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魏郑公传后
外观
予观太宗常屈己以从群臣之议,而魏郑公之徒,喜遭其时,感知己之遇,事之大小,无不谏诤,虽其忠诚自至,亦得君而然也。则思唐之所以治,太宗之所以称贤主,而前世之君不及者,其渊源皆出于此也。能知其有此者,以其书存也。及观郑公以谏诤事付史官,而太宗怒之,薄其恩礼,失终始之义,则未尝不反复嗟惜,恨其不思,而益知郑公之贤焉。
夫伊尹、周公何如人也?伊尹、周公之切谏其君,其言至深,而其事至迫。存之于书,未尝掩焉。至今称太甲、成王为贤君,而伊尹、周公为良相者,以其书可见也。令当时削而弃之,成区区之小让,则后是何所剧依而谏,又何以之其贤且良与?桀、纣、幽、厉、始皇之亡,则其臣之谏词无见焉。非其史之遗,乃天下不敢言而然也。则谏诤之无传,乃此数君之所以益暴其恶于后世而已矣。
或曰《春秋》之法,为尊亲者讳。与此戾矣。夫《春秋》之所以讳者,恶也。那谏岂恶乎?然则焚者非欤?曰:焚者谁欤?非伊尹、周公为之也,近世取区区之小亮者为之耳。其事又未是也,何则?以焚其为掩君之过,而使后世传之,则是使后世不见之是非,而必其过常在于君,美常在于己也,岂爱其君之谓欤?孔光之去其所言,其在正邪,未可知也。而焚之而惑后世,庸讵之非谋己之奸计乎?或曰:造辟而言,诡辞而出,异乎此。曰:此非圣人之所曾言也。令万一有是理,亦谓君臣之间,议论之际,不欲漏其言于一时之人耳,其杜其告万世也?
噫!已诚信待己而事其君,而不欺乎万世者,郑公也。益知其贤云。岂非然哉!岂非然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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