿䛕者众而忠谠之论不闻欤何嘉气之不
应也传曰听之不聦厥罚常寒愿下求言之诏以审政事
之阙而深诏大臣念咎引慝以答天戒又言部使者多不
举职请令自今台谏论列一道岁中四人以上台司检举
议罪以闻又言近世例以小廉曲谨文采醖藉取人而于
识量深沈智略慷之士未有以为意者所以名士盈庭
而临事尝有乏才之叹谓宜广𭣣采舎短录长用之绳
墨之外责以事业之成勿拘小节勿课近效庶其有得以
济时用会语以灾异数见令台諌侍从条上计䇿公言虏
人窥伺其意不测而两淮之藩篱未固荆襄之声援不接
宜择近臣有威望者尽䕶荆襄诸将之兵而假以它用阴
遣间使往来江上密问诸将计䇿或令各遣腹心赴堂禀
议使诸大臣从容延问诘难往复以尽其情参酌去取以
定其论庶几缓急内外相应不失事机其它则选练犒赐
以作士气择吏蠲赋以辑郷兵修城筑垒以严保障亦事
之不可缓者而揔其大要则在朝廷处置得宜有以服人
心者而推其大本则又在陛下益坚睿断先定规模无以
忧疑自为退沮而巳又言命令之出不可不审内外之任
不可不均又言今日之急在节财用而冗官妄费实为今
日财用之大蠧且如添差緫管钤辖一郡或不下十数人
月俸大者百万小者不下五六十万公使人从费又倍之
其间又有连为数任而不替者有更历数州而不巳者宗
戚生朝赐物尚依承平旧例外命妇亦请内命妇俸给有
旨罢敕局而或两年不罢有旨减吏贠而三省密院御史
台不减大礼浮费以巨亿计乐工五百人教习百日食钱
至二万缗修舆服器仗不过増饰而户工两房两部将作
军器两监文思车辂两院以至仪仗等库官吏添给食钱
日五六百者不知几人自四月朔以至礼成为钱不知几
许大率一有兴为无问大小稍有关渉行遣文书一字以
上无不支食钱者而一岁之中无虑以十数凡若此类乞
令后省取索立限裁损而陛下以身先之始自宫掖如宝
元庆暦熙宁故事则用足民力宽而人心不患于不服
矣又言诸州将兵例供𥝠役教阅不时缓急不堪倚仗故
今诸州往往有大军留屯皆截上供以给其费宜诏有大
军处即令将兵通共教阅无大军处即令旁近大军分遣
将吏就州教之劝以厚赏禁其𥝠役异时习熟则所屯大
军渐可抽回以省截留之费是时虏人侵轶之势已形而
江淮备御之方未讲大小惴惴莫敢发言公又力言宜蚤
置统帅使择间探远斥堠谨𤇺火修城池以待其变而当
是时莫有堪其选者中兴旧臣唯张忠献公独无恙而方
困于䜛口谪居湖湘中外物情翕然属之上心益以为疑
不肯用也公乃上䟽曰窃惟今日事势可谓危且迫矣而
窃闻之军民士夫之论则皆曰张浚素怀忠义兼资文武
且谙军旅之事可当阃外之寄臣素不识浚且亦闻其为
人意广才踈其初虽有勤王之节安蜀之功然䧟陜服散
淮师其败事亦不少特其许国之忠白首不渝今居谪籍
杜门念咎未尝不追悔前非老而练事殆非复前日浚矣
今事势危迫如此而在廷之臣又未有能过之者虽有射
钩斩祛之仇犹当置而不问况浚尝为陛下腹心之臣𥘉
未尝有此𨻶乎窃闻𧮂者言其阴有异志又以放弃之久
疑沮益深若付以权恐渐难制臣请有以明其不然夫浚
之所以得人心伏士论者为其有忠义之素心也其有
此则人将去之谁复与为变乎臣愿陛下察其䜛诬略加
辨白且与除一近郡以系人心庶几缓急之际可以相及
䟽入未报因请对力言之上意乃悟首肯久之内侍张去
为阴沮用兵之䇿且陈避狄之计公遂抗言去为𥨸弄威
权亏损圣德今复沮挠成筭请按军法斩之以作士气上
愕然曰卿可谓仁者之勇矣明日除权兵部侍郎后数月
竟用张公守建康如公䇿既而报益急王师始北渡江
屯据要害而用兵之意犹未决也公言今守御略备士气
亦振以此待敌何虑不胜若得虏人便离巢穴送死而来
则中原涂炭之民与其种类怨叛之众争欲起而图之者
何可胜数但以吾之重兵与之相持而别遣锐师分出间
道以梼其虚则虏之成禽必矣臣之所虑犹恐其知吾有
备伪为𠂀言复以和议误我耳然彼或出此而吾能益严
备御之计修筑营垒大开屯田以为久驻之基俟其退归
巢穴然后姑与之和此则犹为中䇿但恐浅谋之士苟于
目前更劝陛下受其𠂀言反以今日之计为非是而遂敛
兵増弊堕其计中则为无䇿而大事去矣虏兵㝷果渡淮
公受诏措置淅西水军李宝因之遂有胶西之捷公因劝
上进幸建康号令诸将指授方略上然其计戒严未发而
虏军自乱杀其主亮而归诏公措置淮东堡寨屯田公行
所过劳来安集流逋稍复旧业虏中更立新酋遣使来申
旧好朝廷方议酬答之宜而议者或谓得故疆者实利也
正名分者虚名也朝著多附其公闻之亟上奏曰陛下
前日和戎之计盖非得巳今此使来正审事机正名分之
日也若以得故疆为实利则得之而未必能守是亦虚名
而巳岂若因此先正名分名分一正则虽未能即复中原
遽谒陵庙然亦足以作颓堕之气慰神灵之心矧今虏人
挫衄之馀急于自定汲汲求和情亦可见是岂能复以彊
大之势取必于我如前日之为哉当此机会臣以为非独
名分可正而岁币亦当可减惟在朝廷先定规模有以俟
之则复中原谒陵庙亦不足以为难也公又以为和好果
成尤不可以无备因陈选将练兵之䇿并图上两淮戌守
屯田事宜所以为保江之计者甚悉又请戒诸将申严逃
叛之法母得互相招诱又请择文臣有胆略者以为诸将
参佐使察军政除𪧐弊因习戎务以储将材又言淮北流
民自相剽略吏不能禁宜加区别抚其柔良而𭣣其𭧂桀
者畜之军中束以纪律至于虏中形势彼虽或能言之然
皆务为可喜之言以冀投合不可轻信而吾之虚实险易
彼皆得之则又不可以不为之防大抵但当益増屯兵多
遣间谍以俟得其情状之实然后乘其机会量力以应之
耳今天子受禅公入对陈戒恳切且言今日之事固当以
严守备练将卒戒贪𭧂省浮费信赏罚抑侥幸为急然此
事也非事之本也清心寡欲屏远便佞使奸声乱色不留
聦明词诐行不接心术则庶乎用志专而见理明功业
可就而邪正可分矣又言为国之要有三曰用人曰赏功
曰罚罪而所以行之者一曰至公而巳故古人善为国者
贤不以仇而弃愚不以亲而用赏不以远而遗罚不以近
而免盖不敢以一己之𥝠废天下之公也若以生杀予夺
人莫予违而惟好恶喜怒之𥝠是徇则不惟示天下以不
广而其偏党反侧之害于政事亦且无不至矣昔太祖皇
帝坐太宁宫使辟重门而直视之曰此如我心少有邪曲
人必见之此陛下家学也愿留圣意以幸天下七月迁中
书舎人㝷以本职充江淮东西路宣抚判官兼权建康府
事时上𥘉即位然有复境土雪仇耻之志方属张忠献
公以阃外之事顾在廷无可使佐之者以公忠义奋发而
沈静有谋故有是命公力辞建康不允乃辟材吏通判府
事分理民政而独与张公恊规并力大饬备是时蜀汉
之兵北征秦陇虽颇略定城邑而胜久不决公为张公
言请袭虏以分其势张公然之公因上奏曰吴璘军深
入而虏人悉众拒战两军杀伤虽略相当然久而不决则
危道也两淮战士今虽且当固守然事势巳急岂可不为
牵制之举臣窃以为莫若分遣舟师出其不意直𢭏山东
中原豪杰宜有应者则彼必还西师以自救而璘得乘胜
以定关中我又及其未至长驱深入溃其腹心不世之功
可一旦而立也若其有备回颿转施信宿可还彼亦将如
我何哉此不唯救急之计实因敌制胜之一奇不可失也
奏入会朝廷有力主和议者巳诏璘班师而公计遂不行
识者恨之公又极论军中虚籍冗占摆铺营田差借之弊
且请戒诸将母得以回易资馈饷结权要十一月召入奏
事既对遣中使靣赐金带会给从臣笔札条上时弊公陈
十事一曰定规模二曰振纪纲三曰励风俗四曰明赏罚
五曰重名器六曰遵祖宗之法七曰杜邪枉之门八曰裁
任子之恩九曰限改官之数十曰蠲无名之赋其杜邪枉
之曰比年以来左右近习稍有以名闻于外者士夫奔
走趋附将帅纳赂买官远近相传道路以目愿深察而痛
惩之无使或为圣德之累也隆兴改元都督府建改参赞
军事力辞建康得免别除礼部侍𭅺领职张公初谋大举
北征公以为不若养威𮗚衅俟万全而后动张公从之会
谍报虏多聚粮邑诸将以为如此则其势秋高必来不
可当不先其未动举兵击之以破散其业张公又以为
然乃请于朝而出师焉幕府次旴眙大将李显忠邵宏渊
连下虹县灵壁遂将乘胜长驱公曰盛暑兴师深入敌国
皆兵家所忌宜亟还不然师老力疲遇敌恐不可用也张
公然之亟以檄召显忠班师则显忠等巳进破𪧐州而虏
大发河南之兵以来矣显忠身出鏖战城下杀伤过当会
夜两军不相闻知各惊溃去而道路流言以为官军失亡
数万贼且乘胜南来素主和议者又侈其以揺众心公
从张公驻兵不动溃兵闻之稍稍来归计其实所亡失数
千人张公檄公亟入奏且劝上勿为浮议所揺公见上具
道其事且曰胜兵家常事愿勿以小衄而沮大计上曰
朕任魏公不改也张公抗章待罪公亦奏请从坐上不得
巳诏皆贬秩两等汤思退复相公以尝论思退请罢不许
諌官尹穑阴附思退建议罢张公都督使复以宣抚使治
州公上䟽曰朝廷果以浚为不可用则罢之而更属贤
将可也若犹欲责其后效则贬官示罚亦古法也今乃使
之去都督甚重之权居扬州必死之地凡所奏请台諌又
从而沮之如此则人情观望无不解体浚方为贼饵之不
暇尚何后效之图哉且浚近画两淮备御之计惟保险清
野可挫贼𨦟陛下既许之矣今议者之言乃如此虽浚即
以家行有死无避然浚天下重望一有蹉跌人情震骇
臣恐江上之事将有不可测者议者但知恶浚而欲杀之
乃不复为宗社计此陛下所宜自忧也愿下诏书戒敕中
外相与恊济使浚得以毕力自效赎其往愆如度其终不
可用则请先治臣阿党之罪而后改图无使浚它日复误
使令而臣亦得不言之罪也䟽上未报公又奏言陛下必
以浚为不可复用则请速诏中外别求智勇可代浚者而
㧞用之不然则幸且勿加沮挠使得支吾毕此残岁词益
恳切上览奏感悟即诏张公复开督府卒召相之然不数
月竟为思退穑等所挤遣出视师遂不复返而公亦累章
请罪明年五月乃除宝文阁待制知泉州复以自请提举
江州太平兴国宫及思退贬死上乃思公言而太学生数
百人伏阙下拜䟽请起公诏复命知泉州未至召赴阙以
乾道元年正月入对上抚劳再三公引欧阳修司马光之
言极论朋党之弊以为绍圣崇观以来此肆行实基靖
康之乱近岁宰相罢黜则其所用之人不问贤否一切屏
弃此钩党之渐非国家之福也愿诏大臣一以大公至正
为心并用恩仇兼忘物我唯才是任母恤其它则植坏群
散而人人得以自效矣又奏虏骑既退两淮屯田似不可
缓前此行之而不见效其失在于任人不久而责效太速
耳为今之计莫择二大将使以建康镇江之军分屯两
淮而就兼一路之帅使择军中禆将各以所领分屯沿
诸州而就兼一州之守境内财赋得自用以为屋庐耕牧
之费或募新军或取旧人之不入队者授田使耕不尽其
利则人争趋之迟以数年而成效可睹矣又劝上察群情
之所甚欲者行之所甚恶者去之捐󠄂其所甚爱谨其所可
戒审真伪辨忠邪从諌任贤以格天心以作士气庶几戎
狄畏威不敢侵侮除吏部侍郎㝷兼侍读同修国史尝言
本朝之治惟仁宗为最盛愿陛下治心修身之道专以仁
宗为法而立政任人之际必稽成宪而行则庆暦嘉祐之
治不难致也又言今日积弊千条万端朝廷非不知之而
不能革者盖大臣受任不专用事不久不能以一身当众
怨而风俗颓弊人各有心上所建立有不便于巳者则兴
讹造讪百计倾揺必罢之而后巳愿诏大臣力任此责合
群议而讨论之力行坚守必冀有成则风俗变而纪纲立
矣又言人才者国家之命脉也而论人才者又当以气节
为主祖宗盛时作成㴠养名公巨人杰立角出争以气节
相高顷自蔡京秦桧用事以来摧䘮既略尽矣太上更化
之𥘉力救其弊而士狃见闻未能尽革臣愿陛下深以为
念气节之士虽有小过犹当容之佞邪之人虽甚有才犹
当察之庶㡬有以作新人才兴起颓弊于是上顾公甚厚
盖有意于大用矣会钱端礼起戚里秉政骎骎入相馆阁
之士相与上䟽斥之皆为端礼所逐工部侍郎王弗阴附
端礼建为国是之以助其势公抗䟽力诋其非且为上
言本朝无以戚属为宰相者今若此惧不可为子孙法上
以为然端礼闻之密遣门下士语公曰闻两宫皆许相巳
即相当引公共政公不答退而终日不乐谓所亲曰此言
奚为至于我哉翌日进读宝训适及外戚事公又极言本
朝家法外戚不预政最有深意陛下所宜谨守无使天下
后世有以此议圣德者上首肯久之端礼之客亟驰报之
端礼由是深忌公讽使求去除宝文阁直学士知漳州改
建宁府中书舎人阎安中封还词头力请留公命复下安
中不能力争然亦竟得罪以去而端礼卒不相时右正言
龚茂良方以排击近习黜守建而未上公言茂良前以言
事𥙷郡且臣故交今往夺之于义有不安者不得请乃之
官在郡期年治以宽简省节厨传官无浮费然人服其清
亦莫之毁也三年执政请徙公帅江东上称公鲠亮俾召
赴阙既至入对上谕公曰卿前去国盖有譛卿者卿今日
无一语自辨朕益服卿厚德也乃授吏部尚书入谢之日
奏曰铨综事有成法臣固当谨守第愚浅之见或有不及
愿陛下时警敕之盖君臣之分虽严而情不可以不通上
曰卿言是也朕或有过卿亦当尽言公曰唐太宗唯能导
人使諌所以致正观之治今陛下导臣使諌臣敢不奉诏
上曰朕每读太宗事未尝不慕之观德宗之忌刻不乐受
言亦未尝不鄙之也公对曰圣言及此天下幸甚遂从容
为上言今日人材衰少士气不振若必求全责备而后用
之则遗贤多矣要当君臣一意公听并观略人细过而取
其大节去巳𥝠意而徇夫至公则人材彬彬出为时用矣
又言为政而不行甚者必改而更化此先儒之格言也然
臣窃以为一时之敝政可更而祖宗之成法不可改也就
所当更亦必计之审议之熟然后可更既巳更之则当守
之不变而不可以屡更也又言州县之间号为能吏者往
往务为急刻专以趣办财赋为功而视抚字听断为不急
其间又有聚敛以为羡馀之献者増市征则害啇贾督逋
赋则病农民甚或侵移常赋贻患后人朝廷不察反谓有
才愿有以深戒戢之则天下之幸也时上犹未能屏鞠戏
又将游猎白石公上䟽力諌至引汉威灵唐敬穆及司马
相如之言以为戒后数日入对上迎谓公曰前日之奏备
见忠谠朕决意用卿矣公再拜谢上曰朕在藩邸巳知卿
为忠臣矣十二月受诏馆北使遂拜同知枢密院事兼参
知政事首荐陈良翰林栗刘朔等五人恬退有守可为侍
从台諌之储时龙大渊曾觌以旧恩窃宠士大夫颇岀其
门言事者语或及之往往𫉬罪及公馆客大渊为副公见
外未尝与交一言大渊造门纳谒亦谢不见至是中书舎
人洪迈来见语公曰人言郑闻当除右史某当除某官信
乎公曰不知也公独何自得之迈以渊觌告公明日至漏
舎语诸公曰外议久指此两人漏省中语而未尝得其
实状故前此言者虽多而不能入今幸得此不可以不闻
诸公皆以为然入奏事毕公乃独进具以迈语质于上前
曰臣不知平日此等除目两人实与闻乎抑其密伺圣意
而播之于外以窃弄陛下威福之权也上曰朕何尝谋及
此辈必窃听而得之卿言甚忠当为卿逐之公再拜谢退
未及门巳有旨岀二人于外矣中外快之至或举酒相贺
云一日出省还第有敛马道周而不避者公问为谁曰戚
里某官也公遣直省吏白二相此轻侮朝廷不可不治即
使诘之且具以闻上怒曰朕在藩邸时出逢相车未尝不
避此辈乃敢尔耶明日以白高宗下临安府捕系其从者
重坐之知枢密院事虞𠃔文入谢徳夀宫高宗语之曰卿
与陈俊卿同在枢府俊卿极方正非如它人靣从而退有
后言也公以两淮藩篱未固言于上曰备经久之计不
过屯田积粟増陴濬隍训卒练兵以为不可犯之基而巳
然今日任人之弊大抵太拘而郡为尤病谓宜广求人
才勿间文武使陈所见与定规模悉如太祖皇帝所以遇
李汉超马仁瑀辈者分之以兵使自为守饶之以财使自
为用仍诏台諌略其细过使倜傥之人得以行其志而自
效诸使唯盐司为不可废自馀皆可且罢而间遣使循行
诸郡按阅稽考以行赏罚数年之后守备必固敌人知之
自不敢犯万一有之亦可责诸将以必守而无异时望风
奔溃之虞矣荆襄诸郡亦宜放此大率不过得十数材力
任事之人便可集事唯陛下留意图之虏使来庭公以故
事押宴使者致𥝠觌其状花书而不名公使𨚫之掌仪惧
白公恐生事公使语之曰今日岂当用辛巳前故事耶使
者词屈乃问公爵里甚悉而易状书名以遣曰特为陈公
屈耳自是遂为例云虏又移书吏取前所俘虏人上顾
辅臣议所以应之者公曰此不可以力争而可以理胜虏
方侈安有远谋设欲用兵亦不必假此为词今当且如
常时泛然报云巳下诸处根刷俟至三四然后报以诸处
所申皆无其人或是军前一时杀戮或是后来节次死亡
且誓书之文俘虏叛亡自是两事俘虏发过巳多叛亡自
不应遣且如本朝两淮之民昨来上国两次俘略亡虑数
万本朝未尝以为言者诚恐破坏和议使两国境之民
皆不得安也如其不听或至交兵则曲直之势胜有所
在矣从臣有怯懦争言不可不予者议久未决公复上奏
曰虏知此辈皆在军中故遣官临境掲榜招谕欲以揺我
人心冀或有变而以兵乘其𨻶此计深矣今留不遣彼必
借此以起兵端然臣窃料彼无信义专恃𭧂疆尽发亦来
不发亦来𥘉不以吾之从违为作辍也但发之则吾国中
先自纷纷而彼乘其弊其祸甚速不发则其侵轶尚在一
二年后吾但坚壁勿战绝其粮道彼亦安能持久况兵之
胜亦有天理今我直彼曲安能逆知其必不能胜而遽
为此匆匆乎沈介守上饶以上供课罢郡镌秩公争以
为不可镇江军帅戚方刻剥役使军士嗟怨言者及之公
奏外议内臣中有主方者上曰朕亦闻之方罪固不可贷
亦当并治左右素主方者以警其馀即诏罢方而以内侍
陈瑶李宗回付大理究其贿状又谕辅臣以建康刘源亦
尝有赂于近习方思有以易之今欲且遣王抃至彼检察
奸弊留数月而后归庶几新帅之来不至循习公奏曰今
但遴选主将则𪧐弊当自革矣上曰政患未得其人耳公
曰苟未得人更宜精择既巳委之则当信任今未得其人
而巳先疑之似非朝廷所以待将帅之体况军中积弊不
在乎它特患交结之风未革所以有裒克自营之事今陛
下既赫然罪其尤者而又并及誉阿之人中外之情莫不
震慑何事于此而后可以除𪧐弊乎且军中财赋所以激
劝将士但主帅不以自𥝠则其它当一切听之今检柅苛
细动有拘碍则谁复敢出意绳墨之外为国家立大事乎
况朝廷所以待将帅者如此使有气节者为之心先不服
其势必将复得奸猾之徒则其巧思百出敝随日滋又安
得而尽防耶今不虑此而欲独任一介单车之使以察之
政使得人犹失体而无益况不得人则其弊又将不在将
帅而在此人矣上纳公言罢抃不遣虏使来贺会庆节上
夀在郊礼散斋之内不当用乐公请令馆伴以礼谕之而
议者虑其生事多请权用乐者公又奏请必不得巳则上
夀之日设乐而宣旨罢之及宴使客然后复用庶几事天
之诚得以自尽而所以礼使人者亦不为薄彼自当恱服
矣上可公奏且曰宴殿虽进御酒亦母用乐惟于使人乃
用之耳诸公顾以为紫宸上夀乃使客之礼固执前议公
又不可独奏言曰适奉诏旨有以见圣学高明过古帝王
远甚臣敢不奉诏然犹窃谓更当先令馆伴以𥘉议喻使
人再三不从乃用今诏则于礼为尽而彼亦无词不可遽
鄙夷之而遂自为失礼以徇之也蒋芾犹守前公争愈
力上顾公曰可即谕阁门行之公退复为奏曰彼𥘉未尝
必欲用乐我乃望风希意而自欲用之彼必𥬇我以敌国
之臣而亏事天之礼它时轻侮何所不至此尤不可不留
圣虑上嘉纳焉既而上以当郊有雷震之异内出手诏戒
饬大臣宰相叶颙魏𣏌坐免公亦俟罪不获命越数日遂
除参知政事公辞谢不得巳就职言于上曰执政之臣惟
当为陛下进贤退不肖使百官各任其职至于细务宜归
有司者自此当日有以省之庶几中书之务稍清而臣等
得以悉力于其当务之急上甚然之一日审察吏部所注
知县有老不任事者公判令吏部改注吏白例当奏知公
曰此岂足以劳圣听明日取旨自今此等请勿以闻上可
其奏时有以四明银矿献者上命守臣询究且将召冶工
即禁中锻之公奏曰陛下留神庶务克勤小物至于如此
天下幸甚然不务帝王之大而屑屑乎有司之细臣恐有
识者有以窥陛下也况彼惧其言之不副则其凿山愈深
役民愈众而百姓将有受其害者久不可以不虑乎夫天
地之产其出无穷若爱惜撙节常如今日则数年之后自
当沛然但愿民安岁稔国家所少者岂财之谓哉请直以
其事付之明州使𭣣其赢馀以佐国用则亦不至于甚扰
民矣从臣梁克家莫济俱求外𥙷公奏二人皆贤其去可
惜盖近列中有以腾口交𨷖致二人之不安者于是遂与
同列劾奏洪迈奸险䜛佞不宜在人主左右罢斥之七月
宰相蒋芾以忧去公遂独持政枋㝷兼知枢密院事即言
于上曰臣自叨执政之列毎见三省密院内降指挥苟
有愚见必皆密奏多𫎇开纳为之中止然比及如此巳为
后时今以参预首贠奉行政令欲乞自今内降恩泽有未
允公议者容臣卷藏不示同列即时缴奏或次日靣纳上
曰卿能如是朕复何忧每劝上亲忠直纳谏诤抑侥幸肃
纪纲讲明军政宽恤民力用人之际随才任使未尝求备
异时统兵官不见执政无以别其能否公日召三数人从
容与语察其材智所堪而密记之以备选用减福建钞盐
岁额罢江西和籴广西折米盐钱且蠲诸道累岁逋金
榖钱帛以巨亿计当是时上于公言多所听用大抵政事
颇归中书矣既而龙大渊死上怜曽觌欲召之公曰自陛
下出此两人中外无不称诵圣德今若复召必大失天下
望臣请得先罢去上纳公言遂止不召殿前指挥使王琪
旨按视两淮城壁还荐和州教授刘甄夫上命召之公
与同列请其所自上曰王琪穪其有才公曰琪荐兵将官
乃其职教官有才何预琪事上曰卿䓁可召问之公退召
琪责之琪惶恐不知所对会杨州奏昨琪旨可增筑州城
今已讫事公请于上则初未尝有是命也公曰若尔即琪
为诈传圣旨此非小利害也容臣等熟议以闻退至殿庐
遣吏召琪诘之琪叩头汗下公亟草奏言曰王琪妄传圣
训移檄边臣増修城壁此事系国家大利害朝廷大纪纲
而陛下之大号令也人主机务至繁天下情伪百出岂智
力所能一一防闲所恃纪纲号令赏罚耳今琪所犯如此
考其案牍及所置对前后抵牾奸伪眀审此而可诈则亦
何所不可为也哉臣等不胜大惧谨按律文诈为制书者
绞惟陛下奋发英断早赐处分于是有旨削琪官而罢之
先是禁中密旨直下诸军者朝廷多不与闻有禁官张方
者以某事发觉公方与同列奏请自今有司承受御茟处
分事宜并须申朝廷奏审方得施行未报至是因琪事复
以为言上乃悦而从之事下两日则又有旨收还前命公
语同列曰反汗如此必关牒至内诸司有不乐者相与为
之耳即具奏曰三省密院所以行陛下诏命也百司庶府
所以行朝廷号令也诏命必出于陛下号令必由于朝廷
所以谨出纳而杜奸欺也祖宗成宪著在令甲比年以来
渐至堕紊臣等昨以张方之事辄有奏陈及此逾月又因
王琪奸妄之故陛下赫然震怒然后降出圣虑亦已审矣
圣断亦已明矣中外传闻莫不叹服而昨日陛下谕臣等
曰禁中欲取一饮一食必待申审岂不留滞而今又有此
指挥夫臣等所虑者命令之大如令三衙发兵则密院不
可不知令户部取财则三省不可不知耳岂有此宫禁细
微之事哉况朝廷乃陛下之朝廷臣等偶得备数其间出
内陛下命令耳凡事奏审乃欲取决于陛下臣等非敢欲
专之也况此特申严旧制亦非创立新条而已行复收中
外惶惑且将因循观望并旧法而废之为后日无穷之害
则臣等之罪大矣或恐小人因此疑似阴以微言上激雷
霆之怒更望圣明深赐体察翌日面奏上色甚温顾谓公
曰朕岂以小人之言而疑卿等耶同知枢密院事刘珙进
对语切遂忤上意既退御笔除珙端明殿学士在外宫观
公即藏去密具奏言前日奏札臣实草定珙与王炎略更
一两字即以投进以为有罪则臣当先罢若幸宽之则珙
之除命臣未敢奉诏也明日复申前说且曰陛下即位以
来容纳谏诤体貌大臣皆盛徳事今珙乃以小事忤旨而
𫉬罪如此臣恐自此大臣皆以阿䛕顺指为持禄固位之
计非国之福也上色悔久之公又言珙正直有才略肯任
怨臣所不及愿且留之上曰业已行之不欲改也公曰珙
无罪而去当与大藩以全进退之礼上然之乃以珙为江
西帅公退又自劾草奏抵突命稽留之罪上手札留之
公请不已上曰卿必欲去朕当勉从然亦且在四明或平
江一両月复来可也公以平江繁剧辞上使自择两浙近
地公因以四明为请上乃许之公退即家居俟命而翌日
上更遣中使召公入奏事迎谓之曰朕昨思之卿不可去
且谏官陈良祐亦奏留卿是非独朕所不可公议亦不以
为可也卿其勉为朕留公请益坚上曰卿虽百请朕必不
从也公退复上疏上亲书其后曰卿之忠实朕素简知而
辞位无名娄留愈悫公论所协宜勿再陈公遂不敢复请
越数日上喻且相公公恳避再三上竟不许遂以乾道四
年十月制授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
公为相以用人为己任所除吏皆一时选尤抑奔竞奖廉
退或才可用而资历尚浅即密荐于上退未尝以语人有
忽召对改秩除用而不知所自者每接朝士及牧守来
自远方者必问以时政得失人才贤否见给舎必勉之曰
朝廷政令安得毎事尽善主上从諌如流公等意有未安
勿惮举职朝廷唯是之从初不以为忤也又以两淮备御
未设民无固志万一冦至仓卒渡兵恐不及事奏于扬州
和州各屯三万人预为家计仍籍民家三丁者取其一以
为义兵授之弓弩教之战陈农𨻶之日给以两月之食聚
而教之沿江诸郡亦用其法诸将渡江则使之城守以备
御缓急且以阴制州兵颉顽之患其两淮诸郡守臣但当
择才不当复论文武计资历捐以财赋许辟官吏略其小
过责其成功要使大兵屯要害必争之地待敌至而决战
使民兵各守其城相为掎角以壮声势而又言于上曰国
家养兵甚费募兵甚难惟有此䇿可保边面可壮军势而
乐因循惮改作之人皆以扰民为词天下之事欲成其大
安能无小扰但守臣得人公心体国不惮劳苦善加拊循
则教习有方自不至大扰矣上意亦以为然诏即行之然
竟为众论所持公㝷亦去位不能及其成也边民侍旺拥
众来归北虏移文取索公以为但可说谕令其北归不可
捕遣以快彼意上意犹欲粗遣百十以塞其意公曰粗遣
一二以失其心使怀愤怨而虏知其然求索必不遽己窃
料兵端必起于此是始欲两全而终不免于两失之也此
事本末曲虽在我然彼亦岂得为直若且悠悠勿遣彼必
虞我有备未敢遽动万一不免用兵却可全山东归正之
心士气自倍矣于是卒从公计一日御札依祖宗旧制复
置武臣提刑公言此职自景徳以来置复不常今用文臣
一员亦无阙事员外添置徒为烦费无益也乃止时虞允
文宣抚四川公荐其才堪宰相上即召允文为枢密使至
拜公左相遂以允文为右相乾道五年八月也允文既相
建议遣使金国以陵寝为请公既面陈以为未可复手疏
曰陵寝幽隔诚臣子之痛愤然在今日彼方以本朝意在
用兵多方为备若更为此以速之彼或先动则吾之事力
未办不知何以待之况使者既行中外疑惑果得所请犹
为有名苟或未从殊失国体且天下之人亦以为陛下舎
其大而图其细也若欲必遣则俟侍旺事定或因遣使贺
正令王抃偕行先与彼之馆伴者议之或令因见虏主面
陈此意彼若许遣则有必从之理若其不许则愿陛下深
谋远虑舍其小而图其大它时恢复故疆陵寝固在度内
今日为之则是慕虚名而受实害臣窃为陛下危之上感
公言事得少缓既而上御弧矢有弦之虞公以不能先
事陈戒深自克责密疏言曰陛下经月不御外朝口语籍
籍由臣辅相无状不能先事开陈以致惊动圣躬亏损盛
徳非细事也前日已尝面奏俟罪圣体未宁未敢复请然
区区之愚不敢不先言之冀或有以感寤宸衷则臣归死
司败无复憾矣臣闻自昔人主处富贵崇高之极志得意
满道不足以制欲则游畋声色车服宫室不能无所偏溺
而不得为全徳之君陛下忧勤恭俭清净寡欲凡前世英
主所不能免者一切屏绝顾于骑射之末犹有未能忘者
臣知陛下非有所乐乎此也盖神武之略志图恢复故俯
而从事于此以阅武备以激士气耳然诚如此臣亦窃以
为过矣夫弧矢之利虽圣人所以威天下然本非帝王所
当亲御也一劔之任吴起且羞为之而况万乘之主乎赵
王好劔而庄周说以天子之剑楚王好弋而庄辛说以王
霸之弋陛下既有志于武功诚能任智谋之士以为腹心
仗武猛之材以为爪牙明赏罚以鼓士卒恢信义以怀归
附则英声义烈不出尊爼之间而敌人固已逡巡震叠于
千万里之远矣尚何待区区驰射于百步之间哉太祖皇
帝深郤手挝之献盖有见于此矣又况陛下承祖宗积累
之休膺太上皇付托之重一身之动静宗社生灵之休戚
系焉可不自重以为天下无穷之计乎今者之事尚赖天
地祖宗密垂覆佑即𫉬痊愈使其万一有甚于此则贻太
上之忧念骇四方之观听虽诛左右执射之人亦何益乎
故臣愿陛下常以今日之事永为后来之戒不惟志之圣
心而又书之盘杅铭之几杖不使须臾忘之则天下幸甚
且古之命大臣者使之朝夕纳诲以辅徳绳愆纠缪以格
非欲其有以正君之过于未形而不使著见于外也唐太
宗臂鹰将猎见魏证而遽止宪宗蓬菜之游惮李绛而不
行此其效也臣人微望轻无二子骨鲠强谏之节致陛下
过举彰闻于外今诛将及身而后乃言亦何补于既往之
咎哉虽然惩羹者必吹于虀伤桃者或戒于李弓矢之技
人所常习而易精然犹不免今日之患况球鞠之戏本无
益于用武而射之虞䘖橛之变又有甚于弓矢者乎间
者陛下颇亦好之臣屡献言未𫎇省录今兹之失乃天之
仁爱陛下示以警惧使因其小而戒其大诚宗社无疆之
福也陛下诚以弦断之变思之则向之盛气驰骋于奔踶
击逐之间无所蹉跌盖亦幸矣岂不为之寒心哉太祖皇
帝尝以坠马之故而罢猎又以乘醉之误而戒饮迁善改
过不俟旋踵此子孙帝王万世之大训也臣愿陛下克已
厉行一以太祖为法罢球鞠之会屏骑射之习谨威仪之
节玩经典之训则盛徳辉光将日新于天下而前日之过
何伤日月之明哉既而曾觌官满当代公度其必将复入
预请以浙东总管处之上曰觌意似不欲为此官公曰前
此陛下去此两人中外无不叹仰盛徳今外间往往窃议
以谓觌必复来愿陛下且捐私恩以伸公议上称善久之
已而又以墨诏进觌官公复持不可曰必尔亦当有名会
当贺金国正旦乃请以觌为副还奏因以例迁其官而竟
申浙东之命觌犹迟不去公戒阁门趣觌即日朝辞觌
怏怏而去枢密承旨张说欲为亲戚求官惮公不敢言会
公在告请于右相得之公闻敕已出诘吏留之说皇恐诣
公谢右相亦愧甚然犹为之请公卒不与说以是亦深怨
公永阳郡王居广欲为其客求岳祠先使人伺公意公曰
它官则不可岳祠无伤也然居广惮公严正卒不敢启口
吏部尚书汪应辰举李垕应制科有旨召试权中书舎人
林机言垕词业未经后省平奏且独试非故事公奏元祐
中谢悰亦独试机盖为人所使耳上喻公诘之乃机与谏
官施元之密谋以是沮应辰而对上又不以实公因极论
其奸遂诏𭧂二人朋比交通之状而罢之中外称快然应
辰竟以与右相议事不合求去公奏应辰刚毅正直士望
所属当有以留其行者因遂数荐应辰可以执政上初然
之而后竟出应辰守平江自是上意益向允文而公亦数
求去矣明年允文复申前议一日上以手札谕公曰朕痛
念祖宗陵寝沦于腥膻者四十馀年今欲遣使往请卿意
以为如何公奏曰陛下焦劳万机日不暇给痛念陵寝思
复故疆臣虽疲驽岂不知昂愤切仰替圣谟庶雪国耻
然性质顽滞于国家大事每欲计其万全不敢轻为尝试
之举是以前者留班面奏欲俟一二年间彼之疑心稍息
吾之事力稍充乃可遣使往返之间又一二年彼必怒而
以兵临我然后徐起而应之以逸待劳此古人所谓应兵
其胜十可六七兹又仰承圣问臣之所见不过如此不敢
改词以迎合意指不敢依违以规免罪戾不敢侥幸以上
误国事惟陛下察之继即杜门上疏以必去为请三上乃
许遂以观文殿大学士知福州兼福建路安抚使陛辞犹
劝上远佞亲贤修政事以攘夷狄泛使未宜轻遣然公既
去允文遂遣使竟不𫉬其要领而曾觌亦召还遂建节旄
历使相以跻保傅而士大夫莫有敢言者矣公至福州政
尚宽厚而严于治盗明年定海水贼倪郎侵轶闽广海道
骚然公召统领官郑庆授以方略庆颇逗留以风为解公
植旗于庭视其所乡庆知公不可欺昼夜穷追悉遂禽捕
海道以清上嘉其功特迁银青光禄大夫力辞不许始公
任政建言选人岳庙无事得禄又理考任陞改此大侥幸
且非祖宗旧法奏请革之人以为当而权贵多不悦扇为
浮论游说万方公持之不变众亦自定略计一岁可省冒
滥改官者三十员至是不悦者幸公去卒奏改之公犹抗
䟽辨理然事已行不及止也签书节度判官事尚大伸以
事忤提刑狱郑兴裔兴裔廉得其罪以语公公即以属
吏验问未竟宪属张位擅呼狱吏喻以意旨公劾奏位并
大伸罢黜之兴裔势大沮皇恐托它事出按旁郡以避公
转运判官陈岘建议改行钞塩法公移书宰执曰福建盐
法与淮浙不同盖淮浙之盐行八九路八十馀州地广数
千里食之者众贩之者多百货可通故其利甚福建八
州下四州濒海已为出盐之乡惟汀邵剑建四州可售而
地狭人贫土无重货非可以它路比也且四州毎岁旧额
当运盐千三百万斤而实运仅及九百馀万盖食盐之民
有限其势不可以复增也然漕司以此岁得三十馀万缗
而四州二十馀县供给上下百费皆取于此二三十年以
来州县稍无科扰百姓亦各安便此则官自鬻盐亦不为
不利矣今欲改行钞法比于它路且于额外更责以增鬻
取赢而又阴夺州县岁计以充其数此不可之大者也而
或谓官塩不行由私贩之不禁今若稍严必倍其利此知
其一不知其二者福建民贫上四州尤甚性复强悍轻生
喜乱农桑之外多利私贩百十为群操持兵仗官不能禁
托名鱼鱐量收税钱而已贫民既有此路可以自给则不
至轻于为非官司又得此钱亦足少助经费今欲改行钞
法已夺州县岁计又欲严禁私贩必𧇊税务常额而贫民
无业又将起而为盗夫州县阙用则必横敛农民税务既
𧇊则必重征商旅盗贼既起则未知所増三十万缗之入
其足以偿调兵之费否也将来官钞或滞不行则必科下
州县州县无䇿必至抑配民户本以利民而反扰之此恐
皆非变法之本意也欲望朝廷更下有司熟议或令建议
之人一以身任其责必有以见其决然可行者然后行之
则庶乎其不悮也当时诸公不能用然钞法果不行又明
年力请闲遂以提举临安府洞霄宫归第敝屋数楹湫隘
特甚怡然不以屑意淳熙二年再命知福州辞不得请乃
行民习其政不劳而治始至帑藏空竭公节省浮费用亦
不乏会有旨尽发本路海船及拣中禁军土军公奏曰陛
下厉精为治约己利民至于军须之用亦无取之民者独
于海舟尚籍民力盖不𫉬已然自顷边事既息率三分调
一以备守御非有缓急不尽发也此意亦已厚矣今乃但
以教阅之故而使三番并发彼不当番者既已远出岂能
遽归则必徒使其家有追逮系累之扰至于柂师水手其
技素习初不待教但其平日类皆转移执事今固不容拘
以名籍则又安知今日所教必为异时所用之人哉何补
于事而烦扰如此且去岁朝廷疑州郡有所𨼆漏遣黄飞
英集拘留年半始得放散商贾固已失业今而并发宁
不重困略计本路所发五百七十艘用柁师水手万四千
人留屯五月犒设借请朝廷费经总制钱六十馀万缗米
六七万馀硕衣装器甲与夫州县之费又不在是推此一
路以观两浙则其费又当倍之矣又况民力不可不惜大
众不可轻动无事而发玩习为常一旦有急或反误事
若尽以教阅付之州县或令且发一番当亦未至阙事而
船户既𫎇优恤异时或有缓急虽赴汤蹈火亦不避矣其
拣中禁军已行起发但本路带山濒海民俗犷悍私贩冦
盗所在有之全赖土军控制之力向来戚世明䘖命㨂选
但欲数多未尝精择福州十三寨合千九百人而拣中者
已千七百馀人所馀逐寨不过十人今若将拣中人尽行
起发则州县表里空虚奸民得计其害有不可胜言者欲
乞许留其半以备缓急诏皆施行如章公又尝奏本路上
四州军及江西湖北诸郡豪之民多由衣食不充相结
为盗盘据险阻官军多不能制近者茶冦虽平其类尚多
有之与其纵使为盗不若笼以为兵谓宜专委逐路帅宪
选闲居官员有方略者及土豪有信义者毋拘以文使风
喻此曹令各以其技自献官为格试收而籍之或刺其手
置寨教阅厚其衣粮拔其尤异补转资级因事立功更加
优赏或有小冦责之收捕决可讨平异时或欲起发亦必
感奋为用此销盗贼严武备固根本之一䇿也既而州境
大旱失大延境且有星陨地震之异公悉以其事上闻且
曰一夕之间变异两见臣愚不学莫原休咎之端惟剧震
恐窃计陛下必欲闻之不敢不奏上感其言适州校有部
纲至在所者上忽召入问公治行甚悉即降亲札抚劳赐
以带笏香药甚厚三年太上皇帝圣夀七十颁庆宇内公
以绍兴从官特转金紫光禄大夫四年复累章告归上欲
许之而难其代为迟回累日乃除特进提举洞霄宫五年
五月起判隆兴府未视事改判建康府江南东路安抚使
兼行宫留守且诏赴阙奏事既至都人聚观无不咨嗟喜
公之将复用也入对垂拱殿上为改容加敬命坐赐茶宣
问款至公因从容言曰择将当由公选臣闻诸将多以贿
赂交结而得之如此大坏军政上曰大将交结恐或因仍
如统领官以下皆朕亲选前日郑鉴亦有是说朕再三谕
以无是事矣鉴公婿也故上语及之公即奏曰臣在远亦
间鉴以小臣辄论朝廷事陛下和颜听纳中外莫不仰服
圣明从谏之美然诸将交结之弊则陛下不可以不察盖
主兵者得之不以材能而以货赂则其下不服必𦤺误事
上曰诚然公又奏曰陛下选用人材当辨邪正然又必由
朝廷乃合公论如闻曾觌王抃招权纳赂荐进人才而皆
以中批行之外间口语籍籍恩尽归于此辈谤独萃于陛
下此非宗社之福也上曰小小差遣或勉徇之至于近上
差除此辈岂敢干预公曰此辈未必敢于陛下之前明有
论荐或恐探知圣意而传报于外耳大抵禁中事外间无
不闻皆此曹所为大非美事愿严加戒约上亦然之公又
奏曰比来出令多不审随即变更祖宗故事固不能守而
陛下初政力去弊事可以为后世法者今亦不能守矣上
问何事公曰如未铨试不得注官未历任不许堂除之类
今皆以内降放行矣上曰此诚一时不思之过公又奏曰
赃吏最可恶比亦有已经勘结而直降内批改正者如此
天下何所惩劝上曰恐无此事公曰臣知其人但事已往
不欲斥其姓名耳此皆左右害政之大者陛下不可不每
事加察防其微渐上曰卿言甚当朕知之决不容也既
退上遣中使赐金器犀带香茶明日朝辞上曰卿远来得
相见气貌不减往时今年几何矣公对曰犬马之齿六十
有六矣上曰极清健可喜也公因奏曰臣去国九年重入
修门见都下榖贱物平人情安帖惟是士大夫风俗大变
上曰何也公曰向来士夫奔觌抃之门十才一二尚畏人
知今则公然趍附十已七八不复有顾忌矣人才进退由
于私门大非朝廷美事上曰抃则不敢觌虽时或有请朕
亦多抑之自今不复从矣公曰陛下之言虽如此其如外
间喧传某人由某人之荐某人出某人之门此曹声势既
长台谏侍从往往多出其门頥指如意朝廷亦唯命是听
无敢为陛下言者天下靡靡风俗日趍败坏柰何臣昨所
奏将帅贿赂交结又为特甚不惟士大夫言之虽军伍使
臣朝廷胥史下至走卒亦能言之独陛下以为无有臣恐
小人奸计百端巧为弥缝使陛下独不悟此不可不深察
而严禁也陛下信任此曹坏朝廷之纪纲废有司之法令
败天下之风俗累陛下之圣徳臣实痛之愿陛下勿忘臣
此四言者常留圣虑则天下幸甚上曰卿到建康见兵将
有如此者一一奏来公又奏诸路监司亦望精择须稍谙
练有风采之人乃可用若膏梁子弟未更民政权要子侄
亲故率皆负势妄作为一路之害上因语及人材问公识
某人否公对曰臣素知之今日正当得此等人布之朝列则
所谓猛虎在山藜藿不采汲黯在朝淮南寝谋者也愿陛
下留意上为沈思久之上初欲为公设宴会小疾不果乃
命二府饮饯于浙江亭公去建康至是盖十五年父老喜
公之来所至相聚以百数焚香迎拜如见亲戚公为政平
易宽简悉罢无名之赋府有军屯异时多为民害公为出
令犯者当取旨以军法从事诸军肃然行宫扄钥别以宦
者主之留守待之如部使者礼时节按行殿中则宦者置
酒自坐东偏而留守顾为客甚或邀去就饮其家公悉罢
之宦者浸不乐而不能害也建康距淮南一水间毎闻
面利害无不言尝奏北界群盗百馀焚掠淮阴杀人篡囚
执缚官吏此由跳河盗马之徒有以启之请加严禁而于
沿淮诸县量増戍兵以防之其自北方来归者则慰谕而
勿受也又奏密院昨下诸郡造甲自有程限而诸郡争先
希赏不无集之扰乞行戒喻以安农业且自顷罢兵至
今十五六年诸军造甲当已足用而御前军器所甲匠又
凡三千五百人若以百工为一具则以岁计之今不啻十
四五万具矣行宫之甲见管四万今诸郡所造计亦不下
三万欲望试加检括苟可足用即逐州常年合纳甲叶铁
炭之类或可间年量与裁减亦宽民力之一事也又奏日
者陛下深念诸军有口众而禀假不足以自赡者特降缗
钱三总领司各付以二十万俾之回易岁取息钱五分以
为优给甚大惠也然商贾之利不过什一今以总所之权
奉朝命用禁令而责五分之息其势必至于尽笼商贾之
利阴夺场务之课使道涂嗟怨公私困竭而淮西总司岁
以十万缗者散之两军多者不过两千少或仅得千钱以
朝廷黄榜措置使此曹终岁仰望而所得不过如此得者
既未足为惠而不得者又有怨言甚无谓也请亟罢之而
岁捐交子三十万于一司以其半给诸军之口众者以其
半大阅而犒之不惟名正惠周亦可少振士气而数路
细民商旅受赐又不赀矣是时御前多行白札子率用左
右私人赍送而迎送馈遗体同王人至是枢密承旨王抃
遣所亲以札来吏白故事公悉罢之因上奏曰号令出于
人主行于朝廷布于中外古今之所同也间有军国机密
文字或御前批降则用宝行下此所以示信而防伪也今
乃直以白札传旨处分事宜于数百里之外则臣不知其
可矣其间亦有初非甚密之事自可付之省部今用白札
虽无甚害然白札既信于天下则它时缓急或有支降钱
物调发军马处置边防干国家大利害事其间岂能保其
无伪若严重知体之人必须奏审则往来之间或失事机
若庸懦无识之人即便施行则真伪不分岂不悮事况祗
禀文字只付差来人或令回申元承受处到之与否不可
得知此于事体尤为非便惟陛下察而改之上为手札奖
谕愧谢其意公等上章请致其事荅诏不允上又出手札
付三省除公少保加恩判建康府如故宣制之日亦上所
自定盖异礼也公力辞以为曾公亮尝言司空非赏劳之
官卒不受拜今之少保即昔之司空也况受无劳其敢受
乎上手札敦谕至于再三公乃受命时江东诸郡皆旱而
南广徳为尤甚上诏公预讲荒政公奏曰薄征缓刑已责
劝分之属不敢不勉亦已揭榜招诱米商严戒场务毋得
征税但恐未到之间民已流散不可复收欲乞于本路诸
州朝廷桩积数内借米三十万硕縠二十万硕分给州县
赈粜而又继以常平之粟仍先揭榜谕之使细民不至流
移富家不敢闭籴商旅不敢邀价又奏乞除放淳熙四年
夏秋逋赋权罢淮东和籴倚阁畸零夏税申明纳粟赏格
上多从之惟所借桩积米榖前后三奏词甚恳激而庙堂
有不乐公者才得三万斛人皆为公忧而公处画有方船
粟四集境内帖然民无流徙咸仰公徳焉八年正月复上
吿老之章累诏不允而公请益坚二月除醴泉观使进封
申国公将归荐本道守今耿秉等五人皆以次擢用九年
正月公之年已七十矣元日即谢醴泉之俸复上疏申前
请凡表五上上又手批其奏郤之是岁亲祠召公陪位公
力辞又三表恳请告休不𫉬即为手札以请上不得已诏
以少傅致仕进封福国公有司以法当给全俸公按富丈
忠公故事独受少傅之禄馀悉归之十一年十月七日上
以公生朝遣使赐手诏金器香药十二年又诏公陪祀南
郊且以增太上尊号来岁当行庆夀之礼上喻宰臣曰陈
丞相久不相见宜趣其来若赴陪祠不及亦可赴庆寿且
是礼之行尤以元老在廷为重也公拜疏辞行上复手札
催促书其末曰付陈少傅而不名也公竟恳辞庆典告成
𠕋拜少师进封魏国公公辞避再四乃受十三年十一月
属疾二十一日疾革夜半手书一纸示诸子曰予病恐不
能自还生死大数无足悲者白屋起家致身三少报国无
功叨荣有获死牖下尚复何云遗表只谢圣恩无得祈
求恩泽死之后百日入葬不用僧道追荐等事吾欲以身
率薄俗汝等不可违也无功无徳无得立碑请谥汝等力
学善为人惟忠惟孝可报国家此外无可祝命妇女出寝
门顾谓中子守曰遗表惟以选用忠良恢复竟土为请可
也翌旦整冠敛衽神𰚾静定安卧而薨先是郡之镇山壶
峯大石崩坠声闻数里是日地复大震乡人异之公生二
十有六年而仕仕三十年而相相二年而去去十三年而
老老三年而薨薨之年盖七十有四矣上闻其䘮对辅臣
嗟悼久之再辍视朝赠太保令本路转运司给葬事后数
月有旨赐谥遂以靖共其位文贤有成二法谥公曰正献
而以制可告于第公孝友忠敬得于天资为人清严好礼
终日无惰容虽疾病见子孙必衣冠𦙄怀坦然遇人无少
长一以诚实一言之出终身可复平居恂恂言若不出诸
口而在朝廷危言正色分别邪正排斥权要无所顾避论
事上前指切时病如请起张忠献公乞斩张去为按逐龙
曽议复奏审及极论近习弄权纳赂鬻卖将帅之弊皆卓
荦奇伟为天下安危治乱之所系一时上意虽未即开纳
公必恳请再三然心平理顺色温气和无激讦近名之意
上多悦而从之处国家顾大体务持重不为幸胜苟得之
计在中书尤以爱惜名器裁抑侥幸为事故小人多不乐
而圣主独深知之是以居外积年眷礼弥厚岁时锡赉存
问不绝年六十七即告老于朝上所以留之甚至且娄称
其忠诚不欺为当今贤相公子守赏以宗正寺簿奏事殿
中上顾问公甚厚陪祠之召盖将有所咨访而公病不能
行天下有志之士至今恨之然非为公私恨也公性宽洪
简淡无私喜怒于天下士泛然若无所亲疏而好贤之心
实笃于内于一时人材荐达甚众然皆不以语人有如熹
之不肖公前后盖尝三荐之而赴建康时对语尤切然熹
皆莫之知也雅善故端明殿学士汪公应辰敷文学士李
公焘尝曰吾待罪宰相所以幸无过举者一公之力也于
人无所怨恶钱端礼尝沮公洪迈亦与公不合至入相皆
以名藩大郡处之治郡崇尚风教民有骨肉之讼亲以义
理反复譬之争者亦悔悟感泣而去所至民必相率为生
祠且立碑以颂公徳公闻之亟命禁止而碎其碑平居自
奉甚约言谈举止不改乡闾之旧食不过一肉而衣或二
十馀年不易晚岁筑第不为华侈僮使不过数人皆谨愿
忠朴门庭閴然过者或不知其为公相家也俸赐入门多
以施与抚爱宗族恩意甚备内外缌功之䘮必素服以终
月数在官不受馈遗建康诸司例有月饷公不欲异众别
储之以周贫士之往来者将去所馀几万缗悉归之公帑
于外物澹然无所妤独喜观书史疾病犹不释卷其学一
以圣贤为法于浮屠老子之说未尝过而问也尝有诗曰
吾方蹈丘轲未暇师粲可此足以见其志矣有遗文二十
卷奏议二十卷娶聂氏封唐国夫人子男五人寔朝奉郎
通判泉州事守承议郎权发遣漳州事定承奉郎有志扵
学而蚤卒熹尝铭其墓以哀之宓宿皆承事郎女四人长
适进士黄洧次适故著作佐郎郑鉴再适太常少卿罗
次适奉议郎通判漳州事梁亿幼未行孙男四人垕承务
郎址坦皆承奉郎塾未官孙女六人长许嫁修职郎泉州
司户赵善绰馀幼初公归自金陵即预为棺衾尝游乡县
之保丰里龙汲山妙寂僧舍爱其山水相羊久之命作夀
藏既薨诸孤悉遵遗戒惟百日而窆惧于不怀则以十五
年七月二日奉公之柩葬焉谓熹蚤𫎇公知晚岁尤笃授
以家传使最其迹以吿于太史氏熹不得辞直书其事如
右以俟采择谨状淳熙十五年十二月日朝奉郎直宝文
阁主管西京嵩山崇福宫朱熹状
晦庵先生文集卷第九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