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王朝实录/孝宗实录/四年

孝宗大王实录
（癸巳）四年_{清顺治十年}

春正月

1月1日

○戊辰，正言吴挺垣引避曰：“李时楳、申恦之事，屡核而得实，广询而施罚，凡在物议，固无足惜，而一时窜配，似涉过重。言责之臣，各有所怀，相议还收，未为不可，故臣与同僚处置请出矣。伏承圣批，有未安之教，至下特递之命。处置乖当之失，在所难免，请递臣职。”答曰：“勿辞。”

○大司谏李一相就职后，即呈辞单而出。上问于政院曰：“李一相亦参问安乎？”承旨洪命夏具以对。上，下教曰：“就职时，来在何处乎？”一相引避曰：“臣忝在谏席之长，方切尸素之惧，忽承召命，颠倒诣阙，冰路落伤，扶曳就职，不得进参于问安之列，不得已呈单而退。即闻，以臣不参问安，特下严教，臣之逋慢，罪合万殒，何敢苟冒？请递臣职。”答曰：“勿辞。”一相退待物论。宪府启曰：“大司谏李一相引嫌而退，病阙问安，势也非慢。别无可避之嫌，请出仕。”上从之。仍下教曰：“元朝异于常日，既已诣阙之后，咫尺问安之班，何可睨视而不入乎？况其气力能再入乎？其心所在虽不可知，于情于礼，岂宜如是？李一相推考。”政院启曰：“台谏若有应推之事，则待其递职，乃下传旨，古例也。”从之。时，玉堂以两司长官入侍之日，不能力争申恦等事，欲论之，一相闻之，不得参于问安。

○清使招三公、六卿、大司宪、知义禁等，言曰：“本国人越江采参者及守令边将之不能禁者，并来待于安州。监、兵使亦难免罪矣。”遂以户曹参判许积为查问使，先往安州，因令本道，缉捕采参人以待之。又追作奏本，附送于清使之行。其后论罪诸囚，各有差。

1月3日

○庚午，以宋时吉为都承旨，金庆馀为大司谏，李迥、李光载为掌令，元万石、吴翮为持平。

○应教李天基、校理闵鼎重等上疏曰：

顷日申恦等之下理也，臣等窃恐有损于圣上礼下之道，且欲分辨是非，以广圣聪。而其时箚辞，专以李时楳为非者，盖时楳以数日所留之书，再披于台谏之前，而不言留书之故，有若新从外方来者，形迹之嫌，有难免也。所谓不必深咎申恦者，盖恦虽不能详慎，然其举劾，乃其职事。初又只知自外传书，则本心无他，从可见矣。以率尔之失，责之于恦；惟轻之典，施之于时楳，则舆情必协，渠亦无辞。而今者窜逐之命遽及于两臣，在朝臣邻莫不惊惑，皆以为，加之时楳，已过情法，则又况于恦乎？若论时楳之形迹，则不能无疑，而断之以设心费意，则有难臆知。执其疑似之迹，显施构陷之罪，而如有一毫之冤，其于国家待士夫之道，何如哉？恦之朴直无饰，国人所知，其在朋侪，能以义责，又岂预闻陷人之谋，自速诬罔之诛乎？日字相违，申恦证之以营吏之招，书辞有差，李应蓍辨之以元䎘之简。应蓍及恦，俱于平日名义自饬，万无改书与瞒告之理。此实疑讶惊愕，不可知者，而至于恦之被罪，则臣等以为，决不可也。臣等于恦之窜也，又有一虑焉。恦之情迹，初既如斯，而以其言事之失，遽加严谴，不复容贷，则安知后日，风闻纠劾之举，不因此而永废乎？至如喉舌之臣，职是补阙，而斥之太过，台阁之臣，意在救过，而连被递免，是岂圣世和平之举乎？臣等妄有所论列，而不能明陈曲折，何敢晏然于论思之地乎？伏愿亟赐递免，以彰臣等之罪。“

答曰：”勿辞，察职。“

○洪川县监崔逸上疏曰：

呜呼！殿下践阼之后，举国拭目，想望太平，而奈何近年以来，治效靡著，庶绩丛脞？变不虚生，而天灾孔惨，虐我为仇，而民怨日甚，国家之危，若缀旒然，殿下平日所自期，岂如此哉？良由殿下徒有愿治之心，不能尽其为治之要也。古昔哲王为治之要，布在方册，仿而行之，罔不兴焉。其间虽有损益，而大本不可改也。譬如医者，检古方而治今人之病，罔不疗焉。其间虽有加减，而古方不可废也。所谓大本者何？修身以正其表也，举贤以治天职也。苟能尽斯二者，则殿下所忧之弊，不祛而自祛。盖斡转世道之机，不在口舌，而在于躬行。呜呼！殿下之修身，亦已至矣，内无声色之耽，外绝弋猎之娱，日御经筵，讲劘义理，斯可谓尽修身之道。而以殿下之举措验之，多不合于古道，臣窃惑焉。《诗》云：“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今殿下之于声色，岂特大而已乎？辞气之发，未免麤率；纶綍之下，殊欠浑厚，或有臣子不忍闻者，未审殿下，果以此为教训臣民之道乎？诟辱群臣而心悦诚服，臣未之前闻也。卫武公所谓：“敬尔威仪，无不柔嘉。”者，岂非殿下之箴警乎？臣又闻，臣僚之被行遣也，严督以送之，使政院不得出纳惟允；王府不得奏其当否；台阁不得论其是非，喉舌、耳目之任，果安用哉？不幸有小人乘机诬陷善类，则将何以辨明乎？臣恐殿下此举，非平心处事之道也。臣又闻，殿下拜陵之时，乘舆疾驱，禁旅之属，颇多不及云。恐非至尊慎重之道，而衔橛非细虑也。《诗》云：“和銮雝雝，万福攸同。”此，言人君之举动有节，而福履将之也。至于奢侈日甚，宫禁不严，宫家柴场之滥觞，国言藉藉。殿下果能先慎俭德，以率亿兆；杜绝旁蹊，以肃禁闼；严饬宫家，毋敢冒占，则转移之间，痼弊渐除，而治化可兴矣。《传》曰：“一正君而国定。”惟殿下留意焉。臣谨按，唐宪宗时，有司籍李锜家财，输京师，学士裵垍、李绛以为：“李锜割剥六州之民，以富其家，今辇输上京，恐乖远近之望。愿以逆人资产，赐浙西百姓，代今年租赋。”宪宗悦而从之。今逆臣自点，藉其薰天之势，聚敛皆出于民。咸以为：“此贼家财，足以办三敕迎接之需。”伏愿殿下，命有司算其籍没之数，量减逋负，使外方知朝廷轻财恤民之意，则其于收人心之道，岂少补哉？呜呼！人君之于求贤，犹恐不及，其所举用，不必求备。各因所长，俱收并蓄，待用无遗，然后治具毕张，而百工允釐矣。殿下即位之初，收召群才，虚心采纳，其于镇俗讲学，补阙縄愆，则有馀裕矣。惜乎，悠泛之俗已久，直截之风常少，宜招众人之慨叹，而圣上亦不能无疑于过激，遂使昔者所进，今日而亡。当其收召也，犹恐其不来，及其来也，乃反弃之如遗，此臣之所未晓也。自斯以后，格言不入于殿下之耳，嘉谟罕陈于殿下之前，殿下亦无所严惮，而事多率意而直行者，此所以殿下之治，一向退步也。殿下以今日之治，为已治乎，则臣无可言者。若自视歉然，则莫如迎道学之贤士，而师事之，集刚直敢谏者而列置之，殿下之治，庶几可观。不如是，则殿下虽劳心焦思、发愤忘食，亦无补于治道也。

上嘉纳之。

1月4日

○辛未，清使还，上幸西郊以送之。

1月5日

○壬申，副校理闵鼎重上疏曰：

臣窃念，今日时政之失、民生之困，所可言者，非不多矣，而天下之事，有本有末，不治其本，则末不能举矣。臣请先其本焉。臣伏睹，殿下聪明出世，天锡智勇，受祖宗万世之业，值国家多艰之际，锐意图理，将使有为，举国臣民之所以想望于始初之政者，岂在于三代之下哉？及其事与心违，变故层出，朝无可恃之贤材，国无转治之善流，则于是乎殿下之志沮矣。纪纲颓弛而整顿未易，朋党深痼而打破无效，则于是乎殿下之志激矣。大官悠悠，小官泛泛，依违是事，软熟成习，累赐严警，未见耻格，则于是乎殿下之志亢矣。臣愚窃以为，今日之罪责，实在于群下，而国事之不济，亦未尝不由于此也。第未知殿下，亦尝念之乎？臣愿殿下，烈以立沮，和以济激，宽以制亢，然后国事乃可为也。至于圣躬之阙失，臣不敢知，而上天之致警，必有其由，则臣请以数事陈戒，而非敢以为殿下必有是也。深愿殿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也。臣窃念，人主一心，万化之本，此心公然后，可以理物；此心正然后，可以察事。所谓公者，九分公而一分未也，不可也；所谓正者，九分正而一分未也，不可也。公必绝偏系之私，正必斥邪伪之念，此天之所戒也。臣愿殿下念之哉。人主一言，兴丧所系，作为教令，播于邦域，万民之所共仰，邻国之所传闻。如或轻发易肆，则后虽有悔，不可磨也，不可及也，此天之所戒也。臣愿殿下念之哉。喜怒之节，哲王所慎，一时有蔽，其害必至于刑人戮人。亿逆之戒，圣师所戒，一日不慎，其害必至于疑人猜人，此天之所戒也。臣愿殿下念之哉。人主之病，莫大于自圣，广言之道，惟贵乎广询。逆耳者获罪，则谄谀渐进；顺旨者见纳，则忠直益踈，此天之所戒也。臣愿殿下念之哉。人之进退，系世安危，忠不可不早进，邪不可而早退。守义不苟者易踈，先意承顺者易狎，此天之所戒也。臣愿殿下念之哉。御下之道，在于礼让，不在于威令。如或督过太迫，摧折太甚，人皆以免罪为幸，而廉耻名节，一切坏了，则诤言未闻于平日，义士难责于临乱，此天之所戒也。臣愿殿下念之哉。用人之方，在于诚信，不在于虚礼。如或片言称旨，若将置膝；一事忤意，若将坠渊，朝合而为不世之贤，暮隙而有无穷之罪，则直臣不得完其节，贤士不能保其行，此天之所戒也。臣愿殿下念之哉。呜呼！凡此八者，实是人君所当戒念，而若求其本，则皆在于一心。更愿殿下，恒加诚敬之功，养以和平之气，自然岁月之久，永消几微之萠，则发于中而行于政者，何莫非天理之流行欤？然臣念，养心之道在于安静守一，少有闹扰，必且害之。帝王之学，虽与韦布有异，然其本末之序，则亦未尝不同矣。臣伏见，近者朝家多事，奏牍太烦，至于微细之举，有司之所可自断者，必经圣览，然后始得施行。噫！人君之职，岂在于此哉？徒为劳圣体，费圣虑而已矣。臣愿殿下，日亲经籍，潜玩于圣贤之训，广求儒士，讲论乎古今之义。申饬有司，各修其职，非关重大，不必渎奏，惟以穷格修治之说、宽和平铺之道，日陈于前，则不但圣学日就于光明之域，其于保护圣躬之方，亦必有得矣。臣既以狂瞽之言，仰补修省之一助，而若夫治国之要道，则莫先于用贤才、恤穷民、重边防而已。臣于平日，窃有妄度于中者，并为列书于下，冒昧投进，亦乞圣上俯察一得焉。臣窃念，国朝用人之规不广，其所注拟，一任政官。夫以一政官之所知，何能尽一国之人才乎？臣之愚意，请乞朝廷依程子养贤箚意，别设延英院，以待四方之贤，凡公论推迁，及岩穴之士，皆招致优礼，视品给俸，而不可遽进以官，止以应旨命名。凡有政令，则委之详定；凡有典礼，则委之讨论，经画得以陈奏，而治乱得以讲究也。俾群居切磨，尽其材志，与近侍之臣，互相讲论，殿下时赐召对，访以治道，可观其才识器能也。察以累岁，人品益分，然后使贤者就位，能者任职，不肖者罢去，而每岁道臣采访物情，拔尤以闻，且令已赴召者，公荐其所知。武士则设院给俸，拔尤公荐，一如右例，而亦依宋儒胡瑗为直讲时学规，今又别选才智、膂力，分为二局，令大臣及兵曹堂上武臣秩高者，统而领之，月试其艺，讲论兵家。朝廷由此而擢用，则其于并用之道，各得其方，而无幸占冒得之讥矣。当今之冗食实多。顷者局出身辈，亦得廪料，则国家顾无养才之费，而不思长远之计乎？更乞震衷裁量焉。臣窃念，我国家去乱已远，生齿稍繁，而策应多端，赋役繁重，水旱仍之。禾谷不登，流迁相望，种粮俱乏，农不劝力，土不收利，饥饿病疠，死亡居半。此正自古圣王之所不忍，而不可不思所以救活之也。三代以降，王政虽废，历世保民之君，亦莫不熟虑乎此。其所稍得古意者曰：李悝平籴之法，而隋、唐用之，大惠于民，宋祖初政，先用此法，而真宗以后，更设常平，用于军供，实不济民。及至朱熹、吕祖谦，讲究古制，营建义仓，节目具备，载在简册，此必曾入于圣览。其言以为：“伊尹之志，周官之意，而至请颁行天下。”岂偶然哉？近日诸道州县间，有公赋之外，别聚谷物，以补民役者，实出于良吏惠民之美意。若复朝廷因势利导，修复古制，得以通行，则凶穰各理，利人劝耕，鳏孤有养，废疾不饥，而论其著效，则不但施惠一时，抑可垂宪于万亿矣。大抵其法，掌之不以官吏，施之不以威令，藏之乡社，遍及穷闾，如欲行之，顾无难事。但其节目，必须斟酌古今，讲议利病，方可以永久无弊。臣顷者奉命湖西，得闻沃川义仓，稍成端緖，皆仿朱子之旧，而当其创设之初，邑人或与议定于乡老郭志明，其人博学修行，无求于世，而其于是法，素所讲究云尔。殿下若行此法，必先礼招此人，熟讲审议，然后晓谕士民，使有志者，皆得遵行，则生民幸甚。但其元本，有难猝办，许令各邑，除出国谷若干石，使之逐年收息，或散贵收贱，子倍其本，然后还其本，则定为两便，而昔宋仁宗出内藏库珠直缗钱三十万，以赐三司，因谕辅臣曰：“此无用之物，岂不欲捐弃？不若散之民间，以纾吾民之敛。”呜呼！我圣上恤民之仁，亦岂让于宋仁宗乎？更乞圣上懋之哉。臣伏见，近日天灾时变，层叠并臻，有若危亡之祸，伏于冥冥之中，而迫在朝夕者。臣诚不知其象何应。第以人事言之，土崩之患，实所当虑，而外悔之侵，安保其必无乎？此诚思患豫防之日，而我国一无可恃。臣常念及，不觉气短。至于南徼镇戍，不复留意者，于今几年？臣窃未晓庙谟之所在也。盖我东方罗、丽以来，每为岛夷所困，岁被边患，殆不能支，考之史册，亦可见矣。由来百年，幸得无事，而亦岂贼心之效顺而然哉？臣于春初，奉命湖南镇堡，则祖宗朝筑凿关防，吁亦固矣。当时丑徒慑栗，不敢近边。虽经壬、丁之变，不复再生此计者，何莫非祖宗威烈之所及哉？窃观，近年恬嬉已极，踈虞莫甚，苟不及今速图，臣恐其后也悔。不避僭妄，略以收布募军之意，并陈于书启。其后该曹、备局，皆以收布乃是防禁为言，此则不然。诸镇收布、代立，已成规例，盖出于形势之便宜，虽或现出，朝廷亦不得加罪，则有何防禁之意，而独于募军一事，难之哉？又以镇堡土兵，多少不同为言，此亦不然。各镇设堡，初既择地，实便渔采而又有代立之利，故虽残镇居民，亦不下三四十家，而一家或有男丁三四人。以此各镇稍能成样，如欲募立，何患无人？其间事情，已尽于前日书启。至于许属屯田，募民为格，则其时臣之所经三屯，皆有附近公田，臣故以此陈达矣。今若有屯田处，许属屯田；无屯田处，则折给附近渔箭、盐盆，实为便好，而如以此两事为难，请令镇浦居民，勿论公私贱，并许给复，且除杂役，以为格卒，则浦民等，或父为募军，而子为格卒；或兄为格卒，而弟为募军，平居相依为生，临乱同心效力，而且如各镇主将之所需，亦皆公给廪料，粮馔与纸价、收布等事，并皆革罢，则可以慰军情，而整边御矣。

答曰：“览尔疏章，忧爱格非之说，先百僚而出自经幄，不但嘉悦倍常，实不负予之所望也。条陈等事，尤可见其常念国事之诚，当令庙堂，相议采用焉。”备局回启曰：“闵鼎重以经幄之臣，累陈疏章，恳恳为国之诚，出于诸臣之右。先陈八条之戒，而大意，惟在于圣上之尽其诚敬，养以和平之气而已，惟愿圣上体念力行。其下八条，一曰用人，二曰安民，三曰固边，无非今日切实之事，而文武之才，各有其用，任之以职，知其能否而黜陟之，亦或有失。设院延英，廪养文武，则才未必得而国力先竭。平籴义仓之法，虽是惠民之政，古人亦有行之而见败者，我国则财赋不饶，纪纲不立。州县设仓，亦是义仓之制，而米谷不足，逋欠常多。设私仓则以何谷分储，以何法毕收乎？郭志仁明于此法，则先加礼招，熟讲审议，然后可行则行之。固边之策，惟在结人心，而明教化，使之亲上死长矣。征布、募军，实是不揣其本之论，而屯田、给复、主将廪料之事，所当商议处置，以慰军情。使诸道边邑，举行大同之法，则亦在措置之中，并宜从容禀处。”上从之。

1月6日

○癸酉，观象监启曰：“时宪历出来后，以我国新造历考准，则北京节气、时刻，与时宪单历，一一相合，我国单历，与时宪历中，各省横看，朝鲜节气、时刻，亦皆相合，虽有些少换次之处，而亦非差违。自甲午年，一依新法，推算印行为当。且历法已过改宪之节，而三百年来，无造历之人，因循至今，今之改历，正当其时。我国之传学，事势甚难，而日官金尚范还自北京，累朔推算，幸而得之，非但术业通明，且有竭心成就之功。其时同事译官李点，亦多周旋之劳，似当有论赏之典矣。”命金尚范加资，李点赐物。

○前领议政李景奭应旨上箚曰：

臣于向日登对之后，追省愚戆之失，不胜悚栗之至。顾其区区愿忠之志，虽九死而靡悔，况今命之矣，敢不演前说，而陈之乎？玉卮无当，虽宝匪用，言而不实，奚益于事？臣愚窃以为，当今弭灾致和之道，恐不外乎改前过、变旧习、革宿弊，以新一世之耳目也。抑天下万事，有大根本，根本不立，则万事何做？所谓大根本，唯在殿下一心耳。恭惟殿下，天资明达，大度恢豁，自即阼以来，绝无大过失，声色、货利，凡所以招祸乱者，无一有焉。先王付托之明、殿下继述之善，信乎两至而尽美矣，而治效未著，俗习渐偸，民怨日滋，天怒愈甚，此亦无非在下者，不能赞襄奉行而然也，而殿下反躬自省，则其于大根本，果能有以先立，而尽其方耶？若犹有未能尽者，则此非今日之所当着力者耶？王者学问，自有别焉，心上工夫初无二道。古昔人主之正心术，未有不以严恭寅畏为先务，严恭寅畏，即殿下之方所自修者是已，一此而笃焉，罔有间断，则《书》所谓允执厥中，《大学》所谓诚意正心，《中庸》所谓致中和，皆由是进。然必须涵养之功熟，然后存诸中者，浑然深厚，亭亭当当，未有偏倚之患。发乎外者，即事即物，各适其宜，自有恰好底道理，此岂可急迫以求，亦岂可一蹴便到？常加勉力，积以岁月，戒慎恐惧于不睹不闻之地，操存省察于须臾造次之间，触处泼泼如泉流之不息、天运之无穷，尧、舜、禹汤、文、武治天下之道，皆不出乎此也。然此特臣于纸上语，粗见梗槪之髣髴，其敢谓知道哉？以殿下之明圣，克念而加之意，则其所造诣，非臣愚昧所能量也，岂非宗社之幸哉？殿下既以益加省愆，答天谴为意，则虽无大过，苟有可言，何敢以既往，而不说乎？试以目前所见告焉。夫皇天，殿下之所畏也；殿下，臣庶之所畏也则殿下即臣庶之天也。以天之天，喩臣庶之天可乎？惟天雨旸、寒燠、风雷、霜雪，各顺其时，然后品物咸亨，而民生安矣。如或当雨而不雨，不当雨而雨；或当寒而不寒，不当寒而寒，风雷之不以时，霜雪之失其节，则物何得而生，人何得而安？今年天降之灾如此，故殿下之畏之也如此。以此思之，则人主之威怒，非特雷霆；诛窜之刑罚，不啻霜雪，而殿下厉其声气，加以责罚，不当怒而怒，不当囚而囚，不必窜而窜，不必诛而诛，则为臣庶者，其为警诫震悚如何？气象之愁惨，复如何哉？以一事言之，则宪府执法之官也。推勘惟律之依，而不断以私罪，则宪府并被其罚。以此，虽系公罪，必当之以私罪，被推之人，亦或求其断以私罪，盖重则或轻，轻则必重。于是乎公私轻重以律者鲜，法以之倾矣。深者获公名，不幸近矣。况杀戮之刑，出于万不得已，而律不可杀而杀，时不当刑而刑，则殊非敬慎之道也。伏惟，殿下好生之仁，出自天性。近日谳狱之际，为囚求生，靡不至矣。前月有一定配罪人，因渠自速于刑，用法于律外。此出于一时之惩恶，而若在近日，必与于生议矣。此等刑罚，其亦不得其中者也，圣心必有悔焉。臣窃尝伏见，世宗朝下教有曰：“刑以辅治，律以断刑，古今之常法也。虽然，律文所载有限，人之所犯无穷，所以刑书，有律无正条，引类比附之文。夫刑固圣贤之所慎，而上下附比毫厘之际，尤所当恤。今之法吏，于比附之际，率从重典，予甚愍焉。罪之疑于重、疑于轻，情理相等者，则当从轻典，若其情理近于重者，务合于法。《书》曰：‘钦哉钦哉，惟刑之恤哉？’予所服膺。又曰：‘式敬尔由狱，以长我王国。’攸司其念之。惟尔刑曹，晓谕中外。”恻怛之教，前后非一，殿下之心，亦何尝不如此哉？恤刑之教，同一揆也，而若不从律断之，则或不无过中之举也。至于流窜，乃舜朝之罪四凶者。如有罪犯可窜而窜，则人将咸服，谁敢冤之？下理之罚，视窜虽轻，束缚牢狴，名器污蔑。画地不入，实是悲痛之辞也。若使可囚而囚，则亦何敢议？间或宜轻而被窜者有之，不重而见囚者有之，亦或事过之后，激成而加罪者有之，此皆不得其正者也。士夫为之悼惜，道路以之嗟吁，虽幸不远而复，其伤和气则多矣。《大易》之《复》六三曰：“频复，厉，旡咎。”程子传之曰：“复贵安固，频复频失，不安于复也。复善而屡失，危之道也。圣人开迁善之道，与其复而危其屡失，故云厉，旡咎，不可以频失而戒其复也。频失则为危，屡复何咎？过在失而不在复也。”殿下于用罚，始则虽过，旋辄改之，可谓旡咎，而屡失，危之道也。先儒云：“克己，可以治怒。”克己之工，其敢忽乎？呜呼！旁无强辅，匹士犹忧，不有贤者，其何能国？惟贤者之辅弼也，罔不以忠谏为务。“予违汝弼，汝无面从，退有后言。”者，非舜之所以责于禹者乎？高宗之命傅说也曰：“朝夕纳诲，以辅台德。”说之复于王也，亦惟曰：“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伊尹之训太甲也，叹息而告之者，从谏弗咈也。

其于《太甲》下篇又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唐、虞三代之时，上下交相勉者，惟弼违、纳诲、从谏是望焉。降而后也，号称治平之世，则其君也必能从谏，其臣也必能直谏。汉文帝、唐太宗之事，亦可验矣。孟子曰：“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天子、诸侯存亡，亦以争臣之多少言之。拂士、争臣之于国家，其重若此，此非今日之所可监者乎？魏徵以为：“太宗之政，不逮贞观之初。”太宗问其故，对曰：“贞观之初，恐人不谏，常导之使言，中间悦而从之。今则不然，虽勉从之，犹有难色，所以异也。”太宗问其事，对曰：“下昔欲杀元律师，孙伏伽以为：‘法不当死。’陛下赐以兰陵公主园，直百万。或云赏太厚，陛下云：‘朕即位以来，未有谏者，故赏之。’此导之使言也。司户柳雄妄诉官资，陛下欲诛之，纳戴胄之谏而止，是，悦而从之也。近皇甫德参上书，谏修洛阳宫，陛下恚之。虽以臣言而罢，勉从之也。”太宗曰：“非公不能及此。人苦不自知耳。”太宗因旱诏，五品以上上封事，魏徵上疏以为：“陛下志业，比贞观初，渐不克终者，凡十条。”太宗深加奖赏。夫勉从，犹以为不逮于前，𫍙𫍙之色，拒人千里，则将谓之何？若使魏徵进言于今日，论列其渐不克终者，恐不止于十条，此非殿下所当惕然改之者乎？臣所谓改前过者此也。唐穆宗问：“开元治道之盛，何致而然？”宰相崔植曰：“玄宗即位，得姚崇、宋璟，此二人早夜孜孜，纳君于道”璟常手写《尚书》《无逸篇》，为图以献，劝帝出入观省以自戒。其后污暗，乃代以山水图，稍怠于勤，左右不复箴规。奸臣日用事，以至于败。自古以来，国家治乱，恒由于贤者之用不用、直言之闻不闻，于此尤可验。其箴规之有关于自警，亦有大焉。我世宗谓卞季良曰：“《豳风》、《无逸》备载稼穑之艰难，然本土之俗，异于中国。民间生业之艰、徭役之苦，卿其逐月作图，仍述儆戒之语以进。”夫儆戒之语，载于方册，而别令作图，意甚盛矣。今若就《大学衍义》《崇敬畏》上下卷而抄为一册，并与《豳风》、《无逸》而书之，置诸御案，以备观省，则《诗书》之训、传记之戒，一开卷而了然于目前，其于恐惧修省，为益亦多矣。臣在先朝，遇灾进言，敢陈《周礼》十二荒政、刘向《说苑》六邪、六正及《汉书》刺史六条之事，并及汤武盘、席之铭，请写一通，以寓闲燕之省察。又请依丽朝名臣金审言、崔冲建白之例，令政院取荒政及六正、六邪、刺史六条，付诸政府与六曹，使之各录于属司之壁上，外则遍谕八道监司、两府留守，州县厅壁，并令书揭，常加惕厉，得蒙命施。御览之文，即令玉堂之臣，写进一通，而其后政院不能申饬，内外司亦不能修举，厅壁之上书揭者绝少。京中如此，外方可知。当时尚然，况于年久？只此一事，可见百事之颓废，甚矣怠慢之习也。此习不变，则事无可为矣。政院即喉舌地，号令百司之任也。是故祖宗朝必久任承旨，东壁承旨勤劳最著者，则辄陞亚卿之列。在先朝亦不轻递，久者十馀朔，近不下六七朔。盖居其职久，则察其任专，而各房分付之事行未行，可历历知也，八路百司之慢忽者，亦可一一推责。今则若过三四朔，必期于递，不及二三朔，而递免者居多。近年之事，臣未敢知，而以前日之事言之，故吏无存，不识旧规，官又数易，未谙前事。一番分付，更不纠察，应所举行，漫不知省，甚至于捧承传，而漠然未觉者滔滔。天威咫尺之下，未免如此，此习不变，则政令无以行矣。尤可寒心者，劝课《小学》，纠正风俗，乃是启下之事，备局、礼曹申饬京外，再三反复，而外方守令尤甚慢之。僻邑残县人物稀少之处，则犹有可诿，雄州、大府有可师者、有可学者，而亦不之行。向者自上痛人伦之不明，特降纶音之后，亦不动心，未闻某邑能有行者。不有朝廷之令，不畏君上之命，一至于此，此非可愕之甚乎？此习不变，则将无以振颓纲矣。

朝廷，四方之所取，则名官百僚之所相敬。名官能自谨饬，风裁可观，然后朝廷肃而百僚惮矣。古之名流，其律己也可敬，故人亦敬之，今之名流，往往乐放纵而恶绳检。自上禁酒，非止一再，而以含杯为高致者，犹或有之。为台谏不可不谨，而茶时之坐，不于本府，取其近家，惟意所便。其赴茶时也甚晩，或有食后，缓缓往者。禁乱所以禁僭乱也，禁物之得，或给其从者云，信斯言也，纪纲之坏，无足怪矣。进退用舍，都在铨曹，此习不变，则将无以正朝廷矣。朋党之害，祸人家国，非惟人主之所深恶，抑识者之所大忧也。近来朝论，益复携贰，风色不佳，圣教痛绝，若提耳面命，如使廷臣稍知义理，何敢不为之仰体改心？自古人主恶之，而欲为骤辨，则朱紫易乱，谗侫乘之。是以陆贽之言曰：“君子以爱才为心，小人以伤善为利。爱而引之则近党，伤而阻之则似公。近党则不辨而遽疑，似公则不核而先信。”先儒之所虑，亦未尝不在于此。然自上临之以公明，铨官不失其取舍，崇用忠厚之人，斥其已甚之论，则虽有偏私之心，何得肆然无忌惮哉？噫！蒙养不端，长益浮靡，此诚千古之至论。如欲使为善士，莫若培养于幼时。是犹求三年之艾于七年之病，而不畜则终无可得之理。《小学》之教，人多讥笑，此言迂缓，必益嗤点，而譬如医者之随证投药，欲治浮靡，舍此何以？内而礼曹、外而监司，申申检饬，则不犹愈于悠泛度日乎？太学，多士之所聚，作成人才，系馆职之得人。在昔师儒以上之官，必加抡选，意非偶然。大司成则尤非人人所可堪当，非有文行，不得与焉，亦不可数递之任也。臣尝启达于先朝，请依旧例，大司成虽拜他职，兼带大司成，而厥后该曹不考成命，政院亦不申明，此规遂废。乍拜旋递，不能久居，寻常课试，尚不以时，循例通读，停辍已久。贤关揖让之风，渐不如昔，士习何由而不薄？诚可叹惜。王世子玉质夙成，学业日进，此实宗社无疆之福也。辅导之责，专在宫僚，为任不亦重乎？学宫、春坊之慎简，无非铨部之任，广加闻见而选授，则大小皆得其职矣。前司业鲜于浃，经明行修，固穷之士也。近日铨曹，置之相忘，亦甚可惜。此人贫甚，虽除京职，若无庖廪之别馈，则无以支矣。徐待客使之还，还除以馆职，召致泮中，俾与诸生，讨论经传，则切磋之益，必不浅鲜。时使入侍于经幄、书筵，亦何不宜？前郡守徐元履，自少志学，有行且有才识，处之台职、馆职，夫谁曰不可？前郡守崔蕴、前掌令沈光洙、赵涑，自上已知其为人，故不复烦论。此人等一体任用，则似当有所裨补矣。臣尝启达前县监康汝楫有将才，而该曹授以察访。察访于渠，亦云荣矣，而非调用之本意也。然此则姑可置之，前府使许檍，曾以进士，扈入南汉，手提尺剑，驱出士卒，战胜于南城之外，即授刑曹佐郞，此亦缓急可用之人也。为吏亦能廉白，罢归，朝不虑夕，而不事干谒，饥饿于都下。人才之乏，莫如此时，而虽有可用之才，该曹不能求问，绝不拟望，此习不变，则贤能无由进矣。宗社之祀，国之大事，其不可苟也明矣。孔子先簿正祭器，不以四方之食，供簿正，言其物之有常也。典牲署祭享所供柔毛，不足则别定可也，而似闻，将以外方上送客使所用之羊，换供云。果如此言，则苟且莫甚。吉蠲之荐，岂容如是？此弊不革，则祀事无以洁矣。内需之陈告投托、宫家之折受立案，为弊极矣，言者多矣。

虽有查问之举，而从前为官吏者，不敢以实报；为监司者，不敢以实闻。山林易见也，而京城不远之地，尚有所隐讳，外方遐远之处，安得不然？至于积年逋欠，最为民之大弊，岁久难征，害及一邑者。虽有荡涤之命，而曾为守令者，虑其解由之难出，以未纳为已纳，瞒报上司，故惠泽未究，良可痛心。若令诸道监司，一一查出而荡涤，则民可蒙惠。此弊不革，则民怨无以消矣。生民休戚，系于守令。虽有良法美意，莫如守令之是择。古之人君，特记良吏，或疏名御屏、或贴名殿柱，良以此也。哀我民生，困苦极矣。重之以失稔，何以生活？前后守令之有声绩者，监司驰闻，御史书启。若此之类，如在散地则用之，若在罢职而所犯不重则叙之。邑倅之缺，次第补遣，则民生幸矣。暗行之廉问，非不尽心，而民间毁誉，或出于好恶，其言未必尽公，而巧言饰非，则未免信听。善治而奉公者，往往罹于文罔，询诸庙堂，博采群议，若涉惟轻，众所称冤者，则当此荡涤之日，收用无乃可乎？荐举之法，使之各举所知，欲得其人，而私胜成习，类多苟充。春来此法，必须申严，毋令荐者，歇后如前可也。此弊不革，则徒长虚伪矣。勋臣家丘史，曾因收议，依先朝受教还给事，判下甫耳。今闻以大将具仁垕之陈箚，已定之令，还复沮挠。其间未安之状，不欲多言，此一事之失，数失兼焉。先王之法废而政令不信，朝纲益坏，此弊不革，则外方失其望矣。奢侈之害，非但靡财费物，贵贱无别，上下无章。安生于上下之分定，而上下之分乱，则祸何所不至？宫中服饰，先去珠、绣，堂下名官，不服绢纱。法府之禁，一依法典，则上好下甚，岂无其效？此弊不革，则民志无以定矣。人情刁蹬，日滋月深，京外人民之不能支堪，率多由此，而司饔院膳夫之于日供御膳，责征人情，其数辄倍。下辈不敢言，官员不敢告。如或告之，则后日之责，尤有倍焉。不敢言、不敢告者以此也。禁中至近之地，其操纵之恣，乃至于此，各司刁蹬，又何足言？痛惩先于饔院，则外司下辈，亦可少戢。此弊不革，则民生无以堪矣。祖宗朝治国之法，于《大典》详之矣。《大典》之外，又有《续录》，《续录》之外，又有列圣受教，此皆金石之典，不可挠者也。古人云：“国之将亡，多新制。”法久弊生，弊生则不宜胶柱，而旧章成宪，不可轻坏也。今之从政者，鲜知《大典》，《大典》既不能知，则其于《续录》、受教，又何能知乎？文科初试者之赴会试也，吏曹之于庶官也，监司之于守令也，皆讲《大典》，意有所在，而不过为虚文之归。居官莅职，任意决事，不晓法典之意者。大抵皆是金科玉条，埋没于几阁之尘埃，触法而不之知，犯禁而不之觉。郞官迁转，未必准朔，各处久任，未必久处。户、兵、刑三曹，尤是剧曹，官司为传舍，吏胥为居停，事务何以举，奸伪何以防？此弊不革，则职事无以理矣。呜呼！旧习宿弊之可变可革者，不止于此，而特陈其槪耳。孟子曰：“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臣虽无似，其所诵之言，乃古之贤圣人之言也。伏愿圣明，勿以人废言，以古之贤圣人之言，为必可行也，修之以至诚，以尽其应天之实，则人和可以致之，天怒可以回矣。旧习宿弊，何患难祛？臣之此箚，不宜宣泄。如蒙报可，下于政院，如崇敬畏等篇及弊习之可改革者，令注书抄写，分付各该司，使之或禀或行，幸甚。

答曰：“箚本之进，已多日矣。每尝观览，亹亹不知其厌也。是知忠赤之言，出于腑肺之自然，敢不服膺，而第恨不敏耳。惟卿毋以身居散地为辞，连进疏章，勤攻予之过失，岂不幸甚？箚中条陈之事，无非至论嘉猷，当令庙堂密议，而分付诸司，申饬中外焉。”备局回启曰：“大臣忧国之至诚，不以进退有异。领府事李景奭，夙宵毣毣，悬情宸极，有此缕缕万言，无非当今之药石，臣等不敢枚举仰达。古人云，当写一通，置之座侧，惟在圣上体念而已。至于自下奉行之事，则宜令六曹，各察其属之应行者，申饬京外，使有实效。”上从之。

1月7日

○甲戌，校理闵鼎重上疏曰：

申恦之纠劾，乃其职耳，且其情迹，本无可疑。外廷公议皆谓，两臣窜逐，为圣世过重之举，而臣则以为过重之中，申恦之被罪，尤有关于国家也。何者？事过于前，而虑必在后。如使朝廷之上，实有贪赃之臣，坐受辇输之赂，而为台官者，有惩乎此，莫敢发言，则其患必至涂目塞耳而后已，殿下或未之思耶？臣之前所陈愿恕李应蓍者，惜其人而不欲摘细过，为其累也。臣之今所陈请原申恦者，察其情而实欲广言路，无所壅也。臣之所虑，不在乎远，而其验已立至矣。近日以恦等为言者，连被峻斥，人人震栗，不敢出气。虽职居言责者，进不能明言，退不能争执，终不欲触人主喜怒，多见其爱身，而不爱君也。循此以过，率而成风，则实非国家之福矣。臣于向日，欲与同僚，上箚以陈，而及其发简，皆不肯从。大抵其意，皆以为恐不能匡辅圣德，而终无益耳。此不几于以姑息待殿下乎？三司之臣，亦且如此，则殿下之所亲信者，果谁人哉？将见殿下之国事，日非而无可为也。

答曰：“尔以远虑为言，不无意见，予亦嘉尚。然此事则岂宜乃尔？尔其勿辞。”

○刑曹因台谏启辞，囚淑明公主宫奴，问以筑堰海曲，贻弊民间之状，宫奴言：“初果受案于内司，筑堰于保宁地。县人前参奉李畯成兄弟营第于堰底，实欲仍占其地。”上命本道，明核以闻。忠清监司赵珩驰启以为：“畯成所谓海堰者，自古所筑，而皆是民田矣。”上怒命拿致畯成兄弟于京狱以核之，畯成称冤不已。刑曹以宫奴果有攘夺之罪，以徒三年照律，请依律文，刺攘夺二字于臂膊，命除刺，仍下教曰：“畯成营第堰底，亦难免顽恶土豪之罪。”该官悚惧以为：“畯成罪当徙边，而乃是韩兴君李山甫之孙，请用次律，断之以流三千里。”从之。

1月8日

○乙亥，东莱府使任义伯请于倭人交易时，依旧例，只行大厅之市。本道监司赵启远驰启曰：“法禁渐弛，利源难防。舌人弄奸，商人阴嗾，市法之坏，至于此极。义伯之欲开市于大厅，虽甚严截，而彼人断无听从之理。此乃无策而强为之策也。莫如先斩译官之弄舌者，严立科条。”备局回启曰：“争桑起兵，自古为戒，而义伯欲严大厅开市之制，虽出于遵旧规，而今实难行。赵启远之莫如先斩舌官云者，极其严正，请自今以后，更加申饬。”从之。

1月9日

○丙子，执义金徽引避曰：“校理闵鼎重之疏，以申恦被罪过中，而台官不能论执，至有爱身不爱君之语，不胜悚然。请递臣职。”答曰：“如彼不识事之言，不必相较。”掌令李光载引避曰：“李时楳、申恦之被罪，臣尝念其过中矣。今见闵鼎重疏辞，自顾有䩄，不胜悚然。请递臣职。”献纳柳道三、正言权大运、吴挺垣等引避曰：“待罪言地，无一裨益，物议之来，固所甘心，而爱君之诚，岂独后于人哉？第凡人意见，各自不同，言与不言，不必相迫，而儒臣既已重斥，宪官以此偕避，何敢晏然？请递臣等之职。”司谏尹鏶引避曰：“李时楳、申恦被责之过中，臣于前日避辞中，已略陈之矣。今者闵鼎重陈疏，以爱身不如君等语，显加诋斥，何敢晏然仍冒？请递臣职。”答曰：“勿辞。”徽等并退待物论。玉堂〈应教沈之汉、校理洪处厚、修撰权堣。〉上箚曰：

金徽、李光载、柳道三、权大运、吴挺垣、尹鏶，并引嫌而退。台阁之臣，以谏为任，凡有论议，宁激而不宜软。两臣流窜，公议皆以为过重，而未即论执，人言之来，固其所也。既被诋斥，俱难在职，请并递差。

答曰：“所谓公议，未知何人之公议乎，爱护奸邪，岂宜至此？尔等之是非，实涉颠倒。并出仕。”金徽、李光载、柳道三、权大运、吴挺垣、尹鏶等就职后，皆以见斥于玉堂引避。玉堂以不敢处置之意，陈疏乞递，上下教曰：“昨日两司处置，其在明是非之道，不得不使之出仕，而既已见递之人，似难察职，犹且强迫，亦涉未妥。并姑递差，以遂其欲守廉隅之志。”

1月10日

○丁丑，进善徐元履上疏曰：

新设之官，入侍书筵，不可无定式。若依本院规例为之，则春坊直宿，非荫官所敢安，至于进讲，则事体尤重，何可当也？臣意以为，别设非为讲官不多也，或者为书筵广资益之意，则何必拘于本院规例也。每于进讲之日，进善、咨议二人，相替入参席末，以备文义问难，如经筵特进官之例，则别无所妨。臣愚不足言，得其人而责任，则逐日入参，必有其效。愿下臣议，令该曹禀处。

礼曹回启曰：“初置赞善、进善、咨议，意非偶然，而前后膺是选者，皆执㧑谦。今者徐元履深得当官尽职之意，而既与特进官不同，轮直、进讲等事，当依本院规例为之。第念，宫官多至十员，今若轮回替直，则进见之日少。除其替直之规，非有事故，则每于书筵上下番之外，别为入参，以备问难，允为便益。至于进讲世子，如有别教，则间或进讲，亦无不可矣。”从之。

○前领议政李景奭上疏曰：

伏承圣批，温谕谆切，感激涕泣，不知攸报。第臣于前箚中，有措语失实之事，敢复冒陈。无论是非轻重，有所闻见，则论列职耳。泛论则记人之过，非厚德之事；发人之私，为讦直之归，君子之所不为也。自国家待台谏之道言之，则其论过中者，不用可也，其言失实者，递职可也，罢亦不可，奚至于窜？陆贽之言曰：“谏者之狂诬，明我之能恕。”狂诬之言，尚可恕之，则岂可以辞语之失实，遽窜台谏，使人人结舌，而言路闭塞乎？时楳之留札，未知有何曲折，而若以为故留，则亿逆之际，无乃或有非实状乎？此事，臣于身上亲阅之矣。臣与领中枢府事李敬舆，姓及爵名适同，或有误传某札者，不过相知间存问之书。柝封之后，始觉其误传，而传者已去，过数日还授之。时楳之还授其书也，台谏适到此际，何其不幸也？若以为，故留而示台谏，则世间宁有如许人乎？人之心事，苟如此则平日所行之事，必有奸巧之甚者。奸巧人之心事，诚非所可测者，臣不敢知，而设以此罪之，非关国家事，窜逐则过重，而苟非目睹，则亦罪疑者也。勒定其罪目，未知于圣王之法如何。大槪定人之罪，当随其事之是非，比如丈尺、权衡，随物而应之也。若先度其物之长短轻重，而不以丈尺、权衡准之，则长短、轻重，何以必得其中乎？如欲去偏党之私，亦莫若勿以色目，而惟察其事之是非也。公听并观，随其是非而进退之，岂非无偏无党，荡荡平平之王道乎？缘此一事，台臣不敢伸己见，举朝无复言是事，则其为言路之害，不待他日而已可知也。此不几于子思所谓，莫敢矫其非者乎？臣之所虑，实在于此，其敢为一二臣之地乎？然此特臣因下教，而略陈其愚见，惟在圣明之财择耳。臣之惶恐，到此益深，臣当待罪之不暇，尚何敢论时事之是非乎？昔石建为郞中令，奏事下，建读之惊恐曰：“书马者，与尾而五，今廼四，不足一。获谴死矣。”石庆为太仆，御出，上问车中几马，庆以策数马毕，举手曰六马。古之谨慎之人，告君之礼如此，而臣于许檍之事，一言而二失。近闻檍之入南汉也，职是缮工监役，而臣乃云进士，其战胜也，特赐直赴武科，而臣乃云，即授刑曹佐郞。特因其传说而错认，亦缘臣迷忘而纰缪也。先王因故相臣金瑬之议，将出城，而旋即睿断还入也，冰坂险艰，许檍有所左右之劳，故特授工曹佐郞。虽有直赴之命，而渠不自言，该曹不为举论云。今之所闻如此，前箚之语误矣。

答曰：“申恦等事，卿抑未知其详耶？既见可骇之事，而诿以非关国家而置之，曾所未闻也。许檍事，年久不能记忆，其势固然。卿有何失？卿其安心焉。”

1月12日

○己卯，日晕两珥。白气一道如虹，出自右珥。〈此乃白虹贯日，而日官不敢斥言之也。〉 ○以郑维城为都承旨。

○宁海府使崔惠吉应旨上疏，陈民弊，上优批答之。

1月13日

○庚辰，右议政李时白呈告至三，命皆不允批答。

1月15日

○壬午，以闵应亨为大司谏。

○世龙妻在伊川围篱有病，命内医，赍药物往救之。

1月17日

○甲申，以尹绛为吏曹参判，姜柏年为承旨，尹鏶为司谏，郑斗卿为校理。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而问之曰：“清使回到平壤，何无监、兵使核问之举耶？”领议政郑太和曰：“彼人之事，类如此矣。”上曰：“清使到松京发卖之物，多于两西，无乃守臣之不能周防，而然耶？”太和曰：“松京市民，惶怯行赂，自前而然。至于白绵纸，则才索于地曹，旋卖于松京，此实前所未有之事也。”太和又曰：“见东莱府使状启，则倭人欲贸甲胄、马匹，而闻朝廷不许，大有所缺望。盖其意，欲用此两物于旧大君社堂云矣。”上曰：“倭人之所欲，实如儿戏也。”上仍语及申恦事曰：“三司俱递，闹扰莫甚。外议谓何？”太和曰：“臣于向日，恐圣怒益激，不敢开陈，而中外之人，皆言远窜过重矣。”左议政金堉曰：“臣详闻李时楳之实状，其罪岂可至于流配乎？”太和曰：“申恦避辞，前后朦胧，实坐朴愚。”上曰：“台谏之言，贵在明白，岂宜如是？闵鼎重之疏，则有以李时楳为用意，而疑申恦之见欺，此亦未可知也。是非不明，议论多岐。近见言事者，势窘辞竭，则辄发宁激不宜软之语，是何意也？以予观之，恦与时楳其罪惟均，岂可使恦安卧南土，而时楳独窜北塞耶？其令该府，移配时楳于南方。”承旨洪命夏曰：“抵书干求，未必应蓍独然，不足为累，而恦率尔论劾，曾不顾惜，诚可叹也。盖恦之为人，本来愚戆。曾在先朝，驳论崔鸣吉，至请削爵，先朝斥之，出补开城教授，其不矫饰，可知矣。且权涛尝为言官，目见乐安郡守林庆业馈遗金瑬，令郡人纳其物录，因劾金瑬，先王以为大臣不安其位，出补涛为兴阳县监。未几旋即收用，此亦可据之事也。”上曰：“今日之事，不及于先朝者多矣。何必此为言？”校理洪处厚曰：“宁激不宜软之语，实在玉堂箚中。臣诚惶恐。”上不答。命夏曰：“关节之律，当以制书有违论断，而先朝特命流配耳。”太和曰：“此便是成宪也。”上曰：“姑欲观李应蓍照律，而处之矣。”命夏曰：“可惜之人，因细过而遽至于此，可慨也。”上问：“可惜者为谁？”命夏曰：“李应蓍素负人望，廷臣中不可多得。申恦亦决非欺君之人，俱可惜也。”上曰：“李应蓍事，流俗之所不免，至于申恦，则今世之所不见也。苟为朴直，夫岂如是？”堉曰：“春等纳钱，或以米、或以钱，使之随时以纳为便矣。”〈时，京畿宣惠厅春等米，有以钱上纳之令，故云。〉上曰：“钱、米通行，此实便矣。”堉方力主是事，乃言：“行旅多能用钱，自此庶可遍行。请以两南铜铁，设局铸钱于各营，俾得流行于中外。”上以年饥难之，问于大臣，太和曰：“输送京中，亦有民弊，如此则未或不可。”堉曰：“故宰相宋赞年满九十，特陞资级，优老之典，古例如此。今者闵馨男年今九十矣。”上命该曹，考例举行。仍问：“宰臣之耆老者几何？”太和曰：“金堉、赵翼、闵馨男、尹䌹、金寿贤、金荩国、尹履之、沈詻、南铣九人矣。”上曰：“时势如此，未遑养老之典，良可叹也。顷见上言中，裵景顺之父年今百有五岁，其令该曹，给与食物。”太和曰：“朴潢母年亦九十三矣。”上曰：“今在何所乎？”户曹判书李时昉曰：“可使所在之官，特给食物也。”从之。太和曰：“金集年满八十，才有加资之命，而犹未及于崇品矣。”上曰：“予未之思也。即令加阶。”命夏曰：“遇旱灾，避正殿，以得雨为限。今者因星变避殿，与前有异矣。”太和曰：“岁且换矣，宜还正殿。”上曰：“予尚有忧惧之心，岂宜遽还正殿也？”

○谏院启曰：“顷者申恦之论劾李应蓍也，其官则法司也，其事则目睹也。其间虽有曲折，而应蓍之关节，自不敢谓无，则申恦之纠劾，乃其职耳。以法官纠官邪，夫谁曰不可，而殿下以情外之事，致疑于不当疑之地。犯律之人，未及议谳，论劾之官，先加窜逐，又以护党二字，为箝制言官之地，不但用律之道，有所颠倒，其为言路之忧，果如何哉？自是厥后，今几日矣，而台阁寥寥，曾无一言，此可见言路已塞之验也。他日殿下之过举，虽有过于此者，雷霆之下，人莫敢出一言抗一辞。今日之事，不但为痛哭流涕而已也。至于李时楳之事，虽不关于言路，而原其本情，则或不无出于无心，此实罪之疑者。罪在可疑，则其罪虽重，尚从惟轻之典。况时楳之罪，在于有罪无罪之间，而执其可疑之端，遽施窜配之律，不亦过且重乎？噫！今日何等时也？天灾时变，叠见层出，危亡之祸，迫在朝夕。殿下之恐惧修省，靡不用其极，则当此之时，廓开言路，咨访阙失，固是第一急务。安可以既往不说，而终累大德乎？臣等此言，非为两臣地也，区区血诚，实出于忧爱之至也。请还收申恦、李时楳远窜之命。”答曰：“尔等为一奸邪之申恦，便为痛哭流涕，不亦可骇之甚乎？所言无伦，予不胜痛叹也。”献纳李迥、正言黄儁耉、朴承健引避曰：“两臣之窜，实圣朝过中之举，而雷霆之下，无一人争之者，不但舆情之闷郁，其为圣德之累，为如何哉？臣等非不知言一出口，重谴随之，而职忝言地，目见君父之过举，则岂可以一身之利害，而含默不言，以负殿下耳目之寄哉？言路之开闭，所关大矣。区区所怀，不可不达，故相议论启矣。今承圣批以为，一奸邪之申恦，便为痛哭流涕为教，臣等不胜瞿然之至。臣等此言，为圣德也、为言路也，而辞不达意，致有严旨，何敢仍冒？请递臣等之职。”答曰：“为国之道，去邪而已。尔等勿辞。”掌令徐挺然引避曰：“臣所见孤陋，欲待同僚之出矣，昨见谏院启辞以为，台阁寥寥，曾无一言。臣亦台官之一也，何敢晏然？请递臣职。”答曰：“斥一奸邪，便谓之拒谏，此实古今之所未闻。尔等之见，不亦谬乎？其勿辞。”迥等并退待物论。玉堂〈校理洪处厚、修撰李庆徽。〉上箚曰：

献纳李迥、正言黄儁耉、朴承健、掌令徐挺然并引嫌而退。遇事论执，台谏职耳，不可以措语过激，轻递多官。欲待同僚，意在慎重，尤无可避之嫌。请并出仕。

上从之。

○庆尚监司赵启远驰启曰：“以鬃笠、硫黄等事，发缄勘问于元䎘，则䎘对以‘侄子元相以李应蓍之意，送笠具，故果然妆还。至于硫黄，则曾到尚州，有一人持纳李应蓍书，书中有曰：“家奴居在尚州，切有所诉，如非难事，采施何如？”云。问其所欲，则愿纳硫黄而受其价。营中方求贸此物，故乃即许之。及其覆书，并陈此意，欲令应蓍，知其所诉之为硫黄事也。大抵鬃笠妆送之罪，在所难免，而硫黄急于戎器，循例买卖，不专为私请。’云。”事下宪府。

1月18日

○乙酉，礼曹启曰：“往年淑明公主〈青平尉沈益显尚第二公主。〉出阁时物种单子中，有待明春备给之教。请令有司举行。”答曰：“正值春穷，赈饥方急，姑待秋成。”

1月19日

○丙戌，谏院更申前启，请还收李时楳、申恦远窜之命，上不从。仍命李迥等，明日来待阁门外。

1月20日

○丁亥，献纳李迥、正言黄儁耉、朴承健来诣阙下，上召见之。仍命校理洪处厚、修撰李庆徽〈玉堂入直之官也。〉入侍。上谓迥等曰：“申恦之事，尔等何以知其冤耶？其各言之。”迥曰：“凡台官虽以风闻论启，亦不可罪，况恦之亲见者乎？”上曰：“泛论之，则尔言亦然。但近来论启之说，殊与予意相左，玆以引对，欲闻其详。”迥曰：“日字差误，不宜深究，而目睹论启，遽被重罪，臣只为他日言路杜塞之虑也。”上曰：“此外无可言耶？”迥曰：“李时楳初不以其书示台谏，则固善矣。然亦岂有用情陷人底意乎？”上又问儁耉、承健，两臣惶惧不能明言。儁耉只曰：“臣意与李迥同。”承健只曰：“为言路虑耳。”上曰：“尔等之言，予既闻之，而与予所见有异，予当言之。国家设台谏，意非偶然，岂可以申恦之论事为非也？第于论事之中，亦有是非之端，虽以风闻论事，若出于公心，则有何罪也？恦则不然，既去书中之要语，又不免日字之差违。初有用意之迹，后有欺罔之罪，虽谓之奸邪可也。为恦之道，直举其书辞，无所删削，则虽论以重律，未为不可。国家优容台谏之道，予岂不知？但如恦用意之事，岂可诿以台谏而不罪乎？人皆谓恦朴直，朴直者果如是乎？应蓍缄辞，殊无礼让之风，又况以名士大夫，通关节于武臣，其罪固不轻矣。法府照律，尚今迁延，故应蓍时未被罪，此事究竟之后，两臣远窜，方可限年，故初不定限者，亦以此也。予若以恦之劾应蓍为非，则罪应蓍，岂至于此哉？予意言之已悉，尔等亦宜尽言。”迥、儁耉曰：“臣等只以论事得罪为虑矣。”上曰：“尔等苟或不知，则不敏甚矣，知而如此，则诚极非矣。”承健曰：“论事之体，初启未必尽言。恦之论事，亦未免循例耳。”上曰：“尔等犹未释然乎？”迥、承健曰：“用意之迹，既未现著，中外之人必曰以言获罪矣。”上曰：“尚州奴三字及虽非此处之失一款之语，有大损益于应蓍，故恦删去之，其愚直，异乎人之愚直也。尔等徒知其一，未知其二。在国家辨别邪正之道，岂可置之？古人云：‘爱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尔等可谓阿其所好也。”迥等引避曰：“亲承阿好之教，何敢冒居言地？请并递职。”上曰：“阿好云者，非全然循私之谓也，而尔等以此引避过矣。勿辞。”迥等退待物论。洪处厚曰：“恦特一愚人也。虽有用意之迹，而实状不著，既被重律，罚已行矣。渠亦必自反，愿赐开释。”上曰：“李时楳则果无现著之迹，似不当勒成罪案，虽谓之无罪，亦可矣。恦则迹实难掩，岂不可恶？”处厚曰：“臣知恦之为人久矣，决非奸邪之人。”上曰：“予言之甚悉，而台臣犹未晓解，犹谓申恦无所失，诚可笑也。”处厚曰：“天威之下，不得尽其辞，宁有他意？”上曰：“国家于李应蓍、申恦，何厚何薄？唯当据法治之。外议何以专咎时楳耶？申恦既非菽麦不辨，则岂必待时楳指嗾而为之耶？人皆归罪于时楳，以为全释申恦之计，诚可骇也。如闵鼎重之再疏攻斥，不已过乎？不可以疑似之迹罪之，李时楳其令放释。”上仍问李庆徽曰：“此事是非，尔意如何？”庆徽曰：“臣才从外方来，未谙颠末，故不敢强对矣。”

○宪府启曰：“李迥、黄儁耉、朴承健引嫌而退。以言为责，所论者公耳，阿好之教出于意外。有何可避之嫌？请并出仕。”上从之。仍教曰：“李迥等全不解事理，良可叹也。”

○献纳李迥、正言黄儁耉、朴承健引避曰：“臣等以申恦事，冀回天听，连日论执，特蒙赐对，谆谆诲谕，不啻如家人父子。臣等虽甚迷暗，岂不知圣意所在，而但臣等所虑者，只为言路之有妨、用罚之失当，反复陈达，不敢承教矣。既有未安之教，又下不解事理之批，臣等聚首惶惑，无地自容。何敢仍冒言地？请递臣等之职。”答曰：“勿辞。”迥等并退待物论。宪府启曰：“献纳李迥等，并引嫌而退。前席赐对，实是优容之道，虽有未安之教，出于诲谕之意，有何可避之嫌？请并出仕。”上从之。

○上下教曰：“李应蓍推考，何至今不为照律耶？”宪府论应蓍求索朱鬃笠、防纳石硫黄之罪，以杖九十，徒二年半，尽夺告身照律，上从之而命除杖。又命与申恦同律。

1月21日

○戊子，以金益熙为大司谏，鲜于浃为司业，闵馨男加辅国，金集加崇政阶。〈馨男年满九十，集年满八十，因筵臣所白，有加资之命。〉

1月22日

○己丑，谏院以申恦等事连启，上不从。仍下教曰：“献纳李迥等扶植不正之人至此，其志将欲何为？如此党恶之人，不可一刻置诸台官，并递差。”又下教曰：“申恦身为台官，用意陷人，重以欺罔，其罪极重，而特用末减之典，则可谓幸矣。党类齐愤，必欲全释，置之于无一毫罪过之地。此等邪念，未必不由予处置之歇后也。前日申恦与李应蓍同律之教，还收勿施。”承旨郑维城、洪命夏、姜柏年启曰：“谏院多官赐对开谕，上下之间，诚意蔼然，此实近来罕有之盛举也。诸臣不能详陈所怀，径先退待而出。申恦既蒙减律之后，仍又论执，虽不能仰体圣明开谕之意，而亦岂有他肠哉？连下未安之教，至于一时特递，恐非圣明优容台阁之道也。”上不听。

○禁府以李应蓍配延安府，命远道定配，乃改配万顷县。

○特除李迥为镜城判官，黄儁耉为三嘉县监，朴承健为龙安县监。

○上下教曰：“近来政官，必日晏而来，日暮而罢，事甚不当。政院检饬。”

○礼曹启曰：“臣厚源顷因李尚安旌表事，面禀于榻前，仍及同时战死复仇将金良彦事曰：‘此人之死，无愧于旌表，而本曹无文籍，旌表与否，无由得知。至于故丰川府使朴荣臣则适变时，猪滩之战，骂贼不屈而死，今闻初无旌表之典矣。’自上以更加闻见禀处为教。以金良彦事，查问于关西，则其时既已赠爵旌闾云，而朴荣臣事，考见《政院日记》，则备局草记有曰：‘李重老、李圣符、朴荣臣、尹廷俊、李师朱、权浩元，一时败没战死之状，虽未得闻，而心常矜愍矣。今者尹廷俊妻李氏，手持一单子，亲诉于本司曰：“廷俊与朴荣臣，一时被执，奋骂逆适，而荣臣在傍，同辞奋骂，李守白指嗾降倭，举刃乱斫。”云，至于碎齿斩舌，实如此言，则廷俊、荣臣，当与朴永緖一体褒赠，而阵上之事，证验无人。令黄海监司详问于阵上生还之人，特加赠爵之典，而自该曹先行恤典。荣臣、廷俊则家贫尚未敛葬，并令该曹，题给葬需宜当。’即蒙允许矣。据此而言之，则两人之事，别无异同。且闻有瓮津士人等，以其县令尹廷俊死事之状上疏，而其誊本在廷俊家。求见之则其疏曰：‘战败见擒，贼欲其屈膝而不屈，骂贼被斩，视死如归。’云。死节之状，推此可知，而旌表之典，不行于其时者，未知其故。请问于大臣。”前领敦宁李景奭言：“此事未详颠末，强其不知而献议，有所不敢。”领议政郑太和、左议政金堉言：“尹廷俊、朴荣臣同时死节之状，士夫间至今传说。且有载于《政院日记》中者，两人一体旌表，实合褒嘉之典。”从之。

1月23日

○庚寅，宪府启曰：李迥、黄儁耉、朴承健等，亲承诲谕之后，犹执全释之论。虽不解圣意之丁宁，而夫岂有一毫他肠哉？言事三臣，一时补外，殊非圣朝优容谏臣之道，请还收补外之命。“累启而不从。上下教曰：”李迥瓜限之前，若或迁移，则该曹难免责罚矣。“

○大司宪闵应亨在杨州陈疏引疾乞免，上许之。

○兵曹判书朴遾上疏，论时务五条。

其一言，阃帅、边将资用没策，一应供亿，专责水军，辗转滥觞，侵虐备至，散亡相继，徒拥虚簿。盖边将辈，收布于水军，除出粮军、馔军，以为自供之用，而以其馀布，略给堡下土民，及其上司点阅之时，按簿呼名，点毕还散，其可得力于急难乎？国家初不料理边将之厨廪，而欲禁其侵渔军卒，何可得也？臣愿三南边将，依西北例，以元谷给料，而但国储不敷，宜以统营会外之谷，计给廪料，无统营所储之处，则除给元谷之耗，以为支用之资，而严立科条，痛禁收布，如有犯者，绳以重律。或云统营之谷，系是军饷，亦难一向支放，观其镇浦大小，量其土兵多寡，以统营之谷，分等散给，春秋粜籴，存本取耗，资其粮料，允为便益。此在庙堂裁处耳。其二言，山郡僻邑，亦有水军，距其入防镇浦，或至五六日程。收布之弊，实由于此。设令绝不收布，使之入防，生长山邑之人，岂知操舟之术乎？今若移此山郡水卒，换彼沿海陆军，则较诸利害，实为两便。自在先朝，已有此论，而终不果行者，水陆之役，苦歇悬殊，遽尔换易，虑有怨端故也。臣愿沿海陆军，不变旧号，亦不世传，只从附近而分属舟师，山郡水军，随其本额，代行陆军之役，则水陆之军，各得其便，而日后山郡水军之死者，代以陆军；沿海陆军之死者，代以水军，则不出数十年，山郡水军，尽变为陆军；沿海陆军，尽变为水军矣。其三言，流移之民，无所定居，深山穷谷，为一渊薮。畬田不入于收税，漏名不籍于军簿。臣愿随其所居，籍其户口，依户牌馀丁之法，而米布、力役之法，量宜定式，以分良民偏苦之役，则其于国计，所补非细。如有土豪容接隐漏者，按法治之，使勿任意去来，则逃移之弊，亦庶乎止息矣。其四言，列邑军兵、各司奴婢，逃亡甚多，还集无期，其故何也？此辈逃去之际，先卖其田宅，其间或有卖之不尽者，而每年贡布，例征族邻，为族邻者，或自占其田宅，以为己业；或鬻于人，而充其布。彼逃移者，虽有还集之心，已失聊生之望。臣愿特施旷荡之典，宥其逃役之罪，使之还集，而既还之后，贡布之积欠者，并皆蠲免。又除本年身役，容其复业，而且其田宅，曾已自卖者及族邻所占所鬻者，无论其价，悉令还给。虽其原居不逃者，此辈之田宅，自今为始，勿许私相买卖，则存者必不轻易去土，而逃者或可因是还集矣。其五言，顷因柳廷益建白，以南边战舡所载铜炮改备事，既已分付，而窃闻，功役颇多，一时改造，其势诚难。且铜炮之设，其来已久，虽有破裂之弊，此皆任事之臣，不能致谨而然也。今若尽弃旧炮，改以熟铜，则不但民弊不赀，所易之熟炮，亦难一一精造，不若仍旧，而虽或改备，稍待年丰，随力随造，或令统营，精造分给，则是亦一道也。

答曰：“所陈诸务，实非寻常迂缓之计，予甚嘉悦。当令庙堂议处。”备局回启曰：“南方边将粮馔，皆出于水军，议者言之久矣，湖西则自设大同法，已有此论。请令该厅，酌定边将月廪，各减本邑之米，两南边将朔料，姑以统营谷及各官元谷耗数，参半计给，更观事势。各浦镇堡，量其大小，给与粜籴之谷，以为存本用耗之地。水陆军换定之举，自前已有此议，而水军则世传其任，自是法典，故以此为难。今若只从附近，分属舟师，而不为世传，则依此施行，似为便益。流移不定居之民，日益增多，而军簿渐虚，诚能各出米、布，以分良民之偏苦，则其于国计，岂少补哉？请令兵曹，详讲节目，分付诸道。军役逃避者，其田土许令放卖，以应其役，还集之后，征其价而还其田土，亦有法例。疏中之意，与此相符，请依此施行。减其番布，开谕还集等事，亦宜举行。旧炮改造事，姑令停止，以待秋成，更议处之。”下教曰：“熟铜炮难办，则虽代以铁炮，不可停废。况其铜炮鬻卖，则足以充其措备之物力，以此量处宜当。原疏中，逃军既集之后，又减本年身役，容其复业之说，亦似有见，依此施行。”备局即询，匠手以为，铁炮不便于用，请以旧铜炮改炼以造，俾无破碎之患，从之。其后以统营耗谷，充给边将廪料事及水陆军换定事，议竟不行。

1月24日

○辛卯，黄海监司郑知和乞解本职，归救母病，许之。

○持平吴翮上疏辞职，其疏曰：

谏院三臣引对之时，咫尺前席，温谕丁宁，曾未隔宿，遽降特递之教，继以补外之命，天地之大，犹有所憾。至于申恦之罚，既减其律，旋即还收，此岂古圣人不迁怒之义乎？顾此三臣，虽未解着面谕之意，宁有一毫他肠哉？况李迥以独子无兄弟之人，家有老病之亲，而遽作北塞数千里之行，父子相诀，情事戚矣。孝理之下，宁不恻然？今方避殿，久未还御，恐惧修省，靡极不至。政令之间，当务和平，喜怒之际，宜加戒惧。伏乞圣明，亟霁雷霆之威，以示日月之更。

答以勿辞，察职。

○玉堂上箚，请还收李迥等补外之命，不从。

○大司谏金益熙上疏曰：

伏见，殿下天锡圣智，不患不明，不患不断，而第乾刚太亢，有自用独运之病；天怒暴发，少宽裕舒泰之气。群下进言，稍咈圣旨，辄震以不测之严威，加以情外之罪名，若将永弃而不齿焉，君臣之义，岂宜如此？伏闻，顷日筵中，又有今之台谏狗彘不若之教，噫噫其太甚矣。臣闻，圣人辞不迫切。程子曰：“余平生，未尝恶言骂人。”设令当时任言责者，识见或有不逮，体例或有所拘，不能尽合圣意，亦何大罪而遽斥以非类乎？惜乎殿下之言，驷马不及，而入侍诸臣，不敢发一言，匡救其失，臣以为至痛焉。世宗大王，东方圣主也。臣伏见，其行状有曰：“礼遇群臣，嘉善而矜不能。”曷尝如殿下之严辞峻教，以责其不能乎？至于宰列、侍从之臣，或以言事、或以眚罪，挞市者几人，下理者几人，削籍流窜者又几人哉？去去来来，不绝于道路，此实先朝数十年间，所未有之爻象也。臣固知殿下闷周纲之解弛，恶朝著之乖离，断然行此督责之法，而但人君用法，必举直错枉，行以至公，然后人知畏惧，不敢慢焉。苟或不修其本，务矫其末，徒以声气威怒而已，则上愈严而下愈慢，其弊不可胜言。伏见，近来有识窃叹，长老咨嗟，咸忧法网之渐密，而见其朝纲国体，率不能及于先朝，此可见督责之无益于治体也。申恦、李应蓍之是非，举朝已尽言之，圣察亦已审矣。殿下初疑恦与时楳，同心陷人，而旋悟时楳事迹未著，特赐全释，则恦之所坐，亦在难明，岂但以论事奏对之差误不敏，遽施远窜之律，而应蓍为人实可惜，亦岂可以微过小疵，遂掩其美乎？况关节远配，出于先朝，一时矫弊，实非不易之正律，臣谓，恦、应蓍之罪，皆可量减也。李迥等前席赐对，不察圣意，出而论启，亦欠曲折，而其视诸臣之惮于照律、怯于处置，不分是非，唯事引入者，犹为沾沾自喜，不避事之言官，而圣明不谅情实，遽加斥逐，物情莫不惊叹。况迥有老父年垂八十，死亡无日。迥以独子，远赴塞北，情理之憯，尤可矜也。殿下既减申恦之罪，而谏臣激之，则还寝恩命；李迥等之外补，宪府启请还收，而命于瓜限内勿迁。此等指挥，常若与群下务为争胜，此岂大圣人廓然大公，观理是非，当喜当怒，各付其物之意乎？窃惟殿下聪明仁恕，有好生之德，刚健寡欲，无声色之娱，真可谓不世出之资，而发于政、施于事者，或有如是之可憾者，其故可知也。臣闻，沈潜刚克，高明柔克。虽有睿质，必须学问而成德焉。殿下久劳于外，既少讲学之日，作其即位，又值多事之时，功利之说杂进，性理之谈殆绝。每于临事应物，欲以智力把持，致令血气用事，失其中和，可胜惜哉。伏愿殿下，切实典学，矫治病痛，常以义理，浇灌心胸，使气质之用少，学问之功多，则动静云为，自然纯粹无疵，纶綍之发，无非温厚和平，足以感人，岂有不忍闻之憾？刑政之施，无非宽恕恻怛，足以服人，岂有无所措之叹？至于应蓍、恦等，罪之轻重，罔逃天鉴，不待群下之请，而必有涣发之恩命矣。且臣前忝铨曹，见侍从官案所载人员，罢黜作散者，过其半焉。每临注拟，常患不足。当此人物眇然，岂无可惜之才乎？臣谓，除其辜衅至重，不齿公议者外，其馀眚诖轻罪，似在收录，而至于见递台官之不付军职，既无前例，又过累月，请议大臣处之。

答曰：“尔其勿辞，调理察职。所陈事，当体念焉。”

1月25日

○壬辰，地震。

○以郑世规为大司宪，沈之源为知经筵，南铣为同知经筵。

○宪府请还收勿施申恦减律之命，上从之。

1月26日

○癸巳，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领议政郑太和曰：“灾异叠见，昨又地震，惊惧之象，不可尽陈。”上亦忧之。太和曰：“查问使许积，自西来时，晓行见白星复出云矣。”积曰：“光芒大如盆矣。”金堉曰：“所谓白星，非星也，乃蓬絮之类也。且前则出于尾、箕之分，而今则出于东南间云矣。”又曰：“谏院诸臣，固不宜补外，而况李迥有八十老父，以独子无兄弟之人，千里远别，足以感伤和气矣。”太和曰：“情理可矜，孝理之下，合有宽恕之道。”上曰：“守令异于徒配，自可往来省觐。但虑其为人，不足以奉职耳。”堉曰：“赵寿益曾为谏长，不即进参鞫厅，坐此编配，旋蒙放释，而尚未收叙。臣闻，其时事亦有情实之可恕，且其为人可惜矣。”上曰：“虽曰无情，事涉可骇，故不得不罪矣。大臣之意如此，收叙可矣。”金益熙曰：“申恦论事，似不明白，固有所失，然其所论，既非失实。且言事之臣，岂合远窜？李应蓍通关节于武将，殊欠士夫处事之道，而其人可惜。况关节之罪，至于编配，元非定律，先朝欲矫一时之弊，非垂后不易之典也。臣谓两人之罪，并宜量减。”上曰：“暂行国法何妨？”积曰：“采参人收捕时，江边之民举皆涣散，安集之策，不容少缓。宜捐米、布，以为抚摩之地。”上令庙堂议处。朴遾曰：“令本道择定差使员，分给谷物，而招集之可矣。”上从之。

○礼曹启曰：“校理闵鼎重所荐郭志明、宁海府使崔惠吉所荐李徽逸、权暻等，已有礼招之命，而我国定制，本无聘之以礼币之事。窃观祖宗朝故事，虽有下谕给马之规，亦出于上教。宣祖朝有以遗逸被荐者，指不胜屈，而其初授职，不过参奉。未闻先有礼招之举，而给马下谕，乃在于屡征不起之后。必须熟讲定式，可以永久遵行。请令庙堂裁处。”备边司请令铨曹，各随其才，除授相当职，分付本道，使之上送，从之。

○上闻许积之言，令日官更候白星。日官连日测候，终未之见。

○庆尚监司赵启远驰启曰：“土贼蟠结于湖、岭间，已数十载。往在己丑年，尚州牧使李𢡿、开宁县监金珩等收捕诛戮之后，馀党骇散，两人既递，贼徒复聚，白昼杀人，渐肆其恶。今幸捕得数十人，严讯钩问，则就服者十五人矣。”刑曹请令道臣，枭示于各邑境上，从之。

1月27日

○甲午，副提学慎天翊上疏，引疾乞免，许之。

○兵曹以朴遾疏中，流民征布事，条列以启，下教曰：“流民收布，虽已讲定，而今年春秋，则民之饥寒俱甚，似难侵扰矣。”

1月28日

○乙未，谢恩正使麟坪大君㴭、副使兪㯙、书状官李光载等赴清国。

1月29日

○丙申，以宋浚吉为执义，吴竣为大司宪，李后山为黄海监司，郑世规为右参赞。

1月30日

○丁酉，右议政李时白上箚乞免，答曰：“前后之批，摅尽予怀，无有底蕴，而卿之㧑谦，何至于此？试观今日之国事，勋旧元老大臣，其可奉身退休乎？卿若不出，予怀蹙蹙，若涉大川，无有津涯，其何以为心？惟卿金石其操、冰檗其行，台鼎之任，舍卿其谁？予意已固，卿岂迈迈？勿为控辞，卧阁论道，以副如渴之望。”

二月

2月2日

○己亥，全南道光州等五邑大雷。

○上御昼讲，讲《书传》《多士》。参赞官姜柏年曰：“古人多以天命言之。《大学》亦引顾𬤊之言，而其本在敬。臣曾忝春坊，侍讲书筵，因文义，圣上有教曰：‘敬是惺惺法。’臣至今不忘于心，愿上毋失此念焉。”

○宣惠厅启曰：“忠清道进上价米，勘定列录以启，则下教以为：‘此皆民之膏血，岂可滥费？或减其价米，以补民役。’臣等于大同设施之初，进上物种，自京给价封进一款，非不相议，而莫重上供之物，不敢容易变通。及承上教，广募下辈之能办者，以各种价米，算定以给，而第外方所产，贸于京中，其势未易。封进之际，亦有所费，应募人等要索厚价，则比诸本道所定之价，加给之数，多至四百馀石，而其中若干种，略减其价，所减者仅六十馀石矣。诸殿朔膳，虽或复旧，而本价亦不下三千一百馀石。以此定式，一如京营供上之例，似合便宜，而第法久弊生，毋宁留储本价于公家，随其节产，贸诸市上，一如中朝古例之为愈，故大臣曾以此意，陈禀于榻前。宗庙荐新及诞日、正朝、冬至物膳、腊肉则依旧例，自本厅给价封进，而朔膳节产中，如清蜜、雉獐、鱼盐、果实之可以预备者，亦依例封进。至如生鱼之类，随其节产，或以他鱼代封，各于当产之月，列书物目，禀旨受点，随节贸进，恐无所妨。若于阙门之外，别设分院，称以外司饔，计其生鱼价米，分为四巡，各于其节，输置库中，其所市贸，使本院官员主之，比于市直，稍优其数，则持鱼者，必将求卖而先至，大臣之意，亦不外此。虽不特减其价，而变通之道，舍此无他。”上命议于诸大臣。前领敦宁李景奭以为：“苟或京外两便，节产无乏，则试之何害？至于列书物目，禀旨受点，似涉烦琐，揆以事体，未知其必当。”上下教曰：“观此献议，盖其难便之意，而三千馀石之说，尤可惊骇，固当变通。但诸殿进上之物，归之于本道，则民弊甚多；委之于私主人，则虚费亦多，别设外院，则弊必及于市廛。无已则诸殿进供应入之价，从略定数，别置于空阙，使中官掌之，随时贸进，则非但依中朝古例，亦无浪费民生膏血之患。更议于大臣。”李景奭以为：“别设饔院之弊，诚如圣教。若依指挥，善为奉行，则其弊必省，无容他议。”领议政郑太和以为：“该厅启辞，臣亦同参，而不能的知其行之无弊，犹有后虑矣。伏睹下教，圣算所及，迥出于群下料度之外，不胜感幸。”左议政金堉以为：“伏睹圣批，此诚视民如伤，菲衣恶食之盛德也。既轸本道之苦，又念主人之费，仍虑市廛之弊，欲依中朝古例。委曲至此，岂有三处毫毛之弊，百姓浪费之患哉？令本厅定式举行而已。但中官非忠直，克体圣意者，久则不能无弊，极择而授任，严法而禁滥，以为永久可行之道。”上命依议。

2月3日

○庚子，上御昼讲，讲《书传》《多士》。

2月4日

○辛丑，上御昼讲，讲《书传》《无逸》。上谓筵臣曰：“人君不待躬稼，而宜先知穑事之艰难也。至如世子，生于深宫，何以知之？玉堂官之兼任春坊者，宜以是开陈也。祖宗朝设水田于后苑者，欲使继体之君，得以知之也。予尝于耕耘之时，使世子往见之矣。古人诗云：‘锄禾日当午，汗滴田中土。’其勤苦，据此可知矣。予往来西路时，见一瓦屋在路傍，入而憩焉，则谷草、杂物散置庭户，无可止接处。此则民之稍富者，而其家间苦态如此。何况蔀屋如斗，草食难继，而长夏荷锄，或饥或食者乎？思之未尝不恻然。”特进官李时昉曰：“近来民间多不务农，宜下谕诸道，更加劝课。”上命承旨，草教而谕之。时昉又曰：“丙子乱后，裁减贡物，每患不足。况奉常寺乃祭享重地，尤似未安。如畿甸、忠清、江原三道，则皆设大同法，不当出于民结，只以大同之米，计给为便。”上然其言，而以复设难之，令议于大臣。时昉又曰：“辛卯条贡物，纳于壬辰，壬辰条贡物，纳于癸巳，而湖南被灾之邑，贡物或有未减前已纳之处。此类今愿移减于癸巳条，此则不宜许也。”上曰：“朝廷既减贡物，而各邑径先来纳，今不许之，恐失信也。”时昉曰：“然则可以岁币次木量减也。”上以为然。时昉又曰：“火田之弊，至于赭山，泉原之枯渴，亦由于此。”上曰：“火田之税，为守令之私用，故禁令不行。今后可一依正田收税，税重则不禁而止矣。”知经筵沈之源曰：“还御昌德宫，今已卜日，而秽恶之气，未必销散。况其壮丽，非比他阙，愿寝还御之命，以为避殿之一助。”之源又曰：“洪茂绩、睦行善未付军职，今已久矣。临政注拟，每患乏人，乞赐宽典。”上皆不许。侍读官金始振言南阳之弊以为：败舡拯米，改征无据；司仆诸员，阙额难补；岛中生鹿，觅纳未易。“上并令有司禀处。

○上下教曰：“伊川、乔桐两处围篱，春夏衣资及婢子辈所服，亦皆计数下送，而今后则每年春秋，定式以送之。”

2月5日

○壬寅，上御昼讲，讲《书传》《无逸》。

2月6日

○癸卯，上御昼讲，讲《书传》《无逸》。因注释游畋之义，同经筵蔡𥙿后曰：“古昔帝王，春蒐秋狩，皆有法度。后世人君，徒知畋猎之为故事，而不觉其终归于禽荒，甚可惜也。”上漫应之曰：“我国旧有畋猎之制，兼行讲武之典，今则停废久矣。未知壬辰倭乱之后，有所未遑耶？”侍读官金始振曰：“未之闻也。”讲讫，特进官许积曰：“关西饥民，已有赈救之令，而若用粜籴之例，则恐非实惠，宜勿还征。”上从之。

2月7日

○甲辰，白虹贯日。

○以尹绛为同知经筵，宋时吉为京畿监司。

○户曹启曰：“曾于昼讲时，因户曹判书李时昉之言，以京畿、江原、忠清三道贡物复旧之举，有议于大臣之教。前领敦宁府事李景奭、领议政郑太和、左议政金堉以为：‘裁减之后，不足之患，非但奉常寺为然，而以此，决不可加征于外方。令该曹抄出应用最紧之物，不足之数，以大同馀米给价贸用，而论价之时，从优定式，使主人辈，不至于呼冤宜矣。’”从之。

○倭人求贸祭器、乐器、深衣、甲胄等物，许之。

2月9日

○丙午，月入东井星。

○上召见领议政郑太和、左议政金堉、右议政李时白、兵曹判书朴遾而谓之曰：“白虹之变，实甚惊惨，谆谆谴告，有若耳提面命，而予无才德，不知弭灾消患之道，何以则可以应天耶？”李时白曰：“昔在宣庙朝，有地震、白虹之变，先正臣李珥上万言疏，恐惧修省之外，又以勤民为言。窃念，今者八路饥馑，民不聊生，愿圣上特举亲耕之典，以重民事。传谕诸道，使小民皆知圣上勤民之意，则岂小补哉？”上曰：“亲耕亦非文具耶？”时白曰：“宜简其礼耳。”上曰：“以身先之，未或不可，诸臣之意如何？”太和曰：“此是太平盛举，恐不宜于今，而又不无其弊也。”时白曰：“西路凶荒太甚，岭南土贼渐炽，勤民之政，最是要务。”上曰：“卿言是矣。灾异之惨，式月斯生，凡我民生，丧其乐生之心，若不保朝夕。予之忧惧，庸有极乎？”太和曰：“恐惧修省，实为弭灾之方。臣意则政令事为之间，皆宜务合于人心。”上曰：“愿闻其说。”太和曰：“刑政之间，喜怒之际，不得其当，而百隶怠慢之习，反甚于无灾之日，此诚寒心。”上曰：“政令得失，唯在久任，而近因官守之数易，驯致庶务之废坠。如兵判则二年在职，稍有实效矣。”太和曰：“六卿久任，唯在圣明，百官久任，宜从《大典》。”上曰：“更加申饬。”上又曰：“右相所言亲耕之举，出于诚意，其问于原任大臣。”又曰：“李景奭曾拜领敦宁，因其固辞许递矣。今虽还授而清国未必见讶矣，其言于政曹，幷与赵䌹付职。”

2月12日

○己酉，月犯轩辕星。

○谏院〈大司谏金益熙、献纳赵复阳。〉启曰：“近来昊天疾威，谴告沓至。星文骋怪，气雾塞空，雷吼穷阴之节，地震岁首之月，乃者白虹又贯太阳。此变自癸亥以来，凡有外警内难，一一不僭，不啻明镜，此耳目之所睹记也。不知何等祸变，伏于冥冥，而灾咎之酷，一至于此也。古人云：‘未有不召而自至之灾，亦未有已出而不应之变。’今日之事，唯当思其所以召之，图其所以弭之。君臣上下，大警动厥心，毕集群策，罔伏嘉言，以尽应天之实，不可以文具末节，寻常备数。请依宣庙朝遇灾故事，会大臣、六卿、三司于阙下，共讲弭灾之策。”又启曰：“臣等伏闻，西路疠气大炽，人之得此疾者，不数日辄死，蔓延于畿甸近地，有若火焰，将无所不遍。松京、长湍之间，死者尤多，自西来者，无不言之，而守土之臣尚不启闻，诚极可骇。请急令下问于该府，果有稽缓不即启闻之失，则并推考。且别遣近侍，设行疠祭。”上皆从之。

○宣惠厅启曰：“忠清道朔膳变通之举，今已讲定，各种价米二千一百七十七石，而所减者七百一石。第念，诞日、冬至、正朝、腊日，非如朔膳之比，亦不以应供之物封进，揆以事体，殊极未安。此则给价于私主人，各于节日，依例封进，实合情礼。至于腊猪、新稻、生鳆、红柿若干种，直令本道封进，其在藩臣享上之仪，亦无所歉。本道及自京封进者，并别录以奏矣。”答曰：“既以省费为主，则不可分而为二。凡诸进封之物及腊肉，俱是巨弊，更勿移定于外方。”

2月13日

○庚戌，领敦宁李景奭、领议政郑太和、左议政金堉、右议政李时白等俱诣宾厅启曰：“臣等与五曹判书、三司多官，会议消灾之策，则各陈所怀，故并此书启，以备睿览，仍附之以臣等浅见，恭俟圣裁。户曹判书李时昉言：‘弭灾之道，不外于反躬修德，而必须朝廷清明，贤俊在位，可以匡救阙失，赞成治化。宿德重望，才学俱全之人，或有不在其位者，恐有乖于非贤罔乂之训。为政之要，在于明赏慎罚，而守令、边将之粗举职事者，滥施恩赏，台臣之以言忤旨者，或不付职，或加谴罚，实非刑赏得中之道。崇节俭、省浮费，乃是恤财保民之本，宫中服御之物，务从俭约，以为躬率之地，则四方效之，奢侈之习，庶几可袪，而亦可为恐惧修省之一助。至于恤刑狱、伸冤枉，亦可消灾而致和矣。’礼曹判书李厚源、吏曹判书沈之源言：‘言路不可不广，而以言忤旨者，或不付军职，或加谴罚，恐有累于圣德。刑政不可不慎，而李畯成以宫家田庄事，至于杖配。且凡民之与内需司相讼见屈者，辄用全家之律。理曲者，在法当然，理直者，误决而枉被其律者，足以感伤和气。贤俊不可不登庸，而才学俱全如赵锡胤者，蒙宥之后，尚在废弃之中，岂非可惜之甚乎？’兵曹判书朴遾言：‘人君体天行道，喜怒必须得中，刑政必须得当，而窃念，台谏之勿付军职、徒配、补外等事，俱涉失中。且闻李畯成之杖配，民情失望；吴忠善〈以差备译官，随客使往来，夤缘作弊。伴送使元斗杓以闻，上怒甚，下吏讯之以惩后。〉之加刑，亦涉过当。凡此数者，似是近来失中之举矣。’刑曹判书南铣言：‘圣上喜怒，或未免乖当，刑政亦或失中。以言事而有窜谪者、有补外者，或下勿付军职之命。至于初筮众官，无非他日出宰百里之人也。若非其人，则闾里愁叹，亦足以召灾。所当慎简者，筮仕之类也。唯宜甄拔才学，广收遗逸，上下同寅，而修省之本，只在圣上猛省而已。’大司宪吴竣言：‘古人以消灾之道，无过于修省为言。此虽陈言，愿以是献焉。且刑政虽经审理，而囹圄或有冤滞者；词讼虽曰明决，而外方多有抱冤者。其他以言被谴，前后相望。内司呈讼，亦涉纷纭，此是伤和气之一端。’大司谏金益熙、献纳赵复阳言：‘修省之道，不可空言为也。人主一念，必须对越上帝，自心术隐微之际，以至精神运用、政令施措之间，绝去私意，一循天意，然后天人一理，显微无间。仁爱之天，自然感应，宁有不弭之灾乎？言路系国存亡，而近来廷臣，以言为讳，殆至杜绝。古人以城门言路之开闭为言，岂非今日所当鉴者乎？前后以言事获罪及其他可用之才，并宜收录。顷日两司多官，不付军职，亦是前所未有之举。至于预择将才，以备缓急，尤不可少缓也。上天之震怒方甚，有若人子被谴于严父，所当栗栗危惧，静而待之。于此之时，动法驾还御壮丽之地，未知其合于天心也。遇灾则避殿，况可移御就便乎？内司囚人，古所未有，近来囚系刑杖，有同王府。中官专主刑柄，外廷无由闻知，此岂但大伤国体？小民怨咨，亦且不少，此弊所宜痛革。且禁府、刑曹，罪囚积滞，亦宜疏决，以消冤郁之气。诸宫家之弊及小民，不一而足。至于李畯成之杖配，尤有人言。只凭宫奴之诬诉，不复核其虚实，囚禁杖配，小民不知曲折，皆谓国家偏私宫家，岂不痛惜哉？湖西御供，贸于京市，虽出于一时便宜，而使中官主其事，有同唐之宫市，其流之弊，有不可胜言，谓宜悉付之该官也。奢侈之害甚于天灾，近来闾阎之间，事皆逾制，糜财败俗，莫此为甚。宜令法府，严加禁断，而圣上亦宜崇尚俭约，以身导率之也。’掌令权坽言：‘消弭之道，要在君上。敬天以实、修德以实，事事真实，至诚无息。克祛私意，以恢公道，广开言路，务解民怨，栗栗危惧，终始不怠，则天人一理，岂无感应？至于时政之得失、民生之弊瘼，非一二计，而言路若开，则必有能言者矣。’掌令徐元履言：‘天心幽远，人事多端，不可求之于阴阳盛衰之际，而上年求言之教，阴盛阳微，为下蔽上之说，殊涉未安。目今消弭之策，当以人事归重，而修德为人事之本也。保障之地土木之役、收籴之弊，大失民情，举措之间，必以民和为本。朝廷恤民之政，无日不讲，而守令不得其人，则民将归怨于朝廷。守令可合者，如先王朝各立题目，别荐收用。晋武帝临朝，惟说平生而已，无经远之谟，何曾忧之？凡事务存经远之意，使万世取法。’持平吴翮言：‘戒喜怒、慎刑罚、严宫禁、洞开言路、收拾人才、克诘戎兵、厚恤民生、诸宫家横奴，一切禁戢，内需司所管，归之有司，此乃目今消灾之急务。应天以实，不以文，则天人一理，必有感应之妙矣。’持平金寿恒言：‘立根本以固圣志，绝私欲以修圣德，戒喜怒以恢圣量，致缉熙以典圣学，开诚心以待群下，布公道以收贤才，严宫禁以杜邪迳，廓言路以来忠谏，固边圉以御外侮，择守令以恤民隐，毋以朋党而疑正人，毋以过激而挫士气，毋使宫奴出外方，以绝横敛之路，勿令中官主御供，以防宫市之渐。’副应教沈之汉、校理洪处厚、洪处尹、副校理金始振、修撰洪处大、副修撰李端相等以为：‘消灾之策，其目有六。一曰，修省以实。毋事文具，懋修实德。必须政令施措，喜怒取舍，一当于理，无拂乎天。二曰，收用人才。山林之士，用之不终，直谅之臣，摈而不收，宜并收用，以备询访。三曰，广开言路。台阁之臣，连被谴罚，直气摧沮，谠言不闻。宜恢容受之量，不罪狂妄之言。四曰，内需司、诸宫家投属冒占之弊。内司投属之辈，谋陷本主，宫家立案之际，冒占民田，宜加明核，俾无抱冤之人。五曰，湖西朔膳价米，令中官主管之弊。宜仿京畿物膳之例，使之授价封进。六曰，陵幸时畿甸动众之弊。展谒陵寝，虽非游豫之举，非时动众，有乖修省之道。宜令退行，以待秋成。’臣景奭等观此诸臣所陈，无非切实之言。明赏罚、崇俭约、慎刑政、伸冤枉、戒喜怒、登贤俊、简初职、收遗逸、开言路、择将才、去侈习、杜内司、宫家之弊、严宫掖邪迳之禁，俱为今日之先务，而快雪幽枉、疏决滞囚、大开言路、宽假台臣、收用贤才、节省浮费，尤为紧切。当此变异孔惨之时，若无着实举行之效，则此日此举，亦不免为文具之归。在圣上体行之事，则划即施之；有司所当奉行者，则亦即分付而行之。至于陵幸，虽是应行之礼，方在恐惧修省之中，且有农时动众之弊，徐待秋成，似或得宜。移御虽已卜日，群情犹有所疑虑，更待日月差久，秽气都消，然后还御，亦惬舆望。湖西朔膳变通，出于省费之圣意，若如畿甸之例，则其弊不赀，故有此不得已之举。当初请设外司饔者，正为此也。昔在宣祖朝甲戌年间，有白虹、地震之变，宣祖大王手教下谕于政院，布告中外，以求消灾之方，先正臣李珥上万言疏，极陈其救之之实。其疏在文集中，燕闲之暇，置之座侧，以备睿览，则其言之合于救灾者，比之今日臣等之所言，不啻相万矣。”上览之，下教曰：“多官所论，俱甚切至，予用嘉尚。可不体念焉？”因命政院，就其启辞中可以体念者、可以施行者、可以自外举行者，分类书入，政院乃列录以启。上以李时昉所论宿德重望不在其位之言，问曰：“此指何人而言乎？”又以金益熙所论李畯成事，答曰：“群意如此，特令放释。”又以李时昉所论恤刑狱，答曰：令攸司察处。“又以吴竣所论囹圄之冤滞、词讼之抱冤，答曰：”令攸司审处。“又以金益熙等所论内司之刑人囚人，答曰：”岂宜至此？此必所闻之误也。“又以沈之源等所论内司相讼误决被罪，答曰：”所谓误决，无凭可知，似涉泛然矣。“又以金寿恒所论毋使宫奴出外方，答曰：”依此施行。“又以沈之汉等所论内奴投属及宫庄冒占，答曰：”申严禁令，俾无此弊。“又以吴翮所论宫家横奴一切禁断，内司所管归之有司，答曰：”横奴宜禁，而内司今难轻议。“以徐元履所论土木及收籴事，答曰：”令攸司审处。“以金益熙等所论请勿移御取便，答曰：”毋惑邪说。“以沈之汉等所论陵幸待秋，答曰：”依此施行。“又以南铣之慎简初职、金益熙等之疏决罪囚，禁断奢侈与夫台官之不付军职、金寿恒之择守令、金益熙之择将才、徐元履之守令可合人别荐，答曰：”令各衙门举行。不付军职之人，皆令付职。“〈谏院请召大臣、六卿、三司，会议消灾之策，上从之，大臣以下会宾厅，有是启。〉 ○礼曹以亲耕之议，问于在外大臣，领敦宁李景奭以为：“右相所陈，劝民力本意甚善。以臣愚见，在恐惧修省之时，此事犹非第一件事也。所谓恐惧修省，有本末焉，避殿、减膳、求言，末也。兢兢业业，日加省察，存诸中而为之德，发诸外而为之政，喜怒赏罚，无或过中，求闻阙失，必用其言者，本也。如是而烦文浮费，一切摆脱，躬行五推之典，以劝万民，且依世宗朝故事，诞降十行之教，则夫谁曰不可？”领议政郑太和以为：“若于应天消灾之道，先尽其实，而次行亲耕之仪，则岂不为盛举乎？”左议政金堉以为：“亲耕之礼，虽似不急于消灾，而务本劝穑，使民乐岁而饱，凶年免于死，礼义生于富足，歌颂腾于熙皞者，实王政之先务。宜略其威仪，简其节文，亲举玉趾，暂行缛仪。”答曰：“知道。”

○领中枢府事李敬舆上箚曰：

务本劝穑，为王者大政，故天子以孟春祈谷，著于月令。宣王即位不籍，虢公苦争，可见古人重此事也。夫亲行五推之典，以劝四方之民，建白之请，意甚盛也。但祖宗朝以来，为太平故事，弥文繁节，极其铺张，习俗已久，闻见亦熟。重农劝民之意，隐而不彰，豊亨豫大之言，先播远近，则不瑕有妨于恐惧修省之道耶？然若能断自圣衷，大变前为，毋袭掌故，田功是即，尽力沟洫，亲劳玉趾，从事耜耒，而诚心祈谷，上格天意，耸动民听，转缘南亩，至于烦文末节，一切扫除，则朝廷重本，不尚文具之意，虽不户喩，或致人感。此则惟在殿下求诸在己，而进退之耳。苟或不然，而徒为贲饰之归，则贻笑八方，所损非细。且臣于前日，以御供变通，曾有下询，而当时疾剧，未达愚见，耿耿在心，中宵不寝。或至精神稍定，复省前议，则虽欲发口，事已后矣。今因献议之箚，兼陈前日之怀。无隐之义，岂容终默？玆不敢以成事为嫌，更进瞽说。夫国朝惟正之供，最得任土之意。但法久弊生，民不堪命，更而张之，谁曰不可？别设太官，盖仿中华旧制，宽湖民一分之力，为暂解倒悬之道，使上供不废，民瘼少纾，不可谓无少补也。臣愚犹以此为亦涉于末节，何也？整顿纲维，肃清中外，日月之照，尤先于眉睫之近。上自掖庭，下达吏胥，𢭏破阴幽之窟，严截表里之势，此其本也。若随事补缀，架漏东西，则救得其一，宁保其二乎？倘有措置或失，害移京市，则此非细故，不可不深长思也。至于中官主掌之命，圣意所存，要以务简省烦，而但念，谋事必谨其始，杜渐当自其微。问原之对，初非失人，而贻讥后世；三品之拜，不是任事，而终成厉阶。殿下历见前古，必审得失，虑及后日，何轻视此等事也？择人之说，意亦有在。设使幸而得人，吕强、承业，不可世有，日后之患，得无如贞元宫市之为耶？臣之愚意，此则决不可行。无已则极择司饔院官员，专责句管，而严饬中官，使绝掖庭阻搪之弊，则虽不及周官酒浆、膳服，皆属冡宰之制，亦可救一时之弊矣。宜令庙堂，更为酌处。呜呼！以殿下明圣，有何获戾于天，而凡前牒所载乱亡之征，丛集于一时也？岂非惟天、惟祖宗仁爱阴隲，乃以此大警动于殿下，而玉成之也？迓续景命，其在今日，祝降时灾，亦在今日，其几间不容发，而只在殿下之心耳。惟天设后王、君公，惟以乱民，非为一人。人主识得此理，着在渊衷，无时间断，勿参己私，若保如伤，以承天心，则天怒可回，民怨可纾，转灾为福，岂容他求？然必学古有获，义理昭明，然后乃能知至意诚。克己循理，天下归仁，亦不外是。臣前既应旨，略陈提纲挈要之说，不宜复陈腐浅，而目见灾害并臻，使至尊独忧社稷，区区所怀，敢此并及，而膏肓垂死，文不达意，其所欲言，岂止此哉？

答曰：“亲耕一款，大臣之意懃恳，故欲为广询矣。设令摆脱烦文，亲执耒耟，其奈闻见习熟之讥何？湖西进供，付之饔院之弊，殆有甚焉，决不可为也。如是不便，则令该厅，依当初所定，行之可矣。灾变之沓臻至此，无非寡昧之罪，而但念今日之所望，惟在同寅协恭，共扶颠𬯀。虽以尧舜之圣，未闻独治天下也。以予之不才无德，将若之何？不知所谕。”

2月14日

○辛亥，咨议尹宣举上疏辞职，许之。

2月16日

○癸丑，备边司启曰“以谏官所陈，有预择将才之教矣。顷日既抄堂下武臣之不次擢用者，而岂无遗才之叹乎？宜令本司诸臣，勿论文武，各荐一人，随才试用。”从之。

2月17日

○甲寅，开城府疠疫大炽，人多死亡。上令医局，优送药物以救之。

2月18日

○乙卯，上御昼讲，讲《书传》《无逸》。

2月19日

○丙辰，试讲儒生于崇政殿，幼学金元龟以下，给分有差。

○黄海道疠疫。礼曹请遣近侍，设祭祈禳，令医司优送药物，从之。

○黄海监司郑知和驰启曰：“道内火贼恣行。兵使虽兼讨捕之任，而又以守令中武人差授，则禁暴之方尤备矣。”备局请以丰川府使李伫兼之，从之。

2月20日

○丁巳，上御昼讲，讲《书传》《无逸》。讲讫，都承旨郑维城曰：“海西疠疫，死者甚众，皆由于饥馑。请捐管饷之谷，或分粜、或直给以济之。”从之。

○吏曹启曰：“掌令徐元履以为：‘守令可合人，如先王朝例，别荐收用为当。’云。曾在先朝以潜心义理，有学行；持身方正，有德行；气节敦确，可以直谏；不畏强御，奉公刚果；通达世务，处事明敏；智勇过人，可以制敌，六条为目，特令东班三品以上、西班二品以上，别荐以启矣。今亦依此施行乎？”从之。

○京圻长湍、坡州、豊德三邑，疠疫大炽，死亡者多。礼曹请差遣近侍，设祭祈禳，又令医司，优送药物，从之。

2月21日

○戊午，上御昼讲，讲《书》《传》《无逸》。

○兵曹启曰：“武臣讲书时，兼习读李荟，《孟子》四卷连五次纯通，请依法典加阶。”从之。

2月22日

○己未，上御昼讲，讲《书传》《君奭》。讲讫，检讨官赵复阳曰：“人才不借于异代，官职各有所掌，而今者庶务，皆决于大官。大官多事未遑，小官悠泛度日，此是弊习也。”知经筵李厚源曰：“外方之人，与内司相讼者，初讼见屈，辄受其罪。臣等之意，必待三度见屈，然后方可论罪也。”上令该院覆启处之，厚源曰：“臣意无他，只恐小民归怨于国家也。”复阳曰：“正心、诚意，虽若陈谈，为治之本，不外于此。且近日言路，几于杜绝，虚心纳谏，最为先务。”上曰：“为此言者亦多矣，予未晓其意也。人君若以直斥阙失者，不肯容受，而反加之罪，则虽谓之拒谏宜矣，名为言官，而论事不当者，亦可诿之于言官，而置之耶？”复阳曰：“诽谤之言，不罪而后，忠言进。今以言获罪，则谁肯为殿下言之者？”上曰：“四方听闻，未详曲折者，虽谓之罪言者，亦或然也。在朝之人，犹不知其是非乎？其言可罪，则公议不可诬也，夫何关于言路之开闭乎？”对曰：“愿上务尽容受之量。”

○江原道疠疫大炽。礼曹请优送药物，令道臣分赈以济之，上仍命内局分送药物于诸道。

2月23日

○庚申，上御昼讲，讲《书传》《君奭》。讲讫，特进官大司成李一相曰：“水原军兵，比诸训局，为尤盛，其人习于武事，乐为之用。即今守宰，亦勋戚之臣，抚绥之方，似无不尽，而朝廷之所以固结人心者，莫如别遣京官，犒赏示恩。乞议于大臣而处之。”上曰：“水原本武乡，果如卿言，而年前拜陵时，水原军兵为留都而来，予欲试才施赏，而有所畏忌，亦不得强行。卿言如此，当与大臣议之。”一相曰：“成庙置安香室于泮中，壬辰之乱，烧尽无遗。先臣待罪文衡，适见一板于闾家，乃洪贵达、成伣香室落成时悬板序记也。今值多事，未得重建，参祭多官，坐斋无所，请于秋来，拮据营构。”上令该曹，待秋举行。一相曰：“圆点儒生供馈之规，以二升米为一日之供，二升豆为馔价。养士之道，薄略如此，请以一升豆，换之以米。”上曰：“言于该曹。”承旨洪命夏曰：“今此六条别荐，荐目极重，而官为二品者，未必知人，奔竞请嘱，互相循私，只致纷扰，难望实效。”上曰：“今世之人，不亦可愧乎？借使被荐，将焉用哉？其令该曹，议于大臣。所谓荐主，勿拘资级，虽在堂下而出入三司之人，亦令举荐宜矣。”

2月24日

○辛酉，平安道郭山郡雌牛产犊，三目三耳八足鼻四孔。

○上令政院，问东西活人署病人多少，仍命医司，分给药物以救之。

○忠勋府启曰：“宗亲后裔、勋臣支派，应为忠义卫者，或被侵于杂役，诉冤者多。别设一局，厘正世系，乃是旧规，请令本府有司之臣，称以修正厅，考其世系，以防冒属。”从之。

2月25日

○壬戌，黄海监司李后山、庆尚左兵使裵时亮辞朝，面谕以遣之。

○上御昼讲，讲《书传》《君奭》。讲讫，知经筵沈之源曰：“天灾、时变，日以益甚，只愿圣上，恐惧修省，为弭灾之道。”参赞官李时楷曰：“修省二字，不可摸捉。凡于政令施措间，愿加省察。”侍读官金始振曰：“愿以尧、舜为法。”检讨官赵复阳曰：“立志为贵也。”之源曰：“顷日分送诸道之药材，皆是陈腐，必无其效，宜令精择以送之。”上曰：“然。”复阳曰：“村民不解用药之方，宜令诸医，抄出辟瘟俗方，乡人之所易知、所易得者翻译，刊出数百本，分送诸道宜矣。”上从之。因命复阳进前，问判中枢之病，复阳具陈实状。上曰：“昨见判中枢之疏，病未能来，予甚缺然。俟少间，时入京邸，是予之望也。”复阳曰：“当以圣教，归语老父矣。”

○兵曹启曰：“上番军士，其数二千九十馀人，而或言其父母死于疠疫，或言其身方遘疠，幷与老弱而计之，则多至四百八十人。请除其收布，许还其家，俾趁耕种之节。”从之。

○宪府启曰：“宗室不得外居者，国有常法，而乱离以后，散处乡曲，例付品禄。请令汉城府，验核在京者，录成两册，分送宗亲府及宗簿寺，以防滥伪之弊。追后入京者，使部官报知于该府，受禄后下乡者，亦绳以重法。”上从之。

2月26日

○癸亥，白虹贯日。

○以尹顺之为都承旨，赵龟锡为持平，赵复阳为副校理。

○平安监司许积辞朝，面谕以遣之。

○政院启曰：“近因灾异沓臻，圣上恐惧之意，溢于言表，其于消弭之道，靡极不用，庶可以格天，而天怒日甚，淫虹贯日之变，叠见于再旬之内，未知有何祸机，伏于冥冥而一至于此耶？以天之示警观之，其亦急矣，岂不惧哉？自古消灾之道，恐惧修省之外，更无他方，而不可以言语、外貌为也。试以近日人事言之，朝家设施，未免乖宜，诸臣会议，反涉文具。公道大坏，百伪日滋，中外懈怠，大小玩愒，朝无可恃之势，国有必亡之忧。言念及此，心骨俱寒。伏愿圣明，更加惕念，益尽修省之实，动静云为，一循天则。内而肃清宫禁，外而杜绝幸门，宽大为政，收拾人心，痛革循蹈之风，大示耸动之举，不胜幸甚。”上即召见之。左承旨李时楷曰：“日官来报虹变，臣等聚观之，圆虹横亘半天，明知其为贯日也。”上曰：“虽或贯晕，既犯太阳，可不惧哉？天意若耳提面命，应之之道，安可忽也？”左副承旨姜柏年曰：“古人云：‘弭灾莫如修德。’”上曰：“修德非一日之所可为也。”时楷曰：“愿以实德应天，推之于事务、政令之间，务存诚实，要之其本，立志为贵耳。”右副承旨李行进曰：“私意大行，请托纷纭，而台阁寂然，尔来数十日，了无一言，气象索莫，臣窃痛之。愿务诚实，且肃纪纲。”右承旨洪命夏曰：“今之言者，若论圣躬阙失，则未有获罪者，而言及同朝，辄加谴罚，或疑护党，或疑伐异，虽欲言之，不可得也。”行进曰：“今日言事之臣，独责于君上，而位高之人，则莫敢矫其非矣。”命夏曰：“守令别荐，亦皆奔竞，如此而其可得人乎？”时楷曰：“被荐者，不若无荐者矣。”行进曰：“凡进言者，只陈其弊，不及其救之之策，其将柰何？”上曰：“究厥所由，私意大行，虚伪渐滋，其故何欤？”行进曰：“莫如任用贤人，明公私义利之分。”上曰：“所谓贤人，予未之知。或在罪废中乎？”命夏曰：“虽欲陈达，恐上以臣为党同也。”上曰：“第言之。”命夏曰：“赵锡胤实非党人也。授以师儒之长，岂无所补？申恦、李应蓍，亦宜释之。”上曰：“恦辈被罪属耳。”又曰：“近来台官寂无一言，岂朝廷无阙事耶？抑以予为不足有为而然耶？宪府昨日始论宗室事，此是急务乎？人皆谓予拒谏，故才已允从。而予欲并递两司长官，未知如何。”命夏曰：“恐非待台臣之道也。”行进曰：“殿下今以不言为罪，在下者固所甘心。但恐他日，若有以言获罪者，则是殿下之心不克有终矣。”同副承旨朴安悌曰：“臣与兪棨，素不相识，而棨之谪于稳城也，臣在锺城任所，闻其人博学多识，抱才莫售，臣窃惜之。”时楷曰：“棨本断断无他。语犯先朝，初非有意，而罪废多年，今可释之。”上曰：“岂可以其居谪，而知其有才乎？”仍命赵锡胤叙用。时楷曰：“臣等所论，亦是空言。应天之道，岂宜如此？”命夏曰：“愿上自反，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焉。”

2月27日

○甲子，上还御昌德宫。上之将还御也，严鼓已下，有石城人徐瑞上疏言：

灾异之作，由于气数，午、未之岁，当有祸乱。

仍论乾象，自谓前知，又请赐对，得尽所怀，下教曰：“其诚可嘉，而其语荒诞。所欲言者，试使书启。”瑞书启曰：

昔在丙辰、丁巳年间，其父喆尝言，三纪之后，昌德宫当有变，宜勿还御。

上命焚之。

○大司宪吴竣引避曰：“臣冒居宪长，当天灾孔惨之日，既无一言匡救。顷于宾厅会议之日，又以若干陈言，随例仰陈，未免为寻常备数之归，方切惶悚。今者虹变再发，虽不知召应之所在，而朝野恐惧，当复如何？即闻，昨日以台阁不言，有未安之教，尸居首席，杜口之责，益无所逃。请罢臣职。”大司谏金益熙引避曰：“即闻，昨日圣教以两司寂无一言，责臣等，而辞旨极严，惶悚战灼。噫！遇灾修省之实，莫如开不讳之门，求攸伏之言。圣教及此，实宗社无疆之休。转灾为祥，其在今日，而臣不能仰体圣意，进一嘉言，死有馀责。请镌削臣职。”掌令柳𥳍、正言元万石、李志安、持平金寿恒，皆以此引避。持平赵龟锡引避曰：“曾忝谏院，在外受命，还朝之日，伏闻以虹变会议。未及献言，今玆新命，又出意外。前后忝窃，一事含默，何敢抗颜于台席？请罢臣职。”掌令徐元履引避曰：“臣初除本职，因宾厅会议，承命出仕，翌日遭贞慎翁主之丧，尚在服制中，而察任之后，塞责献议，其罪甚于不言，而引咎亦后于人，请罢臣职。”答曰：“勿辞。”竣等并退待物论。

○校理洪处尹、副校理金始振、副修撰李端相等上疏言：

昨于筵中，以两司不言，至欲特递长官，而台臣相继引避，臣等不言之责，少无异同。何敢冒耻抗颜，处置多官乎？请先削臣等之职，仍治含默苟容之罪。

答曰：“勿辞察职。”玉堂上箚曰：

近来天灾之惨，愈往愈甚。至于阴虹贯日，宾厅会议之举，实在欲讲消弭之策，而谋之虽多，未免塞责之归，悦而不绎，或无采施之实。身居台阁之臣，所当益加淬砺，尽言不讳，冀回警予之天心，而寥寥度日，含默是事，未副圣上求助之盛意，不言之咎，在所难免。新除宪职，昨才出谢，则谏院已事，不可追论。连以服制，不得行公，则随事进谏，责在将来，俱无可递之失。请吴竣、金益熙、柳𥳍、元万石、李志安、金寿恒递差，赵龟锡、徐元履出仕。

上从之。

○吏曹以六条别荐之法，议于大臣，则领议政郑太和、左议政金堉、右议政李时白皆以为：“东班堂下三品，曾经三司者及西班曾经兵、水使、牧、府使者与夫通政官，曾经东班本品实职，而方在西班者，可令荐人。”从之。

○礼曹抄刊辟瘟诸方，颁送诸道。

2月29日

○丙寅，以闵应亨为大司宪，郑维城为大司谏，李之馧为掌令，吴翮为持平，吴斗寅、吴挺垣为正言，权堣为司谏，吴竣为左参赞。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领议政郑太和曰：“虹变叠见，竦惧实深。职忝公辅，无所补益，不言之责，独归台臣，臣诚惶恐。”上曰：“日色甚薄，有如秋阳，变异之外，又是旱征也。”校理洪处尹曰：“灾异荐臻，危惧不一，而宾厅会议，亦无实效。大臣、诸宰，今皆入侍，宜更讲消弭之策。”上曰：“尔言是矣。”处尹仍请核出诸宫家立案处，以祛广占冒受之弊，又言良民军役之难堪。太和曰：“军役固知偏苦，但无策可救。”处尹又言：“内寺奴亦可充补束伍军也。”上不答。

○命赐沈之汉、洪处厚马装各一部。之汉等在玉堂承命，以《无逸》、《七月》篇，写屏风以进，故有是命。

○同知中枢闵应亨在杨州上疏，极言宫家设庄之弊，仍陈四条。

其一，改贡案以固邦本。其二，罢堤堰以收人心。其三，清本源以谨天戒。其四，明是非以破朋党。

疏奏，答曰：“爱君忧国之诚，老而冞笃。当灾异孔惨之日，极言予之阙失，予之感悦，庸有极乎？至于改贡案，关系重大，宜令庙堂议处。宫家田畓事，闻甚惊骇。当令该道详查，如有侵犯民田者，则即令出给矣。”

三月

3月1日

○丁卯，左议政金堉乞免，不许。堉为相三年，上倚任之。初，大同之设也，议者多以为不便。又欲买铜于东莱，铸钱行之，民皆不悦，财货不通，人多以为言者。乃上箚辞职，其箚曰：

臣之不称，每愧在梁之讥，况在群猜众怒之中，何敢自安？臣于百为，一无所知。只愿民心之无苦、民腹之无饥，而苦无远近，饥无内外。近者变故之作，皆由臣身，岂有不畏天不畏人，而能保其身者；不能保其身，而能为其国者乎？乞罢臣职，以定人心，以安国家。

上优批不许。

3月2日

○戊辰，命以绵布七百匹及米一百石，输送于水原府，以赏其军兵之试才者。

3月3日

○己巳，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领议政郑太和曰：“各邑粜籴，特许除耗，而江都则独不许，府民颇怨云矣。”江都留守李曼以面议军务，上来曰：“本府所供于司䆃寺者，米、豆若干石，若留置本府，则可除输运之弊矣。”上许之。曼曰：“今日之事，人和为上，而民穷财弊，无可施之恩泽。其次设险，而城池、甲兵无可恃矣。教炼之方，亦极踈逷。此不但有所忌讳，民且不便，故难可猝举矣。”上曰：“有兵不教，何赖于缓急乎？此事果难猝举，随便善处。不废事不致烦，在任事之人耳。”

○上御昼讲，讲《书传》《君奭》。讲讫，知经筵南铣曰：“律有杖一百，流三千里之文。罪人或屡刑之后，又杖一百，驰送三千里远恶地，故多有道毙者，非贷死之意也。”上然其言，欲令赎杖，参赞官洪命夏曰：“法不可率意轻重之也。”上曰：“然则有司以律论，予当酌其罪而处之，无害于法矣。”特进官李时昉曰：“大同法中，不论兵器之价，何以为之？”上曰：“兵器固不可废，计给其价。”时昉曰：“南汉逋欠，几至二万石，请自今岁除其耗，只征其本。”上许之。侍读官金始振曰：“往年吴达济、尹集、洪翼汉等死于虏中。在先朝尝廪其家，而尚无赠官之典，非所以愍忠也。”上令有司赠官。

○乔桐围篱内官，以昭显世子第三儿有疾，闻于上，命遣医视之。

○命大提学蔡𥙿后，与承旨一人，往成均馆试士。故事，三月三日及七夕、九日，例有课试儒生之规，而政府、馆阁有故久废，故有特遣之举。取李惟亨等七人，居首者直赴会试，其次给分，赐物有差。

○命罢忠原县监柳硕等六邑守令。暗行御史洪处大、闵鼎重以守令之尤甚抛弃军政者书启，柳硕及青阳县监安光郁、清安县监朴𥞼、木川县监朴䅅、永春县监崔琇、怀仁县监金夏铉，皆坐罢。

3月4日

○庚午，雨雹。

○冬至使赍去岁币，沈水烧火，见诘于清国。备局请治使臣不能检饬之罪，命拿使臣李澥、郑攸、书状官沈儒行等于禁府。

○上御昼讲，讲《书传》《君奭》。讲讫，参赞官李时楷曰：“臣昨往成均馆，大司成李一相言：‘多士之供奉甚薄，前者请于例给中，以豆换米，而该曹惜费，尚不举行。’云矣。”命即举行。

○玉堂上箚曰：

国势日危，天怒日甚，无年不旱，靡月无灾。元月地震之异、阴虹贯日之变，此实前古所罕有者。天之示警，如此其严，则其可不务修实德，思所以消弭哉？古语曰：“应天以实，不以文。”臣等请以实之一字，为殿下献焉。殿下日开经筵，非不勤学，而不过临文讲读，不失章句而已，其于进德出治之实蔑如焉。此无非臣等未能引经陈义，裨补圣学之致，固不可归之于圣躬，而顾使如臣等，备位而充数，不能诚心求访，以备咨询，此讲学之无其实也。殿下初政，至诚求贤，延召遗逸清名之士，布列朝端，治化之隆，庶几可待，而作事无渐，缓急失宜，内起携贰之衅，外致恐喝之问，苍黄颠倒，相继退去，殿下亦惊忧自沮，不复收揽，置之相忘之域，孰不曰不承权舆也？且如朝中直谅之臣，进言而被罪，经年不复，此殿下好贤之无实也。殿下于即位之初，勤恤民隐，访问弊瘼，德音所曁，中外欢忻，而终无变通之举，反失民望，岂不惜哉？且钱货之行，乃裕财之道，若能流布四方，举国赖之，岂非斯民之大幸乎？但我国本无出铜之山，专仰海外之贡，铸钱通行，固未易矣。必欲行之，必须铸之既多，行之有渐，使民稍知其利而无其害，然后可行也。其或督责急迫，强之于未信之前，则恐财未裕，而民先困也。湖西大同，善政之大者，而讲之未熟，前头有难继之忧。绵布之麤短者，勿令行用，乃矫弊之意也，而率尔出令，长愚民玩法之习，此皆殿下政令之无实也。殿下如欲革流来之弊，救倒悬之急，必广询博访，是非相济而后行之。至于在庙堂者，亦各以身担当，虚心熟讲，要归其当可也。若以为，议不己出，却坐傍观，其可乎哉？此亦殿下策励处也。伏愿殿下，于此数者，加之意焉。

时，灾异叠见，上下忧惧，而在言地者，无一人进戒，上遂以不言，斥两司，故玉堂有是箚。上答曰：“忧虞之际，忠谠之言出于经幄，不胜嘉悦。讲学之无实，岂尔等之罪也？不承权舆之叹，亦所自知也。用人与政令无实之言，皆当警省焉。”

○持平吴翮上疏，条陈八事。

一曰，恢圣量以开言路。二曰，尽礼敬以待臣僚。三曰，明公道以收人才。四曰，择守令以责字牧。五曰，革内司以付有司。六曰，罢立案以戢宫奴。七曰，蠲弊瘼以慰民情。八曰，整军政以纾民隐。

上优批答之，令庙堂采用其言。

○赠故东莱府使宋象贤谥忠烈。东莱士人朴友桂等上疏曰：

故忠臣宋象贤，死事孤城，义烈彰著，易名之典，至今阙焉，无以答忠臣、义士之望。且其时教养官卢盖邦，亦守义不去，死于先圣位板之下，请并享于宋象贤之庙。事下礼曹，礼曹请以卢盖邦事，问于本道，以宋象贤赐谥，议于大臣。领中枢府事李敬舆以为：“谥法不专以官位为限，必求名实之相称。且伏见皇明典礼，三品以上、两京大官，方许议谥，而其中立朝有风节及有功斯文者与殉义较著之人，则或以郞署卑秩、县邑小官，亦皆赠谥。今者宋象贤，与赵宪、高敬命，少无异同，当在赠谥之中。”

他大臣亦以为然。领敦宁府事李景奭仍请令该曹，录用其子孙，上皆从之。

3月6日

○壬申，以赵寿益为大司谏，姜柏年、金佐明为承旨，擢洪命夏为右尹。命夏方为左承旨，奉职甚勤，事多修举。且夙夜之地，人皆厌避，而命夏居职最久，故有是命。赵复阳为吏曹佐郞，沈之汉为应教，李天基为执义。

○上御昼讲，讲《书传》《君奭》。讲讫，侍读官金始振曰：“臣闻闾巷之言，后苑有别堂，因火烧而新构云。未知果有是事否乎？若然则不宜有此举于恐惧修省之日也。”上曰：“果有之，今已毕构矣。”检讨官洪处尹曰：“此虽已过之事，然愿从此惕念焉。”上曰：“内间之事，人主恶闻，故难言也。尔等能言之，予甚嘉之。”仍各赐豹皮。

○降宁边府为县，罢其府使李英发。宁边人有奴杀主者，按诛之，降其邑号，罢其守令。

○执义沈之汉还自海西上疏曰：

臣曾在玉堂，伏奉圣教，令弘文馆抄出《大学衍义崇敬畏》上下卷为一册，以《幽风》、《无逸》书作一屏以入。且《周礼》十二荒政、刘向《说苑》六正六邪、《汉书》刺史六条，并令书进。臣钦仰圣意，不揆僭猥，就圣教中数款，或取诸经传，或参以谬见，作图四幅以进，区区愿忠之意，冀蒙观省。且臣闻诸道路，疠疫方炽，死亡甚多，日气渐热，必将蔓延，岂非大可忧者乎？至于海州、延安、白川等邑，诸色军逃故者，该曹追征价布，侵及族邻，以至于卖其田土，民何以堪？三邑如此，一道可知。臣之愚意，宜令本道监司，一一明查，物故者永蠲，逃亡者亦限年征布，以纾民力。

答曰：“四幅之图，作之精详，实便观览。当令玉堂，制簇以进。西路之事，予固欲问之，深用惊惨，亦令庙堂议处焉。”仍赐豹皮。备边司回启曰：“延、白诸色军逃故者征布之弊，非但此二邑为然，一道皆然，非但一道，诸道亦然。并皆荡涤，则虚实相蒙，查别甚难，而今年本道饥荒之中，加以疠疫，此时侵督，尤有所不可。徐待秋成，可征者征之，可减者减之，令该曹详核处置宜当。”从之。

○左议政金堉呈告至三，命皆不允批答。知制教金振制进之词，语甚草略，命罢职。

3月7日

○癸酉，上御昼讲，讲《书传》《蔡仲之命》。讲讫，知经筵李厚源进曰：“日者京畿士人金石坚上疏，请建安兴镇以为：‘江都外援，朝廷不之省。’安兴形势，臣亦粗知矣。此地插入海曲数十里，通湖西一条路，可峙粮屯兵，内以表里江都，外以控制湖、岭。有江都则不可无安兴，今若择置其镇将，使兵足以守，食足以支，且令监司置行营，时时巡历，为缓急入保之地，则他日必有所赖矣。”上曰：“属有此议，而才设永宗，故不能并举矣。今闻卿言，予意决矣。他日与诸大臣议定。”上曰：“金石坚何如人也？”仍命政院，召见其为人，使铨曹除职。厚源又曰：“臣待罪礼部，见药器乱后多缺。今若不因古器之存者，稍加考正，则数世之后，必将湮灭，不可考矣。祖宗劳心创智以作之，后世不能保有其成器，则岂不惜哉？方今灾异叠臻，上下忧遑，人必以臣之此言为迂，而是臣之职，故不敢不言。”上曰：“诚如卿言，然待秋议之。”

○江华饥，命给宣惠厅春赋米一千石。

○掌令徐元履上疏，其略曰：

臣伏念，己丑以后，五年之内，可骇可愕之变，连岁相仍，而其中太白经天，乃唐室内乱之变也；太微、荧惑，东晋亡国之变也，至于白星，尤可惨也。消弭之策，所当如救焚拯溺，而朝廷处分，未有大快人意者。汉明帝时，楚狱多滥，适值天旱不雨，帝恻然感悟，夜起彷徨，多所理出，千载之下，可以想见。不如是，何以感动天心也？殿下应天之道，靡所不举，而天之视听，一何藐藐？臣常反复而思，或者冤郁之气，久而不散，周流四方，充塞两间，有非寻常文具，所可感解者耶？殿下宜自思而得之，臣不能无望于夜起彷徨也。继自今，凡可以变冤气为和气者，靡所不用其极。不问罪之轻重，皆施旷荡之典，虽逆属、赃污，常赦所不原者，亦皆放宥。殿下又自警惕，日夕祗栗，在廷诸臣，饬厉职事，无复悠泛，则岂不休哉？噫！朝论携贰，世无完人，纪纲解弛，人不知君，不幸灾异又至于此，为殿下忧之者，岂特臣哉？唐文宗耻为凡主，而不能自奋于衰世，使后世无德可称，此又最可戒者也。

答曰：“所论切至，于予心有戚戚焉。愿治之诚，岂下于古人，而因予否德，不暇于危亡之忧，其将谁咎？今日之要，只在于上下协力，匡辅不逮，以消民怨，以致和气也。惟我臣工，一何泄泄沓沓，而不知变也？”

○判中枢府事赵翼上疏曰：

臣之子校理复阳来传，前月二十五日入侍经筵，罢讲临出，招使至前，问臣气力安否，仍欲令臣来在京中。臣伏闻此语，有若亲承圣教，感谢惊惧，至于涕零，心神恍惚，悸不自定。前于退归之日，臣年已七十有二矣，日月如流，倏焉又至七十五矣。其凋耗朽败，理所固然。癃病如此，运动极难，虽使臣强起前进，入城之后，委顿旅寓，不得出入，则亦何益哉？臣之区区之心，亦欲安静以俟死。岂当于垂死之年，复出世间，流浪度日，终至死于旅寓哉？

答曰：“卿之志固矣，予之缺然殊深。卿其安心摄养。”

3月9日

○乙亥，东莱府使驰启曰：“倭译洪喜男还自对马岛言：‘新关白年十三，政事不能自决，摄政松平伊豆守、酒井纉歧守等，专擅国事。纉歧年老，伊豆分党各立，诸将不从令者杀之。对马岛主以伊豆之弟为婿。初，新关白未立也，争立者二人，为摄政所杀。今四月，摄政率六十六州诸将，往家康之庙，焚香以告，遂立新关白。’云。”

○宪府启曰：“今闻，尚州等邑因讨捕火贼，仍致村民骚扰云。尚州近处，饥荒特甚，其可从而扰之乎？况自募讨捕之说，人莫不忧之。请令本道监司，申饬各邑，务遵朝廷本意，毋敢侵及良民。”上从之。

3月10日

○丙子，领中枢府事李敬舆上箚曰：

臣见六条题目，有非今世之人所可承当者。数千里之邦，不敢曰无其人，而如臣庸暗，何能辨至音于众乐交奏之中，识骏蹄于驽骥步趣之间哉？若孝悌笃行，乡里称善者及膂力绝人，可备侍卫者，臣亦粗有闻见矣。京居幼学崔毅量事偏母至孝，其兄有狂疾，无复人理，而将护救养，如保婴儿。扶馀幼学安宗悌，生养死葬，极其诚孝，其姊贫乏，迎置其家，如子事亲。此两人不但家行出众，皆有办事之才。牙山幼学慎仁立，善事继母，尽其爱敬，其异母兄患大肿，而仁立跪吮终日云。孝悌为百行之源，取长收用，似有益于激劝之道矣。至于砥平士人尹昌亨，拳力绝伦，能举大牛，京城士人李元弼，亦有过人之勇，宜充宿卫，以观其才。江华出身黄楶，丁丑之乱，年未弱冠，负母挟弟，超上战船，人服其勇。此人则外而边将，内而羽林，并无不可矣。臣仍念，求贤非难，用贤为难。如尹宣举、权𫍰、郑道应等，以笃学向善，已入侧席之求，臣不敢更举。目今搢绅之中，亦岂无才学兼备，可助治化之人乎？若不视如手足、寄以耳目，则安得绳纠启沃，有补国家哉？直言敢谏，有如瞑眩之利病，在今日尤切。殿陛之间，必有其人，而上下未孚，如水投石。殿下必欲得直臣，何不于已试者求之乎？如李应蓍言所难言，虽古人亦不多让。且其人廉静简洁，不欲为非义之事，而今番做错，自贻伊戚，可胜惜哉？臣意宜赦小过，复置旧班。然则彼必淬厉耸动，岂不愈于求未琢之玉也？申恦之发人私书，露章腾闻，固不可谓忠厚，而因此获罪，实妨言路矣。此非荐人之意，而亦关来谏之道，滋不避赘说耳。

答曰：“语意谆恳，深用嘉悦。所荐之人，卿之识鉴，必异于常人，当令该曹，除职而试之。末端所论事，亦当体念焉。”

3月11日

○丁丑，上召见诸司轮对官。刑曹佐郞李志安进曰：“臣曹掌禁，而法有所不行。事涉宫家，则禁吏不敢下手，若或执而告之，则乃反侵毒禁吏，请明降指挥，俾无此弊。”上曰：“以侍从为法官，其意有在。不论宫家及士大夫，犯禁者一切如法治之。”

○清人请开市于会宁，许之。

3月12日

○戊寅，宪府启曰：“自古人主之优容台谏，所以重言路也。当初，申恦既见其书札，则为法官者，岂可以小事，而不论哉？辨核之际，虽有踈戆之失，至于投荒，其罚不已过乎？李迥等身居言责，固争职耳。引见之时，纵不能明辨以对，原其本情，断无他肠，而补外之命，亦出于虑外，此群情之所以闷郁者也。申恦之朴讷愚直，国人所共知，而殿下以奸邪目之，至于李迥等，亦以阿好斥之。中外之议，至今皆以为冤，请特施申恦放还之典，还收李迥等补外之命。”上不从。

○左议政金堉屡辞不已，上答曰：“此何时，而卿之引疾辞免至此耶？古人以天休滋至，尚云让后人于丕时，况今天心不豫，灾异沓臻，上下忧惧之时乎？噫！夷考其事，皆由于寡昧之不能善处而然也。予心之不安，其可既乎？凡所施为，国耳公耳，赤心可质神明，末俗之哓哓，何足介怀？领相属有疾病，亦不得赴朝，鼎席之空，已有日矣。予将何所恃而为国乎？卿毋困我，速出论道，以副上下之望。”

3月13日

○己卯，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右议政李时白曰：“近来变异特甚。臣闻之于人，向者蚕头岩石，忽有大声，傍人疑以为崩裂，就视之，依旧云矣。”上曰：“其声如何？”时白曰：“如雷鸣之声矣。”上曰：“近日事，非目睹则不可信也。”校理洪处尹曰：“蚕头之有声，变怪之尤者，殿下闻之，无惊惕之意，直诿之传闻不信，上心不几于忽灾乎？”上曰：“予此言，亦轻发矣。然近来人言亦不可尽信。稍有涉于变怪者，转相传说，未免讹谬，人心亦不淑矣。”时白又曰：“臣未及荐人，方极未安，而大臣荐人，恐不必随例而为之也。”上曰：“然。荐贤固大臣之事也。”仍谓吏曹判书沈之源曰：“别荐之人，虽未知尽贤，而今姑试用可也。”之源曰：“幼学亦拟初入仕之望乎？”上曰：“可矣。”之源又曰：“初仕之人，例有年限，别荐中，或有未满其限者，则如何？”上曰：“不必尽拘年限。然古人四十始仕，其意有在。若太少者不可矣。”时白曰：“三十以后则可用也。”上曰：“然。”大司成李一相曰：“徐元履疏中，赃污及逆属，亦请荡涤。曾在宣庙朝，洪仁宪犯赃被囚，老死狱中，祖宗朝严治赃吏之意，实非偶然。况如逆属，尤岂可轻议乎？但近日被罪诸臣之中，如申恦有母年老病重，若不得相见以死，则岂非矜恻者乎？”时白曰：“李应蓍，直言之人也。以小过废之，岂不惜哉？臣曾在先朝，亦犯关节之禁，流配未久，旋即召还。应蓍之罚，亦已行矣，何必准限？”上不答。礼曹判书李厚源复言安兴设镇事，原平府院君元斗杓曰：“安兴之事，臣尝与朴遾议之。”李浣亦言：“若如厚源之言，则置重镇，使佥使主之，监司亦设行营，缓急入保，似无妨矣。”上谓厚源曰：“与右相从容议定。”厚源与时白指画形势，盛陈便好，上然之。

○左议政金堉复上箚乞免，箚辞有曰：

闾巷小民之窃议，犹不可逆其意，而强自是，况倡言者，非民乎？以臣之故，延及僚相，谓之傍观。前后误事，皆臣之罪，何敢再误乎？

上遣承旨敦谕。

3月14日

○庚辰，以郑知和为承旨，金南重为大司宪，洪命夏为大司谏，元斗杓为工曹判书。斗杓初以户曹判书，与金堉议不合，辞递未几，与之亲好，人多讥之。安邦俊为工曹参议。邦俊湖南人，年八十，力学不倦。以赵宪门人，崇节义，好言论。但其学术不醇，有尚气之病。

○掌令徐元履引避曰：“臣特无用之阴官，蒙恩至此，不死何以报国？顷者一疏，以死自决，而谤言流布，不胜其藉藉。且闻，昨日榻前有言及臣疏者，人之为言皆是矣。臣之本意，又有甚者。早令言者，知臣之本意，其言岂止于云云乎？当初臣意以为，无前之变，必以非常之举应之，故以逆贼、赃污旷荡之意，略陈所怀，而以圣上自思而得之为语者，窃以为殿下自思以得之，则必自最近者始之，岂无善处之道也？臣不直斥者，盖欲归之于圣德也。至于赃污，我国之法，常行于弱者、轻者，臣尝慨然矣。荡涤而许其自新，未为不可，而以文法言之，则臣言愚且悖矣，何敢自以为是也？既有妄言之罪，决难仍冒，请削臣职。”答曰：“勿辞。”元履于处置请出之后，牌不进当罢，命勿罢。元履初度呈辞受由之后，闻被斥于筵臣，即出而引避。

○上下教曰：“申恦所犯不正，似难轻释，而罚已行矣，且有老母病重云，予用恻然。李应蓍其人可惜，何必准限？并令放送。”

3月15日

○辛巳，是夜，兴仁门火，门傍居人觉而救之。命囚治直宿将卒。

3月16日

○壬午，平安道孟山县雨雪。

○义州府尹洪处厚、永宗万户全泽辞朝，面谕以遣之。

○领议政郑太和又乞免，不许。

3月17日

○癸未，以权坽为掌令。

○副校理金始振、李端相上疏辞职，不许。金堉见始振等应旨之箚大怒，求退益力，故始振等不自安乞免，不许。

○上御昼讲，讲《书传》《多士》。上谓筵臣曰：“今观此篇，殷亡之后，并以君臣为罪，不专责于君。然则上下不可不交修也。”上意盖以励群臣也。

○上御夕讲，讲《大学衍义》。至论李林甫事，上曰：“自古权奸初非欲误国灭身，而势穷之后，则有如骑虎，遂至于无所不为矣。”侍讲官沈之汉曰：“明皇迁蜀之后，始知林甫之奸，盖由辨之不早也。”上曰：“此章言明皇之不知林甫者，欲汨之也，此言是矣。人主若无欲，则虽大奸，安得而惑之也？”

○谏院〈大司谏洪命夏、司谏权堣。〉启曰：“前平安监司吴挺一、义州府尹姜瑜，曾在任所，敢生图避之计，一时所患，称以死病，专废职务，递任之后，并皆差愈，请罢职。工曹判书元斗杓，往来西路，轻信人言，陈达榻前，遂令两人，并得递免，请推考。”上不从。又启曰：“近来公道大坏，幸门大开，识者之寒心久矣。今此别荐，题目太重，虽难得其近似之人，其中混杂，十居八九，朝家慎简之意，岂容如是？请令吏曹会议于大臣，十分抄简，而拔去其滥荐者，俾无混杂之弊。”上从之。

3月18日

○甲申，上御昼讲，讲《书传》《多方》。讲讫，上谓知经筵沈之源曰：“近来领、左相病不出仕，近日庙堂诸务，右相势难独断。领、左相虽在家，通议可否，无使庶务淹滞。”特进官韩必远曰：“朴长远、蔡忠元，皆以微罪久废，甚可惜也。且前日赵锡胤之窜逐也，催遣太急，是为喜怒所使而然也。”上嘉纳之。

○上御夕讲，讲《大学衍义》。讲讫，特进官李一相曰：“臣以安兴事，承命往议于领相，则领相以为：‘宜择武臣中可为阃帅者为佥使，而土兵必少，宜移给旁近镇浦之兵；粮储必缺，宜留南来漕运之粟。”上曰：“果为便好。以此意分付该曹。”

○献纳李起浡上疏辞职，又曰：

心者，一身之主，万化之根。人主之心，主于内治，则真实而应著；主于外饰，则虚伪而不成。主远大则兴隆，主姑息则委靡。

仍言操存省察之功、风行草偃之效，上优答之。仍令政院，抄书其要语以入。

○正言吴挺垣引避曰：“臣以母病，方呈辞单矣。昨见本院之启，则即论臣兄事也。臣兄受任之初，适值客使之行，冒暑疾驰，病根沈痼，顷刻之间，人鬼难分，其可谓不至死生乎？及至湾上，客行已到，傧臣未来，府尹亦病，策应之事，皆独当之。凡人之病，有由轻而重者，亦有由重而轻者。何必死而后，方可谓之实病也？今日小愈，实是天幸，而情外不近之论，遽出同席，臣何敢晏然仍冒？请递臣职。”大司谏洪命夏引避曰：“近来西路受任之臣，皆怀厌避，岂不寒心？吴挺一到任以来，唯以燕饮为事，受伤之后，称以难医之疾，专废职事。解职之后，便即差愈，人皆以为怪，故参酌情法，只请罢职，而其弟挺垣忽然出仕，张皇引避，伸救其兄，不顾公议，攻臣备至，臣何敢冒居？”司谏权堣亦以此引避，答曰：“勿辞。”挺垣等并退待物论。

3月19日

○乙酉，宪府启曰：“当公论方张之日，不顾嫌逼，伸救其兄，随闻举劾，实合公议。请正言吴挺垣递，大司谏洪命夏、司谏权堣出仕。”上从之。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右议政李时白曰：“宗庙亲祭之后，例有谒圣之举，此乃故事矣。”上曰：“故事虽如此，必不可已乎？”时白曰：“此亦激劝多士之举也。”上不答。时白曰：“今此别荐抄简之举，虽出于台论，而臣则以为不便矣。人各荐其所知，大臣何得尽知其贤否，妄以己意，分别取舍乎？不如以用舍付铨曹，纠劾责台官之为得体也。”上曰：“诸卿之意如何？”吏曹判书沈之源等，亦以为难便。上又问于玉堂，副校理金始振曰：“台谏虑其淆杂，虽有此请，而以朝廷事体言之，则右相之言得矣。”上然之。上谓时白曰：“向者宋浚吉、宋时烈等，方欲向用，而事有不幸，至于今日，有若相忘者然，予甚惜之。此人等固当置之于内，任之以补拾启沃之责矣。然今日形势有不然者，予意欲付之雄州大邑，使展其所学于民，徐观时势，由外而内，亦无不可。卿意以为如何？”时白曰：“圣上爱惜人才之意至矣。”之源曰：“侍从之臣，亦拜外官。暂试于外，非贬屈也，何不可之有？”始振亦以为可。上谓之源曰：“卿既知予意矣。”

○上御昼讲，讲《书传》《多方》。

○命前承旨朴长远、前校理蔡忠元叙用，用韩必远之言也。

3月20日

○丙戌，上御昼讲，讲《书传》《多方》。

○谏院启曰：“流移之民，不定厥居，图避徭役，有同化外之民。朝廷虑其无所羁束，乃有籍名收布之举。此虽出于矫弊之意，而此令一下，非但远近骚扰，各邑虽欲点名成籍，流民既散，只按虚簿，更无征布之地。况如两西，此辈最多，饥馑疠疫之馀，固当与之休息。若令各邑，从便差役，以补民结，则必不至如收布之骚扰。请令庙堂，更议善处。前日朝廷轸恤湖南，有蠲赋之令，或全减或半减，而今闻守令不谨奉行，至有依旧侵征，以充贡物之未收者。且岭南讨捕之举，亦甚骚扰，尚州近处诸邑之民，举家逃避者百馀户云。果如所闻，岂不寒心？请令监司，摘发科罪。此外民瘼，朝廷耳目之所不及者，亦令诸道监司，访问以闻。”上从之。

3月21日

○丁亥，以郑昌胄为承旨，郭之钦为掌令，权大运为持平，赵寿益为副提学，宋时烈为忠州牧使。

○上召见诸司轮对官。

3月25日

○辛卯，以朴吉应为承旨，蔡忠元为吏曹佐郞。

○上御昼讲，讲《书传》《多方》。

○谏院启曰：“六条别荐，非他年例守令荐之。比在廷之臣，所当惕念奉行，而各举所亲，冒录题目，使朝廷荐人之美意，反归闾巷嘲笑之资，诚极寒心。其中如成远之麤鄙见弃，众所共知，而兵曹参议兪榥，至以奉公刚果荐之。金翰朝、闵忱之阘茸，朴安期之卑贱愚滥，而前承旨郑昌胄，至以通达世务、不畏强御荐之。同知李元龙乃荐其姻亲吕尔亮，不顾相避，公然冒录，俱不可置之，请并罢职。”上从之。

3月26日

○壬辰，上御昼讲，讲《书传》《立政》。

○持平权大运引避曰：“今日齐坐，掌令权坽以前正言吴挺垣避嫌措语，既谓之有伤事体，又谓之有损纪纲，必欲论启，以惩后人云。臣意以为，请罢其兄之论，既发于同席，则出而引避，事势固然，而遣辞之际，虽或支蔓，语言薄过，不必深罪。观过知仁，何足为咎？以此商确，终未归一。既难苟同，何可冒居？”大司宪金南重、执义李天基、掌令权冷、持平吴翮引避曰：“凡人之父兄被论，则为其子弟者，所当缩伏以俟公议。顷者谏院之论吴挺一也，其弟正言吴挺垣，费辞引避，伤损事体，固宜见非于物议。以此发论席上，则僚议归一，而持平权大运，终日坚执，至于立异。臣等言不见信，未免渎扰，请递臣等之职。”答曰：“勿辞。”大运等并退待物论。

3月27日

○癸巳，正言金寿恒引避曰：“台阁之上，事体极严，士夫之间，嫌疑必慎。前正言吴挺垣不避嫌迹，为其兄敢生伸救之计，略无顾忌，其情诚可恶，其习不可长。处置请递，不足以惩其失，而纠劾之举，久而无闻，亦可谓公议之不张也。臣于再昨本院之坐，以此发论于席上，则长官以姑待他僚齐会，相议以处为答，臣姑勉从矣。昨日更为发简，则同僚适以前启诣阙，又以更议以处为答，故欲待今日，商确论启矣。昨夕得见宪府多官避辞，则亦吴挺垣之事也。本院当为处置，而大司宪金南重，即妻外祖也。臣前有论事迟缓之失，后有不敢可否之嫌，请递臣职。”大司谏洪命夏、正言李殷相引避曰：“再昨齐坐同僚，以前正言吴挺垣不可不相规之意发言，臣等以司谏出仕后，商确为答。即见金寿恒引避之辞，论事迟缓之失，责在臣身，臣何敢晏然？请递臣职。”司谏权堣引避曰：“两司皆避，臣当处置，而掌令权坽，即臣兄也。臣何敢是非乎？请递臣职。”答曰：“勿辞。”寿恒等并退待物论。

3月28日

○甲午，玉堂〈副提学赵寿益、应教沈之汉、校理尹鏶、副校理金始振。〉上箚曰：

吴挺垣之当初引避，未免有牵私忿懥之失，故其时处置，既已论递。事过之后，弹论复发，而语言薄过，不必深论，则不欲苟同，庸何伤乎？多官一时之论，出于重台阁、存体例，则物议所在，无害相规。发简往复，意在详慎，则论事迟缓，何至为嫌？应避之人，不得可否，在法当然。俱无可递之失，请持平权大运、大司宪金南重、执义李天基、掌令权坽、持平吴翮、正言金寿恒、大司谏洪命夏、正言李殷相、司谏权堣并出仕。“上从之。大司宪金南重等就职后，又引避曰：”台阁之论，自有是非，处置之际，观其是非，而进退之可也。今者玉堂处置之辞，不辨是非，混同请出，措语苟且，实涉无谓，臣等窃耻之。臣等之论若是，则立异者当递；立异之论是，则臣等当递，宁有两是并出之理乎？请递臣职。“持平权大运引避曰：”昨见同僚避辞，则以玉堂两出为非，臣不可苟冒。“正言金寿恒、司谏权堣以不敢处置引避，答曰：”勿辞。“南重等并退待物论。大司谏洪命夏等引避曰：”臣等亦在玉堂处置中，则何敢自以为与宪府有间，而晏然处置乎？请递臣职。“答曰：”勿辞。“命夏等不为退待。谏院启曰：”语言薄过之说，未免曲护而含糊，两是之失，自有所归。不有公议，偏守己见，惹起闹端，自讼其非，则势难在职，嫌不可否，势所固然。请大司宪金南重、持平吴翮、掌令权坽、执义李天基、司谏权堣、正言金寿恒出仕，正言权大运递差。“

上从之。

○司饔院进苇鱼，上下教曰：“太庙月令之荐，在于明日，而该院之先为封进于诸殿，事甚未安。待荐新后，始令封进。”

夏四月

4月1日

○丙申，火星守房星。平安道熙川郡雨雹。

○上行夏享于太庙。是日有雨。谏院启曰：“即今雨意，终未快晴，风日亦甚不佳。不但以沾湿失容为未安，违豫调摄之馀，劳动玉体，达夜行礼，则不无触冒致伤之患。请寝亲祀之礼。”答曰：“既已斋戒之后，不可无端停止矣。”夕上诣宗庙，雨亦开霁。

4月2日

○丁酉，宪府〈大司宪金南重、执义李天基、掌令权坽、郭之钦、持平吴翮。〉启曰：“台阁之上，事体严切，同席之论，苟有嫌逼，则缩伏不敢伸辨，乃是畏公议而重台论也。前正言吴挺垣卒然出避，为兄分疏，乃敢张皇辞说，略无顾忌。此而不治，纪纲不立，请罢职。”谏院亦论吴挺垣，皆不从。

4月3日

○戊戌，以卢亨夏为持平。

○领议政郑太和呈告至三，命皆不允批答。

○宪府、谏院更申前启，请吴挺垣罢职，答曰：“吴挺垣果不无所失，而此岂两司俱发之大事乎？如此之习，予甚痛之。”

○工曹判书元斗杓上疏辞职，仍言：“榻前所达，只陈其所见，而台论未免失实。”大司谏洪命夏引避曰：“朝纲已颓，私意大行，至于形势所在之地，则虽寻常可论之事，亦不敢言之，臣不胜慨然。臣之论挺一等，非独恶其图递，实欲惩后人而振国纲也。伏见元斗杓之疏辞，臣实瞿然，而斗杓复命登对之日，臣亦入侍矣。斗杓以两人之病陈达曰：‘挺一必不回生，瑜病亦危剧，俱以必递之。’意，缕缕于咫尺之前。臣曰：‘此时西路重任，不可一时并递。’云则斗杓曰：‘瑜病亦不可调理而得痊。’云，此则圣明想必记之矣。曾未几日，并皆差愈，斗杓所达，未免惊动天听，而终归于周旋之私。今此请推之举，不过循例相规，而略无引咎之意，反以失实等语，隐然诋斥，此无非臣之妄论所致，请递臣职。”正言金寿恒引避曰：“吴挺垣纵恣之习，实甚可恶。人心所同，物议齐激，两司俱发，所谓不谋而同也。殿下不痛挺垣纵恣之习，而痛臣等欲重台阁之习，窃恐殿下之好恶，不得其中也。请递臣职。”掌令权坽、司谏权堣、正言李殷相，亦以此引避，答曰：“勿辞。”命夏等退待物论。应教沈之汉、校理尹鏶、副校理金始振等上疏曰：

昨日本馆之处置两司也，长官以并出为言。臣等以为，天下之理，彼是则此必非，若以吴挺垣纠劾之论，谓之物议所在，则立异之人，似不当并请出仕。长官终始坚执，臣等念此小事，不必强争，故不能终执己见矣。续见宪府避辞，则言意峻截。臣等职在公论之地，重被台阁之斥，请罢臣等之职。

答曰：“既已联名之后，今始云云，无乃不可乎？勿辞。”副提学赵寿益上疏曰：

两司处置之日，臣以为论事贵在得中。权大运引避之辞，亦非以吴挺垣为全无所失。初既论递，则到今更论，太甚云云者，其论议和平，别无可递之失。权坽等乃于事过之后，必欲追论其罪，似涉过重，而其意若在于尊台阁之体面，则相规之论，亦或不妨，故务从镇静，不为进退，而并请出仕。其时同席之人，亦有以两司俱发，近于己甚为言者，非独臣之妄见如此也。台阁之臣纷纭引避，而至于无谓含糊等语，一意攻斥，同僚之疏，亦以不得终执己见为辞，此无非如臣昏谬，冒居首席之致，尚谁咎哉？请赐镌削。

答曰：“勿辞察职。”

4月4日

○己亥，大司宪金南重、掌令郭之钦、持平吴翮、执义李天基引避曰：“吴挺垣为兄分疏，曾所未有，相规之论，元非深文，而同席及玉堂，论议角立，有若大段骇机，伏在其中者然，圣明之致疑，未必不由于此也。谏院之启，适与相符，非重其事而俱发也。殿下又以如此之习，予甚痛之为教。臣诚愚昧，未晓圣意所在也，请递臣职。”答曰：“勿辞。”南重等并退待物论。

4月5日

○庚子，应教沈之汉、校理尹鏶、副校理金始振等上疏曰：

两司多官，今当处置，而台阁前以含糊苟且斥之，圣批有今始云云之教，臣等以何颜面，处置两司，冒居论思之地乎？请递臣等之职。

答曰：“勿辞。”于是上箚曰：

两司并引嫌而退。失实之辨，责有所归，偶然相符，公议可见。俱无可递之失，请并出仕。

答曰：“依启。此事谓之微细，则宪府之论足矣，谏院之继发，不已汲汲乎？正言金寿恒递差。”

4月6日

○辛丑，司谏权堣、正言李殷相引避曰：“本院之论，发于宪府未齐坐之前。既发之论，不可以宪府先发而中止。在圣上听言之道，唯当观其事之是非而已。殿下既知挺垣之失，而致疑于不当疑之地，不唯不从，反下未安之教，继有正言金寿恒特递之命。同僚既已彼递，则理难独免，请递臣职。”答曰：“勿辞。”堣等退待物论。大司谏洪命夏启曰：“一时相规，虽非两司俱发之举，而物议所在，偶然相符。未安之教，实由于下情之未达。发论者既递，则同事者不安，势所固然，而既无所失，有何可避之嫌？请并出仕。”上从之。

4月7日

○壬寅，上将于春塘台观武才，令该曹先设初试。

4月8日

○癸卯，以卞时益为承旨。

○上御昼讲，讲《书传》《立政》。讲讫，礼曹判书李厚源曰：“亲祀宗庙之后，即有视学取人之举，此乃故例也。今亦依此例，卜日行之于秋间为当矣。”从之。厚源又曰：“春塘台观武才时，或设庭试取士，或设文臣庭试，此亦古例也。宣庙朝，沈忠谦以春塘台庭试壮元登第，臣之外祖黄廷彧亦文臣庭试壮元矣。”上曰：“然则设行文臣庭试。儒生则已定视学之举，不必复设庭试也。”

4月9日

○甲辰，雨雹。

○户曹启曰：“漕转之法极严，而人心奸巧，诈伪百出。故虽或有洋中覆败者，必明白无疑，然后方许荡涤，其意有在。曾在丙戌、丁亥两年，康津税船所载九百馀石，并皆覆败，其时道臣以船中三十四人皆死驰启，故朝家特许荡涤矣。今闻，本县有败船虚伪之状，招诘县吏之上京者，则其时监官辈五人，皆生存云。其奸巧欺罔，诚可痛骇。请令本道穷治得实，以杜后弊，且征其当初所载之谷。”答曰：“此事既发之后，不可缓治。令监司亲自推问，必得其实状以闻。”

4月10日

○乙巳，上御昼讲，讲《书传》《立政》。

○改洪清道为忠清道。忠州牧降号忠原县已准十年之限，故至是还陞为忠州牧，而本道亦复其旧号。

4月11日

○丙午，试讲专经文臣于仁政殿。兵曹正郞吴斗寅、工曹佐郞崔应天各赐马。

4月12日

○丁未，以李一相为大司宪。

4月13日

○戊申，平安道大饥。监司许积请出管饷耗租一万石、皮谷数千石，以充北京往来雇马之价，许之，仍命加给，以赈饥民。

4月15日

○庚戌，命仍给贞慎翁主三年禄俸。

4月16日

○辛亥，以宋浚吉为执义，赵锡胤为大司成，金益熙为副提学。

4月18日

○癸丑，庆尚监司赵启远驰启曰：“今者治盗出于为国安民之举，而以讨捕兴谤，自古而然。尚州牧使李𢡿、开宁县监金珩，尽心讨捕，民赖以安，而两人负谤于世，见嫉于人，至于有盗而不捕，虽捕而即放者，则名为良吏，故李翼老开狱放囚，得人名举，而翼老之窜谪，𢡿、珩之褒赏，实在于先朝明断，盗贼闻之皆散，数年无事。不幸今者，馀党还集，焚㤼杀越，闾里汹惧。讨捕使张遇汉、金山郡守申崇耉等，不顾其身，画计密捕，几就灭剿矣。台谏以风闻之误，至请查核，臣亦与遇汉等同事者，何敢晏然查核乎？”答曰：“道路之言，固不足取信，而欲令益加戒慎之意也。观此启本，何以作此举措，取笑于群盗乎？卿与讨捕使，并宜安心，勿挠于人言。”

4月22日

○丁巳，火星犯日星。

4月24日

○己未，谏院启曰：“堂后先生之罢散者，则不得荐，例也。前正柳俊昌方在罢散中，乃敢荐人，殊甚可骇，亦不可仍用其荐。请柳俊昌及当该注书推考，使之改荐。”上从之。

4月27日

○壬戌，京畿长湍、永平及黄海道长渊、松禾下霜。

○谏院启曰：“守令黜陟，专责于方伯，以重其体统可也。道臣之所黜者，自朝廷仍任，则将何以弹压守令，号令一道？为守令者，亦已被黜之后，还莅其任，则待上接下之间，势必难便。黄海监司李后山以平山府使金宗泌、遂安郡守赵仁亨，不遵其令，罢黜，而昨因大臣之请，有仍任之命。虽出于虑其迎送，而两邑守令既已卷还，则迎送之弊，新旧无异，而有损事体则大矣。请还收仍任之命。”上不从。又启曰：“顷闻，诸教官各率童蒙，持酒聚会，仍令制述，以较其艺，辗转作挐，多有酒失，有一教官，为童蒙所打伤云。常时不能教诲之失，在所难免，请令该曹，摘发罢职，其他教官，亦分轻重施罚，以重名教。”上从之。

4月28日

○癸亥，上违豫。药房请入诊，答曰：“忧旱之痛，殆有甚于身上之疾病。只自仰天焦虑而已，不必入诊。”药房累请，上始许之。

五月

5月3日

○戊辰，以李天基为执义，徐元履为掌令，姜柏年为忠清监司。

○宣惠厅启曰：“湖西大小民役，皆入于大同十斗米之中，秋毫不得加赋于民结，乃是立法本意，而洪州则今年春等米准征之后，又加一斗三升。虽曰前官之所贷仓谷，不可不充，而不禀本厅，擅自督征，当此穷春，又招民怨。请牧使柳景缉先罢后推。且贞慎翁主礼葬时役军之价，所当以大同馀米题给，而监司亦不禀议，直以民户分定，以致民不信法，请监司赵珩推考。”命皆拿问。其后，上以柳景缉之推移充数，守令之常态，令该府议其罪，赵珩法外出役，以挠法欲讯之，大臣力陈其不可，并令徒年定配。

○领议政郑太和、左议政金堉、右议政李时白请对，上召见之。堉进曰：“圣候弥留，已近一月，臣民之忧虑，庸有极乎？此阙修治未久，遽即还御，必有秽气之未尽去者。凡人有病，亦且移居而避之。请以少间之日，复移前御之所。”上曰：“卿等为予忧虑，亦至矣。然疾病之来，人所难免，何可移避？”堉曰：“此非独臣意然也，领相及诸臣之意皆然矣。”上曰：“自有是病，固已虑有是议矣。还御未数月，今复移御，人亦谓何？”

○宪府启曰：“前年两南，被灾最酷，朝廷特除一年贡赋。为守令者，所当仰体朝家恤民之意，赈救苏息之不暇，而许多贡物，径自收纳，使当初特除之惠，不及于民，请明查处置。”上从之。又启曰：“献纳李起浡，性行乖戾，持身麤鄙，居乡处身，率多诡怪，出入讼庭。非但自绝于门党，擅弄乡权，干预官府之政令，前后守宰，皆不堪其苦。且于居家，恣行淫酷之刑，乘其恚妒，刳杀怀孕之婢妾。执义李天基，曾往湖南，惯闻此等之说，传播洛中，士夫间多有言之者。以常情言之，似不近理，而人所云云，必有其由。以此推之，足知其为人，公议所在，决不可仍置台阁，以辱名器。请先递其职。”累启而从之。

5月4日

○己巳，木星昼见。

5月12日

○丁丑，木星昼见。

○以金始振为献纳，李曾为兼说书。

○工曹参议安邦俊辞不至。

5月15日

○庚辰，木星昼见。

5月16日

○辛巳，前副提学金庆馀卒。庆馀丙子以后，退居怀德，及上即位，与金集、宋浚吉等，俱被召以来。未几，求拜忠清监司，既递，仍还其家，至是卒。临殁进遗疏，其略曰：

今日之事，不可张虚声而受实祸。惟在圣上奋发大志，收用人才。人才不必借之异代，林下之贤，自有其人矣。

盖谓金集、宋时烈、宋浚吉等也。

5月17日

○壬午，月入南斗魁星。

5月18日

○癸未，木星昼见。

5月19日

○甲申，木星昼见。

○特除应教沈之汉为承旨，以李天基为副应教，成台耉为执义，闵光勋为江原监司。

○谏院启曰：“王世子朝讲令下之后，宾客四人皆称有故，终不得行，请宾客并推考。”上从之。

○大司谏洪命夏上疏曰：

玉体逾月违豫，今始平复，宗社之幸、臣民之喜，曷有极哉？第念，调病难于治病，戒心失于易忽。窃惟圣候之积伤久矣，才经宅忧之馀，值此孔艰之秋，忧勤宵旰，心虑已焦，自不觉其受伤于内，而顷者太庙亲祭之举，正当风气乖和之时，劳动玉体，达夜将事，感伤之候，未必不由于此。臣闻，圣人之所慎者疾，古人曰：“万方补药皆虚伪，只有操心是要规。”然则药饵、食物，治病之具也；清心、寡欲，治病之本也。苟不治心，何以治病？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易》曰：“慎言语，节饮食。”程子释之曰：“慎言语，养德也；节饮食，养形也。”以养德言之，则喜怒得中，然后言语自慎，发而为中，和之德，凡政教、命令，无不得宜。以养形言之，则物欲消尽，然后饮食自节，推而为养民之政，凡货资财用，无不节之。此圣人所以养德、养形者，不独为一身己疾之方也。伏愿殿下，毋徒恃药饵之末，益尽治心，养德、养形之道焉。且臣闻，顷日入诊之时，殿下以闾巷间云云者，下教于入侍诸臣。设有群下之疑，固当因此快释，况此无根之说，初不近理者乎？近来人心不淑，讹言易动，固知为此说者，不过闾巷无知之辈，互相传播也。然建极之德、表率之方，如日月中天，无所碍阻，则虽有怨国不逞之徒，何能乘时煽动，以惑民听哉？伏愿圣明，勿以讹言介怀，益懋圣德焉。今我圣明，遇灾惕虑，克勤邦家，逸豫之忧，非所当虑，而亭台修葺之说，近播于闾阎，前日筵臣所达，亦以此也。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深有望于圣明也。臣闻，古人曰：“为治有体，为政有要。”三公、六卿各率其职，修举庶事，朝廷之大体也；恢张公道，择人任官，为政之大要也。近来纪纲解弛，大小玩愒，廉耻都丧，奔竞成风，仕路溷浊，诈伪百出，此无他，公论扫地，私意恣行而然也。姑以六条别荐言之，各举所亲，太半溷杂，不可不抄简澄汰，故两司论启蒙允，而大臣不欲当之，以避怨谤，此亦出于公乎？弊习已痼，难可猝变。若夫转移之机，唯在殿下奉公无私，明以照下，使内而朝廷，外而四方，随事综理，各得其要。毋规规于末务，惟恢久远之图，勿察察于细事，以成久大之业，审处时势，固结人心，防微于未著之前，虑患于未睹之中，则岂不幸哉？

答曰：“观此疏辞，诚有感于予心。予虽不敏，可不体念焉？卿其匡辅予之不逮。”初，上之违豫也，民间或言上驰马致伤。上闻之，谓药房诸臣曰：“此必不逞辈所造之言也。”故命夏疏中所陈如此。

5月21日

○丙戌，领议政郑太和上箚曰：

铨曹以澄汰别荐，来议于臣，而如臣寡识，强欲取舍，无所凭据，故请令该曹，慎择而用之。今见洪命夏疏辞，则不胜惊悚。臣之不能辨别澄汰，亦如台谏之不能的指直斥，而乃以欲避怨谤为言，何无相恕之道也？请罢臣职，以彰不公之罪。

左议政金堉亦上箚曰：

人各举其所知，而所举者僻于亲爱，则一一举劾，台谏之任也。不能澄汰，岂独臣等之罪哉？举一二无势之人，以塞其责，以许多澄汰之责，归之大臣，今之为大臣，不亦难乎？且臣所荐两人，亦必有溷杂者，尤不胜惶愧。伏乞亟罢臣职。“右议政李时白亦以此乞免，答曰：”不能澄汰，理势固然。卿等有何失也？不必相较，安心勿辞。“

5月22日

○丁亥，木星昼见。

○大司谏洪命夏引避曰：“近来公议扫地，奔竞成风，六条别荐，乃国家莫重之举，各举所亲，太半循私。若使铨曹，临政取舍，则恐未必一出于公，故欲其与大臣同议澄汰，以重荐举之法矣。大臣亦不当之，推诿于台谏及铨曹，臣诚慨然，妄陈于疏末矣。不料三公，以此陈箚辞职，臣不胜瞿然。以人事君，固大臣之任，岂宜专委于铨曹，任其取舍乎？论一二人而塞其责，则臣固甘心受罪，至曰无相恕之意，则无乃太过乎？古人有言曰：‘言君上阙失易，言宰相过失难。’以今观之，信然矣。臣之当初所论，只举其甚者，若知其如是推诿，终无结局之期，则岂敢避人怨谤，以负圣明耳目之寄哉？缘臣妄言，大臣不安其位，请削臣职。”正言赵龟锡以曾在宪府，首发别荐澄汰之论，献纳金始振以顷在玉堂，略陈澄汰难便之意于榻前，皆引避，答曰：“勿辞。”命夏等并退待物论。谏院启曰：“事关廊庙，宰相待罪，固是清朝之美事，可见谏官之风采，有何可避之嫌？首发澄汰之论，尝陈慎重之意，则势难处置，而亦无可递之失。请洪命夏、赵龟锡、金始振，并出仕。”上从之。

5月23日

○戊子，谢恩使麟坪大君㴭、副使兪㯙在北京驰启曰：“臣等得闻，永历皇帝方在云南四川，有流贼遥附永历。吴三桂在汉中，与流贼交战，清人出兵助之，流贼闭关固守云。”

5月24日

○己丑，木星昼见。

5月25日

○庚寅，以郑世规为刑曹判书，权堣为应教，尹鏶为司谏。

○改定封进各殿及荐新太庙之式。上以外方封进之物，或先于宗庙之荐，令礼曹改定月令，使先荐而后进，著以为式。

5月26日

○辛卯，江华教授石之珩上疏论时事，仍进《五行龟鉴》，盖以《周易》推演之也。上优批答之，赐虎皮。

5月28日

○癸巳，谏院启曰：“六条别荐，名称表著之外，岂无随器可用之人？但当其题目者鲜矣。况亲爱所僻，冗杂太半，若不抄简，则政曹取舍，未必一出于公。请勿用前荐，降其题目，择其荐主而改荐之。”不从。

5月29日

○甲午，先是，珎山君海龄之妾孝德，性凶戾，妒杀其夫他妾之怀孕者，因台论被囚，累受刑不服。至是，其子击铮讼冤，命议于大臣，皆以为当杀。上以事涉宗室，命流于北边。

○户曹启曰：“国家生财之道，唯在经界之正，而各道守令，曾不省察田案，付诸奸吏之手，任其出入，本曹亦不考准，故奸伪日滋。臣令算吏，先考忠清道前岁田案，则其所差错，至于八千五百八十三结之多。一道如此，其他可知。曾在宣庙朝，判书黄慎别设考准厅，通考八道田案，以知其奸。今亦依此设厅，而但此事久废，今始行之，若遽用一切之法，则列邑官吏，被罪者多，而必有骚屑之患。今姑以其差错之多少，只征应纳之税于田夫，而监官、色吏，亦从轻重征赎。此令既布之后，如有犯者，论以重律。”从之。

六月

6月2日

○丙申，庆尚监司赵启远驰启曰：“机张、蔚山，大小甚悬，而蔚山之下未面，〈面名。〉即机张之故地也。割大益寡，政所宜先，请从民愿，割给机张。”许之。

6月3日

○丁酉，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上曰：“予患疾弥留，不见卿等久矣。今幸平复，故欲见卿等矣。”领议政郑太和曰：“闻，郑命守罪废云，此诚幸矣。”上曰：“见其咨文，数命守罪状如彼，而犹免于死，可知彼中刑法之坏乱也。且命守之奸黠特甚，不死则恐有死灰复燃之患耳。”太和曰：“因命守得官者多，何以处之？且其族属之在此者，不必尽杀，姑徒于南裔何如？”上然之。副提学金益熙曰：“必无后虑，不诛此属，何所惩励也？”大提学蔡𥙿后曰：“史役将毕矣。闻，前例有择其可法可观者，编作一册以进云。今亦依前规编进乎？”上问于大臣，左议政金堉曰：“史事极秘，不可宣露。且今将分藏，而不可又开一役矣。”上然之。大司谏洪命夏更申前启，请改定别荐之规，从之。诸臣将退，上曰：“大臣及两司长官勿退。”仍曰：“当初澂、㴋之出置岛中也，为保全之计，故并送澂妻矣。今闻澂虐其妻，殆无人理，每曰：‘吾家之祸，由汝而发。’侵辱万端，使其妻求死不得云。久必生变，今欲分置于他所，未知如何。”三公及大司宪李一相，皆以为可，命夏曰：“分置固无害，而但外人之不知者，又以夺其妻致疑，于不得保全终始则如何？”上曰：“大司谏之为虑是矣。然变生于意外，则尤不幸矣，不可不早为之所矣。”

6月4日

○戊戌，遣承旨阅囚于典狱署，释罪轻者，时当盛暑故也。上下教曰：“澂、㴋之出置于外，本欲保全也。故并送澂妻，使之依赖而安存矣。澂不念国家德意，视其妻如仇雠，每曰：‘吾家之祸，由汝而发。’侵辱备至云，事极痛骇。决不可使一日同处，益肆其恶，其令出置其妻于围篱之外。”

○掌令徐元履引避曰：“顷以僭衣之禁，捕得一汉，乃礼曹判书李厚源陪吏也。捕来之时，其人脱身逃逸，禁吏不得已捕其母来矣。顷者稠中，李厚源言于长官曰：‘禁吏受赂于犯禁者，故为解遣，又作乱于其家，请治其吏。’长官即囚其吏，将欲治之，两人面诘，则禁吏似无罪。臣以为：‘禁吏之言直，必是犯禁者诬诉矣。’长官终始持难，诸僚亦皆依违，仍放其犯禁者。臣退归私室，终宵慨叹。欲以其事，请推礼曹判书李厚源，长官以呈告，不为可否，僚议亦皆参差。噫！重臣不罪其陪吏之犯禁，反欲治禁吏，吏怯于形势，无足怪也。台谏平居，自谓人主耳目，而临事逡巡，一至于此，殿下虽欲振肃颓纲，谁与共之？臣不自量度，发言于人所忌讳之地，宜乎同僚之不相许也。请递臣职。”答曰：“勿辞。观今避辞，可谓凤鸣朝阳也。”持平吴翮引避曰：“臣昨见同僚简通，有礼曹判书李厚源请推之论，而前日之坐，臣以病未参，未详其事之曲折，而推考之启，辞语太重。臣以此出于言语间相传，则不可不慎之意答送矣。徐元履遽以此引避，槪厚源闻禁吏受赂，慨然言及，而以此谓之请嘱，实涉过重。且不更商确，遽自引避，诋斥又甚，疲劣见轻，莫此甚矣。请递臣职。”掌令郭之钦、执义成台耉、持平卢亨夏引避曰：“昨见徐元履简通，则李厚源请推之论也。再昨之坐，有禁吏及犯禁人辨诘之举，盖近来禁吏不能禁乱，反有作弊闾巷者，人多言之。李厚源之言于长官者，亦不过恶禁吏之纵横，慨然言及也，长官之囚其吏诘问者，欲知其受赂与否也。及其对辨，无所取证，遂令两释。以此谓之私护一陪吏，请嘱台官，图治禁吏云，则不亦过乎？况其时已烧其衣，已杖其母，厚源以何事嘱台官，台官亦以何事应其嘱耶？以此论启，实为过重，故更欲商议矣。元履遽以此引避，臣等反未免当是非逡巡之归，请递臣职。”大司宪李一相引避曰：“曾于本府之坐，禁吏来言：‘捕一犯禁者，则中路脱衣而走，只持其衣以来。’云。即令焚之，更使督捕，则禁吏捕其母以来，杖而放之矣。其后二十馀日，人多以禁吏作弊为言，礼曹判书李厚源见臣于公会，亦言禁吏受赂之状。臣于翌日之坐，囚受赂之吏，仍招其给赂者，乃前日脱衣而走者也。禁吏以为：‘若果受赂，岂执其母以来乎？’僚议以为：‘若以诬诉治此人，则必有后弊。’徐元履亦初欲治以诬诉之罪，后乃同议而两释之。况既烧其衣，又杖其母，厚源有何可嘱之事？元履未详厚源本意，先疑其请嘱，有此引避而专攻臣身，请递臣职。”答曰：“勿辞。”元履等并退待物论。谏院启曰：“徐元履等引嫌而退。舆台之服制僭侈，禁吏之凭借横恣，俱为近日之痼弊，随现痛惩，乃是法官之事。闻其受赂，囚禁查推，在所不已，而犯禁之人，既捕还逸，则欲治僭着之罪，正是执法之论。给赂虚实，非所当言，而永杜来告之路，未免苟且之归。毕竟全释之举，殊乖禁滥之法，同参两释之议，俱有依违之失。未详本意，疑有私情，则随事欲论，其志可尚。而烧衣代罚，乃是已过之事，偶然言及，初非图嘱之比，则台阁所论，不厌商确，慎重为答，有何不可？请徐元履、吴翮出仕，郭之钦、成台耉、卢亨夏、李一相递差。”上从之。

○谏院启曰：“刑者，天讨之典，权其轻重，若衡称物，不可有所低昻于其间也。今见刑曹启辞，有曰：‘孝德之罪，在法当死。执法之官，不敢拟以轻律，必有减死之命，然后乃可。’云，又其拟律之文曰：‘以死罪，因下教减死。’云。孝德既有照律之命，则刑部之官，所守者三尺也。使其罪可死耶，据法奏当而已，不当死耶，亦宜明辨其疑赦之端，然后适于下服可也。今曰厥罪当死，而请下减死之命，是以坏法之名，归之于君上也。不曰罪疑减死，而乃曰因下教减死，是以人君为可以出入人罪也。既知执法之臣，不可以轻律施行，则为人君者，独可以坏法乎？当死之人，因下教活之，则不当死之人，亦可因下教杀之乎？此言若行，必启日后无穷之弊，请刑曹三堂上并递差。”答曰：“只递当该堂上。”

○户曹启曰：“本曹岁入，只有田税米豆，而绵布则本无应入之路，许多经费，专靠于司赡奴婢贡布，而一年所纳，太半不足于一年之用，虽以山郡田税，许令作布，补其不足，而上年西南以岁凶，全减税豆，作布之数甚少，进献方物及清使礼单所备之价，无以拮据。故训局中旬赏布，亦请与兵曹，分半备给矣。今者又以御营军试才赏布，责出于本曹，决无办出之势。况年例公贸铜、镴、铁，皆移送他司，每年以银计之，则本曹所失，殆五六千两。两处军兵赏布，势难独当，请令庙堂，商量变通。”从之。

6月7日

○辛丑，以尹履之为刑曹判书，金南重为大司宪，洪命夏为同知春秋，金逷为平安兵使，洪茂绩为右参赞。

○掌令徐元履引避曰：“臣之引避，正触时讳，召牌临门，不得不就，而臣之就职，大有所不安者。臣之避辞主意，在于重臣请推，至于犯禁人事，元非大段措语，而谏院处置，反以欲治僭着者，为臣出仕之目，请嘱台官之事，则掩护遮藏，何其相反之甚也？臣初与长官争执之时，长官曰：‘礼判所言，既不能施，又刑其人，则何以为颜？’云，此非请嘱而何哉？一则以臣为有若失实者然，一则营救其请嘱者，强请出仕，臣何敢强颜苟冒？请递臣职。”持平吴翮引避曰：“当初答简、再昨引避，与已递之官无异，请递臣职。”献纳金始振、正言赵龟锡引避曰：“今见徐元履引避之辞，显加攻斥，不遗馀力，臣等不胜瞿然。盖犯禁人一款，乃为请推李厚源之源委，多官避辞，实基于此，则立落之基，所由判焉。且犯禁人之烧其衣、杖其母，在五月之初，重臣、台官之相见，在其晦间。言于事了之后，听于稠会之中，决非私嘱之比。元履终宵慨叹，心有所疑，必欲举劾者，亦是随事尽言之义。故处置出仕，何尝有隐斥之意哉？请推李厚源，不过一时相规，非有大段机关，乃曰语触时忌，以为箝制臣等之地，何敢晏然？请递臣职。”正言元万石引避曰：“今此宪府多官之避，虽缘一事，而是非轻重，自相别焉。犯禁者既捕还逸，母代其刑，恝视不见，其欲全释，固无所据，参闻依违，亦未免苟且之归。固守己见，争之不得，终宵慨叹，继以发论，不顾重臣，风采可尚，故相议处置矣。今见徐元履避辞，若使臣早知如此，其所处置，岂止于是哉？请嘱一款，多官避辞，摠皆分疏。徐元履初避，亦未有亲闻李一相之言一款，其再避乃曰：‘一相云：“礼判所言，既不得施，而又刑其犯禁者，则何以为颜。”云。同席必闻此言，而其所分疏，一何着实？臣窃怪焉。请嘱颠末，曾所未悉，而乃谓掩护营救，不已太迫乎？既被台官之斥，请罢臣职。”答曰：“勿辞。”元履等并退待物论。玉堂〈副应教洪处尹、校理李庆徽、副修撰李晳。〉上箚曰：

徐元履随事慨然，风采可尚。请出非偶，措语何嫌？金始振等远引源委，虽非别白之论，处置请出，只凭多官之避，则谓非图嘱，初无他意。意见无异，立落不同，不能晏然，其势固也。请徐元履、金始振、赵龟锡、元万石出仕，吴翮递差。“上从之。金始振、赵龟锡引避曰：”玉堂请递吴翮，则臣等当初处置乖当之失著矣。请递臣等之职。“答曰：”勿辞。“始振等退待物论。大司谏洪命夏启曰：”稠中所发之言，断之以请嘱，则同僚之一番商确，庸何伤乎？但不治犯禁之人，殊乖执法之道。掌令徐元履初虽苟同，终有所慨然于心，翌日发简，旋即引避。遣辞之际，虽欠适中，欲振颓纲，其志可尚。故本院处置，只出其发论之徐元履、未出仕之吴翮，元履之再避措语，出于不虞，玉堂之请递吴翮，实涉无谓。始振等别无可避之嫌，请出仕。“上以启辞中不虞、无谓等语，令政院察启。政院白其别无他意，答曰：”依启。人各异见，而遽谓之不虞，似未当矣。“命夏以启辞措语，既有察启之命，又有未当之批，引避请递，答曰：”适未解见，故问之，何疑之有？勿辞。“

○掌令徐元履上疏曰：

伏见献纳金始振等避辞，斥臣太甚，大司谏洪命夏处置之启，又归咎于臣。请嘱之事，圣明亦必洞烛，臣不欲更辨，而所谓苟同者，盖有说焉。臣于其日，与长官争执几半日也，同席诸僚，莫不俯首听命，则臣以眇然弱植，席间形势，亦甚孤单，长官视臣为何如也？久而后忽然曰：“犯禁者如不得免焉，则禁吏亦当刑。”云，臣不胜错愕。乃曰：“令公必欲贷其犯禁者，则两释之或可。至于禁吏，唯令公亦不敢任意施刑。”云，盖出于不平中设辞之言，而长官无所可否，仍令两释。臣虽欲引避，日已暮矣，且其两释之言，亦出臣口，故隐忍而罢。及其退入夹房，面责郭之钦曰：“今日事，何以至于此耶？”大声而言之，不觉奋髯张目，近于损伤体面。使之钦果知人间有羞耻事，则敢自引避，以臣为亦许两释乎？命夏既不知其间曲折，则归咎于臣，无足怪也。臣情势狼狈，乞赐递免。

答曰：“默观，近日所为，予已洞察，岂待言而后知之乎？此皆阳褒而阴逐之计，何其疾之甚也？良可怪也。勿辞，从速出仕。”上下教曰：“予固知今日国事，无可为也。私胜蔑公之弊，岂知至此之极也？李厚源之事，已露于徐元履再避中，今不必云云，而虽曰众中，何敢以陪吏之事，言于台官乎？徐元履因其目见，慨然于时事，欲一请推，是不过台阁上一小事。宪府诸人莫不动色，弄出许多丑态，或呈告引入，或立异持难，或不参其事，而惟恐或后，此真所谓矮人之观场，尤可笑也。一番推考，营救至此，其他大事，人主何以得闻乎？劾重臣之过，其难如此，则人主之失，其何以言之乎？且近世或有言人主之失，而未闻论一重臣者，岂非可骇之甚者乎？今者惟一徐元履，敢为此近古所无之事，可皆优奖，而阳为好言，辄示讥厌之色，是何心哉？李一相、成台耉、郭之钦、卢亨夏等，有欺罔之罪，并削夺官爵。前持平吴翮罢职，礼曹判书李厚源先罢后推。”政院请还收成命，上不许曰：“此亦末减之科也。岂可以一时启辞，有若请嘱而图免乎？”

6月10日

○甲辰，以赵寿益为大司成，柳赫然为黄海兵使，吴竣为礼曹判书，李天基为执义，李延年为持平。

○大司谏洪命夏引避曰：“今日所争之端，实由于不治犯禁者，则此乃是非之源委，玉堂之咎本院，未可知也。且金始振等引避，出于徐元履之诋斥，则不可不论其颠末，而徐元履嫌其举名，费了许多辞说，此无非未谙台阁上体例而然。但臣所愧事君无状，不能见信，至下阳褒阴逐之教，何颜仍冒？请罢臣职。”献纳金始振、正言元万石、赵龟锡引避曰：“复承阳褒阴逐之教，且特罢请出之吴翮，则臣等不可独免。请削臣等之职。”特命递差。政院以为：“言官不可特递。”上曰：“然则使之勿辞。”皆不赴召而罢。

○宪府〈持平任翰伯。〉启曰：“圣人用罚，贵在得中，一有轻重，无所惩惧。李一相等因人请嘱，而释犯禁者，虽非执法之道，然至于削夺，其罚过重。请还收李一相、成台耉、郭之钦、卢亨夏等削夺，吴翮罢职之命。且大司谏洪命夏严批之下，实出意外，论其颠末，有何所失？请出仕。”答曰：“蔑法欺君之罪，谓若微细，一何自恣如是也？尔等自中之立功则至矣，尔其抚摩身首，试思爵禄之所自来也。洪命夏出仕。”

6月11日

○乙巳，持平任翰伯引避曰：“臣职叨言地，目见君父过中之举，不得不论列，而反承严批，臣实措躬无地。李一相等前后处事，不无所失，而至于削夺，殊欠圣上用罚之道。缘臣无状，使殿下更添不平底辞气，臣罪益大。不可仍冒。”掌令徐元履引避曰：“今见任翰伯避嫌之辞，缘臣妄言，致有圣明过中之举，臣何敢晏然处置？且臣以前任天安郡守时事，方在应推之中，请递臣职。”答曰：“勿辞。”翰伯等退待物论。玉堂〈校理李庆徽、修撰李正英。〉上箚曰：

多官削罢，实涉过中。启请还收，职所当然，应推之人，势难在职。请持平任翰伯出仕，徐元履递差。

上从之。

6月13日

○丁未，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领议政郑太和曰：“曾闻，沈泽之意，盖欲专治格浦，为缓急入保之所，又治圣启山城为声援矣。前日朴潢为湖南方伯，欲治格浦久矣，时多异议而未就，甚可惜也。”兵曹判书元斗杓曰：“臣为监司时，审看形势，道内便好之地，无如格浦。可以通南北之命令，作水陆之门户也。”上曰：“有难则监司无置身之所，不可不急治此地也。”右议政李时白曰：“役民兴事，恐非其时，必无益而有害也。”上曰：“朝廷虽欲为此等事，道臣不谨奉行，则功未可成，沈泽不可失也。宜许令先治格浦，而次营圣启矣。”上又曰：“江都留守瓜期已近，卿等思其可代者乎。”太和曰：“如李曼者不易得。臣意，欲以曼仍任耳。”上历问大臣、诸宰，皆曰：“仍任可矣。”上从之。大司宪金南重曰：“李一相等径放犯禁者，不无所失，而削夺则过重，请还收成命。”上不从，谓南重曰：“推考之律，私罪则夺告身。削夺之罚，不过与推考私罪等也。然推考私罪，则人视之恬然，特命削夺，则世皆惊怪。如是而可以为国乎？成台耉、郭之钦辈，尤极无谓，虽阅月论执，予必不听也。大司宪此论，亦出于风声、气习之所不得免者，予岂独以卿为非也？”副提学金益熙曰：“目今天变孔惨，木星昼见，月犯南斗。灾异如此，必讲远大之策以应之，安可泄泄沓沓也？”上谓大臣曰：“何策为远者大者？”大臣皆辞不知。上曰：“副提学岂有所见乎？”益熙曰：“臣素昧时务，目见天灾孔惨，窃自忧闷。夫符坚，夷狄之主，王猛，霸者之佐，不出十年，据有天下三分之二。况今圣明在上，大臣岂可曰无术，而坐视危亡，不之救乎？”上不应，顾谓诸臣曰：“澂妻欲置其旧家，患其孤独，俾送于亲家，却之不受。此岂人理？”诸臣等曰：“是必迫于形势耳。”

○吏曹启曰：“以改荐与否，问于大臣，则皆以为：‘今姑置之，待岁首应荐之日，别为题目，精择以荐为当。’”从之。

6月14日

○戊申，以闵应亨为大司谏，李庆徽为献纳，金寿恒、李殷相为正言，权堣为舍人。

○江原道江陵府下霜，道臣以闻。上下教曰：“六月之霜，岂偶然哉？其地必有抱冤莫伸者，感伤和气而然。其令道臣访问，如或有守宰之滥刑，土豪之骄横者，亦令广询以闻。”

6月15日

○己酉，试讲儒生于仁政殿，生员崔渲居首给分，赐物有差。

○御营厅启曰：“考绩黜陟，官司之通规，本厅不可独废。请依训炼都监，行冬夏褒贬，以课将士之勤慢。”从之。

6月16日

○庚戌，大司谏闵应亨在杨根召不至。

6月17日

○辛亥，礼曹判书南铣等启曰：“圣候违豫浃月，赖天之灵，旋得复常，一国臣民同辞称庆，群情所在不可遏抑。臣等窃考故事，宣祖、仁祖两朝，亦皆告庙陈贺，次行科举。至于当代，亦有辛卯年已行之规，请依此举行。”上不许曰：“以一时疾病之瘳，何至于称庆设科乎？”

6月18日

○壬子，正言金寿恒上疏曰：

当初李一相之欲治禁吏，不过痛其受赂之状，以为杜弊之地，断无他意，而至于犯禁之人，厥罪不细，无论给赂虚实，惟当以犯禁逃匿之罪，严刑痛治，而乃谓后弊所关，终至放释，法官处置，诚极苟且。徐元履之据法争执，未为不可，而但初既争执，则所当终守己见，争之不得，则亦当即为引避，而苟同于两释之时，追论于经夜之后，虽欲从而为之辞，乌得免人言也？李厚源之请嘱云者，尤有所不然者。厚源之一生刚果，不通关节，通朝之所共知。夫嘱台官而罪禁吏，虽稍知畏法者，亦所不敢，况厚源以位高重臣，不有国法，乃为一陪吏报复之计者？求之事理，宁有是哉？盖禁吏作弊，为近日闾巷之通患，故厚源适逢台官，语及所闻而已。何可谓不避陪吏之嫌，而勒加请嘱之罪乎？然徐元履未详曲折，徒见犯禁者之见释，疑其有图嘱，则随事欲论，亦非不可，而一番简通，更不商确，径自出避，诋斥同僚，至以形势忌讳等语，费辞张皇，有若大段机关者然。厚源非权臣，推考是薄罚，诚使厚源果有可罪之事，则台官虽极疲软，有何忌讳而逡巡哉？元履之为此言，臣实未晓其意也。谏院处置出元履，而递多官者，自可见立落之意，而情外之教、过中之罚，遽出于所未料。至于不参坐之吴翮、处置之谏官，皆不免见罢，殿下之用罚，得无有偏重乎？且徐元履所谓，李一相何以为颜等语，一相自以为实无此言，当日同参诸僚，亦言曾所未闻云。徐元履必不以不根之说，仰烦天听，而李一相虽欲自讳其言，同席之上，岂无参听之人乎？臣窃怪之。一相果有讳言之罪，则削职之罚，固不足惜，如其不然，亦不可轻施重罚。殿下何不执其两端，明核以处，而只以先入之言，遂成罪案，使下情有所疑惑乎？噫！台阁诸臣一时斥退，固非圣朝之美事。况李厚源、李一相，平日受知最深，而遽因一事而致疑，断之以欺君蔑法之罪，不亦有乖于推诚待下之道乎？臣之尤有所未安者，前后圣批以国有常刑，试思爵禄为教。惜乎，殿下此教，驷马不及也。君臣之间，尊卑悬绝，分义至严，虽以诚信相待，亦患情意之未孚，况可縻之以爵禄，怵之以刑戮乎？臣恐自此以后，上下否隔，无复见交泰之象也。亢龙有悔，羲经所戒，加膝坠渊，昔贤所叹。殿下其亦念及乎此哉？

上下教曰：“金寿恒疏辞，怪妄莫甚。不可置诸台阁，递差。”政院以为：“待言官不宜如是。”答曰：“如此则勿递。”寿恒再疏而递。

6月19日

○癸丑，江原道江陵府民家，雌鸡化为雄。

○以韩震琦为持平，沈玖为正言，权堣为修撰。

○庆尚监司赵启远驰启曰：“大丘府使李淀及金海府使郑汉骥、醴泉郡守徐择履、昌宁县监柳颋、义城县令金寅亮等治绩为一道最。”命赐表里一袭。

6月20日

○甲寅，上引见大臣及文武诸宰，询问消弭之策曰：“天灾时变，求之往古，未有如今日之甚者。危亡之象，昭著如此，昨见江原监司启本，有雌鸡化雄之变，尤极惊骇。不可一向泄泄沓沓，以度时日。何以则能消弭是灾耶？诸卿等试各言之。”领中枢府事李敬舆曰：“天灾时变，自古而有然，不见于治平之日，必生于乱亡之世，亦岂有如今日之无变不出者乎？臣退伏私室，徒切隐忧，今日入侍，下教谆切，左右诸臣，孰不感动而毕献其思虑乎？臣之愚见，不在他术。古语曰：‘人不足间也，政不足适也。’若欲以一事救某灾，则天下之事至多，岂可事事而责之也？徒见其纷纭而无实效矣，莫若自求于人主一心。盖方寸之中，隐微之地，若或有工夫之未尽处，则百端疵害之所由生也。正心之说，虽是迂儒常谈，然以理推之，人主果能克正其心，无一毫私欲之累，则必能与天合德，克享天心。如此则有何生灾致异之理乎？此则大头颅处也。至若政令、施措之不快于人心者，时弊、民瘼之牵私而未尽去者，喜怒之不合理者，刑赏之失其中者，皆招灾之本，而今日之所当省察者也。若使警惧之念，终始不解，发政出令之间，留意而毋忽，则岂非回泰之道乎？今日圣教之及此，必是转移之一大机轴也。”领敦宁李景奭曰：“为国之道，在于得人久任，今则无论得人与否，久任者亦未有也。以百执事观之，无久于一职者，朝除夕迁，乍去乍来，慢不知职事。大官、名官莫不皆然，而台阁尤甚。上下大小，皆悠泛度日，若是而可以为国乎？”领议政郑太和曰：“为国在得人，使如臣者，居百僚之首，有何裨补乎？自古有灾异，则策免三公以应之，乞罢臣职，以答天谴。”左议政金堉、右议政李时白皆辞职，上皆令勿辞。上又曰：“雌化为雄，乃易知之变。东汉时亦有之，宦官专权，奸臣得志，以致覆亡。今日之事，岂不大可惧哉？今日召见大臣、诸宰，意非偶然，卿等须极言无讳。上自寡躬之阙失、朝廷之弊政、士夫之污习、民生之利病，并皆言之。”敬舆曰：“臣无所知识，而考之方册，自古兴乱之机，莫不由于人主之一心。故臣之所以进正心之说者此也。岂可舍此而他求也？灾异之见，非由一事，而至于雌化为雄，必为阴盛阳微而然也。阴阳盛衰之机，固非一端。在朝廷则君子为阳，小人为阴；论议之是者为阳，非者为阴；在人心则善念是阳，私意是阴，此皆有胜负交争之形，而足以谪见于象也。若分别于天理人欲，公私之间，则自有不可掩者矣。愿殿下试求之心上。”上曰：“泛言之则治心本也，事为末也。然事已急矣，岂可曰吾心未正，而拱手而坐乎？以予否德，固难一朝正心，以食其效。不可不随事而救之，卿试言事务之弊。”敬舆曰：“事务亦非一二。然立纪纲、恢公道，为治之先务也。臣顷往江上闻之，诸宫家有势者，江居钜匠、木手，公然役使，材木亦劫取威夺，又使洞内居民，为役于其家。役民之令，岂可使出私门也？且以小事言之，京城外近地，尺寸之土，各有私占之人，使不得樵牧，此皆非权势家也，士人有力者，亦能为之。令本道查核，非止一再，而终未能禁其弊。事事如此，可谓纪纲之立乎？”上惊曰：“守令之称以无者，拿推。”太和曰：“守令不可轻易递易，宜使承旨，查考禀处。”上曰：“然则监司拿推，使之更查。”景奭曰：“监司亦更查而后，拿囚可矣。”大司谏洪命夏曰：“虽更查，必如前日，前日之监司，亦何可无罪也？”工曹判书元斗杓曰：“诚如大臣之言矣。今日救弊，正如防川，补于东而决于西，愦愦无成，此皆纪纲不立之故也。”太和曰：“前日有禁酒之教，而近日在直者，皆以酒为事。此犹不止，何事之可为乎？”景奭曰：“台谏即执法者，而绫绢之禁，先自犯之。本府开坐，亦且废阁，其可责以纠百僚，禁滥伪乎？”又曰：“殿下欲禁奢侈，而掖庭先自犯禁，其可禁小民乎？且闻宫闱不严云未知实然也。且闻近有内间兴造之事，果有之乎？”上曰：“如是尽言，予诚嘉悦矣。内间果有小亭舍失火，故才已修治矣。”太和曰：“臣亦闻自内命别造唐瓦，必此事也。”吏曹判书沈之源曰：“近闻，京外决讼之际，轻用全家之律，或有不施全家之律，而遽征赎布者，甚不可也。”上曰：“然矣。”上因谓诸臣曰：“今日特召之意，岂徒然哉？非欲为闲言语也。只如是草草问答而罢，则外人闻之，亦以为何如哉？”敬舆曰：“刑狱固是国家重事。文王之罔敢知于庶狱庶慎者，盖不欲侵有司之法也。闻殿下于刑狱公事，时有特教云，若然则安用法吏也？”上曰：“卿之此言，指何事耶？”敬舆曰：“虽不能的知某事，闻或有自外方移来京狱者，因特命而有所处置云。此等事，甚有害矣。”上默然。兵曹判书朴遾曰：“救时之策，唯在君上之自勉。岂可他求？”上曰：“归之君上，非特今日。予当受以为过，亦有所不但然者。古人虽曰责难于君，亦不曰策励群工乎？上下必交修而后，可成治功也。若人主果可独运于上，尧、舜岂必任百官，分庶职乎？不能任人，亦是君上之责。然今日群臣，皆悠泛度日，每诿之于君上，其可若是而已乎？”因厉声愤叹曰：“国亡之后，卿等皆为亡国之大夫，则岂不辱哉？若思后日未免此辱，则何可不共勉于今日也？进贤退不肖，政之大者，卿等宜皆言某人贤、某人不肖，各荐才德智勇之士。”群臣相顾趑趄，不敢先对。上曰：“大臣则不必更荐，以前所荐用之。”命夏曰：“今日入侍咫尺，敢不尽所怀乎？今日之患，请嘱最甚。有一守令之窠，则大臣以下争相干请，铨官何得以择人也？”大臣皆怀未安。上曰：“荐人固大臣之事，何害焉？”堉曰：“大司成，师儒之长，而无久于职者。得人如赵锡胤，而未久而递，甚可惜也。请勿轻递。虽除他职，仍兼为当矣。”上许之。太和曰：“别荐时，臣方有病，未得荐。今又有荐人之教，不可终已，而以臣所见言之，则赵寿益颇有才识，李尚真朴直敢言，韩震琦亦有吏才，皆可用矣。”堉曰：“鲜于浃有学行，可置之太学，为多士师表，给马召来可矣。”从之。敬舆曰：“先朝枉死之人，无如黄一皓者，先朝亦尝廪其妻子矣。今有一子在京，除职何如？”上曰：“言于该曹。”副护军韩必远曰：“臣老昏无识，而目见天灾孔惨，反复思之，未得其故。彼昭显三儿有何罪也？海岛累年，尚未内徙，匹夫不获，犹且召灾，况王孙乎？大臣皆在此，请以臣言，问而处之。”上曰：“予当体念焉。”

6月22日

○丙辰，为都目政。以柳庆昌为江界府使，尹鏶为应教，李泰渊为修撰，吴挺纬为吏曹佐郞，赵复阳为吏曹正郞，朴遾为知经筵，鲜于浃为司业。

6月23日

○丁巳，宪府启曰：“顷于本府开坐之日，闻礼曹判书吴竣家奴，拔剑突入于儒生家，作挐诟辱，即发府吏捕来矣，府吏执其人于道上，而前牧使柳硕家奴数十人，争出夺去云。臣等遣吏言于吴竣，使出其奴，则以逃避为辞。吴竣容护顽奴，不有法府，柳硕则纵奴夺取，此而置之，将无以行法禁，而治悍猾。请吴竣、柳硕，并先罢后推。”上从之。

○谢恩使麟坪大君㴭、副使兪㯙、书状官李光载还自清国。

6月24日

○戊午，宪府启曰：“书状官不能检饬一行之不法者，几至辱国，请李光载先罢后推。”再启而从之。

6月26日

○庚申，上下教曰：“予惟江边之民饥寒，越江采参，冒犯国禁，终至于死，虽已行法，良用愍恻。千里塞外之氓，必无敛尸之人。古之王者，有埋胔掩骼之政，其令攸司，特施恤典。”

○实录厅启曰：“实录今已完毕。初草、中草及史官时政记，皆应入于洗草之中，或言：‘时政记当还于春秋馆，不可并洗。’云。请令春秋馆详考往牒，且广询于曾经史局耆旧之臣，以为禀处之地。”春秋馆启曰：“本馆无可考往牒，问于曾经史局旧臣金荩国、闵馨男、沈詻，则皆不能记忆云，臣等亦不能遽尔断定。如或应留而并入于洗草之中，则事甚未妥，姑宜密藏库中，详访旧例，徐议处置。”从之。

6月29日

○癸亥，兵曹判书朴遾卒。遾累日过饮而暴死。上下教曰：“朴遾为国尽职，事有成就，予尝嘉之。不幸年未老而死，予甚痛悼。其令该曹，特赐棺材及丧需。”遾久任本兵，持身颇简，而军国猷为，务合上意，上宠任之，故有是教。

〈孝宗大王实录卷之十〉

秋七月

7月1日

○甲子，仁祖大王实录成。摠裁官金堉、大提学蔡𥙿后等成书以进，凡五十卷。

○实录厅启曰：“在前实录纂出后，摠裁官以下往彰义门外遮日岩，取其草本，锉破沈水，洗其墨迹，送于该曹，谓之洗草。请依旧例举行。”从之。仍下教曰：“依旧例赐宴。”

7月2日

○乙丑，以具仁垕为兵曹判书，兪㯙为京畿监司，南铣为礼曹判书，洪命夏为大司谏，郑斗卿为司谏。斗卿早有文名，嗜酒疏放，遗弃世事，谏诤之职，非其任也。

○领中枢府事李敬舆上箚曰：

顷者临御延英，晋接多官，遇灾戒惧，丁宁痛迫之意，溢于言表，俯询群工，求助甚切，入侍诸臣，孰不耸动感激？臣识见浮浅，痼疾沈绵，精神昏愦，仓卒奏对，未尽所怀。以此塞责，终负盛意，则臣罪尤大。且志为万事之本，悔是复善之机，前日之举，必悔悟既往，图补将来，奋发于一念之间，有此非常之举，所谓太平，自今日始者也。臣前后受恩，卓越等夷，而咫尺咨询，未尽固陋，私心耿耿，终夜未已。玆敢略缀旧闻，披沥肝胆，谨陈如左，曰圣心、曰圣学、曰齐家、曰孝弟、曰惇宗、曰任相、曰推诚、曰礼下、曰爱民、曰勤政、曰立纪纲、曰重名器、曰去朋党、曰远谗侫、曰审赏罚、曰恤刑狱、曰明教化、曰养人才、曰修兵政、曰崇节俭、曰重信义。所谓圣心，盖心不存，则不热而烦，不寒而栗，无所恶而怒，无所悦而喜。是以，君子莫大于正其心。此心既正，则虽热而不烦，虽寒而不栗，当喜而喜，当怒而怒，朱子所谓大根本者是也。涵养之道，亦非如佛氏面壁，道家清净而已，必操存于未发之前，省察于已发之后，勿正勿忘，存存不已。常使一片虚明，敛在这里，裁培深厚，理明义精，戒慎恐惧，无须臾离，则根本已固，左右逢源矣。苟于操舍存亡之间，无所主宰，则心既不存，何能应物？虽然，仁熟之功，岂一朝一夕之所致哉？程子以为：“天德、王道，其要只在谨独。”若不谨独，幽暗隐微，便有间断之处，何以日跻高明也？唐太宗尝谓：“人主一心，攻之者众，少懈而受其一，则危亡随之。”盖其资性明达，有以识此心之依俙矣。然则圣人极治，终不外此而他求，中主少康，亦必假此而为治，孰如役志崎岖之境，徘徊蓁芜之域也哉？所谓圣学，古之欲明其德者，虽以正心为本，而本心之善，其体至微，利欲之攻，不胜其烦。声色、臭味、玩好、服用、土木之华、货利之殖，杂进于前，陷溺日甚。其间善端呈露，心体湛然之时，盖十寒之一曝耳。苟非讲明此学，开发是心，亦何以复此心之正，胜利欲之私，为万化之主宰，应无穷之事变哉？所谓讲学，非章句口读之谓也。必能深体圣训，明其旨趣，反之于身，以求义理之当，参之于事，以验得失之机，以至真知所当为者与所不当为者，熟讲预思，拟议有素，则裁制轻重，举而加之。若徒事新奇，务为高远，不切身心，旁骛曲迳，则虽与荒怠弃忽者有间，理既不明，何补于治？且侍讲之官，实古师傅之任。是以，世宗朝集贤学士，如成三问、朴彭年、金宗直辈，皆极一时之选，托以心腹，契若鱼水，礼节简易，诚意相孚。聪明安得不广，上下安得不交？即今人才眇然，如数臣者，未易猝得，亦岂曰无其人也？人主不能每近儒臣者，以其礼际严截，接见有时也。君臣，父子也，奚以烦文为也？宜如世宗朝故事，使之出入无时，讲读之际，从容陪侍，优游渐磨，则岂与日近妇寺，同日语哉？仍念，元子天资夙成，学问日进，尤宜亲近正士，熏陶德性。程子以辅导哲宗，请于宣仁太后，养正之道、防微之意，周备曲尽，伏望取考其全书，参酌以行之，以尽辅导之方。且虽岐嶷之质，自殊常人，念今春秋，才及成童，伏望左右使令，皆择老成，起居节宣，常加慎啬。且于退朝之暇，数令来侍，亲自劝读，提撕不已，以之习恭敬之节，长孝顺之心，居处、服用，亦从朴素，使俭德之慎，习与性成。至于仪章度数、起居礼节，逼嫌大朝者，虽小必谨，一循祖宗朝故事，扫除近习、侫臣导谀之规，使敬亲尊君之道、隆师忘势之义，得之于冲年蒙养之时，岂非宗社无疆之福也？所谓齐家，周子之言曰：“家难而天下易，家亲而天下疏。”盖闺门之内，恩常掩义，疏则公道易行，亲则私爱易溺，此其所以难也。不先其难，未有能其易者，故《易》之《家人》曰：“威如终吉。”《象》又曰：“威如之吉，反身之谓也。”恩义虽笃，而伦理不可不正；情义虽通，而内外不可不斩。近日宫禁不严之说，颇传外间，臣于顷日，亦常仰达。当今姻娅之属，皆以士大夫自期者，宁有曲迳之开，以害清明之治者哉？然阁门起居，俗节酒食，犹从谬习，或为务胜，圣心所存，亦不无亲疏之分。人臣以私享为礼，人主以亲昵为私，则上下交失，其渐必至于启宠纳侮之域矣。宜遵法典，阙内出入者，并给信符，使兵曹严门户之禁，以复旧制，宫人不敢出外，族属不敢入内。祈祷巫觋、规外织染等事，无污宫庭掖庭，内外使唤，亦皆择谆谨无言者，各守其职，而如有作奸犯科者，出付有司，随犯施罚。至于公主诸宫之奉，爱之欲富，此实父母之心，而侈而不反，便失天理之正。作室则使之苟完可也，何必崇台珍馆，以长逸欲；置产则使之足用可也，何必连亘阡陌，与民争夺耶？若是而不已，则不但诸宫取谤于四方，亦且怨归于国家。况家室间阁，自有《大典》常制，宜一视成宪，毋敢逾越。且闻延安有新设屯田八百石种，分之四宫，犹可二百，若犹少也，更以公田益之。凡诸筑堰新设之议，一切罢之，岂非恩义并行，而公私俱利也？曾闻宣庙朝，营一王子第宅，即南别宫也。

天将谓我人曰：“以尔小邦，而王子第宅，虽皇室亲王，无以过此。此所以致今日之难也。”宣祖闻之，自乱后十馀年间，未尝开一营缮，意者有感于斯语也。许衡有言曰：“天地间为人为物，各有分限，分限之外，不可过求。暴殄既多，得罪于天。”盖穷侈极欲，实非基福之道也。且汉之常侍，始于郑众之封侯；唐之中尉，创于力士之三品，其始岂不微也，而其终至于不可复制，岂宜不思蹢躅之训，预为金柅之计也？今日宦官之颇盛，识者皆以为忧。阳德方亨，彼何能为，但如摘奸之操纵、进供之阻搪，势同城社，阴幽成窟。坚冰之戒，实切他日之忧，宜严敕中臣，教以忠勤，待之不恶，勿任以事也。所谓孝友，窃观圣孝出天，友爱因心，愉容深爱，花萼大被，自是殿下馀事。孝理优于天下，况吾东方乎？《传》曰：“爱亲者不敢恶于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爱敬尽于事亲，而德教加于百姓。”盖推爱敬之心，扩而充之。诗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帝王之于天伦，必使至爱弥深，而教存乎其内，私恩虽笃，而义行乎其中，然后骄侈不生，厚庆方来，仁尽义至，过此无他。东平之为善、成器之恭谨，所以享皇矣之顺祉也。振振麟趾之咏，深为国家祝之。呜呼！今日之变，尚忍言哉？虽辟管、蔡，公义自行，而仁人于弟，何尝宿怨藏怒？昔周公闵管、蔡之不咸，为《常棣》之诗，怆然闵恻之意，温然笃叙之恩，至今三复，犹可泪下。殿下今日处变之道，虽不得已，而雾露之忧，常轸渊衷，因此已发之端，益致亲爱之情，无以罪人视也。所谓惇宗，《书》曰：“敦叙九族。”敦者，厚其恩也；叙者，正其理也。尊位重禄，同其好恶，自是亲亲之义，而禁侈制方，无纳于邪，亦叙族之道也。今日诸宗，皆曩时鱼肉之馀也。赖先王仁育，优游至今，吁！可谓至德也已。虽然，涵濡既久，恃恩恣意者，亦自不少。公威夺于私门，国势分于贵家，千寻岳麓、万里海波，指区分画，认为己有。樵苏路断，远近受害，公法不敢行，宪吏不敢问，所谓击断无讳者，不幸近之。顷日已有国家严断，而令出而反，今日痼弊。有司之法，若无从中旁挠，则人自不犯矣。断横恣之习，当自制节始，制节之道，当自亲子弟始。俸禄之外，日用服膳，合有优处而不滥。盐盆、渔箭所利几何？宫奴四出，各掌诸道，折辱守宰，横夺渔人，海夫失业，怨咨朋兴。自今以后，宜禁宫差，冒法作弊者，许令该道该邑，捉囚重究，鱼盐船税，并属户曹，问岁所入，准数计给，议政府、忠勋府、耆老所各衙门，亦一体施行，则积年痼弊，可以少祛矣。所谓任相，天不能独成岁功，君不能独成治道。三代君臣尚矣，如唐宗之魏徵、宋祖之赵普，亦能托天下之重，成一代之治，岂有手足心膂，茫无所托，而人主可与成功哉？必须诚意相孚，视犹心腹，然后献可替否而不以为忤，荐贤任人而不以为党，退奸黜侫而不以为专，兴利去弊而不以为疑。上自君上阙失、宫禁严閟，以至骨肉兄弟之间，亦使参议得失，聚精会神，表里如一，仍使旁招俊乂，列于庶位，裁抑浮躁，镇定浮议，又或有怀诈罔上者，正其罪戾，以励百僚。至于六卿之长，分摠庶政，庶司之官，各代天工，而朝除夕迁，如舍逆旅，庶绩之熙，其可望乎？宜精择六官之长，使之各荐其属，如唐台省之制，久任责成，必有其效。祖宗久任官吏，轮回吏胥，故官执其柄，今则数递官吏，元定吏胥，故吏夺其权，主客久近之势，固其然也。所谓纳谏，逊志之言，伊尹以为：“求诸非道。”季孙之爱，臧讫以为疢疾。若君所谓是，从而是之；君所谓非，从而非之，虽喜其莫违予言，得无害于事耶？瞑眩利病，逆耳利行，此赵鞅所以思周舍之谔谔也。殿下即阼以来，虚心受谏，改过不吝，转圜之美，孰不钦仰？第于喜怒之际，未免亿诈之病，风霆振于造次，窜黜继于朝端，上下惊顾，气象愁沮。放流之典，古之所以待四凶也。一言之失，便置此科，谁肯犯颜正谏也？唐太宗尝怒魏徵曰：“会须杀此田舍翁。”以太宗之能受，至于欲杀，包容之度，若是难哉。唯能舍己从人，然后乃致弗咈之美耳。且古者，工执艺事而谏，则内自公相，下至庶民，皆在可言。

今则虽卿孤之尊，犹以该司自托。若使庶司之长，各得以其官言，则视听之广，不为无助矣。且台谏之任，与宰相相轻重。故刘温叟为御史中丞，十年不迁，及卒，叹无人可继，虚位久之。古之兴王，重此职难其人如此。窃观，近日台府之选，视同常调，递易烦易，鲜有数月莅事者，欲望恢公论、振颓纲，不亦难乎？宜极选端方正直之士，置之三司，其难其慎，其久其专，责任既重，人亦自励矣。且银台之任，即古门下之职，其任甚大。唐太宗尝敕门下曰：“事有不便，皆应执奏。若但奉行文书，则谁不可为？”宜精选其人，申明旧制，政教之不允于公议者，许令封还，使之救于未著之前，政院启辞，毋出朝报，以存入告顺外之意可也。所谓推诚，人主以一人之身，御亿兆之上，应万机之烦，苟非至诚，独役私智，则耳目心虑之所及者，其能几何？周防曲察，先自欺也，何以禁人之欺我也？自古好察之君，莫如唐德宗，而建中之事，亦可以见矣。伏见殿下，天资豁达，济以仁厚。第于宰物之际，未能平心顺应，弹恶则疑其伐异，进贤则疑其党同，大臣则疑其壅蔽，小官则疑其付托，千岐万辙，机括互设。逆诈亿料，缠绕震衷，方寸之地，本体已蔽，安得裁处阔狭，无过不及之差，而至诚尽物，服四方之心哉？窥伺者逞其巧，迎合者投其便，欲静而愈闹，欲益而反损，不有回头转辙，恐不可了矣。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岂非所操者约也？所谓礼下，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自是天经地义。君臣之名分虽严，上下之交际，不可无礼，岂可以爵禄、威刑，奔走其臣，使堂陛日卑，廉耻日丧乎？此事，贾谊尝为文帝诵之，其曰：“大臣握重柄、大权，而无乃有徒隶无耻之心者？”诚是也。当时，周勃一下请室，谊之言乃如此，设使谊复见今日，太息流涕，必不止此。窃观，近日笞㐷之罚，上于大夫。朝褫金紫，暮挞朝市，忌器之道，似不若是。广州都督裵伷先下狱将杖，张说曰：“刑不上大夫，为其近君也。士可杀，不可辱。”明皇亟然而止，此可法也。且《诗》曰：“或出入风议，或靡事不为，虽忠臣之义，不敢告病，待下之道，理宜均劳。如柳庆昌才纳关节，遽佩塞符，独贤之叹，人情所同。且其人廉靖有守，频年在外，臣实惜之。此虽小事，似妨体下之意矣。

所谓爱民，人主之于民，犹父母之于子也。子有饥寒，为父母者，有恝视者乎？臣尚记庚寅手教。引宋曹后”苟有利于天下，吾何爱于发肤。“之语，本末轻重之分，殿下已自得矣。昔在皇朝仁宗皇帝时，奉使自江淮来者，言其饥馑，遂发江关数百万米以济之。其人请与司农议之，仁宗曰：”有司所恤者经费，若与之议，则事不行矣。“诚能以宣仁之心，行仁宗之政，则岂不美哉？苟以河东移粟，为可尽心，则一勺舆薪，恐无所救矣。连岁遭凶，水旱相仍，而幸今播种不失，雨水稍若，西成之望，或可少有，而但念积饥之馀，逋租实多，公私之困，和粜必倍，古人以丰年之害，甚于凶岁者，殆以此也。臣今预陈者，望殿下留意于此，而有以待有司之请耳。且惠鲜之政，虽在于上，奉行之责，实在牧守。汉宣帝以二千石与我共理，唐太宗书令长之名于屏风，坐起看之，可谓知爱民之要矣。况大邑、大都所以庇国。如湖南之全、罗、灵、南、湖西之忠、清、公、洪、岭南之庆、尚、晋、安，其他诸路各有烦要，苟非其人，不但民受其害，不幸遇变，何所依恃？慎择之典，尤宜加念。令庙堂与铨官同议，必择出入侍从，已著声绩，恺悌才局之士，必为拟议，使该曹临政择差。既得其人，兼责养育人才，期复湖岭昔时之盛，则必有愈于临政苟充之类矣。所谓勤政，非谓如卫士传餐，衡石自程而已。天健不息，体之者一有间断，万化不成。文王之日昃、商汤之昧爽，岂无所事而然哉？赵武，晋卿也，视荫而偸，君子知其不终。况帝王之尊乎？《记》曰：”庄敬日强，安肆日偸。“人君处宫壸之邃，极富贵之奉，若非自强，其不中宴安之毒者几希。祖宗盛时，出御终日，诸承旨迭入白事，公卿、近侍，接见无时，不但志气渐强，阳明日胜，亦可熟谙人才，益知利害矣。况资博闻之士，以益睿智，近正直之人，以辅德性，其效岂浅鲜哉？且子产之言曰：”朝以听政，昼以访问，夕以修令，夜以安身。节宣其气，而毋使湫底玆心。君子有四时，一之则生疾。“诚使一日之间，对宦官、宫妾之时少，接贤士、大夫之时多，则岂非养命保性之一大助也？所谓立纪纲，纪纲之立，不在于他。只是公平正大，不使纤毫私意，或害吾法，博选忠贤，寄以腹心，使得竭忠尽职，维持此法而已。汉武严刑，海内骚然；隋文尚刻，天下愈乱。世或以峻法论纪纲者，何异于以姑息论仁哉？裵度言于宪宗曰：”韩弘舆疾讨贼，承宗敛手削地，岂朝廷之力，能制死命哉？徒以处置得宜，大服其心耳。“故处置得宜，何患纪纲之不立哉？诸葛武侯之言曰：”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若有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宜付有司，以昭陛下平明之治。“朱子继之曰：”以蜀之小，又于公私，自分彼此，是以梁、益之半，图吴、魏之全。况国家形势，视孔明之时，又如何耶？“近日宫、府之分，判为二途，凡事系戚掖，狱连内寺者，未能一付有司，此私意横流之渐，人心不服之大者。于此等事，若无芥吝，则大本既正，何纲不张？自上宜坚定圣志，勿为私恩、小仁所夺，勿为姑循、旧习所拘，先罢内狱。凡系讼诉，一归刑曹，不使一毫私意，参错于其间。凡系宫家，一任邦宪，毋使亲疏异施，沮挠三尺，则岂非振肃之要务也？所谓重名器，人君之所维持鼓舞，以驾驭一世者，唯名器而已。名器重则斗升之禄，可以颠倒豪杰，名器轻则虽日拜卿相，而人不劝矣，此夫子所以惜繁缨也。本朝素称贫国，凡有赏赉，以青紫而代金帛。多事以来，猥滥日甚，人视金玉之班，不甚贵也。尝闻，祖宗盛时，最重资级，通德舍人，至今称之。堂上之选则必经正职，由亚长、东壁，地望俱隆，然后始得超拜。由堂上而拜亚卿，由亚卿而擢卿月，皆极一时之望，故命德之器，不至淆杂。今则金玉满庭，而每患乏人者，由蹊迳多门，而德选实替也。至于李舜臣闲山之胜，权栗幸州之捷，功启中兴，而当时论功，只加一资。今则一军器之备、一捕寇之功，皆超陞金玉，曾不持难。善治守令，虽称第一，只给表里，岂非失其轻重哉？汉世县治最者，超拜郡守，郡守有绩，入拜九卿，非徒激劝，亦可得人。且都监赏格，书字小技，亦皆升阶变品，有若大功劳者然，长奔竞之风、丧廉让之节，不改此规，难穆官方。宜一变前为，毋循谬例，都监之官，施以他赏，毋轻加秩，至若贱隶之徒，勿令临民，羁的之辈，毋借私恩，使民志有定，曲迳闭塞，岂非治道之本也？所谓去朋党，植根既固，流波渐漫，固不可容易为言。徒欲恶其名而并去之，则白马清流之祸是已，欲两存而调停之，则牛、李相轧之事是已。

唯能是是非非，贤贤恶恶，度德而授位，量能而任职，有罪者刑，有善者赏，公明两至，彼此俱忘，则物各付物，安有朋私之患哉？不然而较量彼此，先分色目，则君子不得行其志，小人得以容其私，顾嫌避迹，依阿淟涊，亦何补于人国哉？《书》曰：”人无有淫朋，人无有比德，惟皇作极。“其曰：”毋偏毋陂，至于会极、归极。“者，岂有他哉？不过平平荡荡，不参己私而已。殿下恭己照临，已过五年，朝臣之邪正、贤愚，论议之是非、曲直，岂不洞烛？然殿下之以为邪正是非，未必皆得其情，而或有相反者何也？由恶朋党一念，先为之蔽，使人得以窥测，而遁其形影也。宜廓然大公，处以无心，不失衡鉴之本体，使妍媸轻重，各得其正也。所谓远谗侫，奸侫之辈，类多饶权数、足智术，惟其立心之不正，故不以为善而以为恶，不以为忠而以为欺。苟非真明好恶，曲察情状，何以辨魑魅于禹鼎，消阴𬀪于日月也？今日朝廷，主德清明，群才汇进，谗侫之害，非所论于圣代，而人主处高居深，所欲闻者，外间之言也；人主威重势大，所常好者，阿谀之辈也。治世之忧，岂可无毋若丹朱之戒也？古人曰：”伏节死义，当于犯颜敢谏中求之。“人主知此，则思过半矣。凡谗侫者，必窥伺人主意向，先意承奉，探测君心爱憎，曲加毁誉，有气势者攀附而交结；有正直者阳誉而阴斥，情态阴閟，用计多端，若于听纳之际，观彼俯仰，绝吾偏私，则英睿所照，物无遁形矣。所谓恤刑狱，不原其情，而徒任于法，此治狱之大害也；不亟决折，而久淹留时，此断狱之大弊也。宥过无大，刑故无小，怙终贼刑，眚灾肆赦者，诚千古圣王钦恤之正旨也。由其好生之心，出于至诚，哀矜之至，必察其情，如是天下安有冤民哉？古者服念要囚，不过四五日，而今则偶挂文网者，亦必缧絷逾时，断狱之体，岂宜如是？宜令掌刑之官，勿兼他事，专意治谳，务令速决，毋使滞狱。郞吏之选，亦择经术平易之士，使得佐论奏当，如古廷史之制，则不无少裨矣。且今纪纲陵夷，条禁不行，世或有崔寔之论，此似然矣。不知当寔之时，宦竖窃柄、戚里擅朝，政论之作，正为此也，非谓申、韩遗毒，可施于倒悬之民也。古之能享永祚者，必有以固结人心，使深思厚泽，涵濡生民，然后讴歌之思，没世不忘，此，先王所以有泰山四维之安，而无一朝土崩之患者也。汉之高祖，约三章之法；唐之太宗，止笞背之刑，为三覆之制，汉、唐之久长，实由于此。至于宋祖，仁厚立国，迥出前代，常读《虞书》曰：”四凶之罪，止于流窜，何后世法网之密也？“宽仁之治，为宋二百年家法，南渡之后，人心不离者，宁不有赖于艺祖耶？臣伏见，先王至仁浃洽，未尝妄杀一人，好生之德，旁霈千里。是以，三离播越，国势几亡，而民情向背，终始不变。呜呼仁哉！即今圣明当宁，政尚宽仁，继述之美，臣无间然。然，殿下志在振肃颓纲，内蓄仁心而外施严法，不任三尺，务从重科，勘免之罚，或至徒配。威久而亵，效蔑弊生。宜自今改其前辙，大小献谳，一从奏当，凡系冤抑，许令有司有所申禀，勿为太拘于规例。内外系囚，亦令所司及各道，从速断决，非逆狱纲常，施刑必待冬月，以示王者顺天之意。所谓明教化，自古立国，各有一国之规模，祖宗创之，子孙守之。夏之忠、商之质、周之文、西京之杂霸、东汉之节义、赵宋之忠厚，以此而始，以此而终，本朝之所以维持至今，果遵何道？只是一个名教而已。呜呼！天地大变，冠裳易置，一片吾东，独保衣冠，岂可毁冠裂冕，并与区区之名教，而弁髦之哉？言之于悒，不欲更论。所谓教化，所以明人伦耳。君臣、父子、夫妇、朋友，各尽其道，则亡国败家，何自以生哉？柰何近年以来，闺门之秽、䦧墙之变、丧纪之紊，间出士族？岂世教陵夷，风化不明耶？作新颓俗，是在圣明导礼齐刑，不可偏废。且学校之政，疏略又甚，蒙养不端，浮靡遂长，世道渐偸，导迪失方，若得清名笃学之士，责之成均之任，痛抑浮薄，专尚实行，成就之效，必不浅鲜矣。窃观今日风流，有似晋世。衔杯谈谐，更无馀事，礼义廉耻，规为外物，若非表极之地，正其趋向，恐无以回狂澜于既东耳。宜申饬中外，居丧尽礼，孝弟敦睦之士，蒐访启闻，特加优奖，旌表除职，或有忘哀悖俗，不谨持服，淫秽乱伦，争斗不友之类，亦宜摘发，依律处断。至于期丧，未葬前赴举者、家长三年内嫁娶者，亦为立制禁断。名官之耽酒废事及废弃礼法者，开谕警饬，一遵世宗朝故事，使之惕虑改图，然后犹不改者，令法司、铨曹，甚者举劾，轻者左叙。守令之潜奸邑婢，仍为率来者，亦令诸道，从实启闻，量加罪罚，以厉士风，则岂不为化俗之小补也？伏见，前府使任有后奉母避兵，久处岭海逆旅之中，亦能养以甘旨，及其母没，扶榇西归，居庐啜粥，朝夕上冢，三年不懈，今已服阕，而哭泣之哀、号慕之诚，感动邻里，此近日朝绅间罕闻之行。

且其人素履廉靖，无意进取，文辞蔚然，卓冠侪类，欲求才行，宜居人先。朝乏朋援，尚今湮没，臣窃惜之，合有奖拔之典，以为激劝之地。所谓养人才，杞梓豫章之连抱，非一日之长，丘垤无松柏，近郊无美木，若不长养，何以成就栋梁之具？千章之材，非可卒致，而大厦将倾，无木可支，朽株弱栋，每败国事，为社稷长远虑者，其可不预养是人，以办是功哉？且文章一小技耳，宣祖朝储养群才，终得其力，中兴大烈，辞命居其半。前日湖堂之请，固知非今日急务，而激起文风，未必无助矣。至于硕士、宏儒，他日将相之具，尤宜博访历试，果有过人之操，出等之行，便宜深加器异，保养完护。宣祖朝如李恒福、李德馨、申钦、李廷龟等，皆简自宸衷，拔于郞署。若平居不能知其人，临乱何以效其用乎？且以宣祖初年言之，金宇颙、柳成龙，皆是岭士；朴淳、郑澈，俱出湖中，其馀不可弹记。俱以草野之远士，并为一代之冠冕，而今则未闻湖岭之士，显位朝籍。名门右族，未必皆贤，草野疏贱，岂皆无才？立贤无方，何择远近？以古况今，只增一慨。且臣在三水时，曾见六镇人为边将者，皆便弓马、健气力，不比债送之将。臣所不见，亦复何限？古云山西出将，似不虚矣。宜令诸道监司，悉心蒐访，以备启闻；铨选之官，闻见参用，俾无遗才之叹，以慰四方之心。西北武士，令本道先试弓马，次观人物，等第驰启，编隶禁旅，随才调用，果有异才拔萃，阃钺边符，何所不可？且朱子之言曰：”监司，守令之纲也。“必得名称素著，才局出人，然后可堪是任。亦宜申明庙堂、铨曹、八道方伯，无论大小，同议抡选，务得其人，则庙堂择一监司，而一道自清矣。臣素乏鉴识，前后荐士之命，只以一二家行，仰塞明旨。伏见，李应蓍素著直声，一眚何害？尹文举廉洁自守，曾有履历，守法不挠。但守静好退，不为交游，故人自不知，其所不见知者，尤其可取处耳。二人者，皆编罪籍，似难轻议，而当此求才之日，如二臣者，实未易得，玆敢猥达如是耳。所谓修兵政，昔周世宗尝曰：”农夫百，不能养战士一。吾安用此无用之物？“遂汰冗简精，兵威遂振。然则兵之强弱，不在多少，臣意以为宜汰。蒐诸道束伍，合训局、御营，通为十万之数，使无幼稚并籍之患，若非武才绝伦及洞射命中者，皆为火手，且于出身武学，亦择精勇，作为一队，则兵既精简，不患不强矣。训局之卒，冗老居半，三手原粮，不过三千，而增额加倍，经费之屈，不足怪也。且御营军保人收米，出于讨粮无所，而亦非资给器械之初意也。若汰训兵一千，以其粮资御营，则不必别收，而军食可饱也。天下之弊，莫不有源，不求其源，而欲治末流，则横溃百出，不可堤防。即今兵政之弊，亦由于良民鲜少，无以充籍故也。公少私多，日渐消蹙。王者所宝，只在人民，而邦域之内含生之类，却与私室分半，几何而不至于国无良民也？若使公、私贱、良民，并从母役，则不出十年，良民必多矣。所谓崇节俭，地之成物，有大数；人之成物，有大限，取之有度，用之有节，则常足；取之无度，用之无节，则常不足。锱铢之财，莫非吾民之膏血，奈何暴殄天物，以绝赤子生业耶？窃闻，世宗朝宫人未满百数，厩马不过数十，服御、器用，务从俭素，列圣世守以为家法。臣尝于穆陵改兆，伏见遗衣，皆绵衣、大练，无锦帛之具，虽古称菲衣，何以加此？宫掖服美之弊，俑于光海，先朝革污，遗毒未已。殿下若于清宴之间，取考祖宗朝井间，则可知前圣克己爱民之至意耳。宫中用度，宜除不急之费，躬率以俭，一变侈习，明敕法官，禁其逾越，上自士大夫，下至庶民，无得犯分过制，岂不可也？所谓重信义，夫子曰：”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是以，古之王者，不欺四海；伯者，不欺四邻。善为国者，不欺其民，昧者反是，以至权诈日胜，上下相离，所利几何，所损又几何哉？汉昭烈败亡之馀，流离江汉，而荆楚之士，从之如云者，徒以信义素立故也。国家每发号令，未尝慎重，或既下而旋止，或虽令而不行，此失信之渐也。德音时下，民方倾耳，而旋为有司所格沮，屯膏不下，民听不信，此失义之渐也。信义既坏，将何以使其民乎？自今发号施令，必待熟讲，毋偏听一人之言，毋徒贪分寸之利，广询于卿士，旁采乎民情，参之于公议，断之于庙堂，有不令，令之必行；有不为，为之必果。信义既结，民听不惑，则可以举足低仰，丕应徯志矣。

其终又曰：

灾异之道，其理杳忽，而今此雌鸡化为雄，可知为阴盛之渐。昔邵雍有言曰：”国之兴也，君道盛，父道盛，夫道盛，君子之道盛；其亡也，必臣道盛，子道盛，妻道盛，小人之道盛，夷狄之道盛。是以，《姤》之初六，预戒女壮，圣人扶阳抑阴，其意深也。伏愿殿下，扬善遏恶，是是非非，使君子常长，而小人常消，近忠直而远谗侫，先德义而后功利，以之扶国家之元气，基无疆之洪休焉。

7月3日

○丙寅，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特令领中枢府事李敬舆入侍。上谓敬舆曰：“卿之箚辞，切中当今上下之病，不可泛然答之，故召卿面谕矣。所论无非至言，而至于继述祖宗仁厚之德云者，尤善矣。”对曰：“刍荛之言，圣人择焉。臣言虽浅，若蒙采施，则岂无少补乎？”上曰：“柳庆昌除授边邑，果非体下之道，江界府使改差。且其为人何如？”对曰：“廉简自守之人也。”上又问曰：“任有后何如？”对曰：“其人有文章，且有至行矣。”上曰：“特为擢用。”又曰：“李应蓍、尹文举并叙用。”上曰：“公、私贱、良民，并从母役何如？”领议政郑太和曰：“私贱既从母役，而公贱及良民则独否，其不均亦甚矣。”上历问诸臣，皆以为善。副提学金益熙、大司宪金南重力言其便，工曹判书元斗杓独难之。敬舆曰：“臣箚略言兵制矣。束伍之无益于战阵久矣。兵务精，不务多，多而不精，适足以自困也。宜简精兵十万，皆习火技，其馀冗兵，尽令减去，则浮费自省，岂不便乎？”太和曰：“束伍则固无所用，然以其不精，而遽损其额，亦不可也。”守御使李时昉曰：“各衙门军官，罢定军役，已有成命，而但山城所属者，亦已满千，似难降定矣。”太和曰：军官之称，至于千，果极滥杂，改以他号，仍属山城之役似好矣。“上曰：”卿言是矣。“上曰：”彼中人衣服无章，卒伍之类，亦着龙袍。昭显世子及予之往沈也，彼给蟒龙衣，使着之。今麟坪之往也，亦然云，盖厚待之意也。“麟坪大君㴭以使臣赴北京也，彼以王弟优礼之，引入殿内，置酒与饮，又与黑色蟒龙衣，㴭即于座上，衣而谢之。及其还也，人多有言之者。大司宪金南重闻而欲论之，上闻有物议，虑其未谙彼国之例，乃于是日，引前事而晓谕之，台臣知上意，不敢发。大司谏洪命夏启曰：”今谢恩使赴北京之日，译官辈私相交易，而以其物货，托称内用，极可惊骇。请令攸司摘发科罪。“上从之。益熙进曰：”鲁山墓在宁越，往在祖宗朝遣边官致祭，今则久废。若举旧典，则其于消沴求雨，不为无助。“上令该曹举行。承旨金佐明曰：”实录洗草时，有赐宴之命矣。取考故事，则洗草之前，有赐宴政府之举，而承旨、中使皆押宴，成庙《实录》纂修后，大提学洪贵达为序文矣。“上曰：”有施赏之典乎？“佐明曰：”尝闻古来流传之语，大提学与都厅、郞厅，皆有陞秩之典，先辈文集中有见出处矣。“上曰：”赐宴之举，不可欠缺，先行政府宴，洗草则退行。“上曰：”郑命守亲属作弊者，使平安监司摘发处置乎？“太和曰：”曾已密通，而阳德县监张继禹作弊最甚云矣。“上曰：”令本道用极律。“太和曰：”殷山府使当还降其号，而成川地割属殷山者，亦当还之成川，因命守所嘱，前后免贱奴婢，并皆还贱为当。“上从之。

7月4日

○丁卯，宪府启曰：“摠戎，国之重任，苟非其人，必致偾事。摠戎使申景琥年老衰败，病酒昏聩。大小军政，漫不知为何事，尸居其职，脱有缓急，其何以得力乎？请递差。”上不从。

○谏院启曰：“凡清望新通者、铨曹新拟者，郞官必预议于三堂上然后，拟望例也。顷日之政，新通清望者，参议不知，新拟铨郞也，亦不通于诸堂上。此虽郞官辈疏阔之致，揆以政体，岂容如是？请前后参政吏曹郞官，并推考。”上从之。

○礼曹启曰：“以副提学金益熙所启鲁山墓致祭之典，考诸故事，则正德丙子，遣都承旨李自华，祭燕山墓；右承旨申鏛，祭鲁山墓。其后因江原监司郑澈状启，闻有鲁山墓改修致祭之举。今当依此举行，而祀官则当遣承旨或礼官矣。”答曰：“遣礼官往祭。”

7月5日

○戊辰，领议政郑太和上箚曰：

鱼川察访边麟吉以不堪是任，启递之后，使之择差，而吏曹又以南之望代之，之望则又不如麟吉，甚非择差之意。且闻，初以兵曹郞官备拟，终乃以私而改之，此虽微事，臣窃慨叹。请吏曹前后参政之官，并推考。“

答曰：”观此箚辞，事极可骇，并依箚施行。今日参政之官，则先罢后推，以惩其慢君命，以私蔑公之罪。“

7月7日

○庚午，上下教曰：“七夕诗十韵排律，押河字，玉堂、春坊、翰林、注书等在直官员，皆诣银台制进，银台之官，亦皆应制。”命大提学科次。注书兪玚居首，并赐物有差。

7月8日

○辛未，以郑维城为京畿监司，权大运为正言，权堣为校理。

○左议政金堉上箚以为：

防御使元豪，壬辰之乱死于金化，与洪命耉死事于其地，前后相同，请如睢阳双庙，并祠于其地。“群议皆以为，并祀难便，别立庙祀之。豪乃工曹判书元斗杓之祖也。

7月11日

○甲戌，上赐宴实录厅诸臣于议政府，在散地者，皆令付职与宴。

7月13日

○丙子，以南铣为知经筵。初，铣为判决事，枉夺讼者之臧获，入内司者前后甚多，遂超拜刑曹判书。金南重为同知经筵，赵锡胤为大司成，金益熙为吏曹参议，慎天翊为副提学。

○日本对马岛主平义成遣橘成正，致书币于礼曹及边臣，且请致祭于万松、家康之庙，朝廷不许。

7月15日

○戊寅，平安监司许积列书命守亲党数十人，分罪轻重以启。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而谓之曰：“今见许积启本，既分其罪之轻重矣。然不可据此为断，卿等之意如何？”领议政郑太和曰：“此辈不可尽杀，固当诛其尤者，而轻者则流配内地。然以臣所闻，如张继禹、金男，其尤者也，义州罪人五人，皆臣往来西路时所闻者也。且韩德连恃命守之势，恐胁兵使，骨大民者以己私怨，言于命守，杀嘉山乡任，此二人亦可杀也。”左议政金堉曰：“罪大者五六人当杀，而其馀则分轻重处之可也。”右议政李时白曰：“臣意似不当如是汲汲治之矣。”上曰：“不然。凡事有机会，不可失也。此类今若置之，则是举一道而弃之也，何以慰西民之心也？且必为韩巨源所笑矣。”太和曰：“定州有方得春者，与命守为婚，而其人善良。本官以命守故，不征租税，而渠自载纳，人之骂命守者，不忌其在坐，此人可嘉也。”时白曰：“臣承荐人之命，而未得可荐之人，闻尚州人申硕蕃有学行云。如此之人，可除咨议矣。”从之。

7月17日

○庚辰，遣承旨朴吉应与大提学蔡𥙿后，往成均馆，试制儒生。

○乔桐围篱中内婢二淑言：“澂在围中，语其妻申氏曰：‘汝在京时，藉慈殿之势，蔑我矣，何为从我来？’其后遂与其妻相绝，不与之语。今五月晦间，昭显第三儿乳母，发言于众中曰：‘我闻，一王子婢子立春、羊伊等，与二王子同坐言：“王子二十八岁，则当为君王。慈殿即嫡母也，虽不可报怨，如赵、申两族，必尽灭之。”’其他不道之言甚多。”上始令内司鞫之，事多连及，乃命逮立春以来，仍以其狱事，出付外廷。禁府以其语犯恶逆，请推鞫，又拿义礼于伊川世龙妻围内。义礼，㴋婢，而逆赵在时，往来巫祝家者也。义礼等屡刑不服，而辞引壬正。壬正，澂婢，而时在围内，与澂通生子。大臣等请鞫壬正，上以有新产儿不许，其后屡请而许之。左议政金堉上箚曰：

此狱非如谋逆上变之类，只是参听不道之言，而转相告引，且巫卜事，逆赵生时所尝为也。其后婢妾辈，妄言而妄传之，似无更加推问取服之事。以其罪而拟其律，分轻重而或杀或放，无使滞狱为当。

命该府，依箚辞施行，禁府请议于大臣。领中枢府事李敬舆以为：“当初澂、㴋处置，出于终始保全之意。其后如有交通内外，形迹可疑之事，则左右使唤之人，穷鞫得情，以绝祸端，在王法有不容已。今此狱辞，有异于是，皆是渠辈中怨苦而乱言者。追举既往之说，而既无可得之实状，一向讯鞫，严刑之下，或有难了之说话，则诚为难处。臣之愚意，非但三囚，义礼亦宜一体施行。”他大臣皆难之以为：“义礼则不可不问。”其后义礼加刑而服，壬正亦服，与立春、羊伊皆伏法。

7月19日

○壬午，光州人宋爀之庶母，咀咒其兄而杀之。爀以为，兄弟之仇，不可不报，遂杀其庶母。命大臣议其狱，大臣皆以为不可赦，遂杀之。

7月20日

○癸未，遣官祈雨于宗庙、社稷及山川。

○兵曹判书具仁垕以老固辞，许之。

7月21日

○甲申，以元斗杓为兵曹判书，郑世规为工曹判书。

○礼曹启曰：“自辛卯六月以后，儒生得恩赐三分者十八人、一分者九人，共二十七人，当分送汉城试两所，而两所之取，只六十人，恩赐者几居半。三年大比之科，新入试取者甚少，今此恩赐中二分者，请直赴会试，只以一分者，分送汉城试两所。”从之。

7月27日

○庚寅，大司谏洪命夏引避曰：“今番使臣之行，参货滥赍之说、内司假托之言，传播众口，极其狼藉。故臣不胜慨然，请令摘发科罪矣。即见刑曹公事，使臣申救译官，不遗馀力。且伏闻以风闻失实为教，其间曲折，臣不得不辨焉。渡江之初，许多駄载，插以内牌，虽未知内司之所给与否，而果无是事，则可知其假托，岂不痛哉？一行使臣，必多目睹者矣。纷纷交易之外，至于咨文中，举论参货，启日后无穷之弊。商贾辈任自呈文于衙门，而使臣不之知，非辱国而何？译官辈金贵仁、韩有相外，举皆犯禁，其中有援引姓名者，而圣明诿之规外，置而不问，金贵仁且引数三人，而刑官挥手止之，没而不书，使贵仁独被严刑，枉死于狱中，刑狱事体，岂有是理？此人心之所以不服，国纲之所以日颓也。今承失实之教，何敢晏然仍冒？请递臣职。”答曰：“勿辞。”命夏退待物论。上下教曰：“观此洪命夏避辞，则使臣一行渡江之初，称以内司货物，插牌者五十馀駄云，行台之官何不禁止，何不启闻重治乎？且刑官之独刑贵仁，有意取舍之状，亦极无谓，并推考。内司给牌之说，古今之所未有，人之致疑至此，良可痛叹也。”命夏避辞中，所谓援引姓名者，即译官张炫，乃宫人之父也。

7月28日

○辛卯，谏院启曰：“洪命夏引嫌而退。译官辈私持禁物，假托内司之说，既已盛传，则身居言地，不可以风闻而置之。慨然论启，欲为查治，自是谏官之责。圣上之虑其失实，罪疑惟轻者，亦出钦恤之意。既无所失，有何可避之嫌？请大司谏洪命夏出仕。”上从之。

○遣重臣祈雨。翌日小雨，赏献官以下有差。

7月29日

○壬辰，上以金贵仁冤死狱中，下教曰：“大臣陈启，君上有命，而刑曹公然掩置，不肯移送罪人于禁府，酷刑径杀，其心难测。后弊亦不可不念，当该堂上、郞厅，并拿推。前者下教举行条件，使承旨检饬，而专不惕念，使顽悍官吏，任行胸臆，该房承旨先罢后推。”

○领敦宁府事李景奭上箚以为：

司业鲜于浃承召入京，久困旅邸，无以资活，今已还去，甚非朝廷待士以诚之道。

答曰：“鲜于浃之去，予何以知之？予欲见之而未果，若其去不远，则令亟召还，优其廪禄，置诸馆学，以为士林矜式。”仍下教于政院曰：“尔等俱居近密，何不早即启知耶？年老之人，每召而空还，待士不诚之说，乌得免乎？”

7月30日

○癸巳，左议政金堉上箚，荐宋光一以应智勇之目。光一妖怪惑众，及被荐，闻者骇之。领议政郑太和亦荐李枝远、洪锡武等。

闰七月

闰7月1日

○甲午，礼曹启曰：“旱乾方甚，当祈雨于山川，而在前立秋之后，无祈雨之规，请议于大臣。”领中枢府事李敬舆以为：“今日之事急矣，恐不可以节序已过，而少缓也。然桑林千里之泽，实由六事之责，内外交修，乃合以实之道。”领敦宁府事李景奭、右议政李时白以为：“秋节向深，祈祷不已，求诸礼意，无已渎乎？徒责于冥祐，而不求诸人事，非祈祷之诚也，宜速疏决狱囚。”领议政郑太和以为：“及今得雨，犹有可望，祈祷之举，恐不可已。”左议政金堉以为：“近来祈祷，幸得小雨，此后若连日得雨，恐害成熟之谷，不必祈雨。”下教曰：“当依领相议，而更观今明日处之。”

闰7月2日

○乙未，咸镜监司李基祚，初被领议政金堉之斥，出为北伯，意忽忽不乐，过饮成疾，至是病剧，累陈疏乞递，许之。

○上下教于政院曰：“李光载推考缄辞言，插牌之说，虽未目见，其时已闻其语。且引译官张炫，藉宫掖作弊之状，事极骇异，张炫为先拿问。且其言，与顷日自刑曹核问时言相左，亦可怪也。副使、书状官，并招问以启。”兪㯙对曰：“顷日台论，专为译辈发卖之际，假托内司而发，臣在北京，未闻某人有此事，故刑曹之核问也，不敢不以实答之。李光载之辞，与臣言相左，人之见闻，各自不同，臣何可自是己见，亦何可变其初说？”李光载对曰：“刑曹之问也，臣以被劾未对，今者特推，出于别举，不得不悉陈所闻。使臣之言，与臣言不同者，闻见之或异，事势之或然也。”上以御笔为条目更问之，㯙对曰：“张炫为内人父之说，臣在玉河馆始得闻之，至于怙势作弊之状，臣不曾闻。况五十駄之说，定是风闻之误，故臣于出谢之日，适逢台谏，乃言曰：‘吾所见只一駄，而内司自前例有贸易之规，意谓译官之私自识别，不复致疑。’云。厥后台谏避辞，指臣为目见，李光载缄辞，亦谓同行目见云，而不举臣名、不辨駄数，流传增衍，至于五十駄。臣方欲具短疏自列，适承严问，夜漏已深，不能备陈。”光载对曰：“张炫怙势作弊之事，非臣所能目见，而买卖之时，专擅其利，托内司而夺人私物，此则臣有闻矣。且臣闻，金尚宪为大司宪时，以家舍逾制，囚治张炫，其时炫羽翼未成，大家请托，极其纷纭。今则其财益富，女为宫人，非复曩时之比矣。嗜利之心，常人所同，而夺人之物，人莫敢言者，畏其势也。臣之所以十分致疑，言不知裁者，盖以此也。”时，麟坪大君㴭为上使，私贸甚多，张炫以宫人之父，假托内司，事多滥杂，台论由此而发。上意在庇护炫等，㯙乃希旨，隐其实状，清议鄙之。

闰7月3日

○丙申，上下教曰：“大司谏以纠正百司之官，何以全不参问安耶？”政院以有病陈疏，而不敢捧入对，上曰：“有病则岂可冒居？递差可也。”政院以特递台谏为未安，乃命入其辞疏而递之，又下教曰：“假托内司之罪虽重，元非死罪。贵仁辈至于杖毙而不服，予始疑焉，而未究厥由。今观李光载缄辞与所对之说，则窘迫苟且，徒以赘说蔓语，只自支吾而已。况缄辞中所谓，不有假托之事，谁肯敛手等语，皆以己意，勒成构诬者也。槪观，此人甚是不吉。做出假托二字，欲网打一行，将侵及使臣，尤可骇矣。所谓二张势大，莫敢谁何，且恃掖庭之势云者，果如此，则气焰薰天，灸手可热者也，岂书状之所独闻，而副使之所未知也？光载设心无状，欲实命夏辈所论之言，且以掖庭等语，上以箝制，下以沽直，世间宁有如此之人也？且羽翼等说，未知指谁而发，其意亦甚叵测也。依司宪府照律，夺告身之后，使之放归田里。”

○特递谢恩副使尹绛，以前大司谏洪命夏代之。命夏首论使行私贸之非故也。政院启曰：“凡台谏论事，许以风闻，虽或失实，曾莫之罪。命夏身居言地，随闻论事，乃其职耳。特递之教，已极未安，又有差送使臣之命，臣等窃恐大妨言路，为圣朝之累也。且数千里行期，只隔数旬，装束行李，何可周旋？此亦有乖于使臣以礼之道，请还收洪命夏差遣使臣之命。”答曰：“近来使行似多滥杂，欲得刚明之人，一番整顿耳。”

○宪府〈执义赵复阳、掌令尹珹、金玉铉、持平韩震琦、李休征〉启曰：“参货乃国之大禁，而张炫、张灿赍去最多，众口喧腾。不有国法，擅利自恣之状，殊甚痛恶。衙门移咨，至有定数之言，此辈假托之迹，据此可知。张炫拿问之命，物情称快，而其弟灿以同罪之人，不可独免。请拿鞫依律定罪。礼曹参判兪㯙奉使出疆，译辈赍参横恣之事，既不能据法纠劾，及至发问之时，又不明白陈达，前后变辞，物议皆骇，请罢职不叙。北京使臣，自前抡简差送，则洪命夏之为副使，未为不可，而第命夏才论译辈奸滥之罪，因此特递，已极未安。今者特差使臣之教，又出于意外，瞻聆所及，莫不惶惑，皆将曰：‘命夏以言事之故，有若用罚者然，则岂不有损于包容之德？’请还收洪命夏副使差遣之命。”答曰：“译辈之挟持禁物，所当治之，而第念贵仁供称：‘一行之人，无不持去。’百步五十步，均是走也。朝廷既知之后，置之未妥，举皆罪之，则亦涉纷扰。令该曹问于大臣处之。洪命夏事，已谕于政院矣。且命夏所失，亦非一二，何乃以论译辈为言耶？此予不能见信于尔等也，良可愧也。兪㯙事，所问者假托，所见者非假托也，何必罪之？”

闰7月4日

○丁酉，以李应蓍为咸镜监司，闵应亨为大司谏，李端相为校理。

○谏院〈司谏权堣、正言权大运。〉启曰：“前差使臣，非不极择，治行数月，未有他故，而当命夏言事之后，有此特命，臣等窃恐圣上此举，未尽出于和平也。命夏身居言地，知无不言。其间虽有风闻之未实，言语之失中，究其心则无他。奉使非用罚之地，特命在言事之后，其伤言路，累圣德大矣。请还收洪命夏特差副使之命。”上不从。初，台谏言张炫之作弊及译辈私赍参货，以致辱国之状，上命囚译官金贵仁数人推问，贵仁受刑而毙。上以刑官等，承台谏风旨，使无罪者，毙于酷刑，命拿判书尹履之及参议柳庆昌、佐郞鱼尚儁。领议政郑太和上箚曰：

尹履之年七十有馀，柳庆昌病亦危重。逮系累日，禁府久未开坐，履之若病死于狱中，则尤有伤于优老之仁。

上令禁府，虽未原情，以其罪照律，禁府以夺告身照律。命尹履之、鱼尚儁削夺官爵，门外黜送，柳庆昌在官日浅，只罢其职。

○宪府〈执义赵复阳、掌令尹珹、金玉铉、持平韩震琦、李休征。〉更申前启，请兪㯙罢职不叙，还收洪命夏特差副使之命，上不从。又启曰：“前书状官李光载供辞，固多颠妄。至于张炫兄弟事，直陈所闻，未为不可。陷使臣，实台论之教，似非本情，勘律之外，又施放黜之罚，恐非包荒之德。请还收李光载放归田里之命。”答曰：“光载之言，恐污齿牙，而尔等反以为是，不亦为台阁之羞乎？”

闰7月5日

○戊戌，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领议政郑太和曰：“慈殿症候危重，群下忧遑，而今幸平复。此今日莫大之庆，当有称庆之举矣。”上曰：“然。”太和曰：“臣顷往章陵，沿途所见，农事无形，极可虑也。”上曰：“昨日之雨未洽，今日欲雨而不雨，予心如焚矣。”太和曰：“澂、㴋虽是稚儿，与群小辈干预凶逆之事。公议以为，不当仍置其处，而臣则虑其处置之难矣。”上曰：“此狱初不欲使外人知之，而事及慈殿，故出付有司治之。今若以此移置远地，则衣食药物，亦何以及时也？”兵曹判书元斗杓曰：“臣槪观，外方军簿殊甚虚疏。守令皆恝视度日，而久远之后，则皆思荡涤，诚可寒心。”上曰：“得卿任之，庶无忧矣。卿须尽心职事，修举废坠。”斗杓曰：“宜择禁军别将，久任而以责成效。”上曰：“禁军若成才，则所赖必多。卿专察检饬，别将亦勿迁动。”太和曰：“该曹注拟之际，每患亚卿之乏人，请简自圣衷，擢用数人。”上曰：“然。”其后太和以赵寿益、李行进、金益熙、闵应协、李时楷等荐之，上皆次第擢用。大司宪金南重请还收洪命夏特差副使之命，且寝前书状官李光载放归田里之命，大司谏闵应亨亦申前启，上皆不从。郑太和以特释尹履之为谢，上曰：“卿既有言，故特屈法而从之耳。然刑官之事，极可骇矣。金贵仁无罪，而酷刑杀之，是何意耶？予恐今日亢旱，未必不由于贵仁之枉死也。且李光载之心，可谓凶惨矣。予初见其缄辞，固已知其无状人矣。及入对于政院，做出假托二字，以辱国家，又以掖庭羽翼等语，上以箝制君上下以沽取直名，旁诬使臣，陷之不测，世间宁有如此之人乎？洪命夏五十駄之说，一之已甚，其可再乎？张皇引避，而又请姑推光载，使之发出多少说话，以实其所言，其亦巧矣。”太和曰：“命夏不知行中事状，故有五十駄之说耳。”上曰：“不知，故欲使之一往，而知之耳。且光载与大君，往返万里，同苦半年，而必欲陷害，乘便窃发，为含沙射影之计者，抑何心哉？”

○执义赵复阳、掌令尹珹、持平韩震琦、李休征等引避曰：“臣等伏承昨日之批，不胜惭悚。此事只是译辈多挟禁物，假托辱国事也。衙门移咨，乃是前所未有之语，若非译辈买卖之间假托之事，则此言奚为而至哉？国家羞辱，有难尽言，此辈情状，业已昭著。光载所言张炫等事，不可谓非实状也。臣等之只举此一段语者，岂以光载为是也哉？光载信有罪矣。尽夺告身，已非轻律，又加放黜之罚，则恐非包荒之道。又其得罪，乃先于犯法辱国之译辈，则物情之惶惑，固其所也。诚恐自此译辈横恣，无所顾忌，日后之虑，不可胜言也。臣等既承严批，不可仍冒，请递臣职。”答曰：“勿辞。尔等欲效光载凶狡之态，以此胁制，使予不得发一言耶？光载之罪，岂止于此也？安便田里，亦宽容之典也。”掌令金玉铉亦以此引避。大司宪金南重引避曰：“昨日启辞，臣以母病，虽不得联名，今日既已连启于榻前，未安之教，臣亦当之，请递臣职。”答曰：“勿辞。”复阳等并退待物论。

○刑曹以译官滥持禁物之罪，问于大臣，大臣以为：“不可尽罪，其中必有轻重多少之辨，当罪其尤者。”上曰：“张炫兄弟赍禁物最多云，令有司如法论之。”禁府以徒三年照律，后数日，会遇赦，遂释之。

闰7月6日

○己亥，大司谏闵应亨请对，命书进所怀。应亨书启曰：

臣衰病沈痼之中，忍死入城。召命之下，不敢退伏，且欲瞻望天颜，而疾作神昏，有怀未达，退伏私室。伏见宪府避辞之批，辞旨甚严，臣窃慨然，终宵耿耿，坐而待朝，愿得毕陈昨日之说，然后退死无恨，冒死请对，而有书启之命，敢陈梗槪，以俟万一之采施。自古言路开闭，系国兴丧，殿下亦岂不念及于此乎？台官凡有所闻见，不得不上闻者，欲尽其职也，风闻虽或失实，亦宜优容而待之。以今日之事言之，洪命夏之所论，虽出于风闻之失，实闾巷喧传，已有不可防者，若使命夏不言，圣上何由得闻，而核其虚实乎？所论不虚，则从轻重而治之；所论失实，亦足以破国人之疑，庸何伤乎？命夏之差使臣，圣意果出于和平乎？还收之请，岂为命夏地也？李光载前后之对，固多颠错，至于追加罪罚，亦涉过重。台臣论列，意在得中，而殿下至以胁制等语，显加摧折，臣于殿下喜怒之际，窃不胜慨然也。臣既陈所怀，而顾臣犬马之齿，已迫八十，筋力精神，作一枯木。其可忝台阁，论得失乎？请递斥臣职。

答曰：“卿言至此，洪命夏事依启。卿其勿辞，亦勿下去，以副予意。”应亨书启之后，不待批而出，直归杨根。

○都承旨蔡𥙿后等启曰：“臣等伏见昨日宪府多官避辞之批，相顾惊惕。不意圣明过中之教，一至此也。光载前后言语，朦胧颠错，谓之愚妄则可也，至于凶狡二字，大不近似。不知光载有何心肠，必欲构捏陷人，而台谏亦有何意思，乃敢发胁制君上之计乎？李光载言语颠错之失，罪之以放黜；洪命夏风闻失实之过，罚之以远行。威怒遽加，责罚过重，台谏之连章力争，是岂为一人地也？彼言既是，则足以明我之能受；彼言不是，则益以彰我之能容，臣等窃为圣明惜之。伏愿圣明，平心察理，务恢圣量，使众情得伸，公议得行，上下无阻隔之患，则日月之更，人皆仰之矣。”答曰：“光载不吉之态，俱载其书，何以问于予耶？所论之言，予皆可以容受，而隐然伸救之意，予甚不取也。”

○谏院〈献纳徐挺然、正言权大运。〉启曰：“赵复阳等引嫌而退。李光载之律外加罪，若涉过中，则台官论执，未为不可，而未安之教，出于意外，既发之论，入侍连启，固是常例。请执义赵复阳、掌令尹珹、持平韩震琦、李休征、大司宪金南重、掌令金玉铉并出仕。”答曰：“依启。赵复阳等其意所在，似非寻常，甚可骇也。”复阳等又引避，答曰：“勿辞。”大司宪金南重引避曰：“李光载之论，臣亦连启，事之是非，与同僚无异，而诸僚再承严批，又此引避。臣以同事之人，不可处置，请递臣职。”答曰：“勿辞。”复阳等并退待物论。谏院又请出仕，上从之。

○礼曹进故参判郑蕴谥状，下教曰：“姑徐。”郑蕴，丙子之难，扈入山城，刺胸不死。退归乡曲，节义卓然，而易名之典，久未举焉。至是，上又不许，盖以谥状，多有忌讳语故也。

闰7月8日

○辛丑，谏院启曰：“再昨，大司谏闵应亨诣阙书启，传授政院，仍即下乡。批答既下，则政院所当以已去之意陈达，而终不启知。况圣批中有勿为下去之教，而政院居喉舌之地，使圣上不知其去，请当该承旨推考。”上从之。

○执义赵复阳陈疏而递。

○江原道江陵等地，海鱼多死，浮出水面，道臣以闻。

闰7月9日

○壬寅，以郑维城为刑曹判书，尹顺之为京畿监司，尹鏶为执义，李正英为吏曹正郞，李晳为副校理，洪命夏为冬至副使。上既于闵应亨书启之批，许以递改，至是复差遣。

闰7月10日

○癸卯，以王大妃平复，上御仁政殿受贺，告宗庙，颁教。教文：

王若曰。慈圣欠安宁之候，方轸尝药之忧，皇穹垂顾佑之仁，旋致复常之庆，肆当均欢之际，聿宣用亶之辞。念寡躬忝承基图，奉长乐恒尽愉婉。惟《思齐》之圣德，实协周诗，而训诲之深恩，远迈宋后，讵意疹疾之生，冞笃时日之内？起居奔走，不暇正履，而行汤药砭针，奚忍受痛之久？所幸元气之回愈，遂见沈痾之就平遐，算可占于无疆，不待冈陵之善祷。群工共抃于有喜，奚但宫闱之至情？既祗告于宗祊，仍诞告于中外。自本月初十日昧爽以前，杂犯死罪以下，咸宥除之。於戏！以善得祉，永拟归美，而敭休，教爱因亲，亦冀治迩而效远。莫若与众，合施肆赦之章，宁失不经，要究并生之泽。故玆教示，想宜知悉。〈大提学蔡𥙿后所撰也。〉

○宪府启曰：“礼曹参判兪㯙顷于公厅，语台官则曰见若干内牌，及核问时则曰全未闻知，其后则言见一駄。一言三变，终始相左，不可不罪。请罢职不叙。”上不从。

闰7月11日

○甲辰，大司谏闵应亨既归杨根，上疏曰：

臣顷于书启之后，宿患猝剧，不及以闻，径出国门，逋慢之罪，固宜万诛，而职名尚在。伏愿殿下，先递臣职，后治臣罪。且臣伏闻，圣明既纳臣之言，又加之温谕，臣西望涕泣，益切兢惶。臣之刍狗之言，殿下不惟不罪，从而采之，是殿下固有悔于喜怒之过中，而恕臣之愚妄尔。愚妄之既恕，则忠谠之言必进；喜怒之能慎，则政令之间无失。伏愿殿下，慎持此心，终始勉勉焉。

答曰：“卿言至此，可不勉旃？卿其勿辞上来。”

○先是，前水原府使尹昌耉，以欠缩官谷近千石，台臣论启，逮系禁府，累被刑讯，命议于大臣。大臣以为：“昌耉虽滥费官谷，无偸窃入己之迹，而系狱已久，累受刑讯，宜从惟轻之典。”命远窜，定配于蔚山府。

○掌乐院正沈光洙上疏曰：

君之于臣，犹父之于子。若不察其过之轻重，而遽施之怒，则父子之恩，且不得全，况君臣之间，易疏而难亲乎？前大司谏洪命夏，不欲媕婀苟容，必以尽言为任，衰世之下，有志如此者，未易得也。志锐而言数，则过实之言，容或有之，可奖而不可折。顷者论劾译辈，亦不过随闻而纠之也。果有是事，则威而惩之，以警后日可也，假使无其事而置之，译辈亦有所畏戢，庸何伤乎？因李光载颠妄之失，天怒移乙，遂以命夏代为副使，群情之疑惑，为如何哉？幸而成命还收，群僚胥悦，曾未数日，又今差遣，我圣上喜怒之无常、号令之颠倒，奚至于此乎？殿下于身心上，无吃着工夫，病根常在，辄发于毫忽之顷，臣窃惜之。伏愿圣明，留心焉。

答曰：“疏辞之忠谠如此，深用嘉悦。”

闰7月12日

○乙巳，上御朝讲，讲《书传》《立政》。讲讫，执义尹鏶复申前启，请兪㯙罢职不叙，上不从。上曰：“本府开坐甚罕。以纠检百司之官，如是怠慢可乎？”鏶曰：“近来台谏连承未安之教，频频引避，无安坐之日矣。”上曰：“一月三十日，皆日日避嫌乎？”鏶曰：“殿下责励至此，臣等亦有罪矣。然殿下之不用台谏之言，亦已甚矣。以近日之事言之，求言之教屡下，而绝无采用之实。至于李光载虽无状，凶狡等教，实是情外矣。”司谏权堣曰：“近日朝廷，亦安有直言也？然间有一二言者，辄被摧折，甚可忧也。洪命夏稍有尽言之称，累下严教，又以远行罚之，张炫反即蒙宥，此是未安之甚者也。”鏶曰：“外人皆言，大司谏以言张炫事得罪云矣。”上怒甚曰：“执义亦请罢无罪之兪㯙，屡伸救怪妄之李光载，此则何意乎？”鏶引避请递，答曰：“勿辞。”仍退待物论。权堣请出仕，从之。上谓承旨曰：“人言如此，译官加资，其令还收。”领经筵李时白曰：“台谏亦岂侵害大君者也？译辈赍参之说，大行于中外，故台臣论之矣。到今虽命还收其加资，而殿下辞气之不平如此，诚极未安矣。虽父子兄弟，所见各自不同，臣下所见岂尽合于圣明之意乎？”上曰：“使清使之行，一不出来，实是民生之大幸，故使之加资矣。物情未快，故即令还收矣。”上又曰：“洪命夏亦勿差使臣。”上声色俱厉曰：“世道可骇。离间骨肉，人莫不恶其名。今则有识之人，亦不惮而为之，甚可异也。”知经筵沈之源曰：“君臣犹父子也。殿下此言，何为而遽发也？”上曰：“蟒龙衣之说，岂非离间之端乎？”时白辨论甚力，上不之省。侍读官李端相曰：“洪命夏勿遣之教，尤极未安。命夏亦岂不可作此一行乎？”时白曰：“洪命夏之差遣，有何不可乎？愿上还收此教。”上曰：“前后差改，虽似颠倒，然今日之事，有可畏者，不得不尔。”时白曰：“可畏之教，亦甚惶恐。”上曰：“不然。人君岂不畏人言乎？今日之事，不得不如是。卿等亦不免外间之是非矣。”时白曰：“臣忝在大臣，以如此微细之事，苦口陈达，而亦未见省，臣何敢在此职乎？”上曰：“卿言若是恳恳，不可不勉从，而予心则未安矣。”权堣请于外方科试，勿许改题，且监、兵使军官，勿令许赴其道之科，上从之。端相曰：“咨文有国王参三十包之说，而回咨中不为举论，有若真有是事者然，请令改其措语。”上曰：“此事殊极可骇。此言是矣，回咨措语改之。”

○礼曹启曰：“慈候复常，既已告庙、陈贺，则别设之科，所当次第举行。曾在辛未年，以仁穆王大妃愆候平复，设别试，咸聚京师，初试取六百人，又于辛卯年，亦以慈候平复，设庭试。今此设科，亦依辛未之例，广取似当。请问于大臣。”大臣皆以为：“依辛未年例，宜设别试。”从之。

○礼曹请令铸成厅，新造山川祭器及亲祭时祭器，从之。

闰7月13日

○丙午，王大妃权御于都摠府。

○上下教曰：“顷以江陵府六月下霜，命监司访问其地，或有至冤未伸者以闻，而何至今不为启闻耶？监司闵光勋推考。”

○私婢礼真弑其主，命三省推鞫，就服，遂诛之。

闰7月14日

○丁未，前大司宪金南重上疏曰：

臣伏闻，再昨朝讲，殿下举大君衣蟒龙衣之说，罪台谏以离间骨肉，大臣独举臣名以对云。盖臣初闻，大君在彼中，彼人优礼之以蟒龙衣衣之。臣闻之惊惑，问于其时同行之使臣，则以为，非真龙袍也，乃杂绣之衣云。臣乃知传闻之不实也，终始如斯而已。虽在凡人，不可以无伦之说、罔测之谈，处人骨肉之间，况大君何等地位，而敢欲构诬于天日之下乎？臣既闻严教，不敢以已递之台官，而晏然而已，敢此陈暴。

上不报，命政院，勿出朝报。

○黄海道遂安人郑弘基婢礼香弑主，遂按诛之，降遂安郡为县。

闰7月15日

○戊申，贞徽翁主卒，宣祖第一女也。

闰7月16日

○己酉，月食既。

闰7月17日

○庚戌，礼曹参判兪㯙陈情乞免，答曰：“卿试观今日国势，此何等时耶？论卿不置，特其馀事耳。若使卿早附于光载，以遂其计，则卿之华显，何可量也？不能作俯仰阿谀之态，故至此耳。虽然，士君子之处心行事，固当如此，何须郁悒，怨尤于人也？卿不可一向固辞，以损事体，速出行公。”

○五卫将金浑上疏曰：

臣于年前，忝拜北虞候，略知北边弊瘼。北边与胡为邻，人民鲜少。故为边倅者，籍其良族，悉充军额，丰其廪料，日与之操炼，以备缓急之用；给其奉足，又给其雇工，以代稼穑之劳，而赡其妻子衣食之资。故北边之兵，最称精锐。近日则既不操炼，又无廪料，为良族者，又皆投属校案，以避军簿。马之逾岭者多，而战马渐少，品官皆有雇工，而兵无保人，宜量给廪食。且令监、兵使及虞候，巡历试才，守令、边将，亦以此黜陟，又别遣近臣，特设一科于明、吉等地，令校生、武学辈，赴举而广取之，此足兵之术也。有马者悉令记籍，使不得买卖，必令卖之于军，则军皆有马矣。且流徙之民，一切刷还，敢有容接者罪之，则民户自增矣。

答曰：“武臣之受任边疆者，固非一二，岂有如尔之留心者乎？当令庙堂议处焉。”

闰7月18日

○辛亥，以李基祚为工曹判书，赵锡胤为大司宪兼大司成左副宾客，睦行善为大司谏，徐元履、任善伯为掌令，权堣为舍人，郑晳为正言，李行进为承旨，沈之源为左宾客，赵龟锡为持平。

○工曹判书李基祚到金化卒。

○上御朝讲，讲《书传》《立政》。讲讫，执义尹鏶引避曰：“兪㯙之论，既已停启。然既承严教，似难在职，而今又抗颜入侍矣。又闻㯙自明之疏，多侵台阁云。㯙虽欲自掩稠中所听之言，其可掩乎？圣批既峻，而㯙之疏中，乃如是攻斥，不可仍冒。请递臣职。”答曰：“勿辞。”鏶曰：“金南重以难便之事陈疏，而留中不下，兪㯙疏批，若是过优，此亦未安矣。”上不答。鏶又曰：“昨日兪㯙疏批有曰：‘此何等时耶？’圣教诚然，然群下所云，亦若此矣。”上又不答。司谏权堣曰：“别试定于十月，而外方举子，监试之后似难及期赴科，请令于监试前改定。”上问金堉曰：“此言何如？”堉曰：“若谓有弊于士子，则进退之何妨？”上曰：“然则依司谏言为之。”上谓礼曹判书南铣曰：“北边隔在岭北数千里外，不能远赴京试，今欲别设科于其地，以慰远外之人何如？”铣及金堉皆以为便，上从之。堉又欲于平安道一体设科，上以有烦听闻，难之。堉曰：“前遣别将于平安道，使之行钱，今闻关西几尽通行，而但钱不足用云，今当添送。然民必纳官，然后可用于民间，或除耗谷，以钱征之为当。闻平安监司许积将料理启禀云矣。”上曰：“然则待其启闻，议处可矣。”堉曰：“《实录》当分藏诸处，而史官不备，请先送江都。”从之。

○命遣官祭鲁山、燕山之墓。初命祭鲁山之墓，至是礼曹以为：“既祭鲁山，则燕山、光海亦宜祭之。”命议于大臣。领中枢府事李敬舆以为：“此三君，皆曾南面于东土者，香火之典，实系一时之美意。”命先祭于鲁山、燕山二君之墓。

○设谒圣武科初试。

闰7月19日

○壬子，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领议政郑太和曰：“忧旱之馀，今雨太多，恐伤农事。更观今明，请行祈晴祭。”上曰：“祈雨未久，又复祈晴，似甚烦渎。然雨若不止，则观势而行之。”礼曹判书南铣曰：“北道别设之科，以别试六百之数，分送而试取乎？或数外定额乎？”上问太和，对曰：“别遣近臣，举措自别，依庭试之规，不先定数，试取以来，等第为当。”上然之。太和曰：“今日宾厅，翰林取才，被荐之人，临卷闭口，熟视不讲，臣等亦无如之何矣。”上曰：“此何人乎？”太和曰：“说书兪玚、注书沈攸也。”大司谏睦行善曰：“事体未安，请推考。”上曰：“此非推考之事也。”上谓左右史曰：“翰林皆入侍，详言曲折。”检阅李敏叙曰：“臣等当初议荐四人，一则回问可否之际，见阻于先生，一则吏曹径出六品。见阻者闵点，径出者郑万和也。其后不得已以馀存者二人，完荐焚香，今日取才，又皆不讲。误荐匪人，见欺该曹，臣等之罪也。当初欲陈疏自劾，而事涉烦猥，故有所不敢矣。今以臣等误事之故，《实录》尚无奉安之期，请先罪臣等。”上曰：“不遵朝令之人，先罢后推，速行新荐。”太和曰：“大赦则虽远窜安置，皆录启裁禀，而至于放归田里，不为举论，甚可怪也。”上曰：“录启可矣。”吏曹判书沈之源曰：“别荐中，被荐最多者，有各别超用之命矣。今则尹宣举之荐最多，超出六品乎？”上曰：“然。”

○上御昼讲，讲《书传》《立政》。

○礼曹启曰：“每年春秋有拜陵之举，今秋则八月二十九日及九月初十日为吉日云矣。”答曰：“以八月二十九日定行。”

闰7月20日

○癸丑，月犯天廪星。

○上御昼讲，讲《书传》《周官》。

○谏院启曰：“近来国纲解纽，人不畏法，远恶之地，皆怀厌避。前吉州牧使洪瑑，敢以亲年七十，申报监司，而监司亦偃然驰启，事极可骇。但瑑有老病亲云，情有可恕，不可遽拟重律，请罢职不叙。”累启而从之。

闰7月21日

○甲寅，以洪茂绩为大司宪，赵寿益为副提学，吴竣为右参赞，金宗一为校理，朴承休为持平。

○上御昼讲，讲《书传》《周官》。

闰7月22日

○乙卯，上御昼讲，讲《书传》《周官》。讲讫，上问武臣郑榏以西事，榏对曰：“关西戎务久废，一道之兵，旧额七万，今不过三万耳。”上曰：“未充定者，若是之多乎？”榏曰：“两西率多流民，故兵额日蹙。若行朴遾禁束流民之法，岂不便益哉？且马兵只二千五百，而其中又有收布者，若勿收布，皆令备马，则马兵皆为可用之卒矣。”上曰：“言于备局。”侍读官李端相曰：“今此大赦，死罪皆宥，而儒生被停者，尚无解停之教，此类三十馀人，岂不冤哉？”上令该曹录启，是后皆命解停。

闰7月23日

○丙辰，江原道襄阳等邑，大风拔木，海鱼多死，浮出海岸。

○上御昼讲，讲《书传》《周官》。讲讫，特进官元斗杓曰：“拜陵时，御营军亦当随驾乎？令军士出入奔走，以习劳苦可矣。”上曰：“然。”斗杓曰：“留都之兵，例用水原之卒，今则请征他营兵。”上许之。知经筵南铣曰：“朝见东莱府使启本，则差倭橘成正死于馆中，馆倭亦有死者云。馆倭则例葬于馆后，成正则别差也，礼当有别矣。大臣、诸宰皆以为：‘使礼曹参议为祭文，定守令致祭，使东莱府使致赙于馆倭为当。’”上曰：“馆倭则不必致赙。成正则致祭当否，问于大臣。”领议政郑太和以为：“令东莱府使致奠，礼曹答书中，略及伤悼之意为当。”从之。

闰7月24日

○丁巳，实录厅前后摠裁官领中枢府事李敬舆、左议政金堉赐鞍马；都厅堂上大提学蔡𥙿后、前判书李厚源，并加一资；郞厅曺汉英、李天基、权堣，并陞堂上；各房堂上、郞厅，赐物有差。

○户曹判书李时昉以军食不继，请复京畿三手粮，〈三手者训局之军也。〉命议于大臣。领中枢府事李敬舆、领敦宁府事李景奭以为：“畿甸乃王都之根本，视外方，宜加优恤。况畿甸被兵，惨于他道，三手粮之减，几至二十年，而有司之到今请复，可见其不得已也。但念今年农事，虽曰粗得向熟，未登场之前，难保其有秋。当此之时，复征赤立之畿民，深恐大有所不便也。”领议政郑太和以为：“久停之赋，不可猝征。如不得已，则前头清使供亿之费，令取办于民结为当。”左议政金堉、右议政李时白以为：“经用不足，岁事稍熟，虽不可尽复，宜取其三分之二。”命姑待明年。

闰7月25日

○戊午，以李寿仁为司谏，郑维城为知经筵，闵应亨为同知经筵。

○上御昼讲，讲《书传》《君陈》。

○命下内乘安钹于狱。上每留意马政，内厩马常数之外，命别养能走马十匹，或于后苑，使宦官及卫士，驰射而观之。其后又具驾轿马二十匹，内乘金益勋等，于差备门外，与宦官出入无时，外人未之知也。益勋性便侫，善相马，上甚悦之，以钹为怠于其职，因事命下狱。

○上御夕讲，讲《大学衍义》。

闰7月26日

○己未，兵曹判书元斗杓启曰：“军案空户充定，已有定限，虑民骚屑，每退其限，充额无期。曾在戊子，本曹启禀，经议备局，以五年一次充定定式，而庆尚道七百，全罗道六百，忠清道三百，平安道一百五十，黄海道一百二十，江原道八十，咸镜道九十，京畿七十，京师及松都各十五，江都八人，以此定数矣。自戊子至今年，已过五年，而因林圣翊陈疏，又退五年则是十年全废也，不可不依当初定式，自今年充定。大槪以今军籍较之，壬辰以前，则未充者二十五万，时存者仅十五万。岭东及三南，生齿日繁，而守令、方伯，唯以曲副民情为能事，岂不寒心哉？今者此法当遍行于诸道，而久废之馀，该曹不敢独擅，请令备局，更议禀处。”备局回启曰：“虚位充定，乃是军政莫重之举，而拘于十年之限，充定无期，请依兵曹启辞施行，而但久废之馀，二千一百四十馀人，一时充定，则不无骚屑之弊，请以元数三分之二，分定于各道，使之充定。”从之。

闰7月27日

○庚申，谢恩使洪柱元、副使尹绛、书状官林葵赴清国，上召见之。

八月

8月1日

○癸亥，以蔡𥙿后为吏曹参判兼同知经筵，崔蕴为进善，申濡为都承旨，吴挺纬为吏曹佐郞，闵点为说书，郑基豊为弼善，赵䌹为淮阳府使。䌹有老母，乞郡故也。

○上御昼讲，讲《书传》《君陈》。侍读官李晳曰：“成王告君陈以‘尔有嘉谟嘉猷，即曰我后之德。’以人臣言之，则归美于君上，固善矣。至于人君，以此责望于臣下，则甚不可也。”上曰：“成王之贤，必不为此语，恐或上下有阙文。且此言若行，启后世无穷之弊，圣人何取，而载之于经乎？”讲罢，召见诸司轮对官。

○遣礼曹参判兪㯙，祭燕山君墓，参议金佐明，祭鲁山君墓。

8月3日

○乙丑，庆尚道三嘉人文继达孝行表著，东莱人金贵生断指活母，道臣以闻，命旌闾。

8月4日

○丙寅，奉教朴世城、检阅李敏叙罢。朴世城荐安后说、李之翼、金澄，回问可否于先生，校理李端相以为，金澄不合史职。史官等以此不安，投疏出去，政院请牌招，世城等牌不进，罢职。

8月6日

○戊辰，以赵锡胤为大司宪，申翊全为都承旨，闵应协为大司谏，郑世规为左参赞，洪处尹为应教，李庆徽为修撰，金始振为副修撰，蔡忠元为副校理。

○济州牧使李元镇驰启曰：“有舡一只，败于州南，阁于海岸，使大静县监权克中、判官卢锭，领兵往视之，则不知何国人，而船覆海中，生存者三十八人，语音不通，文字亦异。船中多载药材、鹿皮等物，木香九十四包、龙脑四缸、鹿皮二万七千。碧眼高鼻，黄发短须，或有剪髯留髭者。其衣则长及䯗，而四䙆衿旁袖底，俱有连纽，下服则襞积而似裳。使解倭语者问之曰：‘尔是西洋吉利是段者乎？’众皆曰：‘耶耶。’指我国而问之，则云高丽，指本岛而问之，则云吾叱岛，指中原而问之，则或称大明，或称大邦，指西北而问之，则云鞑靼，指正东而问之，则云日本，或云郞可朔其，仍问其所欲往之地，则云郞可朔其云。”于是，朝廷命上送于京师。前来南蛮人朴燕者见之曰：“果是蛮人。”遂编之禁旅，盖其人善火炮。或有以鼻吹箫者，或有摇足以舞者。

8月7日

○己巳，月犯心后星。

○上御昼讲，讲《书传》《君陈》。讲讫，参赞官沈之汉曰：“史局皆空，上下番并以兼春秋入直。不但事甚苟简，《实录》奉安亦急，故本院朝已启禀矣，有昼讲时禀处之教，而本院则无善处之方矣。”上曰：“虽令本馆处之，若无史官，谁当荐者？无别样变通之规乎？”之汉曰：“先朝有以曾经史职者，特兼春秋之例，而此亦出于不得已也。”上曰：“今之新荐者何人，而被塞于何人耶？”之汉曰：“臣亦槪闻之，被塞者金澄，而塞之者李端相矣。”上曰：“金澄是曾为假注书者耶？”之汉曰：“是也。”上仍问其家世，又问曰：“其馀则何人耶？”之汉曰：“李之翼、安后说矣。”上曰：“前荐则何人，而被塞于何人耶？”之汉曰：“赵复阳塞闵点矣。”上曰：“言于春秋馆，使之速为议处。”

○掌令徐元履引避曰：“臣于今日，与掌令任善伯、持平朴承休、赵龟锡开坐，而朴承休以顷日实录厅马装赐给滥杂，欲为论列，臣有持难之意。臣且以‘近日史荐，举措不美。若抚玩常规，从容于不是不非之中，无所振励，则日后之弊，有不可胜言。至于史臣上疏，吏曹覆启，无一快语，亦甚未安。’欲请推主荐史官及塞荐先生，以定是非言发，而赵龟锡以马装之嫌起出，所发之论，亦难中止，不得不相议起草。正书之际，朴承休以为：‘塞荐先生，不必并举前后之人。’臣则以为：‘单举一人，有取舍之嫌。’持疑未决，善伯曰：‘掌令喜闹。’云。臣虽无状，所欲言者为朝廷也，宁欲惹起闹端乎？既被面斥，请递臣职。”答曰：“勿辞。”元履退待物论。

8月8日

○庚午，上下教曰：“司成赵复阳不念国事之重，敢以私愤，擅塞史荐，以致惹起闹端，使《实录》奉安，迟延至此，其轻视国事之状，极为骇愕。罢职。”政院启曰：“史局新荐，回问于先生，则各以意见，言其可否，此是流来古规，而况赵复阳之塞史荐，在于数月前，修史未毕之日，岂有轻视国事之意乎？以此特罢，恐非用罚得中之道也。”不从。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领议政郑太和曰：“史局皆空，今当禀处，而无他善策。特叙兪玚、沈攸等，更为取才似当矣。”上曰：“诸大臣以为何如？”左议政金堉曰：“特叙朴世城等，速完其荐似当矣。”右议政李时白曰：“臣意亦然。”上曰：“兪玚等决不可叙用，朴世城等叙用完荐”时白曰：“前者台谏以李厚先之养祖李廷彪与郑沆同恶，论劾厚先，至于削去仕版。廷彪实无同恶之迹，且其时厚先未及为养孙，到今禁锢，恐或过重。”上曰：“大臣之意如此，还给职牒。”上曰：“今番史荐，异于常时，而乃敢作梗，情态不测。果是公正之意乎？”太和曰：“当今之世，未见公正之道，而史局新荐，既有遍问先生之规，知其不合，则塞之亦可。但未知塞之者果是也。”上曰：“闵点之被塞，缘何事耶？”太和曰：“顷年儒生请以李珥、成浑从祀文庙，点等立异于其论，往会于东学，以不可从祀之意，别为陈疏，故公议非之矣。”上曰：“金澄有何故也？”太和曰：“曾于场屋得疾，几绝而苏，人以此为恶疾云。”上曰：“李端相之塞金澄，必以为咫尺近密，不可用恶疾之人，而若以场屋猝发之疾，谓之恶疾，则其言似非忠厚矣。塞闵点者，亦有罪矣。渠辈上疏，亦岂是公论乎？况今岁月既久，何敢一向塞其人之仕路乎？沈攸乃东龟之子乎？东龟谁之子乎？”太和曰：“諿之子也。”上曰：“近日所谓公论，未知其可也。沈諿既有卖国之罪，东龟又以亲密沈逆被罪，而沈攸亦为翰林，则闵点独何罪也？”上又曰：“李起浡之被劾，到今外议谓何，见起浡门人疏，始思之。其时予适在病中，精神昏昧，全不觉察矣。起浡无意仕宦，卒然上来，必有欲言之事也。台论至举刳胎事，而只请递差，刳胎即桀纣之所为，若真有是事，其罪岂止递差？此可觉悟处而不及察。是必惧其人之直言，而只欲为斥逐之计也。追思悔恨，诚极寒心。不料朝廷有此奸人也。”太和曰：“台论以李天基为证，而天基避嫌，不为明言，尤可骇也。”上谓承旨郑知和曰：“论劾李起浡台官查启。”知和曰：“查出台官，事体未安。起浡门人等上疏时，其族属亦参，又有称誉之辞，不但讼冤而已。”上曰：“一种之论，想必以为，起浡嗾其门人陈疏也。然政院何可防塞，而不入其疏乎？虽诿以措语不善，此岂可独责于儒生乎？”

○持平赵龟锡引避曰：“马装还收之论，发于昨日，臣亦受赐，不敢仍冒，请递臣职。”掌令任善伯引避曰：“昨日席上，徐元履以史局事发论，构草之际，元履曰：‘吏曹回启，愔愔如暗中流水。’且启中多有过重之处，臣与朴承休反复争辨，屡加删削。元履曰：‘今日论启，专为吏曹，而论议之不一如此。’云，复欲论前后史官先生之塞荐者，朴承休屡言此一段太重，臣亦曰：‘并论前后之人，徒欲起闹。’云则元履勃然而起。臣于此两事，别无立异之事，只争措语文字，而猝被诋斥，请递臣职。”持平朴承休引避曰：“顷者《实录》论赏之时，赐马装者，至于四十馀人，赏典太滥，故臣发简于前日，又发于昨日之坐，徐元履不了此言，遽发史局之事，掌令任善伯属臣起草。至于史局之事，臣初以为：‘本馆议荐之后，遍问先生者，所以重其事也，不可以其塞之为先生之罪。’元履以为：‘史官是则先生非，先生是则史官非。’臣亦勉从矣。及至构草之际，欲并推前后先生，臣谓：‘事在既往，不必提起。’善伯之所谓起闹云者，亦缘臣言而发也。请递臣职。”答曰：“勿辞。”龟锡等并退待物论。宪府启曰：“徐元履等并引嫌而退。史局一空，诚非美事，则台谏论列，可谓得体，而既罢之官，难容更议，欲快其语，何律为当？凡有新荐，必问先生，若谓通塞，任其好恶，则不为直斥，殊欠明的。既从其论，不立己见，伤易欠敬。横惹一闹，不必提起前事云者，自有己见，僚席生闹，己何预焉？马装过滥，非指一人，循例引嫌，不可轻递。请掌令徐元履、任善伯递差，持平朴承休、赵龟锡出仕。”答曰：“人之秉彝既同，则一端是非之心，似不全昧，而所见之不明、是非之颠倒，何若是乎？元履有至公为国之志，承休有循私护党之心，何以知之？元履之言，慷慨而无偏系，承休之言，回邪而无所据。观其欲护复阳之计，则灼见其心也。且是非之分明，不趐若九轨之道，尔独不知其蔽，其惑诚可痛也。徐元履出仕，朴承休递差。”

8月9日

○辛未，执义尹鏶引避曰：“徐元履以吏曹回启，无一快语为非，而既罢之官，更议何罪？若欲牵强傅致，岂不有关事体？翰苑新荐，必问先生，其意有在，若不先论当否之如何，而只以塞之为咎，则既违回问之规，亦有日后之弊。其所措辞，实欠明的，元履虽有为国慷慨之心，主意所在，臣实未能逆睹于言语文字之外也。朴承休则始同其论，遣辞之际，虽云商确，而别无偏系之意，安知其果出于护党哉？若谓回邪，则恐非本情也。臣见事不明，致勤严教，请罢臣职。”答曰：“噫！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诈而已。必欲强为之说，而文过遂非何也？孟子所谓，遁辞知其所穷，诚此之谓也。勿辞。”掌令徐元履引避曰：“今者史局之事，多有不美之语，传播士夫间，至曰：‘新荐之问，先生所当可否，然本馆所荐，若非全不择人，则先生似不必每每生梗，使翰荐之权，在于先生，不在于本馆也。至于顷日被荐人，临讲不讲者，出于先生指挥，而史官不可晏然之说，从而鼓煽，使史官不自安者，亦皆先生之所为。’云。传播之言，未必皆然，而果若是，则人君威福之权，恐不在殿下手中，岂不大可寒心哉？近来朋比之私极矣，非其所亲，无一人得以容力。以此推之，则翰苑乃其卵翼之初程，安得不以为重也？李起浡居家有孝友之行，临难有镇物之才，而一朝加之以无实之言、难明之罪，略无所忌，安知其翰荐取舍，必出于至公无私也？臣非不知直以所闻论列请罪，而臣之所闻，不可尽信，且被荐者，臣皆不审其为人，故欲并请推勘，定其是非于缄答，而仰恃天日之照临也。今见处置之辞，以不为直斥为臣之罪，臣何敢不服其罪也？史官之疏，吏曹诿之于既罢，当今之事，虽吏曹亦何敢言？臣之所失既多，且不敢冒犯公议，请递臣职。”答曰：“诚有此忠君循国之志，则勿为退去，不使予孤立可也，何用固辞，必递乃已？安心勿辞。”赵龟锡又以不敢处置引避，答曰：“勿辞。”鏶等并退待物论。谏院启曰：“欲论史荐之弊，其意可尚，而及其再避，遣辞太深，威福等说，未免过当，且处置已递，势难复出。论事之臣，初无大段所失，则径自请递，殊涉失当，循例引避，不可轻递。请徐元履、尹鏶递差，赵龟锡出仕。”上从之。

8月10日

○壬申，叙用朴世城为奉教，李敏叙为检阅，以柳俊昌为掌令，李殷相为持平。

○上御昼讲，讲《书传》《顾命》。检讨官李庆徽曰：“死生之际，不变者鲜矣。成王乙丑崩，而甲子乃能引群臣，出顾命，于此可见成王学力之至也。”上曰：“然。不有平日学力，安能临死生而不乱乎？”

○大司宪赵锡胤上疏辞职，其略曰：

当退之臣，理宜隐默，而昨日之事，诚有不容不言者。赵复阳之不满于闵点，非谓地望才华之不足，特以其少时傅会邪论，得罪士林也。若使闵点，悔悟宿非，则许人自新，亦无不可，如其不然，诋诬先贤，是何等邪诐，而置之于万世公论之地乎？其不欲轻许也固宜，宁有一毫私愤于其间？其心只欲明是非、定士论，岂俯仰含糊，善为谋身者比乎？惜乎圣明不谅本心、不究事理，而遽疑其党比之私也。至于台臣论议，亦有所失。赵复阳之不许闵点，自是公议，只宜举而论其是非，徐元履之泛请并推，朴承休之不欲提起，俱未知其可也。处置递出，虽或少差，至有蔽惑可痛之批，亦恐非慎重辞令之道也。噫！今日朝廷之害，孰有大于党比哉？然惟党之恶，不辨是非之源，则其为害，反有甚于党比，此宜加圣念处也。

答曰：“卿其勿辞察职。”

8月11日

○癸酉，左议政金堉上箚曰：

臣承章陵改莎之命，驰进陵所，往来之际，历察农功，则今年初虽向丰，晩而风旱，伤谷甚多，秀而不实。秋霜已迫，谷未成熟，民之号诉于道傍者，臣不忍见，而不知所以为答也。呈诉之言，意在薄赋，经费之乏，不可不恤。但两邑拯米之当征者，各百馀石，此则似不可督征也。陵所大路，有两处浦港，一则天登之浦，一则折桥之浦。每以木搭民不堪苦，郡守沈惯欲募民聚石，欲仿天登，而势似精卫之塡海，功未易就。若减两邑之拯米，使之并力为桥，则公私之便而万世之利也。京畿乃根本之地，而结负之数，太半欠缩，量田不可不汲汲举行，而但以量田为名，别出均田之使，更为打量之举，则此非其时，民必扰矣。臣以为，今岁田结作米，一依前岁之例，令各邑之官，简其所率，只与会筭之吏，出入田间，按字作结，限以岁前，民无鸡黍之费，而事必集矣。既量之后，令本道都事，随毕随审，察其能否而赏罚之，可用者用之，可改者改之。自明年春等，乃用新结，结数既多，减其米数，则十六斗之征，可使至于十斗也。岭西诸郡，流民多聚，专以垡山为业，鸟徙兽移，为一逋逃难制之民，田野抛弃，名山日赭，此莫大之患。臣以为，空闲之地设置屯田，择定别将，或领数十，或领数百，切禁山田，尽辟其野，三年之内，勿征其税，使不得移徙，则民有一定之心，国有存保之惠矣。巨济长木浦、康津古今岛，旧有训局屯田，流来已久。戊子年逆贼自点为司仆提调，任意移属于司仆，欲为世龙折受之地。令本寺考其移属岁月，则不难辨矣。请令启禀，还属都监焉。

下其疏于备局。备局请并施行，从之。

○大司宪赵锡胤上疏辞职，仍言：

尹鏶处置之批，折辱太甚。虽在仆隶，犹不当慢骂，矧于台臣，岂可丑詈至此？一言之失，所关甚大。

答曰：“论予之过失颇切，予用嘉悦。勿辞。”

8月13日

○乙亥，礼曹请复设方物及朔膳，命朔膳则仍勿封进。

8月14日

○丙子，霜。

○以崔蕴为掌令，宋浚吉为执义，吕闵齐为持平，特除李起浡为献纳。

8月17日

○己卯，上幸成均馆，行酌献礼于文庙，御明伦堂试士，取闵周冕等七人。

8月18日

○庚辰，以吴俟为艺文馆提学，赵锡胤为同知经筵，李泰渊为校理，特除徐元履为执义。

8月19日

○辛巳，宪府〈大司宪赵锡胤、掌令柳俊昌、持平吕闵齐。〉启曰：“帝王之德，莫大于节俭，躬行义训，俱宜以此为先。虽在丰亨豫大之日，犹不可少忽，况此民穷财竭，时事艰危之际乎？臣等窃闻，殿下为淑明公主，营第于仁庆宫旧基，制度宏侈，工役浩大，物役之费不可胜言，至于三朔所用，军布七十馀同、料米四百馀石，前头费用，又可知矣。时屈举赢，古人所戒，岂其为公主私第，而军需国储，滥用至此哉？虽以殿下慈爱之道言之，亦不宜导之以侈也明矣。且以旧宫之基，分作公主之第，已极未安。请令有司，明划基址，酌定间架，毋令滥费物力，以彰国家崇俭节用之美意。顷以史局新荐，特罢司成赵复阳，至下情外之教，臣等窃叹圣明有此过举也。翰林先生之可否于新荐，自是旧规，而闵点少有侮诋先贤之罪，前日史荐，公议亦皆不许，则复阳岂逞私愤，用心无状者乎？罪人以疑似之迹，已非用罚之道，抑恐从此史荐不重也。请还收赵复阳罢职之命。执义徐元履前为掌令，欲论史荐，而并推前后史官及先生，已失论事之体。至其再避，语意太深，引喩非伦，不但为忿懥而已。物情皆以为非，而特授亚宪，此岂用舍一循公议之道乎？请递差。”答曰：“不允。所论家舍事是矣，当令从略省费矣。徐元履事，予甚不取也。”

○以应教洪处尹为咸镜道试才御史。

8月21日

○癸未，夜，黑气长竟天。

8月23日

○乙酉，以权堣为承旨。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礼曹判书南铣曰：“慈殿久在违豫之中，幸已复常，此虽非无事之时，而群议皆以为，当进豊呈矣。”上曰：“大臣之意如何？”领议政郑太和曰：“臣亦闻南铣之言矣。此乃当行之盛礼，从简设行似当。他大臣亦如臣意矣。”上又问大司宪赵锡胤，锡胤曰：“臣亦何敢有异议？但比年凶歉，宜省其仪节也。”上曰：“令有司举行。”锡胤曰：“凡在家在国，侈大之害最甚。王子、公主第宅，各有间架之数，其意有在。况今变异叠出，饥馑荐至，此宜节损之时也。今者一公主之第，将至三四百间云，人言虽不必尽然，亦非孟浪。必明画基址，勿使广占；酌定间架，勿使过滥，然后皆见殿下节俭之盛意矣。”上曰：“外间之说，卿若不言，予何以知之？至于三四百间之言，必是传闻之误也。已令节省矣。”锡胤曰：“不但为间架，今必酌定基址，然后可为后日之制矣。”上曰：“岂如是之侈大乎？”锡胤又请还收赵复阳罢职之命，上不从。又曰：“臣之论徐元履，非欲其永废之也，只是一时相规之意，请递差。”上曰：“虽有过激不中之语，自是薄过。此人不可不置于台阁，勿烦。”诸臣将退，上曰：“大臣则留。”锡胤曰：“小臣亦忝台阁，不可独出。”上曰：“留。”上曰：“近来人才乏少，而至于武士，尤不可不预求，故欲访问于大臣矣。”太和曰：“臣未有所知，故前日循例备荐矣。”上曰：“虽然，试言之。”太和曰：“人多以柳赫然为有才，而臣亦未能详知也。朴敬祉亦或谓其可用，而才被重驳矣。”上曰：“右相则必有见矣。”右议政李时白曰：“臣前后践历，多忝掌兵之任，武将之由臣而荐拔者亦多，而未见有可当一面之才。至于朴敬祉，果堪擢用，闵寅亮聪明绝人，为马兵将，亦能举职矣。”太和曰：“李浣以成𬬩为有才矣。”上问于李浣，浣备陈其可用，上曰：“今之世，亦岂独无人乎？如李舜臣，亦为柳成龙所荐拔，卒成大功。今之人则必不能知之耳。”上谓赵锡胤曰：“卿虽文士，亦岂无闻乎？”锡胤对以不知。上问李浣曰：“卿以朴敬祉、成𬬩为孰优？”浣曰：“朴敬祉门地武才，固有过人者，成𬬩亦不必居其下矣。”上曰：“此二人皆未叙用乎？”对曰：“未也。”上曰：“叙用。”锡胤曰：“今承圣教，盖欲得将才，而留意于军务，可见圣意之所在也。小臣不知军阵之事，然以见于方册者见之，民必有亲上死长之心，然后其兵可用。伏愿圣上，尽心民事，除去弊瘼，先安民而后及于治兵。”上曰：“大本岂外于是也？”上曰：“武臣无入侍之事，故以轮对武臣为名，使之入侍，而其数甚少，令兵曹加抄于堂上中，使之轮回入侍。”

○载宁人金起瑞为贼所杀，其子振铎欲为之报仇，毁形潜行，适遇贼于信川地，射杀之，斩其首，以告于官，道臣以闻。有司以为：“不顾其身，为父复仇，实是人子之至情。况律曰：‘父母为人杀，而即时杀者勿论。’合有推恕之道矣。”答曰：“诚孝可嘉，特释之。”

8月24日

○丙戌，上御昼讲，讲《书传》《顾命》。讲讫，侍读官李泰渊曰：“宣庙朝旧臣，馀存者无几，或赐宴或赐食物，以示不忘耆旧之意，似好矣。”上曰：“优赐食物。”

8月25日

○丁亥，上御昼讲，讲《书传》《顾命》。

○领中枢府事李敬舆上箚曰：

臣病伏中伏闻，丰呈大礼，待春将行。凡在臣庶，孰不感叹欣悦？天下之事，有不可已而已者，可已而不已者，不可已而已，则伤于理，可已而不已，则伤于事。人心之欣戚，亦由是分，殿下既于不可已处不已，故人心顺悦。凡在可已处，克己节省，遵守成宪，师先圣节俭之训，念露台百金之惜，毋招民怨，浪费国储，是臣区区之望也。且仁政必自经界始，今此量田，意在均赋，相臣之建议请行，亦非偶然，裁量阔狭，各适其宜，唯观时与势耳。畿民之困悴，已到十分地头，盖缘百役丛聚，站需无限，膏血之尽，倍蓰于他道，犹得忍耐支保，尚免塡壑、流徙者，以结数多寡，与三南不同也。今年幸无客使之行，稍得息肩，而如此大举措，一朝设行，则其与初设常平厅，以苏畿民者，岂不相左？近闻，民心狼顾，大小惊惧。畿甸，国家根本，理宜优恤，而朝廷率尔作事，贻怨于望哺之民，恐非得计也。若使一量之后，皆得其实，能以今之所出于民者，不加其数而均分之，则意在均役，固是大善。以今纪纲、以今人心，终必混淆杂乱，贫富倒置，此不待已行而知之。所加者贫弱，所漏者豪右，必然之势也。矧今岁春夏之间，民有丰登之望，不幸初秋旱干，继以恶风，霜降又早，晩谷不成，前头民事，恐劳圣虑，当此之时，其可扰民而自益乎？所谓益者，不过数千石之谷，与其失畿辅藩卫之人心，轻重何如哉？王者所庇，由近及远。辇毂之下，因裁省减削，吏胥、坊民各司应役者，皆不聊生，怨咨盈路，斯民所止，又且动摇，滨死微臣，私忧过虑，不但仰屋窃叹而已。谋政各有其责，语默当守常节，而名忝大臣之列，见此大段利害，不敢曰在家不知，敢陈瞽说。伏愿圣明，不以人废言，更与诸大臣熟讲，而裁处焉。

答曰：“箚辞戒诲备至，可不体念焉？畿辅量田，当令更议处之。”下其疏于备局，备局请以量田之举，断自圣衷，答曰：“此本非增赋之计，实是均役之意也。虽云纪纲解弛，既委于守令之后，严明其赏罚，则安敢混淆杂乱乎？素闻，畿甸豪右之辈，全不出役，皆添结于无势残氓云。诚得隐漏之结，以除残民添重之役，以减十六斗之征，则岂非为民之实惠乎？以此言之，失稔之年，尤所当为也。下辈侵民之弊，虽不可顾，此亦严饬守令，不至滥觞宜矣。今此动摇之计，未必不出于豪右，岂可作辍无常，有同儿戏？依前讲定行之。”

8月26日

○戊子，上御昼讲，讲《书传》《顾命》。

8月28日

○庚寅，户曹请诸道粜谷收籴之数，自今秋，令其道都事，核其虚实，然后又遣本曹郞官以按之，命议于大臣。领中枢府事李敬舆以为：“朝廷发号施令，必谨于始，然后国无反汗之失，民有必行之心。若欲矫一时之弊，不度难行之势而轻举，则终必无益，徒取烦苛之怨。今此发遣户曹郞官，一一检察，果为长久能行之事乎？臣每叹国谷之日耗，窃思其故，守令拘于交承之嫌，不以实报，或以无为有，以未纳为已纳，故实犯盗窃者，得免刑罚；因事见露者，枉被赃名。臣意以为，从今以往，守令到任之初，必请差员同坐开库，报其实数，前者不敢隐其迹，后者不敢容其情矣。”他大臣皆以为，不当遣郞官，上从之。且令以李敬舆之言，议于他大臣，领敦宁府事李景奭以为：“宜如李敬舆之议。”领议政郑太和、右议政李时白以为：“守令赴任者，在于岁末毕收封库，未及分粜之时，则虚实真伪，有难掩覆，而若在未籴之前，则库无所储，只凭文书而已，文书之间，奸伪百出，公不胜私。解由之法，非不至严，而无不以无欠为言。以今国纲、时习，交代间考校之际，亦难得其实状矣。”答曰：“领、右相议是矣，姑徐。”

8月29日

○辛卯，左议政金堉呈告至三，命皆不允批答。

○宪府上箚曰：

殿下励精求治，今五载矣。以其时考之，宜若有丕变之效，而天怒民怨，岌岌然将不保朝夕，其故何哉？窃恐殿下徒有求治之志，而未得其要也。今日之事，宜静而不宜动，宜约而不宜丰，宜务宽大而不宜务苛急。何者？粤自经乱以来，赋役繁重，诛求无极，加之以连岁凶歉，民生嗷嗷，而近者政令烦苛，刑法严刻，聚敛之风大兴，掊克之弊日滋，缮兵理财，未见其实效，而秪足以病民。今之所当孜孜者，莫如轻徭赋去弊瘼，节省宽仁，视民如伤，抚绥镇静。期以十年，则求之目前，虽无可观者，久远之效，当如食之必饱，芸之必获也。畿甸田制，有厘正之议久矣。大臣之请行打量诚是，然亦有不可遽行者。自有客使之行，畿民之役倍蓰于平日，而所赖而支保者，以田赋轻歇也。今若不务其得，只务其均，均役之后，出徭且轻则善矣，如其不然，民必病矣。不遣别使，可谓良算，而许多郡邑，未必皆得其人，则一时做错，民受无穷之害。况官人扰害之患，安得不及于田闾也？古人曰：“虑善而动，动惟厥时。”事虽可行，行之不时，则利未得，而害已至，不可不慎也。穆陵行幸，已卜吉日。祗谒园陵，实出于奉先追远之诚，而第郊外行幸，此非其时。自前虽有从略省费之教，桥梁道路之修治、扈卫军兵之征聚，其为弊已不赀矣。上年虽未躬行祀事，瞻望孔迩，足展追慕之诚，稍待年豊，岂有歉于孝思哉？丰呈盛礼，情文之所不可已，然人皆曰：“此礼必行于时和年丰之日。”方今民事艰危，年运饥荒，行此盛举，实非其时。且其仪物节目，极其浩大，以今物力，决难办得。在圣上养志之孝，固不当汲汲于此，若至情所在，有难中止，则岂无参酌善处之道也？宜特命当事诸臣，一一勘定，略去浮文，要在只表诚意，不尚虚文，则凡在臣民孰不感叹？观武艺试文辞，乃是振作人才之意，然此等事，槪皆升平闲暇时举措，远近闻之，若谓圣上不念时事之扤捏，徒务不紧之浮文，则岂非可惜之甚乎？呜呼！殿下视今日何等时耶？天意不豫，变异层出，民困日甚，怨咨朋兴。殿下于此，唯当侧身修行，发政施仁，期于回怒为豫，变戚为休，终基社稷灵长之福。未见有敬畏之实、怀保之泽，而徒规规于文具末务，征敛争利之风，动作不时之害，又从而病民，此臣所谓徒有求治之志，而未得其要者也。殿下盍亦反求而改图哉？

答曰：“卿等有怀必达，尽言不讳之诚，深用嘉尚。所陈之意甚盛，而事或有不然者。拜谒园陵，固非闲事。畿甸均役，似难挠改。观武试才，谓之浮文，予所未晓也。豊呈仪节，务从裁损，言甚当矣。侧身修行之语，可不体念焉？”

8月30日

○壬辰，以李厚源为刑曹判书，蔡忠元为吏曹佐郞，成夏明为辅德，安后说为说书，郑万和为正言，李晳为司谏，闵应亨为吏曹参判。

○昭显世子第三儿有病，命内医往救之。

九月

9月1日

○癸巳，上御昼讲，讲《书传》《顾命》。讲罢，召见诸司轮对官。参赞官曺汉英曰：“闻，前咸镜监司李基祚，以病递归，死于金化。此乃重臣之丧，似当有恤典矣。”上曰：“未知其实病，不早许递而使死于道，甚可矜恻。其令两道监司，护丧以送。”

○执义徐元履上疏曰：

臣之出入台列，万不可堪，而亚宪特命，又出梦寐之外，积谤众怒之中，其骇愤而哓哓者，又当如何？顷者史局之荐，亦未免使人愤慨也。当初闵点见斥而应讲者，又被沮抑，生梗于新荐者，何意也？金澄所坐者，癎疾也，人多冤之。此事正如李起浡刳杀孕妇之说，论其弟则其兄之事，自为首尾，而不可掩。起浡十年退居，无意仕宦，一朝召来，颠踬而归，朝廷待人，埋没甚矣。圣上励精图治，非不勤矣，人心日以益乖，世道日以益险，所谓平平荡荡之道，终不可行者此也。臣以言事获戾，玷辱名器，亟赐递免。

答曰：“反复观览，挺然独立，不欲受污俗之汶汶者，予于执义，始见之矣。噫！好为朋比者，宁有正人君子乎？凡所哓哓，譬如百鸟之撼耳，于我何有？勿辞察职，以扶世道。”

9月2日

○甲午，上御昼讲，讲《书传》《康王之诰》。讲讫，知经筵沈之源曰：“日气早寒，拜陵不远。群臣之意，不欲上远出矣。”上曰：“予年方盛，卿等勿以为忧。且人君亦岂必闭居房闼，不一举足，只以避风寒而已哉？”特进官李时昉曰：“量田今方举行，臣意与大臣差殊。大臣则欲只责守令，不出别使，而臣以为，不为则已，若为之则不可如是歇后也。前日三南量田时，事目极严，而隐匿尚多。今虽不使巡历，不可不择出刚明御史，在京中而督其事，时出而摘奸也。”上曰：“畿甸田政无形，打量之举，固非得已。土地硗瘠，人民贫残，而赋役烦重，异于远方，打量之日，必须降其等第，务从宽大，不可为一切严急之政，以失民心也。”时昉曰：“宽大之政，可施于既均之后。至于均田之时，则不可不严明也。”上曰：“然。且守令亦皆有私用之赋，必不肯尽出，换邑为当。且御史差遣事，卿与大臣议定之。”时昉又曰：“湖西大同设行之后，凡干弊端，几尽料理变通，而惟三明日进上马，京人防纳，则倍征其价于本官。若以本价，直送于司仆寺，使之买之，则似为便当。”上令议于庙堂，大臣以为便，从之。

○大司宪赵锡胤引避曰：“臣伏见执义徐元履疏辞及批旨，不胜悚栗。臣虽无状，粗识事君之义，常以勿欺自勉，岂敢不顾是非，惟事党比哉？臣之论徐元履，所谓引喩非伦者，盖谓威福、卵翼等语，非所用于史荐可否。且所谓讦人为直者，盖曰古人犹恶讦直，况其辞说，全无伦序云尔。何不深究人意，遽以臆度致疑乎？金澄之被塞，若未妥当，则直举论之可也，而混推前后先生，李起浡之事，人皆以为冤，则追论其失亦可也，无端提起于他事。至于威福之说，使人惊心骇目，殿下见之，必疑朝臣有擅弄权柄之人，眩乱君心之害，亦岂小哉？臣亦不深咎，只欲明是非而已，所谓骇愤相疾者，何其不谅之甚耶？言事不行，反被人之诋斥，何敢强颜苟冒？请递臣职。”答曰：“勿辞。”锡胤退待物论。

9月3日

○乙未，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领议政郑太和曰：“户曹判书李时昉量田时请遣京官，臣意恐有骚屑之弊。毕量之后，或遣御史摘奸则似当，且不必换邑矣。甲戌年量田，亦只换监官、色吏，而守宰则不换矣。”上曰：“然。”上又曰：“今岁不熟，且将行丰呈大礼，诸道民力必困，欲除方物，以纾一分之弊如何？”大臣皆以为便，上命限明年正朝特减。大司谏睦行善曰：“大司宪赵锡胤引嫌而退。徐元履身居台阁，有怀必达，未为不可。请递之论，攻斥甚急，请赵锡胤递差。”上从之。校理李泰渊进曰：“台谏处置，似未妥当矣。徐元履威福等说，虽曰语言薄过，亦不可谓无失。锡胤之请递，亦非深过，而遽请递之，是果妥当乎？”言未讫，上大怒厉声曰：“尔何敢面谩我耶？汝何敢面谩我耶？锡胤之心，路人所知。当睦行善之请递也，汝乃骇目而欲起，予始怪之，果乃唐突狙击，汝何敢如是耶？”泰渊曰：“臣罪当死。”仍退出，上曰：“汝何敢先退？”泰渊不省上教，趋出至户，上又高声曰：“汝何敢出？”泰渊趋而入，上曰：“此辈以锡胤为颜回复生，乃轻侮我，欲愚弄如小儿。锡胤当骨朽于江界者，而予以先朝旧臣，赦除前过，隐忍而收用，犹不革心改虑，护党自恣乃如此。此辈于党论，如百炼精金，必亡国而后已。李泰渊先罢后推。”泰渊于是乃出。领议政郑太和、左议政李时白进前而伏，上已作色而待之。太和仅仅出声曰：“赵锡胤、李泰渊，虽十分不当，殿下辞气之间，大失和平，诚为未安。”时白亦曰：“赵锡胤如不可弃，亦何必如是折辱也？”上怒曰：“予岂贵重赵锡胤乎？此后国家亦岂复授清选，渠亦何敢居之也？予岂三岁小儿乎？”大臣等更欲有所陈达，惶恐趑趄，上叱曰：“大臣如无所言，何不退去？”太和等起出，上仍大呼曰：“如李泰渊者，斩之亦可矣。”吏曹判书沈之源亦欲发言，不敢开口，承旨李行进乍起乍伏，亦欲言而不敢发。睦行善以被斥引嫌，上方怒叱泰渊，不之省，李行进进启曰：“睦行善退待矣。”上曰：“睦行善有何退待之事乎？”

○上御昼讲，讲《书传》《康王之诰》。讲讫，上下教曰：“李泰渊忿忿自恣，营护党类，此无他，欲蔽人主之耳目，无一人敢言其类过恶，然后方行其肆然无忌惮之计也。履霜坚冰之戒，国家危亡之兆，其不在是乎？及下严教之后，不肯俛听，偃然退去，殆无人臣礼。其令该府，拿问处之。”承旨申翊全、朴长远、曺汉英等启曰：“论思之臣，一入前席，随其所见，有所陈达，自是职分内事。虽或有率尔之失，以此施谴，恐非待儒臣之道也。”上曰：“今此启辞，殊甚骇异。何承旨主张为之乎？”政院以相议为之为对，下教曰：“三承旨必不一时发论，所言如此，今姑置之。尔等徒知其一，未知其二。此后则先国家后私党，勿负尔等祖先忠于国家之意。”

9月4日

○丙申，执义徐元履上疏乞递，上以其势难在职，许之。大司谏睦行善又以重被儒臣之斥乞免，答曰：“尔无所失，勿辞。”

○玉堂〈应教洪处尹、修撰金始振、李庆徽。〉上箚曰：

人君之德，莫贵于平心应物。心得其平，则是非自明，好恶自正；一有偏系，则好恶僻于私，贤邪易其位，终至于国随而亡矣。臣等伏见，近日徐元履之是非，此殿下好恶失当之尤者也。元履初论史局，出于随闻纠劾，固无不可。混同请推，已非论事之体，及其再避之日，立意太深，措语张皇。至于威福之说，古之小人荧惑君听之机关，元履乃敢言之，岂非可骇者乎？过激失中，圣教亦云，而反加宠擢，政体何居？宪府之请递，实出于明是非、伸公论，昨日大司谏睦行善不顾公议，敢逞私臆，力扶元履，显斥锡胤，其情诚可恶也。李泰渊昵侍前席，责在论思，有怀必达，奈何以此为罪，既罢之而又系之耶？朝侍威颜，夕下牢狴，道路惊嗟，此岂盛世事乎？伏愿圣明，平心恕究，察其是非。请睦行善罢职，还收李泰渊拿问之命。

上即召见之。李庆徽已脱直，洪处尹、金始振，与右承旨朴长远入对，上谓处尹等曰：“尔等箚辞何意耶？”处尹对曰：“徐元履之论史荐，未为不可，而初不的举某人，乃请并推，已失论事之体，至于避辞中所谓威福等说，诚为太过。赵锡胤欲明是非，大司谏睦行善不顾公议，乃敢请递，迹似规中上意。李泰渊以经幄之臣，至有下狱之命，故上箚陈达矣。”上曰：“尔等以予为不知？予试详言之。近日闹端，皆由于史荐，赵复阳之沮闵点，亦岂公论乎？所谓两贤，予亦岂不知其贤也？但今之尊两贤者，不但慕其贤而已，必欲推之而为重，此欲推之而为重，则彼岂不攻之而为敌也？今以未定之是非，必欲率彼而从己，欲人之无异议，不可得也。且金澄，予未知其何如人，然既许注书，乃沮史荐，抑何意耶？徐元履之论，本无不可。但元履不能明言，欲使因事而自见，此乃元履之过也。然观其既沮其荐，又令应讲者不敢进，则威福之说，亦未过也。不欲使异己者，秉是非之笔，其心不难知也。且斥元履而必欲去之者，非欲壅蔽予耳目乎？尔等以元履为眩乱君心，以为小人，若使他人，见尔等之壅蔽，则亦当受何等名目耶？赵锡胤亦是自好者，于党论则如百炼精金，良可怪也。尔等久在经幄，予之视之，岂比疏远之臣？予言已悉，尔等亦明以告我。且睦行善之处置，予未见其非也。李泰渊之骇目攻击，是何举乎？尔等罪元履以过激，不知锡胤之不中何也？洪茂绩尝言曰：‘今人被推考之论，亦必雠视其言。’今果然矣。尔等果见名士宰相之被论者乎？此徐元履之所以取疾于今世者也。尔等若以李泰渊之被罪过重为言，则或可也，至于请罢睦行善，则所不敢为者也。”处尹等曰：“圣教谆谆，臣等不胜感激。”仍论闵点被沮之故、兪玚等之不应讲，非先生指挥之状，且曰：“徐元履果不无措语之失，则锡胤之请递，亦岂可深罪之也？”上怒曰：“只言请罢睦行善之意。”处尹曰：“迎合上意，非士夫美事。行善之处置，虽不知其意，而迹涉迎合，此所以请罢也。”上厉声曰：“尔等以泰渊被罪，由于行善，怒于予而移之于行善，汝等何敢如此乎？”上以原箚掷之于地，声色俱厉，处尹等惶惧而退。上谓承旨曰：“尔之意见则如何？”长远曰：“昨承圣批，以勿负尔父尔祖忠于国家之意为教，臣与申翊全捧读再三，不胜感激矣。”仍言玉堂箚意之无他，且曰：“处尹等上箚之后，因承严问，即变前说，则殿下将焉用哉？”上曰：“不须多言。请罢行善，是耶非耶？”长远未及言，上使之速对曰：“胡不一言是非乎？”长远曰：“臣亦参昨日本院之启。既以泰渊为无罪，行善处置为非，今不敢变辞以对。”上怒曰：“若欲罪行善，则予当先受罪也。汝亦欲于党类中，要得名望者也。”仍大声曰：朴长远出去，他承旨入来。“长远出，史官等仍留以待，上喟然叹曰：”若是而可以为国乎？“命史官罢黜。

9月5日

○丁酉，以蔡𥙿后为大司宪，宋浚吉为执义，沈詻为工曹判书，吴竣为知经筵，赵寿益为副提学，吴挺纬为副校理，安献征为承旨，成楚客为咸镜试取御史，特除赵锡胤为锺城府使。

○命窜朴长远于三水，洪处尹削夺官爵，门外黜送。上下教曰：“呜呼！朝廷朋党之害，岂至于此哉？前执义徐元履，深恶朋比壅蔽之习，一开其口，众怒猬集，暗斥明攻，不遗馀力，其意何居？苟长此习，指鹿之奸，亶在是矣。大司谏睦行善请递赵锡胤，乃当然之事，洪处尹等不胜忿忿，敢请罢职于泰渊被罪之后，其心不几于移怒乎？放恣之习，不可长也。以朴长远所为观之，处尹等似非独当主张者，姑从轻典，应教洪处尹削夺官爵，门外黜送。承旨朴长远簧鼓其论，甘心负国，其心尤极痛骇。此而不治，国不为国，朴长远远窜。”禁府初配于南方，命配三水。修撰李庆徽、金始振，亦陈疏而递，又上疏请与洪处尹同被罪罚，下其疏于该曹。政院启曰：“臣等伏承洪处尹削黜，朴长远远窜之命。昨日拿推儒臣，今日窜黜二臣，一节加于一节，雷霆之下，无不摧沮，不料圣明之世，有此过举也。臣等职在近密，不得不略陈所怀。”答曰：“知道。”

○谏院〈司谏李晳、正言郑万和。〉启曰：“前校理李泰渊以谏院处置为非者，不过陈其所见而已，虽或有率尔之失，固宜从容进退，而天怒遽震，严旨继降，至以肆然无忌惮，殆无人臣礼等语为教，此岂包容之量乎？经幄之臣，朝登前席，夕就牢狱，气象愁惨，道路惊叹，其有损于圣德，为如何哉？请还收李泰渊照律之命。”上不从。

○校理李正英上疏辞职，答曰：“予虽不入于尔之目，而在吾四境之内，则黾勉供仕，未为不可。尔其量处。”正英惶恐，明日出谢。

○赦岭南死囚崔瑀。庆尚监司赵启远驰启曰：“开宁人崔瑀杀父仇郑煌，诣官自囚，受刑三年。盖崔瑀之父应璧为开宁乡任时，郑煌之女，属于清国侍女之选，应璧领诣尚州。煌欲免其女于侍女，涂药伤面，诬应璧奸其女于中路，致伤其面，应璧受刑而死。其子瑀痛其父之被诬冤死，剑杀煌，诣官自囚。今若杀瑀，则恐妨于复仇之义，不杀则又乖于擅杀之禁。请令该曹议断。”命议于大臣。领议政郑太和、右议政李时白以为：“不可不用法。”领中枢府事李敬舆、领敦宁府事李景奭以为：“父不受诛，子复仇，《周礼》许之，不当杀。”命依李敬舆等议，特减其死。

9月6日

○戊戌，领议政郑太和上箚曰：

臣于入侍之日，伏见天怒遽震，辞气太过，臣恐有损于圣德，略有所达，言未及尽，惶悚退出，至今思之，愧惧交集。近日之事，诚可慨然。徐元履之被斥，臣亦惜之。玉堂之请罢谏长，尤极不当，而因此转辗，承旨朴长远猝被远窜之谴。槪闻，长远以玉堂之论为是云，可谓失对之甚也。长远为人质醇，素不乐为朋游偏党之论，独奉老病偏母，罕有参寻，此则朝臣之所共许也。今者以甘心负国，立节其类，先受重罪，凡在听闻，必有窃叹之者。长远初救李泰渊，故徒知前说之难变，不觉语言之错误，虽有所见不逮之失，其律岂至于远配北塞乎？伏惟圣明，垂察焉。

不听。

○谏院〈司谏李晳、正言郑万和。〉请还收李泰渊照律之命，又启曰：“前承旨朴长远，猝当下问，虽或妄发，不过造次之失，投之有北，罪不当律。赵锡胤职在言责，有怀必达，虽有愚戆之失，岂宜远斥北塞？洪处尹以经幄之臣，虽陈箚有过当之失，登对有妄发之罪，固宜垂恕，而遽加重律，恐累圣朝和平之治。请并还收。”上不从。玉堂〈副提学赵寿益、副校理蔡忠元。〉上箚曰：

人主之不可不慎者喜怒，国家之不可不审者刑政。苟于喜怒之间，失其和平之道，用罚之议，不察轻重之宜，震之以雷霆之威，绳之以过当之律，则不但人情不安，抑亦君德有损，其可忽哉？臣等窃见，朝家不幸，论议多岐，凡大小是非，必有异同，此无乃朋比之习，有以致之乎？殿下之所以深恶痛绝，欲祛此弊者，孰不钦仰圣德，而第以近日事观之，被罪诸臣，均有所失，而其间亦有情罪不称，用法太重者。李泰渊以论思之臣，入侍前席，猝见睦行善之请递赵锡胤，随其所见，率尔仰陈，天怒遽震，至下拿问之命，囚系累日，又有照律之教。参情定罪，似不至于深重。徐元履之被劾，实是过当之论，玉堂之请罪谏长，亦可谓不思之甚也。然补外、门黜之典，俱涉过重。至于朴长远，则不敢前后异辞，及承下问，仓卒失对，情有可恕，而特下严批，至以甘心负国为罪案，终至移配绝塞，莫不称冤。且有老病偏母，千里哭别，亦岂孝理之世，所宜有哉？伏愿圣明，平心恕察，并赐宽贷。

上不从。

9月7日

○己亥，月入南斗魁中犯第二星。

○左议政金堉上箚乞免，且陈朴长远等事，不从。堉四度呈辞之后，又上箚乞免，且言：

近日闹端，皆由于徐元履。即臣之一家人，人之并与臣而憎嫉，岂可谓必无哉？臣之狼狈，更加一层矣。朴长远得罪于无情，谴罚特甚，又有老母，宜加宽宥。宪府、玉堂之官，不无其罪，而被罪过重，亦宜垂恕。

答曰：“卿之言谬矣。大臣诚以群小之言，不安其位而退，则将保其国家乎？此所以予之不许者也。朴长远等事，难以挠改矣。”右议政李时白亦以为言，上皆不从。“

○献纳李起浡上疏辞职，答曰：“既雪其诬，于尔何有？勿辞速来。

9月8日

○庚子，正言郑万和引避曰：“诸臣被罪，举朝惊惶。既与同僚相议论启，非独于洪处尹事有所持难，只以臣兄箚辞中，以玉堂之请罢谏长为不当。臣若同参，则恐与箚意有异，不敢联名。决不可仍冒，请递臣职。”掌令柳俊昌引避曰：“臣于前日徐元履启递之时，实同参论，其后受由下乡，今复入来，则赵锡胤有补外之命，臣不可晏然。请递臣职。”司谏李晳引避曰：“正言郑万和以启草中，不得联名引避，而臣既与之商确论议，则何敢处置？请递臣职。”答曰：“勿辞。”万和等并退待物论。谏院启曰：“方张之论，独不联名，难免物议。初既同事，则不敢处置，势所固然。请郑万和递差，李晳出仕。”宪府启曰：“既往之事，不必提起，请柳俊昌出仕。”上皆从之。

○命移配朴长远于南方。

9月10日

○壬寅，上将展谒穆陵，肃驾临发，以雨退行，所征留都兵，命给一日粮。

9月11日

○癸卯，上幸穆陵。还到松溪桥，驻驾路上，命禁军别将，选禁军之能骑射者，立的于道侧，使之驰马以射。武士从驾后，横过上前，发矢交错，上喜而观之，即命赐马。内侍崔大立从傍窃谏，上叱之，日昏还宫。

9月12日

○甲辰，以金佐明为大司谏，李晩荣为司谏，李延年为持平，赵嗣基为正言，李晳为校理。金始振、李庆徽以与洪处尹罪同而罚异，自劾而递，该曹例付军职，上命勿付职。

○馆学儒生李商翼等上疏，请留前大司成赵锡胤以为士林矜式，答曰：“尔等勿预朝论，勤修学业。”

9月13日

○乙巳，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领议政郑太和曰：“近日雷霆震叠，朝野惊惧，甚可忧也。徐元履所论，虽甚过中，出于慷慨，不必深罪，而惹起闹端，臣窃惜之。”上曰：“予意亦初不欲如是处之，而今玆处置，出于不得已耳。虽人主自顾而不是，则亦岂敢自肆？今之士大夫，思一毫挫于人，若挞于市，此岂非可怪者乎？徐元履人皆怪骂，元履之论虽过中，今世之人，宁有事事适当者乎？朴长远必欲担当此事，以为弥缝之计，尤可笑也。若所争者是，则何异于龙逄、比干，而乃以勿负尔祖父之批，至于感泣乎？若不罪此辈，宁不为汉献乎？谏院之启，至以赵锡胤为言事获罪，则锡胤之论劾徐元履，独不为非乎？且锡胤亦自好者，而务为乖激异众之论。此人在朝，则朝无宁靖之日，甚是怪底人也。”太和曰：“此事实由于史荐，臣亦极惶恐矣。”上曰：“赵锡胤以赵复阳为至公至正，而只许沈攸，不许闵点何也？闵点虽曰侮诋先贤，岂如沈攸之祖有卖国之罪者乎？是非如此，其可以为国乎？指鹿等语，彼辈之所厌闻，而古之小人亦以为‘颜回不死，仲尼复生。’云，以今见之，岂不然哉？”太和曰：“沈諿当初果被罪罚，而先朝已收叙而用之矣。”上曰：“先朝虽如此，而一脉公论，宁可泯乎？”太和曰：“今承下教，诸臣均有所失，而用律则太重矣。”大司宪蔡𥙿后曰：“闻近日筵中，殿下声色太厉，有乖和平气象，臣窃以为忧矣。”上曰：“予于其时，遽见可骇之事，故声色之间，不能无过，大司宪之言是矣。”

○右议政李时白呈告至三，命皆不允批答。

○正言赵嗣基上疏辞职，且言：

往年翰苑新荐时，同僚力主沈攸，而臣果不许。其后闻，沈攸之终不应讲，实缘臣言之不快。今日闹扰，由于史荐，则臣亦何独晏然？“

答曰：”勿辞。“

9月14日

○丙午，以尹文举为承旨，吴竣、沈之源为宾客，李晳为副应教。

9月15日

○丁未，正言赵嗣基引避曰：“臣以前启中，李泰渊、朴长远事，则连启而洪处尹、赵锡胤事，则停启之意，发简往复，则同僚终始坚执。夫李泰渊造次之失，不足深咎，久系徽𬙊，将究重律，则非圣朝和平之举。朴长远则循例登对，猝当圣问，仰陈所怀而已，远窜之典，实非当律，臣之欲为连启者此也。至于赵锡胤，律己清谨，且有文学，身负一时之望，其去朝，岂不深可惜哉？但其所见执滞，自许太过。其心以为：‘吾之所是，人孰非之；吾之所非，人孰是之？’同己者爱之太深，异己者疾之已甚，其流之弊，将不免病国。徐元履之所言，有忧愤之心、直截之风，深恶党比，辞或过中，锡胤之愤嫉而攻斥者，抑何心哉？此渐日长，慷慨之言，将无由得达于殿下之前矣。暂时补外，使之有所觉悟，乃其福，非不幸也。睦行善之循例处置，未为不可，而洪处尹偃然陈箚，目之以迎合。迎合者，小人逢恶之名也，欲驱而纳之，其法亦刻矣。臣之欲为停论者此也。言不见信，僚议参差，不可仍冒。请递臣职。”答曰：“尔无所失，勿辞。”正言吴斗寅引避曰：“本院前启中，赵嗣基欲停洪处尹、赵锡胤之启。臣以为，论思之臣，遽被门黜，言事之人，至于补外，还收之请，三司之所同发，公议之不容已者，何可以一人之见，遽停之乎？同僚竟为引避，臣不可苟冒。请递臣职。”大司谏金佐明以与徐元履、吴斗寅有一家之嫌，亦引避，答曰：“勿辞。”嗣基等退待物论。

9月16日

○戊申，上御昼讲，讲《书传》《毕命》。

○大司宪蔡𥙿后、持平元万石等引避曰：“赵嗣基避辞，有与本府相左者，不敢处置，请递臣等之职。”持平李延年以为，与赵锡胤有一家之嫌，亦引避请递，答曰：“勿辞。”𥙿后等并退待物论。副应教李晳以为，曾在谏院，首发还收之论，不敢处置，上疏辞职，且陈赵嗣基奸诬之状曰：

嗣基拈出党比之语，以眩天听，有若大权奸，把握威福，凶于家国者然。噫！党论果为今日之痼弊，但未知嗣基之心，果出于公平，而其言亦果非偏系也耶？初因微事，辗转至此，言朋比者，反归于朋比；指偏党者，未免为偏党，臣恐朝家不靖之端，无时可已也。

答曰：“赵嗣基其心虽有偏系，其言不为诬罔，何必深责？尔其勿辞。”玉堂上箚曰：

当初两臣之事，皆有过当之失，则欲停还收之启，不无意见，而天怒过震，有乖和平之道；用罚太重，既非当施之律，则并请还收，亦无害于论事之体。当避不避，论启于榻前，今始引避，殊涉苟且。所论相左，不敢处置，一家有嫌，终难可否，势所固然。请大司谏金佐明递差，正言赵嗣基、吴斗寅、大司宪蔡𥙿后、持平元万石、李延年出仕。

上从之。

○掌令崔蕴上疏辞职，且陈时弊，其略曰：

殿下以英睿之资，锐意图治，将大有为也。欲作聪明而志虑徒勤，欲为驾驭而力量未逮，人心不惬，天变屡警。国势如累卵，而其中最可忧者，有数四焉。教化，所以培植天彝者也。三纲既斁，五典不叙，放僻为恶，灭法乱伦，惟德可以导之；惟礼可以齐之。生民有欲，无教乃乱，惟殿下躬行而率之，则孰不观感而兴起哉？纪纲者，所以维持国脉者也。政法废坠，号令颓弛，百隶怠官，庶务不举，惟公可以立其纲，惟正可以陈其纪。怒目叱咜，其何以服人心乎？惟殿下敬直而义方，俨然人望而畏之，则曷敢有越厥志哉？百姓者，殿下之赤子也。本不固而邦宁者，臣未之见也。殿下若欲保民，须以㨂字牧、严黜陟为先焉。士林者，国家之元气也，而殿下摧折之太甚，无元气而能保者，未之有也。殿下如欲培养，须以尊贤重道，右文兴学为先，则君臣以义合者也。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殿下之待群臣不以礼义，唯以威福加之，顺旨者亲之，逆意者斥之，𫍙𫍙之色已见，自圣之明渐长，臣窃恐殿下之庭无直臣也。邪正不可不辨，是非不可不明，殿下欲去朋党，而不以事之是非，分邪正，唯以人之彼此为喜怒，则殿下之权度，已先有一个私字，亦安能制彼之私乎？《洪范》曰：“凡厥庶民，无有淫朋，人无有比德，惟皇作极。”愿殿下，不以一国之不治为忧，唯忧一心之不治，反求诸格致、诚正之功，施之以大公至正之道，则上可以绥先王之禄，下可以底烝民之生，而祈天永命，亶在是矣。

答曰：“览此疏辞，恍如复面。言言忠让，字字诚恳，嘉尚之心，由中而发。予虽不敏，可不惕念焉？须体至意，勿辞上来。”

9月17日

○己酉，上御春塘台，观武才，兼设文臣庭试。武臣则堂上以下，先参初试者及嘉善以上，命并试射；文臣则左承旨以下近侍、侍卫，皆令退而制进，只留都承旨及翰林下番注书一人。闵点、南龙翼、柳道三、李行进、金寿恒、金益廉、李弘相、赵相汉、权尚矩等入格，并赐马。

9月18日

○庚戌，正言赵嗣基引避曰：“臣伏见应教李晳疏辞，不胜瞿然之至。方今危亡之渐，日以益著者，无他，朝廷不和，而朋党之习，有以病之也。今之诸臣，昼思夜度惟党，群居谈论惟党，惟恐上之人或知之，依阿掩蔽，谁肯为殿下言之？人所不敢言而臣言之，安得免李晳之言也？党论之弊如无之，则臣言为妄，如有之而使人不敢言，则其罪岂不大乎？不敢言者进之，敢言者斥之，此臣所以流涕者也。请递臣职。”答曰：“勿辞。”嗣基退待物论。

9月19日

○辛亥，上御春塘台，观武才。正言吴斗寅引避曰：“台阁处置，随其是非，立落自别，不可苟同，而玉堂之处置本院也，一曰不无意见，一曰无害论事，并出两司，其亦苟矣。昨日赵嗣基费辞引避，其言之不足与较，终无前后之异，而处置之两可并出，均有彼此之嫌。请递臣职。”答曰：“勿辞。”斗寅退待物论。上谓领议政郑太和曰：“京畿量田，已令自十月定行，而闻，畿邑无能算之吏，然乎？”太和曰：“圣教诚然矣。今年农事不稔，而又有量田之举，民怨实多，各邑解算之人，亦绝少云矣。”上曰：“然则奈何？”太和曰：“饥民奔走糊口，尚且不给，若行量田，则民将立待于田亩之间。民弊如此，且吏不解算，预教算法于各邑，姑待来秋而举行，似当矣。”

9月20日

○壬子，上御春塘台，观武才。上以中数最多者，欲除守令，领议政郑太和曰：“守令非可赏之官，不如施以他赏。”命授佥使。兵曹判书元斗杓曰：“中数多者，当授边将。臣预储边将之窠以待矣。请于榻前，即下批，以示耸动之意。”上曰：“卿言甚是。”斗杓曰：“请于上前开政，升资之类，亦于今日下批。”从之。升堂上者三人，除授边将者五人，除授实职者一人，直赴殿试者六人，直赴会试者一人，其馀赐马、弓矢有差。

9月21日

○癸丑，以任有后为掌令，蔡忠元为校理，郑晳为持平，李殷相、金寿恒为正言，蔡𥙿后为吏曹参判，特除睦行善为大司谏，以吴竣为大司宪，命递冬至使郑维城，以沈之源代之，寅平尉郑齐贤，维城之孙，公主婚期在近故也。

○玉堂上箚曰：

近日之事，毋论是非，辗转起闹，宁静无期，一向纷纭，难免渎扰之失。请正言赵嗣基、吴斗寅递差。

上从之。

○命赐判中枢府事金荩国、知敦宁府事闵馨男、工曹判书沈詻、知中枢府事尹䌹、副护军郑广成等食物，宣祖朝侍从臣也。荩国等上疏谢，答曰：“其于优礼老臣之道，此诚薄略，卿等勿谢。”

○判中枢府事赵翼上疏曰：

臣得见朝报，则吏曹以宣庙朝侍从臣书启，臣名亦在其中，此铨曹考之不详也。臣在宣庙朝壬寅年登第，分馆承文院，历六年丁未冬，以承文博士出六品，升典籍，其明年二月，宣祖大王昇遐，臣于其前，实未尝为侍从之职。今者圣明追念宣庙朝侍从之臣，使铨曹抄启，而铨曹误以臣名，置于其中，臣实非其时侍从臣也，安敢默而不言，有若侍从者然也？亟命铨曹，减去臣名。

答曰：“不必如是区别，卿其安心勿辞。”

9月22日

○甲寅，左议政金堉累章乞免，答曰：“国势日危，朝论日隳，而大臣相继引入，鼎席几空。呜呼！此何时耶？卿试思之。大官如此，则小官其可责乎？卿以先朝重望，义当与国同休戚，虽欲丐闲退处，其可得乎？思先朝之恩，念国事之重，亟回遐心，以副上下之望。”

9月23日

○乙卯，上下教曰：“北方纸贵，试才御史下去时，以试纸数十卷，分赐儒生。”

9月24日

○丙辰，两司复申前启，不从。

○命内需司，选入良家女为宫女。于是，内司之人搜括民间，累日不已，闾里骚扰，十岁以上者，争相婚嫁而避之。国法，宫人例选各司之婢，今反侵及良民，使宦寺主之，闻者窃叹焉。

9月25日

○丁巳，上御昼讲，讲《书传》《毕命》。

9月26日

○戊午，以郑知和为大司谏，李晳为司谏，沈儒行、尹珹为掌令，李垕为正言，郑基丰为执义，权坽为献纳。

○上御昼讲，讲《书传》《毕命》。讲讫，知经筵沈之源曰：“顷者引见时，天威震叠，小臣不胜闷惑，欲达所怀，而言讷性㤼，不能一言而退，若有所负矣。诸臣等虽有罪，何必太露声色乎？疾言遽色，古人所戒，况于人主乎？”上曰：“卿言如此，予过庶寡矣。”之源曰：“人君冕旒蔽目，紸纩塞耳，欲其毋作聪明也。况于喜怒之节，若或太过，则臣下安所措手足乎？伏望从容察理，无使有过中之举焉。且有怀必达，人臣之所当勉。今此丰呈，亦恐非其时矣。殿下为慈殿，虽无所不至，饥凶至此，稍待明秋似当，而群臣莫以告殿下，臣窃闷焉。”上曰：“卿之所达，如是恳恻，豊呈大事，当与诸大臣议之。李泰渊即令放送。”之源曰：“圣德如此，乃可以通下情矣。”

9月27日

○己未，上特罢黄海监司李后山。初，上以海西税船后时而发，多致败覆，命拿致官吏之尤不能检饬者。遂下黄州判官柳志立于狱，志立供称：“本邑无船，赁送渔采之船，故常失其时，以此报于监司，监司亦谓无害云。”上曰：“监司为任，一道之事无所不摠，今此漕运，何敢如是指挥，越视国事乎？”命罢职。

9月29日

○辛酉，设别试文、武科初试。

冬十月

10月1日

○癸亥，上御昼讲，讲《书传》《君牙》。讲讫，侍读官蔡忠元曰：“大赦屡下，轻重皆宥，越等之类，独不与焉，此甚不均矣。”上曰：“当与大臣议处。”忠元又曰：“御前停举者，则皆已解释，而馆学私停者则不论，此亦冤矣。”上曰：“前日欲令儒生辈解之，筵臣等皆惊愕阻塞，故止之矣。此辈如化外之民，言之不行，徒自损辱，故初不发言矣。校理之言，亦必以此得罪于此辈也。”忠元曰：“此削籍者，非他，乃两贤从祀时异议者也。从祀者，乃重举也。彼欲从祀，出于至诚尊贤，而此之异议者，亦重其事而慎重也。俱无不可，而以百年未定之是非，当论议多岐之日，一为异同，便定邪正，被削者五六人，经年不解，是无自新之路也。”上曰：“予于李象震事观之，朝廷累示欲解之意，而固执不解。任其胸臆，必其心之欲解，然后乃解，欲使操纵之权在己，而不在于朝廷。推其心之所在，亦何所不至也？”

10月2日

○甲子，以睦行善为黄海监司，吴竣为同知春秋，李厚源为同知经筵，李寿昌为忠清水使。

○上御昼讲，讲《书传》《冏命》。讲讫，侍读官蔡忠元曰：“臣前者，屡陈臣下党比之习，近见自上处置，恐非恰当。朝臣中孰不为党比者，但巧者得免其形迹，故人主不之觉，真实者每见触犯。赵锡胤，臣素尝知心者也。惟其质直，所见执滞，每以党比得罪。以论徐元履事观之，亦岂巧者之所为乎？昔汉文帝以贾谊才高年少，故暂屈长沙，其后卒死不用，人多惜之。今锡胤清修谨饬，经幄论思，春坊辅导，孰有出其右者，而今年已五十馀，奔走西北，若死于道路，殿下虽惜之无及。且古人曰：‘舜诛四凶，四凶有罪，舜何与焉？’今殿下罪一二臣，声色太露，良可惜也。”上笑曰：“尔言巧者得免，然则党论不可已之事乎？其亦异矣。且人之言党比之患者，亦不脱于色目中，先反其心而不为党比，则此弊自祛矣。”盖上意，以忠元亦在色目中，而有此云云故也。

○领议政郑太和以其父病，请往见，上给马送之，因命内局，赐药料。

○以郑齐贤为寅平尉，尚淑徽公主。齐贤，右参赞维城之孙也。以昭显世子第二女，妻监役朴世基之子泰定。

10月3日

○乙丑，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左议政金堉曰：“臣以病久在呈告中，顷日诸臣之被罪，不得进一言。其中朴长远，情甚可矜，故臣敢为陈箚，而自上特用宽典，臣实幸之。且激成此事者，李泰渊为之首，而泰渊既蒙放释，则其他诸臣，亦宜一体蒙宥。”上曰：“此事关系国家，不可容易放释也。”上问曰：“豊呈大礼，为慈殿设行，而或以为，今年失稔，明春必有饥馑之患，姑待来秋为之似可云，此言如何？”堉对曰：“其言诚是。然国家之事故，不可预料，来岁之丰登，安保其必然？臣意则不必退行，惟当省其浮文而已。”堉又曰：“钱货几行，而今年米贵，市民无买之者。请移江华米数千石于常平厅，以开用钱之路，仍以田税米充其数。”上难之，令议于户曹。堉又曰：“领议政郑太和，以其父在外而有病，归觐频数，以此鼎席久旷。闻，大明法，授其父以子职。且我国故事，亦有加资者。今太和之父，年近八十，亦当有优老之典，而且令移居于京中，尤似便矣。”上曰：“予意亦然，而领相必不安于心，故未果矣。”

10月4日

○丙寅，上御昼讲，讲《书传》《冏命》。

○上下教曰：“丰呈之日，三殿、两宫所用器皿过多，令有司量减。”

10月5日

○丁卯，上御昼讲，讲《书传》《吕刑》。

10月6日

○戊辰，右议政李时白递。时白为相，虽无镇物之才，然颇有清俭之名，至是乞解，许之。

○命恩山县监李廷夔、稷山县监李挺岳充军。时，安兴镇水操之日，所属各邑军人，多有不至者。命核其阙额未充之邑，二邑为最，有是命。

10月9日

○辛未，以李时白为延阳府院君，成夏明为司谏，李晳为副应教，朴世城为兼说书，李之翼为检阅。

○左议政金堉以冬雷之变，引咎乞免，不许。

10月10日

○壬申，上御昼讲，讲《书传》《吕刑》。侍读官蔡忠元曰：“此篇以德为主，故有德威、德明之语。人主当以德为出治之本，而以刑为辅治之具矣。”知经筵沈之源曰：“近日太白昼见，白虹贯日，月犯南斗，又有冬雷之变。恐惧修省，虽是常谈，然伏愿殿下，毋忽于此，以尽弭灾之道。”上曰：“天变叠见，予亦悚惧。卿言至此，可不体念焉。”之源曰：“外而边圉疏虞，内则百隶怠官，国事无可为也。”上曰：“宪府，执法之官，而怠慢甚于他司。推缄委积，绝不开坐，诚可骇矣。”参赞官安献征曰：“文臣专经之讲，乃国家劝奖之道，而应讲者只十馀人，事甚埋没。请令礼曹加抄。”从之。

10月11日

○癸酉，以沈之汉为承旨，权格为说书，闵应亨为大司宪。

○试讲专经文臣于宣政殿。承文正字金夏铉居首，赐马。

○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左议政金堉曰：“先王《实录》，今当奉安于四处，势难一时分藏。赤裳城、五台山，请令先为陪往。”上曰：“向者赵复阳、李端相等不念国事之重，用意生梗于史荐，使史局一空，以致《实录》奉安至今迟滞，诚极痛骇。并削夺官爵。”堉曰：“当初复阳等岂料辗转至此？且以一事，重加罪罚，恐乖圣度之和平也。”上曰：“国事至重，不可容贷矣。”

10月12日

○甲戌，正言李垕上疏曰：

臣闻，程子曰：“人情易发，难制者惟怒为甚。”朱子曰：“人怒时，自是恁突兀起来。”是以，古之儒者，治心以制怒为第一义。矧乎人君于事为之际，少不中节，则罚不当律，人无所措手足，可不慎哉？向者赵锡胤言虽过中，其心则断断无他，而用罚太重。赵复阳等之可否史荐，自是规例，有何生梗于国事之意乎？伏愿殿下，平心而宽贷焉。

不报。

10月13日

○乙亥，谏院启曰：“史官新荐，遍问于曾经先生者，乃国朝流来之旧规，盖所以重史局之意也。今以赵复阳等有所可否于新荐，又加重罚，则后之主荐者，设有不循公议，任意低昻者，孰肯发一言于问荐之时乎？日后之弊，有不可胜言，请还收赵复阳、李端相等削夺官爵之命。”答曰：“尔等身为臣子，视国家重事，反不如复阳数人辈乎？此辈用意横恣之状，国人所知，以致《实录》奉安迟滞至今。以此论之，其罪万死难赎，史荐后弊，非所当论也。”

○江原监司闵光勋夺告身。江陵地有六月陨霜之变，而光勋不即驰启，有是命。

10月14日

○丙子，右参赞金寿贤卒。

10月16日

○戊寅，试讲儒生于仁政殿。生员都汝垣居首，命直赴会试，其馀给分、赐物有差。

10月17日

○己卯，上御昼讲，讲《书传》《吕刑》。侍讲官李晳曰：“篇中云：‘制百姓于刑之中。’中者无过不及之谓。刑罚得中，然后人有劝惩之心，以祗于德，此，人君所当体念处也，”上曰：“然。刑罚不中，则或有无罪而枉死者，其害岂少哉？”知经筵沈之源曰：“以此篇之意观之，用刑之道，尤不可不慎，而诸道都事滥用刑讯，恣意囚系，无所忌惮，诚可骇也。”上曰：“法外用刑，为监司者，亦不禁戢，极可寒心。宜速分付诸道，令都事辈，毋得滥刑也。”

○上下教曰：“南汉扈从人，未蒙恩赏而上言者多，令兵曹调用。”

10月18日

○庚辰，以闵应协为吏曹参议，金益熙为大司成。

○时，将以《实录》分藏于四处，春秋馆堂上当陪往，而无见存之员。上命大臣，议荐三品中可以擢陞者，大臣以李时楷、赵寿益、闵应协、金益熙、李行进荐之。

○上御昼讲，讲《书传》《吕刑》。

10月20日

○壬午，以具仁垕为右议政，李时楷为都承旨，仍加嘉善阶，李浣为训炼大将，申埈为御营大将。

○上御昼讲，讲《书传》《吕刑》。讲讫，上谓判义禁元斗杓、刑曹判书李厚源曰：“此篇皆是慎刑之语。不但在上者当体念，卿等今为司刑之官，亦不可不敬服此意也。”

10月21日

○癸未，大司宪闵应亨上疏曰：

臣年迫八旬，仅延缕命，不能自力于供仕，愿解职名，毕命松楸。

许之。

10月22日

○甲申，右议政具仁垕上疏辞职，不许。

10月24日

○丙戌，以郑世规为大司宪，徐元履为执义，权大运、李万雄为副修撰，李正英为副校理，赵晋锡为正言，崔惠吉为江原监司，李文伟为庆尚水使。

10月26日

○戊子，执义徐元履上疏曰：

臣之论事，节节有所失。一则朦胧，一则过激，宜乎赵锡胤以臣言为非，而又以赵复阳为可惜也。仍念，锡胤不避形迹，有怀必尽，倘蒙圣上平心察理，务存和平，则足以知三臣之无罪也。纵使其言果出于党论，自有折衷处之之道，何可以一时喜怒，容易做错也？自古朋党之害，未有甚于唐末。文宗慨然，思革其弊，而武宗、宣宗亦于进退之际，不无耸动一新之意，而其所进退者，不过僧孺进而德裕退，德裕进而僧孺退也。进退既定之后，坐视朝廷，则依旧是党论，而天下人才，常得其一半，此文宗所以叹朝廷朋党之难去也。其所谓难去者，非去其人之难，盖谓去其弊习之难也。若欲去其弊习，不过明是非、辨邪正而已。然则人之贤且才者，莫不进而无偏举偏废之患矣。彼三臣者，皆最先收用之人，而遽加斥逐，恐非浅鲜之失也。衰世人才，本不如治世之盛，虽培养作成，备尽其方，未必收效于咄嗟之间，而于进退之际，宁无爱惜之心乎？臣于前日，愤慨于李端相兄弟者，恶其党论之习，而至于才华门阀，终不可弃者也。臣之请罪端相也，以推考为言者，盖亦为朝廷惜才之意也。圣明于臣言，或有所谅察，则三臣之事，岂可以形迹疑似，而罪之乎？噫！人存而政不举者，未之有也；才乏而国不亡者，亦未之有也。殿下于此，可不惕然于心乎？且致此朝廷闹扰之端，实由于臣之谬错，臣罪万殒难赎，请递臣职。

不许。

10月27日

○己丑，以赵寿益为大司宪，洪茂绩为左参赞。茂绩以刚直自许，屡居台阁，颇有敢言之风，及至晩节，多不如初。

○上御昼讲，讲《书传》《吕刑》。

○原州幼学李硕亮等上疏以所居之邑，乃是仁烈王后诞生之地，请设科。令该曹议之，礼曹回启曰：“海州乃仁祖大王诞降之地，故特为设科，而王妃诞生之邑，曾无此规。请议于大臣。”领议政郑太和、左议政金堉、右议政具仁垕以为：“王妃诞降之地，别设科举，古无规例。不可以邑人之请，创开无前之事。”从之。

十一月

11月3日

○乙未，正朝使沈之源、副使洪命夏、书状官金寿恒辞朝，上召见之。之源曰：“比来天灾时变，叠见层出，近又冬雾四塞。恐惧修省，虽是常谈，愿圣上毋忽于此，以弭灾沴。”答曰：“卿今当远行，惓惓至此，可不体念焉？”

11月4日

○丙申，以沈棇、罗以俊为正言，郑基丰为司谏，李正英为献纳，沈儒行为校理，权大运为副校理，李齐衡为掌令，李寿仁为副修撰。

11月5日

○丁酉，流星出北极星下，色黄照地。

○上御昼讲，讲《书传》、《吕刑》。

11月6日

○戊戌，以李厚源为吏曹判书，李休征为正言，成夏明为辅德，权坽为弼善。

○江华史阁失火，《实录》二卷及仪轨诸册皆烧。命知春秋李厚源、史官安后说等，驰往点检。

11月7日

○己亥，上命兵曹，犒馈禁军于昭格署旧基，仍令试才，优等者分给绵布。

11月8日

○庚子，谏院启曰：“守令除拜，定其年限，立法至严，其意有在，而近来全不遵行，请令该曹，申明举行。延安前县监金迬，冒占本邑训局屯田四十斛落种之地，减数收税，人莫不唾骂。请削去仕版。”答曰：“金迬先罢后推。守令除拜年限，语未详悉，更令台谏，明白论启。”

11月9日

○辛丑，谏院更申前启，以年过六十五岁者，请遵法文，勿叙外任，上从之。

11月10日

○壬寅，上幸西郊，迎清使，接见于仁政殿。其敕曰：

今后乃墨勒根王之女，于朕幼冲时，因亲定婚，而自册立之始，与朕志意不协，宫壸参商，已历三载。事上御下，淑善难期，玆降为静妃，改居侧宫。谕王知之云。

○刑曹进囚徒，上下教曰：“狱囚多滥，即令疏释。”

11月11日

○癸卯，上幸南别宫，宴清使，谓之曰：“前日郑命守之往来我国，作弊站路，侵虐市民，民将不堪。今闻，上国亦知其罪恶，夺其官、籍其家云，我国人民之喜幸，曷胜言哉？但虑其他日，起废而复用也。”清使答曰：“命守之纵恣，俺亦知之。渠之罪名深重，万无起废之理矣。”

11月12日

○甲辰，以金佐明为承旨。

11月18日

○庚戌，月犯轩辕左角星。

11月19日

○辛亥，太白昼见。

○设别试文科殿试，取金震标等十三人。以北道试取儒生吴得天、韩友琦二人、武士康哲起等七十八人，并许直赴文武殿试。

11月20日

○壬子，清使还。上幸西郊以送之。

11月21日

○癸丑，太白昼见。

○遣承旨，阅囚于典狱署，释其罪轻者。

11月22日

○甲寅，太白昼见。

○以赵龟锡为校理，洪茂绩为刑曹判书，金汝水为五卫将。汝水前为济州牧使，侵虐岛民，贪黩无比，将施赃律，廷臣多有救之者得免，遂配中道。至是，以笠岩筑城时，颇有功劳，遽降叙命，复通仕路，自此贪婪之辈，无所畏戢矣。

○右议政具仁垕呈告至三，命皆不允批答。

○幼学金寿斗上变，告典牲参奉宋光一与卢希耋、李光勉、林圣翊、林荃、李惟一、李守一、赵纬、赵缉、李詺立等，阴谋不轨。命召大臣及禁府诸臣、两司长官、捕盗大将，即令逮捕光一等，鞫问于内兵曹。

○左议政金堉上箚曰：

金寿斗上变书中，有宋光一之名，臣看来，毛骨竦然。臣轻信人言，曾因荐将才之教，率尔剡章，至于付职，岂知包藏祸心，至于此极乎？请先削臣职。

答曰：“卿言何乃至此？光一设有是恶，闻人虚誉而荐之，固无不可，况未辨其虚实乎？于卿少无所损，安心参鞫。”

11月23日

○乙卯，太白昼见。

○宋光一，湖南人也。自称博解兵法，能作八门阵，来游都下。忠勋都事张善澂，与语大悦，言于左议政金堉，堉因荐将才之教，遂荐之未几，除授参奉。金寿斗闻其名，欲学其术，往来结交者久矣。寿斗，前牧使金寿翼之弟也。为人诞妄，不齿人类。及与光一为友，光一以李靖花角车制教之，寿斗试造而不成，乃觉为光一所欺，反欲构捏光一，冀蒙告者之赏。因绐光一，结为兄弟，阴造与光一问答简札，具载不道之说，又造光一问卜之辞曰：“卧龙一起，变化无穷。三桓逐君，易如反掌。奠安四海，永享富贵。”云云。前都事李光勉，曾与光一相知，寿斗言：“光勉为国姓，故光一欲推为谋主。”幼学林荃，尝于山寺，见光一之寒饿，率来于家，衣食而留之。哨官李惟一，荃之从弟也。光一寓于荃家，故相识往来。幼学柳嵹，光一之舅，忠顺卫赵缉、甲匠赵纬，以柳嵹妻甥，亦知光一。步兵金以昌尝劝寿斗，绝交光一，故辞连。牧使林圣翊，亦于荃家见光一，怜其无衣，脱衣赠之。幼学卢希耋于林圣翊家，遇光一，托其子受业，故寿斗云：“二人亦与其谋。”前府使李詺立因卢希耋，曾识光一者也。初，寿斗草上变书，屡往盲人郑时赫家，问上变吉日，盲人疑有阴事，奔告于兵曹判书元斗杓，斗杓即遣人捕得寿斗，缚送阙下，故不得已告变。

○鞫厅请先鞫宋光一，得其实状后，以次推问李光勉等，从之。狱情多不实，故大臣之言如此。上览金以昌供辞，即释之，仍命设鞫于禁府，光一毙于杖下。于是，鞫厅知其诬告，请严鞫寿斗，上从之。寿斗不服而毙，命林圣翊、林荃、李惟一、李守一、李詺立、卢希耋、柳嵹、赵缉、赵纬放释。李光勉当初与光一唱和之言，不无预闻之迹，编配泗川。

11月24日

○丙辰，太白昼见。

11月25日

○丁巳，太白昼见。

○长兴人金镴奴丙生弑其主，而县监辛应望，讳不即报，道臣据实以闻，命先罢后推。遂按诛丙生，仍降其邑号。

11月26日

○戊午，以徐元履为承旨。元履出入言地，多伺上意，至是擢拜为承旨。郑榏为北兵使，宋浚吉为执义。

11月27日

○己未，太白昼见。

11月28日

○庚申，太白昼见。

11月29日

○辛酉，太白昼见。

○东莱府使任义伯、接慰官庆尚都事安后稷驰启曰：“差倭藤成方言：‘俺今出来，专为信使之请来，而岛主谓俺：“今此信使，异于前日，必以有风度之人差遣。且使臣入去，则日光山致祭祭文、祭物，亦当赍行。”又言：“春间，贵国遗以灯笼，岛主奉奠于东献山先关白秀忠院，则关白、执政以下见制度之精妙，莫不喜悦，深感朝鲜之诚意。前头使行，亦送灯笼一双，则光彩倍增。”云。’”令庙堂议之。

11月30日

○壬戌，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臣。领议政郑太和进曰：“倭差来请信使，且求灯笼，不可虚其请，以缺远人之望。灯笼则令本道铸成以给之，信使则宜以堂上官差遣。”上曰：“彼之请使意，不但在此，仍欲求索我国之物也。闻，对马岛财力，近甚匮竭云，何其然也？”太和曰：“彼尝通货南京，稍取其利，自路阻之后，商贾不通，势固然矣。”上曰：“岛主之求灯笼，欲为渠生色之地，而托以执政之言，彼甚奸黠矣。然所请非难，姑从之可矣。”兵曹判书元斗杓进曰：“咸镜道守令，间有名官，不遵兵使号令。今者南兵使赵必达秩满当递，其代请以有风力文官差遣，以为镇压之地。”上曰：“然。”左议政金堉曰：“江都《实录》散失于兵燹，请于明春太白山《实录》奉安时，使之誊来。”上曰：“今岁岭南凶歉，待明秋往赤裳，誊来可也。”太和曰：“今于谢使之行，以三臣事，更为咨报乎？”上曰：“此事成则大善，不成则不如置之为愈。”太和曰：“然则探知彼意，待后日处之为宜。”上曰：“然。”

○上以六镇及三水、甲山等地，被灾尤甚，命减今年田税。

○谢恩使洪柱元、副使尹绛、书状官林葵回自北京。柱元等探问燕中事情，清主以明降将吴三桂为西平王，以妹妻其子，专委以南方事云。玉田城中，偶逢汉人李连城者，密问南京消息则言：“崇祯皇帝兄鲁王之子，建都于广西，年号永历，军号百万，皆以白布裹头，号白头兵云。”臣等留馆颇久，使人密问于韩巨源则言：“皇帝兄红旗王厢南征败死，馀军舆尸而归，上下忧虑，不遑他事，以此迟延？”云。我国使价，虽频数往来，虏情无由得知，而其所闻，亦未尽的云。

十二月

12月1日

○癸亥，太白昼见。流星出北极星下。

12月2日

○甲子，太白昼见。夜，流星出太微垣端门内，赤光照地。

12月3日

○乙丑，清使到平壤，谓平安监司许积曰：“饯宴之日，国王恳请三臣事，俺等深感厚待之恩，欲归奏皇帝。如有本国咨报，则其事之成，十居八九云。”

12月5日

○丁卯，承旨徐元履上疏以为：

济州漂来人所持鹿皮，自国家给价买来，将用于清使之需索云，臣恐待远人之道，不当如是。彼人等漂来我国，无所依止，唯望朝廷轸念怀绥，今者不此之恤，而遽相买卖，有同商贾，岂不亏国家之大体乎？“命议于庙堂，议竟不行。

12月6日

○戊辰，太白昼见。

12月7日

○己巳，以南老星为大司谏，姜瑜为南兵使，闵震益为黄海兵使，吴俟为大司宪，南翧、朴吉应为承旨。

12月8日

○庚午，行淑徽公主吉礼。是日乃仁烈王后忌辰斋戒，而礼官蒙不致察，择日行之。乃于圣上追慕之日，行此燕尔之礼，议者窃叹。

12月9日

○辛未，太白昼见。

12月11日

○癸酉，上御宣政殿，启覆中外死囚。

12月12日

○甲戌，刑曹再覆死囚。

12月13日

○乙亥，上御宣政殿，三覆死囚。大臣以下皆言，金二生、尹一男、屈介等当斩，上从之。

12月14日

○丙子，以金集为左参赞，赵寿益为副提学，沈儒行为掌令。

12月15日

○丁丑，持平郑晳陈疏乞递，答曰：“久在一官，本非可羞之事，勿辞。”时，居于台阁者，若过旬日，辄引疾求递，故上常恶其弊习，至是有此教。

12月16日

○戊寅，太白昼见。

○领议政郑太和呈告至三，命皆不允批答。

12月17日

○己卯，试讲儒生于仁政殿，幼学朴文道居首，命直赴会试，其馀给分有差。

○以李庆亿为巡按御史，令往视岭南。

12月18日

○庚辰，以兪玚为说书，洪处亮为执义。

12月20日

○壬午，上命银台、玉堂、春坊、翰林、注书、骑省郞官，制进春回禁苑诗，十韵排律，仍赐酒馔。翌日命招大提学蔡𥙿后，以昨日题韵，使自制进，以御笔等第以下，仍命考入诸臣所制诗。赐大提学蔡𥙿后、都承旨李时楷各貂皮帽、耳掩，副修撰李万雄貂皮笠、耳掩，右承旨安献征、右副承旨南翧、说书兪玚、检阅安后说，各朔纸二卷、胡椒五升。

○掌令沈儒行启曰：“槐院参下，乃清路发轫，而今番拣择，颇多乱杂。郑叔周以逆魁自点之一家人，卵育于其门，罗万叶虽有文才，而家世有累，如此之人，不容冒占。请本院掌务官推考，郑叔周等并削去。”上从之。

12月22日

○甲申，太白昼见。

○正言罗以俊引避曰：“昨于相会之坐，大司谏李行进凌轹使气，初接语言，专无相敬之意。今朝以前启构草，强诣其家，则托病不见。此诚前所未见之事，无非如臣庸陋见轻之致，请递臣职。”大司谏李行进引避曰：“昨日相会之坐，正言罗以俊多有失体之事，且其地望不合台阁，故果欲论递。简通已发，则托病不见，势固然也，而以俊以此引避，臣不可晏然仍冒。”司谏郑基豊引避曰：“昨日大司谏李行进简通于臣，欲论正言罗以俊，臣答以驳递同僚，事体重大，行进果止之。夫以俊真实淳谨，槐选郞署，曾无异议，至于地微之说，尤不近似。臣同在一院，既闻其论，固不敢处置。请递臣职。”正言李休征引避曰：“此事当初往复曲折，俱在于基丰避辞之中，不敢处置，与基丰无异。且臣路遇礼曹参判吕尔载，以臣不为隐避，欲囚陪吏。臣虽无状，职是言责，岂人得以囚治陪吏乎？此无非臣疲劣冒居之致，请递臣职。”答曰：“勿辞。”以俊等并退待物论。宪府启曰：“无论是非，既被弹劾，则势难仍在其职。既已发简，固难出接，而欲论无故之人，殊失和平之道。相与往复，则似难处置。遇即回避，失不在己。请正言罗以俊、大司谏李行进递差，司谏郑基丰、正言李休征出仕。”答曰：“依启。郑基丰亦递差。”

○掌令沈儒行引避曰：“今此槐院拣择，实涉猥杂，公议之喧腾，非止一二人，而臣就尤甚表著者论之矣。今闻物议，皆以臣为非，请递臣职。”答曰：“勿辞。”宪府启曰：“金万基一目病盲。请削去槐院之选，而槐院掌务官，亦推考。”上以非渠之罪，不从。

12月24日

○丙戌，太白昼见。

○领议政郑太和呈告乞免，不许。

12月25日

○丁亥，副校理赵龟锡、副修撰李万雄等上疏曰：

郑叔周果是逆魁之妻族，而卵育之说，人多冤之。罗万叶以其兄万纪，昏朝之显官，谓之世累，则其中，孽臣希奋，降俘民寏之孙，亦岂免哉？况金万基，家世才华，年少聪敏，岂可以一目病盲，追削于槐院既参之后乎？宪府所论，实涉乖舛，故臣等欲与同僚，论递发论之台官矣。言不见信，僚议参差，无非臣等疲劣见轻之致，乞递臣等之职。

校理蔡忠元亦上疏以为：

此事非玉堂可论之事，故与长官相议，不敢苟从。今见龟锡等疏辞，彼主公论，而臣实循私，乞递臣职。

上皆不许。

○宗室密山君澯等上疏曰：

中庙后宫昌嫔安氏父母坟，在于京畿安山地，而安山人柳重任偸葬其父兄，请命掘出。

答曰：“观此疏辞，事极惊骇。柳重任拿问以处，且守护等事，令该曹申明举行。”昌嫔即德兴大院君之母，而大院君诞育宣祖大王，故宣祖朝特定守护军，禁火禁伐。

12月26日

○戊子，为都目政。以金佐明为大司谏，李梓为执义，金禹锡为正言，申混为修撰，赵备为副修撰，赵寿益为京畿监司，李俊耉为弼善，沈榥为司书，元万石为正言，申濡为开城留守。

○掌令沈儒行上疏请递，其略曰：

人虽有重罪，固不当延及于外孙，而有身累及目病者，则不得参于槐院也明矣。今者反被玉堂之论劾，公议可见。乞递臣职，以谢人言。

上下其疏于吏曹。吏曹回启请递，上从之，赵龟锡、李万雄亦令递差。

12月27日

○己丑，太白昼见。

○仍为都目政。以李之翼为检阅，南龙翼为副修撰，沈棇为掌令。

12月28日

○庚寅，太白昼见。

○咸镜道高原郡以南大雪，道路不通。江原道江陵府大雪，有压死者。

12月29日

○辛卯，太白昼见。

〈孝宗大王实录卷之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