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王朝实录/景宗修正实录/二年
春正月
[编辑]1月2日
[编辑]○戊子，司直郑澔上疏曰：
臣年垂八帙，疾病沈痼，虽不死，精神已亡，人世事，都不省识。近伏闻殿下，新有大处分，先朝礼遇之大臣，尽行逐斥，下曁言事之臣，太学之士，非砧锧即栫棘。臣在乡曲，固未谙因何事端，有甚罪恶，而非但嗣服以后所未有，实载籍之所未闻，岂不欲沥尽肝血，少效匡救之忱，而顾臣亦先朝旧物耳。黜陟荣辱，义无独殊，缩伏悚栗，恭俟严谴。即伏闻国本有动摇之渐，慈圣下哀痛之教。岂意圣世，遽有此事？臣诚崩心痛骨，宁欲无讹也。惟我圣上，春秋鼎盛，螽斯之庆，尚迟，其所以系人心者，舍王世弟而奚适哉？往者建储时，慈教有曰：“孝庙血脉，先王骨肉，惟主上与延礽而已。”此一教，可以质天地泣鬼神矣。不幸一种无严之辈，敢怀不悦之意，迭出敲撼，动摇而后已，则三圣血脉，几何其不绝耶？今日在廷大小臣僚，孰不沐浴三圣之化，而宁忍恝然于宗社之将绝乎？今此一二宦妾，遽售交构之计，其为妖恶，宜伏常刑，而亦岂寻常无识者之所可独辨者哉？尤所可骇者，慈圣所下手教，未知旨意之果如何，而其事既大，其义亦重，固当颁示臣僚，使人晓然，而为大臣者，乃反从中沮格，汲汲封还，使慈圣哀痛切迫之意，揜昧不章。且于登对之时，所当以设鞫严核，究得情节为请，而乃反以径先正刑，齐声力陈，是何意也？幸赖殿下，圣断赫然，而谗贼交构之迹，照烛无馀，今宫闱之间，往来交乱之患，庶其有戢，而第臣愚迷，尚有所过虑者，何则？我殿下亲爱之情，堲谗之明，宜若人无间然，而从古宵小辈，间人骨肉，乱人国家者，其为情节，虽或败露，惟其傍伺逞毒之心，必不但已。惟殿下，终始眷眷，致意于此，勿谓奸谗之已去，益笃孝友之念，以承慈教，以安储位，宗社幸甚，臣民幸甚。固知一言发口，大触时讳，而顾安忍计一身之祸福，忘先王而负殿下哉？理宜前进于辇下，少伸血忱，而病委床席，死生未分，不得已略具短疏，赍付家僮，尤增惶悚。
不报。澔，文清公澈孙也。事文正公宋时烈，为贤弟子，少刚直，名重朝廷。当尚俭逆变之际，以八十耆旧之臣，为东宫敢言不避，何其勇也？文清公，其有孙矣。
1月3日
[编辑]○己丑，司直南道揆上疏曰：
病伏穷乡，晩闻春宫对宫僚之令，慈圣下药院之教，惊惶痛泣，宁欲无生。噫嘻！今此宫闱之变，尚忍言哉？逆竖逞凶于春宫，妖女肆恶于东朝，表里相应，百计谋害，祸机迫在呼吸，幸赖先大王阴隲之庇，我圣明因心之友，罪人斯得，逆节彰著。凡为臣子，苟有一分忧爱之心，固当请核其情节，严讨其凶逆，而乃反缓缓薄治，视若寻常罪囚者然，使二婢相继自毙，两宦尚不输情，惩讨凶逆之义，果安在哉？殿下孝友出天，仰体东朝止慈之意，俯念春宫危怖之心，夬挥乾断，特下明教，彼两竖既令鞫问，则从今妖孽永息，两宫之间，仁爱蔼然，而和气盎洽，固无万一之他虑，而自古讨逆之道，元恶大憝，虽或正法，馀孽同党，终不核治，则末乃必售其计而后已。喉司、宾厅之启，既曰缔结云尔，此非一二妇寺所自独办之状，昭然难掩。若惩讨不严，钩核不明，而使乱臣贼子，少无惩畏，则臣恐此后作俑者，非独此逆竖而已。伏愿一一核出其馀党，明正典刑焉。呜呼！殿下终鲜兄弟，只有我春宫邸下，而不幸妖孽从中，必欲谋危。今若不严加惩讨，痛绝其根柢，必有难言之祸变，无以保护春宫，亦无以慰安春宫，而先大王在天之灵，亦必戚戚于冥冥之中矣。且伏见近日诸臣，以保护春宫之道，惩讨凶逆之意，陈疏齐吁者，非一二，而尚靳一字之批。伏望亟降德音，明示处分焉。
1月5日
[编辑]○辛卯，鞫厅启曰：“罪人文有道、朴尚俭，累次严鞫之下，忍杖不服，情状万万凶狞。并加刑得情。罪人朴赞文招辞中，素患耳聋，初无所闻。尚俭敢出死中求生之计，陷人不测。尚俭处，以此发问目更推何如？”允之。鞫厅启曰：“罪人尚俭更推，原情中，以若与赞文面质，则可知其虚实，纳招。尚俭、赞文等，一处面质。尚俭虽有加刑之命，不无径毙之虑。姑待面质后加刑，而罪人金梦祥招内，缔结内人等语，乃是尚俭初招中所无之言。其诬及两宫，妖恶不道之语，有浮于尚俭，其为情状，万万绝痛。请刑推得情。”答曰：“朴赞文、金梦祥，与尚俭，为先面质。”
○逆宦文有道死。鞫厅启曰：“罪人尚俭，与赞文、梦祥等，既已面质，尚俭依前启请加刑。梦祥与尚俭之言，大抵相符，至诬及两朝，其妖恶不道之言，有浮于尚俭，依前启请刑推。赞文则与尚俭面质之时，尚俭不能辨破，但称虚妄，赞文终无语屈之端。今姑仍囚，以待结末何如？”允之。教曰：“以梦祥、赞文招辞观之，尚俭之谋害逆节，毕露无馀，而敢以不当引之说，肆然纳供，终始忍杖不服，尤极凶狞。更以初招问目，除寻常各别严刑，期于吐实，而梦祥则更观尚俭招辞后处之，姑勿刑推。”
1月6日
[编辑]○壬辰，夜，通明殿行阁火。
○逆宦尚俭伏诛，放金梦祥、朴赞文。罪人朴尚俭，年二十一。所谓书札，自上有盛怒，诸宦黜陟频数，故要其乘间上达，以固其职，所谓语言规规者，欲知大殿进馔多寡，寝睡安否，而东宫问安之节，自是内间事，清晖门，乃世弟往来问安之门。伊日虽不即开门，身为内官，岂有欲叛之心？曾得罪于东宫，恐有后患，故与必贞，有除去之心而已，无他节次。谋逆的实，不待时凌迟处斩。鞫厅启曰：“罪人朴尚俭，既已承款，依法例结案取招后，照律处断，而判付内，有金梦祥则观朴尚俭招辞后处之，姑无刑推之教，而梦祥与尚俭面质，问答之语，大抵相符，诬及两宫，而妖恶不道之言，既已传说于尚俭，严鞫得情何如？”教曰：“金梦祥所供，则清阴亭，不过其时世弟仰禀后，言于内官之事，固非不道之说，而尚俭既已承款，则更无可问之端。朴赞文及金梦祥，一体放送。”
○持平朴弼梦启曰：“鞫厅判付中，以仰禀后言于内官事，非不道之说，金梦祥放送为教。故依判付即已放送，而但念宫闱间说话，何等严秘，而梦祥，乃敢私相传说，略无畏忌？其无严不敬，莫此为甚。论其负犯，关系至重，放送之命，遽下于千万意外，王章乖舛，舆情骇惑。如此妖恶之辈，若不依法重绳，则将无以严宫闱而杜后弊。请减死极边定配。”答曰：“不允。”
1月10日
[编辑]○丙申，右议政崔锡恒，请建张氏祠宇，别立称号，从之。初吏曹参判金一镜奏曰：“顷日领相箚批，有追念往事，不觉悲恸之教。为今日臣子者，孰不伤感？殿下既在千乘之位，则私亲生育之恩，固宜有追报之道。下询大臣诸臣而处之何如？”上不应。锡恒曰：“在殿下之情理，生育之恩，不可无追报之道。臣意则别立祠宇，祭需，令该曹封进，别立称号，以重事体，恐合情礼矣。”上曰：“依为之。”
二月
[编辑]2月2日
[编辑]○丁巳，白虹贯日。
2月6日
[编辑]○辛酉，窜金云泽于宁边县，金民泽于宣川府，金祖泽于昌城府，金盛节于龙川府，李天纪于南平县，李德峻于富宁府，邢仪宾于渭原郡，赵松于晋州牧。
○配李器之于南原府，李正植于会宁府，钱仁佐于理山府，尹休耕于顺天府，李秀节于甲山府，李崇祚于碧潼郡，安龟瑞于庆源府，赵洽于端川郡。
2月9日
[编辑]○甲子，上幸明陵。王世弟从行。
2月21日
[编辑]○丙子，处士金昌翕卒。昌翕字子益，寿恒子也。少卓荦有志气，喜为古歌诗，自三百篇，下至盛唐李、杜、曁宋、明诸家，无不折中，卓然为歌诗之宗。荫除主簿，不就。自见家祸，服除犹寝苫，不御酒肉，及甲戌伸复，始复常食，而犹居外寝以终身。翫赜性理，晩复深造高诣。筑室于雪岳以居，筵臣有言，其高风峻节，足以立懦廉顽。肃宗临朝，嗟叹久之，屡迁执义、进善，皆不就。至是卒于东郊，年七十。后赠秩正卿，赐谥文康。
○清州人许璧上疏曰：
呜呼！先王以圣人人伦之至，成命既下，则殿下以大舜出天之孝，虽欲窃负，不可得也。含哀之圣情，秪勤孺慕，延颈之国人，徒增悲怜。日月荏苒，卄禩寒暑，则今玆履端之初，此事不可缓也。宫掖间事，不曾与知，臣固不敢质言矣，第巫蛊之狱，自古不实。汉武，汉之明主，而皇后、太子，不得其终，则壶关三老武茂之书，其言绝悲，中宗，国朝之圣王，而后宫、王子，皆被其祸，则相国郑光弼之疑，其志可见。况此妖巫、贼婢之言，遽成断案，今人之心，与古人之心，何以异也？然在殿下，则必至冤弸结，至痛盘郁，天地茫茫，南面无乐。臣何以知殿下如此也？噫！臣亦有老母在堂，母常哺臣，臣常哺母。赖殿下之隆化，保人间之至乐，以臣此乐，仰瞻丹霄，自不觉其陨泪也。噫！殿下四境之内，皆有母，则孰无臣之是心，孰无臣之是泪乎？然则在殿下自尽之道，宜其下哀痛之教，说当日不幸之变故，以慰地下之含冤，以叙卄载之抱痛，而隐忍三年，尚未为此者，抑何故也？岂或为遵先无改之说所沮止耶？此则有不然者。己卯之冤，宣祖雪之，己丑之冤，仁祖雪之，此皆先朝之事也。苟知其冤，则虽在下之臣，而犹雪之。何独于今日，谓先王处分，而不思所以雪之乎？况贞陵罢于太宗之时，而显宗复封之，昭陵，废于世祖之时，而中宗复葬之，及至先大王，端宗之追复，姜狱之追伸，虽藏之金柜，著之丹书，以为万世不可变者，而犹且改之无难焉。事关宗社，实非自出之圣意，时经累朝，又无切己之隐痛，而洞知其状，明知其冤，则宸衷俱兴于亲尽之后，缛仪必举于百年之远。以殿下之至孝，处人伦之大变，衬骨痛髓，含哀茹苦，圣心轮囷，一日九折，则虽自我作古，径情直行，犹必有仁其过而哀其情者。况欲法尧、舜，当法祖宗者，又在于是乎？然臣之愚惑，复有一虑，辄敢冒死而毕其说焉。倘以孝子慈孙，有不可掩者，则殿下虽日夜痛哭于旻天，而宜其至于今默默乎？果然则伸雪之举，虽不得提论，而追报之道，亦不可但已。何以言之，昔者夏禹之为天子，则其父虽如崇伯，而祀以南郊。何尝以得罪于大舜而绝之乎？班仲为新侯，则其父虽如蔡度，而享以宗庙，不绝世祀。何尝以得罪于武王而绝之乎？此皆在于《礼经》，书于《周书》，则天神亦尝歆夏禹之诚矣，人鬼亦尝享班仲之孝矣。盖诞育圣贤，而位在侯王，则父之贤愚，可以勿言，而子之崇奉，宜无不极，此乃常天地之经，而通古今之义也。育我之恩，不可以父母而有间；报德之忱，不可以私亲而有别。引君之道，当以三代而为正，则此可为傍照之明证也。逮至于汉戾太子与皇后，发卫卒，亲与父皇之颜，行踏长安之驰道，朱子《纲目》，特书以叛，则太子母子之罪，有不可逃者。然而宣帝以其血孙，嗣承宝位，则其祖父复为太子，其曾母复为皇后，皆赠以谥，立庙以祀。当时如夏侯胜辈，不思以一言争之，后来如程、朱诸先儒，未见以一言议之。此实发于人情而合于天理，则孰得以不可乎？然则由前之说，自有不可废之典。始虽异揆，终亦同归于可行者必行，不可行者不强。执端用中，务为的当，是臣区区之望也。臣尝与幼学李梦寅，略议封章，请诛群凶，重触权凶之臣。是时虽欲进此言，不可得，缄封在髓，耿耿逾时。今幸圣怒赫赫，乾断夬夬，向日愚弄殿下，操切殿下，使不得措其手足者，流放窜殛，不得更厕于朝端。臣又以为，今日之公卿诸臣，必隐殿下之至痛，赞殿下之至孝，以致圣情之无憾矣，侧耳累月，寂无所闻。宰臣陈奏之语，既多异同之议，残凶踯躅之渐，更掉妖述之舌，则终至于商确之庙谟，不见考例之得当。到此地头，臣心更苦，臣心悲怆。淳于意生五女而无一子，得罪而叹曰：“生女不生男，缓急无所恃。”小女缇萦闻父言切，跋涉千里，号吁九阙，终全父命。匹妇之孝，有如是者。方王家变故之际，情实之难暴，礼法之严截，实有加于君臣之分。当日殿下之得保性命，亦莫非祖宗之默佑，乌得以伸缇萦之情乎？然而今日则与前判异，子为千乘之君，身抱九原之冤，置之黯黮，伸暴无日，如使缇萦闻之，以为何如也？今日廷臣，与向日廷臣，薰莸迥然不同，袭其馀论，习于见闻，三代宏规，祖宗朝之故事，皆所蒙然，而既开其端，便又前却，又或以岐贰为能事，甚矣其不读书也。臣窃观十数年来，灾孽洊降，变怪层生，仍之以饥馑，加之以疠疫，人类殆尽矣。以殿下圣德，践阼才及三年，而春夏无雨，秋冬无雪，旱魃之酷，愈往愈甚，日月之食，星辰之妖，阴虹之变，式月斯作。噫！燕臣痛哭，五月飞霜，齐女抱冤，三年苦旱。况一国臣民，以殿下为父，而殿下之至痛，尚不得慰纾，则今日上穹之怒，果谁之所致？噫嘻！此朝臣之过也。噫嘻！不自为之，则孰体殿下之此心哉？伏愿殿下，反而求之。
政院不纳。是时，诸生为张氏上书者甚众，而景庙一不赐答，不以私亲，掩大义也。
三月
[编辑]3月17日
[编辑]○壬寅，下李弘述狱。台官以陆玄扑杀事，弘述及捕厅军官玄德明等，请拿问，从之。
3月26日
[编辑]○辛亥，王世弟册封奏请使李健命先来启曰：“正月二十日，清主以奏本，问太学士马齐等后，旨意令太学士等，传集朝鲜使臣，将王病证，详细问奏。二十二日，清主往南海子后，提督来言：‘使臣趁明朝来会于午门外。’二十三日晓，臣等率堂上译官三人，进诣阙中。差晩，阁老松柱以下内阁学士、礼部尚书、侍郞以下，并十一人，列坐午门外。臣进前，则书出内旨，问曰：‘王何年纪，系何病证，病之形势若何，嗣续之路，何至绝望，从前不曾生育，或生而不育，用何医药，王弟只有延礽君一人，或有诸弟否，延礽君，有何年纪，与国王是同母否？’臣等书对曰：‘国王今年三十五岁，病证形势，已载于奏本中，陪臣有不敢赘陈，而国王自少多病，气甚痿弱，积年医治，广试求嗣之药，终无效验。前后两妃，左右媵属，一未有胎育，此可见嗣续绝望之实状也。国王亲弟，原有延礽君及延龄君昍，而延龄君已于己亥冬病故，见今只有延礽君一人，今年二十九岁。即国王异母弟也。国王念疾患之深痼，悯后緖之无继，爰举先祖封弟之旧规，仰恃大国字小之至德，备陈血恳，冀被恩典。此等情状，宜蒙矜恤，今玆特询，实出曲念，陪臣等惶陨感激，不知所达。’阁臣又问：‘延礽君，系何人所生，伊母在否？’臣等答以延礽君，系先王后宫崔氏所生，崔氏已于戊戌病卒矣。’二月初三日，始以该部议奏下旨，二十一日仪制司措辞防塞，二十三日文书留中。二十四日引见太学士曰：‘朝鲜奏本，礼部防塞何如？’太学士马齐对曰：‘外国情恳，如是切急，惟在处分。’清主即令特准。今此所干，实是莫重莫大之事，初几顺成，中忽沮格，一行上下，莫不陨悯失图矣。毕竟赖阁臣善对中旨，特旨特准，实是万万奇幸，莫非王灵所曁矣。”
○禁府囚白兴锡，词连陆玄狱故也。兴锡，即白望。
3月27日
[编辑]○壬子，睦虎龙上变起诬狱。尚俭既诛，动摇之计，不得售，且闻奏请使竣事，而先来已还，遂募贱隶睦虎龙，唆嗾上变，告一队诸人子弟、门客及王世弟傔属。与傔属相连之内人、嫔宫亲侄、私邸次知中官，并逮狱鍜炼，以为诬及王世弟之计，其卒不能成其凶图者，天也。
○实录旧本曰：
睦虎龙者上变，告贼有谋弑上者，或以刃以药，又谋黜。有国以来未有之贼，请急讨以安宗社。又曰：“贼有卖东宫，以贻难洗之辱，究贼情雪累名，以安国本。”承旨金致龙等持变书入对，请付王狱，召大臣处之，遂设庭鞫于内兵曹。虎龙供称：“臣虽微贱，志存王室，目见凶贼，谋危宗社，垂饵虎口，钩得隐密，敢此上变。贼则郑麟重、金龙泽、李器之、喜之、沈尚吉、洪义人、哲人、赵洽、金民泽、白望、金省行、吴瑞锺、柳庆裕也。臣粗解堪舆术，尝入龙门山求山。逢李喜之，相与论诗，喜之诵传其落日诗。其时，先王病患方重，而诗意阴惨。且问曰：‘汝既解堪舆，亦知遁甲之术乎？’臣答曰：‘吾友有善为遁甲者也。’又问其人姓名，臣创口答曰：‘谈尔也。’翌日，喜之更访臣问谈尔所住处，又曰：‘吾方还归于莲洞相公叔父家。汝若访我，必有好事。吾友麻田郑麟重，亦奇士，见汝必大悦，第来见之。’臣诺，而别后五日还家，喜之送骡要臣。往于莲洞金龙泽家，喜之、龙泽、麟重、器之等列坐，欢若平生，皆愿得见谈尔，且愿得《遁甲禹步书》，臣笑曰：‘遁甲在人。乌在书乎？’器之、麟重等大奇之曰：‘此子可与论心。’因问汝居闾阎，今世亦有荆、聂者流，隐于屠市间者乎？臣已默会其心，答曰：‘吾友多侠客者流也。’坐客皆大乐。自后往来相频，而犹不深言。一日郑麟重到龙泽家，邀臣，臣往焉，喜之、龙泽、麟重皆在。麟重问曰：‘汝闻玄鹤山人李泰华姓名乎？此人鼓琴，则玄鹤下坐，能知百里外事，汝所称谈尔者，与此人何如？’臣答曰：‘谈尔何足道哉？恨不与此人相见。吾有天书，欲赠其人。’麟重眉动，有喜色。一日有人来门外，自谓李泰华，自言能遁甲，臣答曰：‘识时务在俊杰，遁甲何足道也？’泰华曰：‘当今豪杰为谁？’臣曰：‘郑麟重，当今庞统者流也。’翌日，麟重访臣，因求屠市间侠客。适会，白望以事到臣家，形貌风神，白晳轩昻，麟重目之曰：‘此亦侠客者流乎？’臣答曰：‘此乃侠客中第一人。其勇无敌。’麟重详问白望居住而去。臣留望谓曰：‘问汝家者，将用汝勇，此人易与耳。其中有李喜之者，谋深人也。若见汝，必曰吾之心事，汝以结为死生之交答之。’白望自是，奸黠辩口之人，闻臣言，已知其求壮士之心，相约而去。翌晓麟重携驴到白家，骑望而去。经一宿而望还，言于臣曰：“我昨日入大缝橐中。”缝橐者，鞫厅罪人，以橐裹头故也。望且言，初往龙泽家，龙泽、天纪、麟重列坐，见其好身手大喜，问其勇力，望自许其勇，不多让于古人。遂酌酒而盟，结为死生之友。望曰：‘君辈欲用余，则吾当竭力，而主上病患日重，如有不讳，则世无刘备何？’诸人曰：‘虽无刘备，将来自有其人。’各书掌中字，以示心事，龙泽书忠字，他人或书信字、义字，而白望书养字，左右相顾，莫知其意，独天纪觉得，大笑。盖养字，养叔之谓，而李颐命之字养叔故也。望临归自言，我乃延礽君妾娚，左右失色曰：‘此必睦虎龙，窥探吾辈事也。’李天纪曰：‘睦哥，既是常人，可以利胁。’令郑麟重，作书招臣，往于天纪家。天纪携臣入房，将欲深言之，麟重蹑足止之。臣笑谓曰：‘君辈与白哥同谋之言，吾皆闻之，更何隐匿？’天纪遂问于臣曰：‘白哥言多结内人，可行急手，其言如何？’臣问急手者，用何药？天纪曰：‘白云以银五百两，买得中原丸药，一歃即毙云耳。’臣答曰：‘虽即毙之，药用于今日，则主上必怒，钩问左右，毒杖之下，女人必服。汝辈将为鱼肉，待圣上万岁后，使白哥善为之，此上策也。’天纪然之，而龙泽独奋袂急劝，结白哥谋贼事。洪义人兄弟，与天纪接邻，窥见所为，自以为难得之机会，多般谄媚，闯入其中，龙泽怒曰：‘吾辈出万死一生之计。千古大事业在此举。彼洪何人，入为梅花点耶？’由是，龙泽、麟重、白望，同心合力，义人、天纪、器之，与臣相好，喜之遨游两闻，而器之以相术，毁臣曰：‘此人面黑言甘，难信也。不如远之。’天纪传其言于臣，臣笑曰：‘真唐举雏也。’相笑而罢。然器之颇有外待色，义人胁器之曰：‘龙也，既执谚文流书，且观废立诏草，君家赤族，在其翻舌。不如善遇。’器之畏之遂与义人相结。一日喜之谓臣曰：‘汝何以此间隐情，泄于南人？’臣笑曰：‘视吾舌在。何待漏通于他人？我欲取富贵，则告尔辈特顷刻事耳。汝何从得闻此言耶？’喜之曰：‘西关人张四方，善为鬼神言，言汝必漏言于南人。’臣答曰：‘古语云：“听于神则亡。”汝何听巫言耶？’喜之大笑，而厥后疑臣不以实事告之，暗结白望，欲临国丧下手，臣胁白望曰：‘汝若为不轨事，吾必告汝。’望畏臣不敢为贼事。国丧后，诸贼始知臣从中沮戏，使沈尚吉送臣于全罗兵营。臣自沈榗幕下，称母病径还，贼辈大惧，谓臣曰：‘吾辈事，汝皆知之。方今李器之、金民泽、金济谦等，皆以为惧，嗾李弘述，将捕汝杀之，故吾令李瀗往捕将所，仅得免之。汝若书给一书，则以此质于龙泽、器之，汝可生矣。’臣笑曰：‘君辈不知事者也。我虽有身亲犯之之事，告变则必无事，何用书为？’天纪曰：‘我虽知汝，彼皆不信，何哉？但书之。’臣书给行药间参涉事，而天纪、喜之，每举前古告变者，胁臣曰：‘告变者必死，必然之理也。’臣笑曰：‘汝辈胡不以我为大功劳，而反疑怒也？今主上，新即位，专任汝辈，德量与天地合。汝辈若不为吾所沮而行胸臆，天必阴诛。其悔如何？’麟重曰：‘汝果奇哉！’盖麟重，于小急手结约之时，每蹙頞有难色，而为龙泽所驱入也。所谓或以刃者，龙泽给宝剑于白望，欲临先王国丧，逾墙入宫，行大急手。或以药者，器之、麟重、喜之、龙泽、天纪、义人、哲人，以银给池尚宫，使之和药行凶。此则庚子半年经营之事，而谓之小急手。谋黜者，喜之作谚文歌词，流入宫中，皆诬毁圣躬之言。且草矫诏，令内人烈及宦者张世相，临丧，乃下其诏，多不能记，而首书不穀忝位等字，中间有曰：‘废世子某为德让君。’观此诏草时，臣方往龙泽家，坐西壁，喜之、龙泽、白望，交首坐烛下。喜之持书读未毕，器之自后园入来，故错疑他人，纳于喜之囊，臣实目见。赵洽以银二千两，给白望、及龙泽、天纪，使分给于内人池烈、二英，义人出银五十两，沈尚吉出二百两，喜之出七十两。金民泽虽出银，不与白望及臣相面，但使龙泽、天纪，往来相议。望言于臣曰：‘吾以银给二英，纳于其四寸宫人李氏，同姓宫人白氏，与池尚宫，图成行药事。’臣据理禁之曰：‘逆贼辈，虽为此事，王者不死。汝若为此，必有鬼诛。只送其银，不行其手，则可享富贵，而但恐贼人，暗结池尚宫。’臣因白望面交，池女诱说，终沮其谋。至今日无事，实由臣舍生周旋之功也。东宫辱名者，尚吉、省行等，以建储谓由己成，互相争功，而吴瑞锺与柳庆裕合谋，多给银两于白望，飏言曰：‘东宫因李昭训丧，发怒于老论之药杀，出力翻局，更为招入南人云云。”虎龙招末，有语逼东宫之端，鞫厅推案，删而不录。虎龙以南人贱孽，缔结白望，闪幻遨游于龙泽、天纪、瑞锺、庆裕之间，凶逆之图，阴秘之谋，无不烂漫参涉。毕竟又复投合于镜、俭，谋危东宫之计，变书中挑得乃心无乐为君之说，及供辞中，昭白东宫心事之语，旨意极其凶惨。噫！诸贼辈以自危之心，图为逆耳，其何关于东宫，又有何可白之心事，而其必为此言者，盖与镜、俭，表里相应，阖辟为说，欲逞其诬蔑危逼之计，而时按狱诸臣，始请删去其变书中语逼东宫者，则固为得体矣。然不能穷核情节，声罪致讨，至于循例策勋，纵曰所重之有在，狱情毕核之后，独不可以明正其诬逼之罪乎？识者莫不恨之。鞫厅请发都事，拿所告诸贼，上允之。池烈，则教以身故已久矣。
○于是，狱具桁杨，楚毒极其淫酷，鍜炼罗织，汔至三年之久。被逮诸人，或有不服而死者，或有垂绝而勒称迟晩者，或有既死而构成结案者，甚至有不胜杖而伪服者，狱案之虚谎，古未有也。其所谓供辞结案，具在旧本实录中，及至英宗御极，次第伸理。
○入其狱者，郑麟重，即故忠臣拨之孙，金龙泽，即万重之孙，李颐命之女婿。李天纪，即思永之子，金春泽之妻弟，沈尚吉，即榗之侄，李喜之，即师命之子。洪义人，即彦度之子，李器之，即颐命之子。徐德修，即宗悌之孙，金省行，即昌集之孙。李晩成、洪启迪、金云泽、金民泽、赵圣复、金济谦、洪钖辅，文臣之通显者，李弘述、尹悫、李宇恒、李尚𫘂、白时耉、柳就章、沈榗、李瀗、金时泰，武臣之官高者，柳星枢、梁益标、李明佐、赵洽、柳厚章，皆武家人。李正植，晩成之门庶，与李健命为内外兄弟。金昌道，即昌集之庶从，赵松，即荣福之庶叔，金盛节，即盛迪之庶弟，李世福，即赵松之甥。李尚建、金寿天、李三锡、金克复、禹洪采、钱仁佐、玄德明、金震锡、邢仪宾、洪舜泽，即象译也。白望即潜邸时傔属，郑宇宽、金一观。业奉，女人。二英，即白望妻。业伊，即二英母。白烈，即宫人，为白望族者。墨世，即二英族，为宫人而年才十四。一贞，即张世相之婢一业，张世相，即潜邸次知中官。金德器，即世相养子。崔泓凡六十馀人，前后被逮，而得生者，不满十人。
3月29日
[编辑]○甲寅，世弟下令曰：“大朝以鞫厅招辞下示，而末端两件事，为余恶名。数月之间，遭此变怪之事，而比之冬间，不啻倍蓰。负此恶名，岂忍一时视息于覆载之间乎？冬间辞位之时，为人所挽，尚此蹲据，故又有此变。不知此后，又有几许层境界也。不为早决，则更何颜面，归见先大王于地下乎？将欲辞位。”仍出示疏草。宫官等曰：“此等妖恶之言，不必介怀。陈疏辞位，亦为过重云云”，终始不许。千万下令，无非刻痛之辞，而哽咽抑塞，语不成说。恶名二字，言言发之，宫官缕缕陈达，终不蒙允。以师宾引接，为请退出，夜已四更矣。
○王世弟令侍讲院，无受群臣肃拜者。侍讲院达曰：“肃拜单子还下之令，出于意外。还为入达之意，敢达。”答曰：“所达虽如此，决不可捧。”又达曰：“缕缕烦达，极知惶恐，而臣等不敢捧留，更为还入之意，敢达。”答曰：“方在惶恐中，不敢捧之也。”〈史臣曰：“三手之案，非特诬三四大臣而已也，其意实欲害东宫也。其所谓以剑云者，虎龙以为金龙泽，给宝剑于白望，行涂厕之事者，而即其所谓大急手也。剑之搜纳，实自捕厅，则其虚实，元不可知，而贼虎之所谓二尺之匕首，变为皮鞘小刀，柄折苔涩，万不近似，则所谓大急手者，已自凿空矣。其所谓以废云者，虎龙以为李喜之草矫旨，令内人烈、伊及宦者张世相，临国丧行废黜之事者，而即其所谓平地手也。此事肯綮，专在于池烈，而鞫厅之请拿也，教以池烈身故已久。所谓世相结案以为，密通于李尚宫烈伊，入送矫旨，鞫厅复请拿李烈，则教以本无李尚宫烈伊。盖池变为李，而一则身故，一则本无，则所谓平地手者，都归虚罔矣。其所谓以药云者，虎龙以为，白望以银五百两，买得中原丸药，又曰行药事，郑麟重等七人，以银赠白望，纳于池烈，又曰，此则庚子半年之事者，而即其所谓小急手也。盖此狱之鍜炼构诬，专在于行药一事，而辞说屡变，违端叠出，其构虚捏无之状，随处绽露。虎龙则曰：‘以五百两买得。’云，而徐德修招曰：‘二百两买得于名不知张姓译官。’此则两数之差爽也。郑宇宽则以为：‘丸药大如大豆。’业奉则曰：‘大如鸡卵。’此则大小之差爽也。虎龙则曰：‘丸药色青。’二英则曰黄色，业奉则曰黄黑色，此则药色之差爽也。赵洽则曰：‘行药，徐德修辈主之，先试于东宫别室。’虎龙则以为：‘庚子半年事。’而赵洽以辛丑冬昭训之死为言，两言矛盾，此则先后之差爽也。昭训之丧，德修以为：‘辛丑六月间，以银子三百两，送于张世相，使之图得毒药，以二百金买得于白望所买张姓译官，使东宫厨房内人李氏，和饮食用之云云’，而建储在于是年八月，则未建储前三朔，又安有所谓厨房者？此则事实之虚罔也。盛节招以为：‘闻徐德修之言，则丁酉年锦平尉燕行时，李器之父子，使译官张判官者，买药持来’云，而自鞫厅，穷查不得。至于取考司译院赴京案，而元无张姓译官。以至台启摘发数年，燕行译官，以张为姓者，而终无其人，所谓买药之译官，本无其人，则其所贸之药，自是皮不存之毛也。此则言证之虚罔也。盛节又以为：‘世相与水剌间次知金尚宫，同谋行药云云’，鞫厅启请查出，则教以无有。同一行药，而或称池烈，或称金尚宫，皆是无有之人。然则从中行药者谁也？此尤虚之甚者。既曰：‘白望所聚之银，已纳于池尚宫，图成行药’云，则白望就拿后，搜得于德寺者，何也？且埋银德寺之说，初不发于虎龙及白望之口，则捕厅何由知之，而直走掘之也？又以为：‘李颐命买取毒药，以此行凶，至有黄水吐出之事’云，而黄水之吐，在于庚子十二月，颐命奉使回还，在于辛丑正月，则年月相左，可见凑合诬罔之状也。夫狱之全体，都在三手，而大急、平地之虚罔，如上所云，无足多辨。行药一事，尤为渠辈借口成狱之大端，而其节节违错，事事虚罔，至于如此，则其狱之全体诬捏，灼然无疑。向所谓宫城扈卫之说，亦见其谬且妄也。百世之下，知三手之为虚伪，则虎龙欺罔之状著矣。知虎龙之欺罔，则圣诬可以昭晣矣。”〉 ○白望告赵泰耉、崔锡恒、金一镜、沈檀，谋危东宫，鞫厅不问。刑房承旨赵景命启曰：“臣昨奉密匣，来诣鞫厅，诸罪人等，达夜更推矣。今日白望取招时，许多荒乱不成说之语，皆是问目之外。朝臣名字，亦多举论，而至举按狱两大臣，加之以不忍闻之说，两大臣，即为迸出待命。此不过白望欲为死中求生，而沮败狱事之计也。初逐同义禁金一镜，又侵逼判义禁沈檀，又有此并逐两大臣之计。欲令诸堂空而鞫狱撤，其为情节，尤极凶巧。臣则既奉密匣所招及文书，亦未及修正，不得还诣阙中，姑为仍留，而按狱大臣，并为胥命，莫重鞫坐遽停，此实前古所无之变。亟赐处分，速完狱事。”答曰：“知道。”时，泰耉等，既移设庭鞫于本府，以望招归之乱言，复出按狱，仍扑杀望以灭口。英宗乙巳，始拿问其时问郞，呑吐不服，命勿问。
夏四月
[编辑]4月1日
[编辑]○朔乙卯，司直申銋上疏。略曰：
得闻鞫狱初设，金吾之官，出于罪囚之口，迸出待命，而鞫厅不为请拿，移鞫本府，事异常规。按狱大臣，又为待命，鞫事严秘，未知曲折，而虽以承宣启辞中，不忍闻之说观之，紧出罪人之招，可知矣。辨正虚实，在所不已，而喉司、台阁，不思鞫事之严重，至请其敦勉完狱。罪人一毙之后，援引诸臣，虽欲辨明，更无其路。在昔名臣、硕辅，枉被诬陷，一辨即脱，自同平人。此非但重狱体，实出伸冤枉之意，而今日三司，无一言争执。惟圣明严斥，以砺君臣之义。仍伏念春宫，屡遭罔极之变，幸赖殿下孝友之德、慰安之道，无不用极，臣民孰不钦颂？此后保护之道，在于堤防邪枉之严云。
政院启曰：“领右相来诣宾厅请对，申銋疏以鞫事，侵斥大臣，故还为出去矣。”上答以知道。大司谏李师尚请对，入侍于进修堂。启曰：“伦纲斁绝，乱贼横恣，谋弑之逆，出于权门，为今日臣子者，当以食肉寝皮为期。申銋疏，略无警动于谋弑之乱逆，乃以逆竖乱供，欲为挤陷朝绅，沮败狱事之计。噫！凶徒、逆党，无非渠之党与，则惟恐端緖之毕露，欲缓市朝之显戮，阴藉贼供，力沮大狱，欲绝按治之路，显有和应之迹。上自大臣，下至三司，一笔句断，必欲空国乃已，苟究其心，使一白望忘君党逆之罪，不可不严惩。请申銋减死，绝岛围篱安置。”上久不答。承旨黄尔章，与师尚力争之，上始允之。安置申銋于大静县。
○领议政赵泰耉、右议政崔锡恒，联名箚曰：
臣等横遭罔极之诬，心惊骨痛，迸出胥命，再蒙近侍临谕，至以凶言不必过自引嫌为教，略控短箚，仰暴寸忱，批旨开谕丁宁。今日严召复辱，不得不承牌诣阙，欲为扣阁求对，洞陈狱辞，血泣祈免之计矣，此际申銋疏适到，喉司深攻，臣等按狱之失，至谓名入贼招之人，不为请拿，移鞫本府，又异常规。又曰：“大臣紧出罪人之招，辨正虚实，在所不已。”此非就事论事之比。狱辞虽严秘，岂敢不略陈乎？金一镜之名，初不出于上变人睦虎龙之招，而罪人白望，反引虎龙之言，有所云云，故以此更招于虎龙，则白望之言，全归虚罔。揆以狱体，其可请拿乎？至于请移本府，盖亦有由。凡逆狱，事系急迫，则设鞫内庭，例也。当初所上，乃急书也。宜乎其设鞫，而及捧爰辞，则诸罪人阴凶不道之节，俱是年前事，今始发告者，而罪人拿致日字稍间，旷日庭鞫，事涉未安，移设本府，狱体固然。以此为言，岂非意外乎？臣等受两朝恩遇，致身至此，区区寸丹，天日下照。幺麿逆竖，死中求生之言，岂足以白地诬污，而重臣乃以虚实为言，有若臣等之虚实，可以对辨而知。然痛冤之极，直欲无生云。
銋少刚直喜言事，闻金一镜起诬，狱杀金昌集、李颐命，乃泫然泣曰：“王世弟必不得全矣。”乃上疏，投大静县。时，年已八十馀矣，怒气勃勃，宾客不敢仰视。銋虽被窜，然王世弟卒得保全者，銋之力也。
4月4日
[编辑]○戊午，右议政崔锡恒请对，入侍于进修堂，请白望姑勿更推，直令与虎龙面质，上许之。承旨黄尔章曰：“大小狱事，元无问目外书录之事。白望以问目外胡乱之招，诬辱狱官，以为延拖计。今后则问目外勿书，虽更侵狱官，不得引嫌之意，宜有申饬。”上曰：“唯。”锡恒曰：“承旨之言是也。藉重不敢言之地，则臣子岂敢诿以乱招而晏然乎？下教定夺后，可以放心为之。”又曰：“金一镜初出白望之招，不敢参鞫，今则臣等既出，一镜何敢不出？宜牌招参鞫。”上许之。尔章曰：“鞫事至严，外人固不得知，设有失当处，两司参鞫人，自可言之。此后局外人，上疏论狱者，自政院退却之宜矣。”锡恒曰：“局外人，不知事实，作如此事。如此而后，可以为国乎？”上曰：“依为之。”
4月8日
[编辑]○壬戌，领议政赵泰耉请对，入侍于进修堂。启曰：“王世弟，顷以虎龙招末端语，为不安之端，至下令于宫僚。其时，臣请对陈奏之言，伏想记有之矣。书筵召对之久辍，岂非以前日事，犹未释然而然耶？臣今玆请对，专为此事。盖自古妖恶之徒，多有凭借帝王家所不知之事，以济其私者。今日事曷足为王世弟一毫未安之端乎？东宫，即殿下介弟。古语云难得者兄弟。伏惟圣上，孝友因心。今若以安心开讲之意，谆谆开谕，则东宫岂不仰体乎？伏乞各别留念。”上未及发落，泰耉又曰：“兵判李光佐、礼判李台佐，皆方引入。两臣所遭，与臣略同。逆竖诬诋，追后得闻，故不得同时待命，今始引入，而臣等皆出矣，两臣别无难安。请并牌招。”上曰：“唯。”泰耉仍诣东宫请对，力请自明日召对宫僚，翌日始行召对。讲院达辞，下答心犹不安四字，亲自抹去，亦从泰耉之言也。
4月11日
[编辑]○乙丑，以李光佐为大提学，金一镜为弘文提学。原任文衡姜鋧主荐望，首荐一镜，领相赵泰耉越荐次，以李光佐为首荐。一镜恚恨，讽台官而劾之。
4月17日
[编辑]○辛未，大司谏李师尚、献纳尹会、掌令李景说、持平朴弼梦请对入侍。师尚读奏合启曰：
四凶之罪，可胜诛哉？阴嗾贼复，闯进尝试之疏，遽辍庭吁，兼投胁迫之章，凶谋逆节，毕露无馀。及夫变书上闻，凶魁子枝，参错牵连，或刃或药，排布已成。刘备有无，属意于问答之际，掌中书字，结约于隐微之地。贼望所书养字，即颐命之字也，阴示推戴之意。此所以天纪觉得发笑，而麟重不敢不吐实于结案者也。此贼，师命之弟，怨国次骨，倒行逆施，乃其素畜。三十年酝酿祸机者，只为今日篡夺之计，岂容一刻偃息，以贻宗社罔测之祸？请颐命处斩。
上不从。弼梦、会、景说，继陈不可不允从之意，上皆不答。师尚又读奏曰：
昌集，本以大奸巨慝，凡系动摇国本，谋危宗社之计，无不力主。今此紧出逆招者，若非子孙，即是姻亲门客也，阴凶情节，自相关通。况其子济谦，预虑虎龙之上变，阴嗾弘述，至为扑杀灭口之计，其图为不轨之状，虽欲掩讳而不可得也。且麟重何等凶逆，而靳点之日，强请升迁。其同情逆谋，极意吹嘘之状，十手所指，其可诬乎？若论此贼之负犯，其力沮告庙，箚请节目之外，事事物物，莫非难贳之大逆也。一日容息，必贻宗社一日之忧。请昌集正刑。
诸臣继陈决不可容贷之意，上不从。景说读奏曰：
健命以颐命、师命之从弟，昌集之血党，常怀怨怼，阴蓄异志，惬同三凶，情节绸缪。前冬非常之教，为今日臣子者，孰不沫血饮泣，思所救正？健命独何心肠，恚恨于传旨之请收，移锋急击，忿怒于诸宰之抗争，恣意叱骂，箚请节目，迫胁君父。顷于充价于奏请也，做成两媵之说，诬及圣躬。罔上不道之罪，固已难贷，而族党、姻娅，今又紧出于逆谋。况平地手主张之贼，近出于子侄，掌上字推戴之计，不越乎同堂，谋逆篡夺，自其一门内事。如是而敢曰无所犯乎？论其前后罪负，实覆载难容之贼。泰采阴谲滥猾，贪权乐势，顷岁略示崖异于三凶，及以清涂显秩，啖其子观彬，则遂与三凶，打作一片，绸缪投合，反弃君父。顷当逆复之投疏，忽有非常之下教。搢绅舆儓，莫不奔走号泣，冀得反汗，而泰采权辞闪弄，面瞒诸宰，峻塞庭吁，乘夜上箚，请定节目。阴凶之情，反逆之状，较诸三凶，一而二，二而一者也。况今凶逆之变，既发肘腋，辞连之类，罔非血党，泰采独安得一日容息乎？请健命、泰采，按律处断。
上不从。诸臣又陈允从之意，上不答。师尚更读合启诸臣，各有所陈，上犹答以勿烦。弼梦曰：“即今危亡，迫在朝夕。臣等以乔木世臣，国亡之后，何忍苟活？今日以死为期，虽至达夜，不得请则不退。”诸臣相继力争，上皆不答。景说陈前启，请洪禹传削版，上又不从。新启略曰：“龙泽、天纪，幷已承款，施以逆律，王法当然，故大臣收议，谓无可论。特以逆望，未及承款，故有两款之议，非以三逆，谓有轻重。圣上处分，乃以上款施行为教。三尸并磔，更无可疑，而望独正刑，龙泽、天纪，尚不加戮，王章偏废，舆情俱激。请龙泽、天纪，并即戮尸。”上不从。熙晋曰：“其时，上款施行之教，不啻明白，而鞫厅诸臣，未能详审，至今不得举行，留置尸身。依白望例戮尸宜矣。”上又曰：“勿烦。”又启曰：“弘述扑杀陆玄，情节毕露。今以虎龙招见之，诸贼辈谋逆节次，虎龙多有与知，故弘述疑其上变，与诸贼相议，期于杖杀灭口，因天纪宣力，计遂中寝。若使弘述，初不干涉逆谋，则虎龙上变，有何切已之虑，而惬同凶徒，必欲剪除，以绝发口之路耶？渠手握兵柄，密缔群凶，阴谋秘计，无不贯通。向日备忘中，阴怀不测之教，至此益验矣。如此恶逆之类，决不可委诸金吾，等闲按治。请李弘述移送鞫厅，与诸贼，一体严鞫，钩得事情。”上从之。又启曰：“洪哲人名出变书之日，金吾郞登时驰到其家，则彦度敢生隐匿之计，称以方往义人谪所，肆然欺瞒，拒逆王命，至使金吾郞，虚往明川。哲人则潜匿渠家，昼伏夜出，交通凶党，烂漫谋议，日久之后，始乃自现，其为情状，节节凶悖。亡命一款，添入于问目中，严刑得情，其父彦度，亦令该府，拿鞫严问。”上从之。又启曰：“诸贼承款后，未及行刑，一时径毙，此实前所未有之事。向者白望之逾墙，德明之自刺，俱是守卒同情之致，此既不能严治，故典守之辈，无所惩畏。今此三囚之同日径毙，不无致疑之端。当此鞫事方张，罪囚盈圄之日，不可无别样严防惩励之道。请伊时救疗官及该间军卒，囚禁究核。”上从之。继申前启，并不从。又启曰：“麟重承款之后，只施知情之律，不用孥戮之典，臣窃讶惑。夫知情云者，不参其谋，但知其情之谓也。麟重则逆谋狼藉，掌书行药情节相贯，而今乃强置于知情之科，失刑莫大。不能争执之诸台，既皆引避见递，则公议之严，盖可见矣。收孥籍产，断不可已。请谋逆罪人麟重，一依天纪、龙泽等例，快赐勘律，以正王法。”上从之。又启曰：“金济谦、金民泽、李器之，俱以凶孽家子枝，亲党连蒂，势焰熏炙，生杀之权，在其掌握。渠辈谋逆情节，虎龙多所与知，故虑其上变，与弘述谋议，必欲扑杀灭口。虽因天纪之送瀗，事遂得寝，行凶情节，到此难掩。况民泽聚银参谋之说，既著于狱案，言必称致仲事，必咨致仲之说，狼藉于虎龙之招。致仲，民泽字也。论其情犯，实为渠魁。器之业已拿囚，请济谦、民泽拿来，与器之，一体严鞫。”上从之。又启曰：“贼复一疏，实为联箚之嚆矢，表里和应，动摇天位，罪逆贯盈，系关宗社。今当大逆方讨之日，其情节之牵连者，自可现出，凶谋之阴嗾者，亦可钩得。鞫问之举，不容少缓，而只拘大狱之未完，以致成命之尚稽，奸囮未破，舆愤益激。请罪人圣复，亟命鞫厅，按核正法。”上从之。师尚曰：“他启辞皆允从矣，龙泽、天纪事，必允许而后，王法可伸，狱体可完。”弼梦等，亦有所陈，上从之。师尚更陈四大臣之启。弼梦曰：“望等比四凶为枝叶。今者舍根本而治枝叶，王法岂不颠倒？将为国家无穷之祸，圣上何可持难？”会、景说，相继陈达，上不答。诸臣欲退出，弼梦厉声高语曰：“今日虽至彻夜，不得请，不可退。”仍又交口力争，上曰：“依。”熙晋曰：“谓四凶乎？谓颐命、昌集而已乎？上曰：”然矣。“弼梦曰：”颐命、昌集事，既蒙依允，健命、泰采事，何以为之乎？“师尚等，复陈一体允从之意，上不答。弼梦曰：”颐命大逆，拿来时，只送金吾郞，极为危殆。臣意谓宜并送宣传官，持标信沿路发军护来也。“师尚曰：”外议皆言此贼就拿，不可必。宣传官不可不并送。适变事可戒矣。“弼梦曰：”岂有为人臣，而至推戴之境乎？平居无事之时，尚有篡夺之心，今为机肉者，何事不可为乎？防患之道，不可不念。宣传官给标信下送，然后可以发军护送矣。“上曰：”唯。“诸臣遂罢黜。酉初入侍，及退，夜几三鼓矣。
4月18日
[编辑]○壬申，寝金昌集、李颐命正刑之命，仍令拿鞫得情。领议政赵泰耉、右议政崔锡恒请对奏曰：“法外直斩，三百年所无之事，今此处分，实关后弊。拿问后结案取招，明示典刑，夫孰曰不可？”上曰：“依为之。”
○赵泰耉、崔锡恒上箚请赐金昌集、李颐命死，上从之。昌集字汝成，安东人。父寿恒佐肃宗，为领议政，与文正公宋时烈，被谗而死。谥文忠。昌集沈毅有大节。少举乙科，肃宗末，拜领议政。上之元年，诸大臣议建储嗣，昌集召见时敏堂，请白大妃，定国本，景宗许之。昌集退俟阁门外，上复召昌集，指案上所置封书曰：“此大妃徽旨也。”以御笔书延礽君，示诸臣，昌集涕泣，遂定策，立延礽君为世弟，国人大悦。昌集乃与忠文公李颐命、忠翼公赵泰采、忠愍公李健命等上箚，请命王世弟代理国政。赵泰耉阴结宦官朴尚俭，潜入宣仁门，力沮代理。十二月，尚俭用事，安置昌集巨济府。明年三月，诬狱起，昌集被逮，至星州有命赐死。昌集顾谓从子信谦曰：“吾不知世弟安危，此为恨耳。”就庭下北向四拜，听旨然后，又四拜，遂受命，时年七十五。英宗元年，复官爵，赐谥忠献，立祠江上以祀之。今上三年，特命配享英宗庙庭。臣谨按昌集大节，虽古名臣，不能及也。世皆以英宗升储，为昌集功。然臣以为当丁酉独对以后，人心疑惧，昌集入对陈东宫代理之议，故昌集保佑景宗，其功尤大。实录旧本云：“颐、集败而上躬安”，不亦诬乎？颐命字养叔，文贞公敬舆孙也。幼庄重器度过人。肃宗六年，举乙科，选拜弘文馆正字。九年，上箚请敦礼召文正公宋时烈，既至，日与之侍讲经筵，既去，上箚请留之。时烈赐死，颐命安置宁海府，移南海，二十年，颐命释还。三十一年，拜右议政，迁左议政。景宗即位，策英宗为王世弟，颐命乃与三大臣上箚，请令王世弟代理国政。赵泰耉潜入宣仁门，力沮之，宦官用事，安置颐命南海县，明年四月，颐命被逮，遂赐死，时年六十五。颐命既死，景宗问髯白相公安在？左右对曰：“已卒。”景宗戚然不乐曰：“是尝爱予。”盖景宗不知颐命见杀也。英宗元年，命追复颐命官爵，谥曰忠文，立祠江上。臣谨按颐命保护英宗，与金昌集、赵泰采等，请使英宗听国政，而其身不幸，为贼臣所杀。然英宗既承大统，享国五十三年，国家乂安。《书》曰：“弗二心之臣，保乂王家。”若颐命者，庶乎其近之矣。
五月
[编辑]5月1日
[编辑]○朔乙酉，庆尚道，旱蝗，下霜。
5月3日
[编辑]○丁亥，金一镜贬徐命均为安岳郡守。初，赵泰耉、柳凤辉、崔锡恒、赵泰亿、金一镜、李真儒、朴弼梦、李明谊、权益宽、李师尚、李明彦等，以宦者朴尚俭党，不利于王世弟，惟命均与赵文命、宋寅明、朴师洙，不预其中，号为缓少。尚俭窃柄，杀太学生尹志述，命均上疏力救之，甚清议也。英宗三年，文命、寅明执国之命，始调停老少南北诸党人而并用之，号为荡平。
5月6日
[编辑]○庚寅，追上光烈仁敬王后徽号曰，孝庄明显，孝敬仁显王后曰懿烈贞穆，惠顺王大妃殿尊号曰慈敬。
○肃宗庙庭配享功臣，以领中枢府事奉朝贺南九万、领中枢府事尹趾完、左议政朴世采、领议政崔锡鼎四人，启下。
5月7日
[编辑]○辛卯，李弘述死于狱中。弘述沈毅善骑射。少登武科，肃宗朝为平安道节度使，名冠武臣。四十二年，进训炼大将，判刑曹。肃宗昇遐，率禁兵扈卫宫城，严行阵讥出入。虽首辅金昌集，令亦不受，故宫门肃然无哗。景宗即位，与大臣，请建储嗣，上许之，遂册英宗为王世弟。金一镜阴结宦官朴尚俭，矫旨发遣宣传官，夺弘述符。初，弘述兼捕盗大将，妖人陆玄结党为盗，弘述收捕杖杀之。一镜以为：“玄素游昌集之门，知阴事，昌集嫉之，暗使弘述扑杀之，以灭其口。”下弘述狱，掠问之，弘述辞气不少屈，狱卒惊服。徐德修受栲而绝，狱吏代押为结案。又胁弘述，弘述骂曰：“死，易耳。吾岂诬服者哉？”卒不服，死于狱中，时年七十六。英宗元年，命复弘述官。
○清人遣使，册王世弟。上与世弟，出迎清使于慕华馆，还至仁政殿设金字阙位南向，上北向，清使阿克敦及其副佛伦奉敕。敕曰：
皇帝谕朝鲜国王姓讳。朕惟，父子相传，有国之常经，兄弟继及，一时之权道。玆览王奏请，以沈疴日久，嗣续维艰，将亲弟延礽君讳为世弟，情辞恳至。朕勉允所请，遣大臣赍捧诰命，封讳为朝鲜国王世弟，赐彩币等物。惟王勖弟讳，敦乃彝伦，永怀忠顺，衍本支之休庆，保宗社之安宁。王如兆叶煤祥，吉占熊梦，王其再奏。钦哉！无替朕命。故谕。
诰命曰：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惟，帝王绥远，聿弘继体之恩；礼制从宜，用笃孔怀之庆。眷藩维而绵旧服，延保本支；锡嘉号而绍前修，光生纶綍。尔姓讳朝鲜国王之弟，身居贵介，质本冲和。生长文物之邦，娴习威仪之教。惟元昆尚艰于嗣续，而同气克协夫象贤。爰兪陈请之虔，特贲彝章之渥。玆封尔为朝鲜国王世弟。於戏！弟道而兼子道，弥敦孝友之诚；事兄必以事君，务尽忠勤之节。丕承诰命，勿替宠休。钦哉！
5月28日
[编辑]○壬子，幸馆所，见清使还，颁赦，百官陈贺。以王世弟册封也。颁教文曰：
王若曰，托元良于介弟，庆溢宗祊；降显册于小邦，恩浃逼宇。一人有喜，万姓同休。念我青宫，夙彰玄德。聪明孝友天至，岂但寡躬之深知；俭约谦恭日闻，实亦国人之咸颂。且有温文典学之美，而兼特达成务之才。玆因主器之虚，永托继体之重。向也嗣续渐晩，几轸宁考之深忧；今焉宗社有归，寔赖列祖之阴隲。民心所系，名号虽定于本朝；封典有常，陈请敢缓于上国？俨然皇华之遄降，焕乎温綍之昭垂。册赉俱颁，一一皆恩造；奖勉兼厚，万万出寻常。缛礼初成，盈庭动色而相贺；休光弥著，率土延颈而交欣。日轮为之增辉，邦本从而永固。宁靳霈泽？用侈洪私云云。於戏！谨授精一之传，斯万世之重洽；爰发涣汗之号，与兆民而更新。故玆教示，想宜知悉。〈大提学李光佐制进。〉
○以赵泰亿为伴送使，柳重茂为谢恩副使。右议政崔锡恒请对入侍奏曰：“清使回还时，伴送使当差送，而正卿乏人之时，不可无变通之道。京畿观察使赵泰亿，升品差送何如？”上可之。
六月
[编辑]6月2日
[编辑]○乙卯，正言郑寿朝启曰：“李宜显、黄龟河等，罔非凶逆之血党。宜显与贼述，表里和应，祖述馀论，敷演馀意，极口奖诩，凭借卷堂，以逼辱圣躬，下以惑乱群心，略无顾惮之心，其蔑伦悖义，无严不敬之罪，不可不严惩。龟河则以无识之辈，受人颐指，猥陈草记，兼附己意，以为迫胁君上，收还成命之计。论其心术，亦极痛惋。请李宜显远窜，黄龟河削黜。”不从。
6月3日
[编辑]○丙辰，掌令李景说启曰：“臣于日昨参鞫时，见虎龙与龙泽面质文案，则虎龙谓龙泽曰：‘大、小急手，只六七人同事，而废主之谋，预知者多。金镇商、洪龙祚为外影。’又曰：‘晋州富者朴昌润，为黄海水使时，多有人言，喜之密嗾台谏洪龙祚，弹劾昌润所憎之人，故方以四百石租，船运上来。此非汝之言乎？云云。’昌润身故，运租一款，虽无究问之处，而昌润为黄海水使时，与瓮津县监申混，有世所共知之嫌，龙祚在台，果有弹劾申混之事。以此推之，虎龙所言，实有根据。所谓外影云云者，论其情犯，比之三手诸凶，或不无内外深浅之别，所可痛者，名为人主之耳目，实作凶党之外援，望风承意，如影逐形，左搏右噬，惟其指使，使凶逆之辈，胸臆益逞，声势益张，其为情状，万万叵测。到今诸贼伏法之后，外影和应之辈，不可不次第严惩。镇商则业以他犯，投畀极边，而龙祚则所犯尤著，不容一刻偃息于辇毂之下。请洪龙祚极边安置。”不从。
6月4日
[编辑]○丁巳，流徐命伯灵岩郡，〈德修父。〉柳庆裕茂长县，窜赵尚䌹安州牧，金济谦富宁府。
6月6日
[编辑]○己未，教曰：“陈奏兼奏请正使李健命，鞍具马一匹、奴婢四口、田十五结，副使尹阳来加资，奴婢三口、田十结，书状官兪拓基加资，奴婢二口、田七结赏赐。”承政院启曰：“伏见赏典，李健命亦为一体论赏。伏念健命，罪名至重，方在栫棘之中，即今台官合辞声罪，论以极律，固不可以功而掩罪。况此彼中呈文酬酢之语，有非人臣所忍发口者。其罔上不道之罪，所当惩讨之不暇。其何可混施赏功之典，以骇四方之聆乎？臣等顷日单子捧入时，略陈浅见，今于备忘之下，不敢循例奉承。请还寝李健命论赏之命。”不从。
6月11日
[编辑]○甲子，修撰李世德上疏曰：
顷年以来，大憝执命，群奸同恶，其所以罪状臣之亡师臣尹拯父子者，穷凶极巧，绝悖无伦。白地而始请毁板，终至追削，并禁章疏，永塞中外之讼辨，百端幻弄，惟恐其计之不售，噫！其亦惨矣，尚忍言哉？臣以自少请业，情深义笃之人，心怀隐痛，理难泯默，沥血叫阁，终未彻。计不获已，击鼓就囚，据实纳供，以冀一暴臣师父子平日之心事，身后之冤枉，而人微识浅，亦未感格圣听，至有岛配之命，而伊时徽旨，辞意严峻，有非臣子所敢忍闻者，惶怖惊陨，欲死无知。三年瘴海，缕命苟延，善地近谪，私分已足，而惟愿未塡丘壑，庶几得伸其过枉于先大王朝矣，日月未回于覆盆，弓剑遽遗于鼎湖。臣诚廓然如失，靡所告诉，只增抑郁。嗣服之初，首蒙疏释，而臣师父子，尚在罪籍，丹书未洗，则师生存没之间，荣辱悬殊，忍独何心，彯缨结绶，扬扬就列乎？师诬未伸之前，无非臣难进之日也。呜呼！臣师本末，先大王之所洞悉也，特以见忤于时烈，故右时烈者，交口谗诬，无所不至，而戊寅筵中父师轻重之教，炳若丹青，实为三百年不易之义理，故虽如昌集者，亦不敢曰无轻重也。彼尚健者，始倡无轻重之论，而至被无父之严教。圣意坚定，难以挠撼，故昌集辈，乃敢极力揣摩，积久经营，必欲打坏父师轻重之论，于事实，则变幻其先后，于文字，则截断其首尾，以济其憯毒之术。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时烈之所以诬辱臣师之父，故儒臣尹宣举者曰：“俘奴也”，曰：“忍人也”，曰：“问诸水滨也”，曰：“先鑴伏法也”。其所丑诋，殆无人理，则臣师之绝时烈，在所当然，而此于时烈恶行悖口，故讳而不论，乃曰：“相绝在于墓文，而墓文无辱说也。”所谓拟书，专出于论学术之粹驳，尽师生之忠规，此则臣师之苦心血诚也。何尝有一分过误差爽之语，而惟恐时烈本源之彰露，乃曰：“此呈憾也”：“此告绝也”，颠倒是非，惟意所欲，凶言悖说，愈出愈奇，而中外多士，为臣师伸辨之章，则辄皆遏绝不捧，无怪乎慈母之杼，竟投于三至之谗也。向使两造之辞，并彻而不阻，则以我先大王之圣神、明睿，末梢处分，想必不至于此。此一国士林，至于今慨然痛泣，含恨无穷者也。至于宣举之江都一事，圣祖批旨中，陈东、尹毅之喩，真所谓万世不刊之定论，则时烈所撰一星、砥柱之语，三学士并传之跋，犹为赘衍。岂可追实己酉拟书后，愠憾捏造，自相矛盾之言，妄加疵毁哉？所谓诬圣祖者，贼球疏出之初，先大王亦尝以未见近似，何可直驱于罔测之科，为教。鬼蜮情状，照烛无馀，故虽以昌集之行凶狡诈，亦不敢径加诋毁，始则曰：“本心非出于诬圣祖也”，有若斥球者然，而末乃屡变其说，由浅入深，卒与贼球，澜漫同归，而殆有甚焉。噫！臣于前供，略论时烈私书中专罪群臣，废阁展陵，温泉岁幸之说，其时圣教，以抉摘文字，为臣之罪矣。时烈之书，诚可谓讥逼显庙矣。臣之援玆事，亦无请罪之意，而殿下既已罪臣矣。今此宣举书中，杜举、康王同患难等诸说，有何一毫捱逼于圣祖，而较诸时烈书所云云何如耶？然而酷被身后之构诬，致使先朝礼遇之恩眷，不克有终，臣窃痛之。所赖圣明嗣位，治化方新，浮云无久翳之理，斯文无终丧之道，而幸今天佑宗邦，群凶伏诛，善类汇征，朝著清明。臣师父子之伸理，允为第一急务，而侧听半载，圣上尚未有处分，群下亦未有陈请，臣尤郁悒闷塞，莫知其故也。古来贤人、君子之获罪于先后，而得罪于嗣君者，非止一二，班班可考，而虽以我朝事言之，先正臣赵光祖等之被谪，在于中庙己卯，而仁宗嗣服，即令伸雪，故相臣柳灌等之冤死，在于明庙乙巳，而宣庙初元，即许昭雪，先正臣成浑之追夺，在于宣庙壬寅，而仁祖初年，即命复官。诚以一时处分，虽加严重，皆由于群小辈，诬罔谗构，而断非三圣祖之本心，故辄蒙嗣王之辨理，不曾疑难。玆岂非今日之所当取法者耶？呜呼！臣师父子之被祸，始由于时烈之𬺈龁，终成于昌集辈之挤陷，而今则时烈文稿，已登睿览矣，其妍丑真伪，莫逃于渊鉴之下，而昌集辈，又为时烈之护法传神，今其罪逆至此，不但为安石之一再传而为吕、蔡也。元祐诸贤之受诬于吕、蔡者，逮吕、蔡获罪之后，皆为牵复无碍，往事可鉴。矧今此辈之罪恶，浮于吕、蔡，则臣师父子之被其厚诬者，宜即疏涤，不容一刻少缓也。且夫乱臣贼子之将谋凶逆者，必先作士祸，尽斥善良而后，箝制一世，恣行胸臆，古今之一辙也。昌集辈，酝酿罗织，嫁祸士林，而自是厥后，势成威立，倒持太阿，无所忌惮，肆然为逆，噫嘻痛矣！可胜诛哉？渠魁已伏法矣，徒党多作逆矣，犹且仍守其说，不早变改，而长使臣师，抱冤泉壤，决知其万万无此理也。彼此所争之是非，如别黑白，本非难辨，而无容新语之渎陈，自多文字之可以考信者。臣之供辞，曁丙申以后，故县监赵泰征等之辨章，以下京外诸疏，毋论其彻未彻，殆将十数。今若并命取入而省览，则其枉直冤否，自可了然于圣鉴之权度矣。今玆云云，实非臣阿好之私，即举国公共之论也。尚于清燕之暇，深留睿意，则必惕然闷恤，特赐反汗。
不报。
6月15日
[编辑]○戊辰，掌令李基圣启曰：“前统制使李寿民，性行麤猾，地望轻贱，虱附颐、集之门，滥叨阃臬之任，仰其喉吻，作为心肠，物情骇痛，固已久矣。其在统营也，倚藉权势，贪饕益肆，其时御史之启，至以专废军务，惟事料理为言。其私党之斟酌末减，犹尚如此，则其贪鄙尸职之罪，灼然可见，而权凶辈周旋弥缝，终无勘罪之事，岂不痛惋哉？噫！乾断一挥，邦运再安，凡我臣民，孰不欢抃相贺，而寿民独怀怨怼之心，凶贼赴谪之日，至欲出辕门而迎送。统使之不得私出辕门，法例则然。虽因人挽止，计卒中止，而其心同气吻，左袒逆魁之状，节节明矣。逮夫两凶之在栫棘也，船运陆续，专以豢养凶贼为事。噫！三尺莫严，十目难掩，渠安敢顾护凶逆，无少顾忌，若是其纵恣邪？目今鞫事未了，人心危疑，不可使凶贼馀孽，一日偃息于辇毂之下。请远窜。门黜罪人李廷熽，为人妖恶，处事鄙悖，曾在岭邮，多行不法，驲骑捧退，惟视赂物多寡。其父相休，亦以邮官，身死于任所，则称以赙仪，勒加收敛，两邮邮卒，至今怨骂。其贪鄙之态，已不可言，而渠之祖坟，在于公州地，穴短地窄，渠之诸父群从，常以葬近祖墓为戒，戒以切勿继葬，故廷熽徒生山欲，必欲入葬其父，牢讳葬日，潜自偸葬，逼近祖坟，毁其阶砌，而使其父兄至亲，皆不得临穴，岂有如此悖伦无识之人哉？且以其入台时，所骇痛者言之，厚受庆州贼党之重赂，至发其时营将削版之启。其后贼招，既以夤缘行赂于台官，图罢捕使之状，个个吐实，贼招尚在，有目咸睹。渠虽无耻鄙夫，身为言官，冒受贼赂，劾去治盗之官，无少顾忌，其羞清朝辱台阁，莫此为甚。如此不法之人，不可门黜薄罚而止，请远窜。”不从。
6月19日
[编辑]○壬申，司谏郑楷启曰：“豫建国本，所以重宗庙也。膺专对之任者，据理陈奏，期于准请，事理当然，而向者咨文撰述之入，敢以痿弱二字，肆然加之于圣躬，及其与彼人问答之际，复陈痿疾之说。且以左右媵属等语，白地妆撰，厚诬君父，此岂为人臣子所敢萠心而发口者哉？噫！以兄与弟，名正言顺，陈请之际，何患无辞，而必以桓温之加于帝奕之痿字，笔之于奏咨，申之于问答，而此而不足，至以媵御等语，随意敷演，以实其诬，噫嘻痛矣！使我圣上，真有是疾，果如渠辈所云云，在臣子之道，固不当宣泄于外人。况以无为有，恣意做成，捏诬吾君，暴扬异国，少无一分顾忌之意，戴天履地，安敢乃尔？无君不道，辱国无状之罪，不可不严加惩讨。请回还奏请副使尹阳来、书状官兪拓基，极边围篱安置。”从之。
6月20日
[编辑]○癸酉，安置尹阳来甲山府，兪拓基东莱府。
6月23日
[编辑]○丙子，会宁都护府使柳贞章自杀。
6月24日
[编辑]○丁丑，执义李济启曰：“伪行乱真，虚名眩实，此尤小人之尤者耳。门黜罪人李喜朝，挟其辩慧之小智，文之以章句之薄艺，人或目之以儒者，渠亦自处以高蹈，而性本回邪妖开，凡于状贤毒正，无不阴主。至于箚上琐录，而于其所善，传神护失，伎俩毕露，上以欺先王之明，下以为贼球之倡，卒之士祸滔天，善类屏迹，几乎国不为国，言之痛心。昨年权凶柄国，迫胁君父，庭吁旋撤，天位将圮，凡有秉彝之天者，孰不明目张胆于鹰鹯逐雀之意，而喜朝官居台阁之长，终无一言及于纲常之分，与颐、集两贼，情志密结，而声势潜连，此实斯文之乱贼，国家之妖人。请极边远窜。”不从。
6月26日
[编辑]○己卯，窜李宜显云山郡。
○三司请对，以合启，交口力争，上不答。诸臣再三反复，日已过午。又以渊默太过陈戒，而请速赐下教，上震怒，厉声曰：“近来玉堂无状。乃以君父为哑耶？渊默太过之言，何敢发口？一倂罢职。”又怒甚疾言曰：“渊默渊默。”又下教曰：“罢职薄罚，不足以惩之。并拿推。”又屈指语之曰：“金始㷜、吕善长、柳弼垣、李显章等四人，并拿推，李明谊则置之。”玉堂诸臣迸出，持平李巨源进伏争之，上曰：“持平李巨源骇然。姑先递差。”执义李济、献纳李真淳，又争之，上曰：“入侍台官，一并递差。”都承旨南就明欲为覆逆于前，上曰：“欲为覆逆，则出外为之也。”是日，雷威猝发，响震殿宇，群臣皆失色，战栗而退。
6月29日
[编辑]○壬午，安置洪凤祚于稳城府，以李光佐为判义禁。
6月30日
[编辑]○癸未，右议政崔锡恒启曰：“今此录勋，依中宗朝卢永俊例，唯睦虎龙封君何如？”上从之。
秋七月
[编辑]7月2日
[编辑]○乙酉，礼曹启曰：“去二十五日，三司入侍时，因司谏郑楷、献纳李真淳、正言具命奎、李匡辅、校理李明谊、修撰金始㷜所启，故副学赵持谦、执义韩泰东，受诬于金镇商者，特降明旨，以示昭雪之意，赵持谦撤享于俎豆者，亟令礼官，还配旧院事命下矣。特降明旨一款，不但非臣曹所可预议，举条颁示之外，亦似无更为降旨昭雪之事，而至于书院还配事，故文孝公赵翼书院，在广州地，壬辰以故文简公赵复阳及副提学赵持谦配享矣。复阳之德望、经术，冠冕士流，持谦之清风、峻节，矜式颓俗。筵臣所达，谓癸巳禁令之后，遂至撤享，士林憯痛，舆论慨恨。今我圣上，扶护清议，昭雪冤诬之盛意，莫不敬仰，分付本道，仍前追配何如？”上从之。
○馆学儒生黄昱等上疏曰：
正道坠而不振，士气郁而莫伸，君子无所倚恃，而怠于为善，小人无所忌惮，而勇于为恶。于是乎斁伦悖理之说，肆行于其间，莫之禁止，驯而至于今日，谋弑君父之变，至出于世所称巨室大族，而皆莫非向日主张权柄，甘心攘臂于毒正附邪之议者，则呜呼痛矣！此岂一朝一夕之故也？夫人之所以为人者，内则父子，外则君臣，惟此二伦，最为大焉。父子天常，既坏于前，则君臣大义，岂能独保于后，而且夫自古乱臣贼子之将图凶逆者，必须先酿士祸，网打善类，箝制一世，然后始敢恣露凶臆，擅弄手脚，而贤人君子之道，不幸而值此际也，则亦必先受其斩伐、销铄之祸焉。此所以故儒臣尹宣举、尹拯父子两世之贤也，而积被当时凶党之所痛嫉，终至追夺而后已者也。此实关于斯文之一厄会，而若其凶徒之所以百计酝酿，暗地排布者，则其所从来久矣。今幸天祐宗祊，大憝、巨慝，相继逆败，善类群髦，一时汇征，氛祲廓扫，朝著清明。君臣之义，将坠而复明，则父子之伦，亦可既晦而复明矣，而尚未有处分，群下亦未得陈请，臣窃不胜讶惑抑塞。尹宣举父子，世守山樊，乐道终身，所读者朱子之书也，所习者朱子之道也。其醇心笃学，卓然为士林之宗，而涵养既久，知行兼备，其一心传授者，实承五贤之嫡传，过化存神，人皆慕悦，朝廷无异议，士林无异谋，而惟彼宋时烈，眩乱一世，驱驾众人，冒大义之名，而忌宣举之主，其实焉，假朱子之外，而嫉宣举之务其内焉。况且以昌集之凶，广布机牙，禁人疏章，既烧宣举之文集，又辍书院。覆盆之日月未回，鼎湖之弓剑遽遗，臣等诚不胜痛泣无穷，而犹幸离明继照，文教方新，而斯文无终丧之道，吾道无永屈之理，先朝所未遑之典，似若有待于殿下矣。昔龟山杨时上一疏，痛辨蔡京之罪，请黜王安石之享，崇程颢之道，时论贤之。况今凶逆浮于京，而时烈平日窝赃，今已打破无馀矣。惟今日所当汲汲而崇奖之，以之正士趋而救世道者，顾不在于拯之父子乎？伏乞亟降明旨，故儒臣尹拯父子两世之冤，特赐昭雪，所夺官爵，一倂追复，赐谥之典，仍即举行，文集之已毁者，即为改刊，先正之有禁者，亦令还收。向来凶逆辈，迭投疏章，毒正戕贤之罪，一并严治，使圣德益明，斯文有幸。
疏入留中。
八月
[编辑]8月7日
[编辑]○庚申，复尹宣举、尹拯爵谥。备边司启曰：“窃惟两贤臣道德、学问，行谊、志节，实是累朝之所尊礼，一代之所宗仰，而向来构诬之言，专出于凶球贼集辈戕贤病国之阴计，京外章甫，首尾血吁，此莫非一国公诵之舆论。其所开陈辨释，明白痛快，无复馀蕴，臣等无所事于更为条列，而第伏念我先王数十年来，父师轻重之教，终始坚持，靡所挠夺于左右荧惑者，至矣尽矣。若其答宰臣之疏批，未见其近似于儒疏所云，何可直驱于诬毁之目之教，昭揭日星，则末梢处分之非出于我先王本意，断可见矣。虽以逆集之仇视两贤臣，初不敢加以诬毁之斥，而由浅入深，必售其毒正之计，三至之言，竟至慈母之投杼，而犹恐日月之明，一朝回察，讼辨疏章，设为邦禁，一并退却，中外之郁抑，愈久冞切矣。噫！一自斯文之沦丧，人心世道，晦盲锢塞，驯致凶逆滔天，宗社几亡，可胜痛哉？以我朝故事言之，先正臣文正公赵光祖、文简公成浑，俱被奸壬之构陷，中、宣两庙之世，尚不免后命之祸、追夺之冤，而孝陵、长陵，雪冤复官，曾不以事关先朝，有所留难，快从公议。今日之所当法者，惟在两圣已行之懿典。宋臣司马光所论，王、吕所建，非先帝本意者，改之如救焚拯溺，正是为今日准备语也。一依京外儒生所请，故儒臣尹宣举、尹拯，并复其官爵赠谥，还宣院额，许刊集板宜当。以此分付该曹及该道，划即举行何如？”传曰：“允。”臣谨按先大王丙申处分之严重，不但为斯文事，实关世道之污隆，而凶党之张皇伸辨，终至翻改而后已，可谓无忌惮之甚也。
8月10日
[编辑]○癸亥，上亲行动驾祭于孝宁殿，遂奉肃宗大王、仁敬、仁显王后神主，辇诣太庙，百官朝服以从。是夕，上止于斋宫。
8月11日
[编辑]○甲子，上行祔祭于太庙，还御仁政殿，王世弟率百官，陈贺颁赦。
○教书：
王若曰，终天靡逮，仙仗永离于彤闱；吉日载涓，神龛乃升于清庙。三殿之缛仪齐举，八域之纶音越宣。惟我先王，诞垂五十载鸿功盛烈；及尔后嗣，允贻千百世燕翼弘谟。荐报坛以苾芬，增吾义气；植庄陵之松柏，激人忠肝。曾无惮日月之更，孰复有天地之憾？寝疾恒弥，念愈系于黎黔；礼罗复张，诚不替于岩穴。盛事踵西楼之先武，岳海之祝方深；遗制体长陵之右虚，剑舃之影奄閟。居然外释乎苴杖，倏尔内迁乎几筵。商律届秋，荏苒天上之星月；殷礼在祀，凄怆庙中之焄蒿。伏况圣母之同跻，转深小子之追感。宝算不永，恨失福履之绵；玉度弥贞，德著光复之庆。金舆玉辇，交暎驰道之东西；雀扇羽旄，分卫神幄之前后。仪章肃穆，笾豆静嘉。乃于本年八月十有一日甲子，祗奉皇考肃宗显义光伦睿圣英烈章文宪武敬明元孝大王、皇妣光烈孝庄明显仁敬王后、皇妣孝敬懿烈贞穆仁显王后，跻祔于太庙。升配之彝典既成，咸秩之洪休聿睹。躬陈黍稷，寓永慕于羹墙；耳满铿锵，闻不乐于锺鼓。穹壤靡极，揽双涕之汍澜；衮冕何安，增一心之慨廊；情文罔缺，祀事孔明。洞洞戒存于中，奉瓒爵而怵惕，洋洋如在其上，想玉几之导扬；推深诚于奉先，霈洪私以逮下。自本月十一日，昧爽以前云云。於戏！一国莫不兴孝，思先朝覆焘之深恩；万姓均有秉彝，体今日涵育之至意。故玆教示，想宜知悉。〈弘文提学金一镜制进。〉
8月13日
[编辑]○丙寅，三司伏阁。大司谏李明彦读健命正刑之启，上曰：“勿烦。”又读泰采按律之启，上曰：“勿烦。”兵曹判书李光佐争执未毕，上忽厉声曰：“史官宋寅明，御前至近之地，频频仰视，极为无严。为先罢职。”寅明苍黄趋出。是时，景宗气方升，疾遂复作，至厉声，罢寅明职。然寅明侍讲东宫，以口舌，特被知遇，英宗三年，居帷幄，赞成调停，宠冠群臣。世以谓寅明，当世之能臣也。
8月15日
[编辑]○戊辰，原任吏曹判书李晩成，死于狱中。晩成字士秋，牛峰人也。父曰䎘，事肃宗为右议政，谥曰忠宪。晩成长身美须髯，神彩烨如。少负气，卓荦不羁，及既长，折节读书。仁显王妃闵氏废，晩成杜门以自屏。始补参奉，辞不就。王妃复位后三年，举甲科，入司宪府，为持平。初领议政柳尚运主考试，举其子凤辉，晩成上疏白其状。由是凤辉竟削科。选入吏曹，为佐郞，升拜应教。会有海寇警，命晩成巡抚湖西，置杭金、安兴二镇，修上党城。是时，领议政李濡等，请上尊号，晩成乃引刘敞言，请上无受，仍不赴百官庭请。由弘文馆副提学，出为京畿观察使。判吏曹，丁本生大夫人忧，服除，判兵曹。肃宗大渐，晩成直宿禁中。当是时，危疑百端，蜚语交煽，而晩成处之毅然，中外咸倚以为重。每朝夕哭临庭中，独晩成端坐终日，不少动。初，李森尝见晩成，乞为湖西节度使，晩成许之。是冬，贼臣金一镜与宦官朴尚俭，谋危东宫，上急书，朝廷一空，晩成亦窜扶安县，闻命就道，无几微色。至扶安，日读《论语》，祸机渐迫，犹不撤曰：“朝闻夕死可矣。”明年狱起，晩成坐出李森为湖西节度使，遂被逮。晩成临行，神气自若，无一言及子孙计。家人请与晩成诀，正色不许。及就对，一镜亦曰：“无可问。”晩成系狱卒，年六十四。英宗元年，命复官，又下教曰：“诸臣中，惟李晩成最冤酷，录其子孙。”
8月19日
[编辑]○壬申，崔锡恒入对，请杀李健命，上从之。健命字仲刚，文简公敏叙之子也。举肃宗十二年第，四十三年，擢右议政。肃宗昇遐，与领议政金昌集，俱为院相。当是时，群奸傍伺，蜚言杂进，而健命能与昌集，共理国政，逆折奸萠，屹然如中流砥柱。会有建储之议，或问健命曰：“立子何如？”健命正色曰：“先王介子尚存，如有异议，则健命当被发而入山矣。”已而，正言李廷熽请建储嗣，下大臣议。于是，命率群僚，入对殿中，引范蜀公故事而力陈之曰：“岂可以言出谏臣，有所持难乎？”于是，定策立英宗为王世弟。健命乃与三大臣，上箚，请令王世弟代理国政，赵泰耉，自宣仁门潜入对，沮遏不行。初，昌集为奏请使，健命曰：“元辅不当奉使。”乃上箚自请代行，景宗许之。三月，健命竣事归，贼臣乃使睦虎龙上蜚变，四月，健命自义州，安置兴阳罗老岛。过城山，宾客、故旧来见者，相与流涕，而健命言笑自若，惟眷眷为宗国忧。与人言辄怡然曰：“健命虽死，世弟安，则健命复何所恨？”草遗疏曰：“伏愿殿下，上奉大妃，下护世弟，以巩固远大之业。”遂见杀，时年六十。葬德山县萝渊上，每夜，里人见白气出于冢中。英宗元年，健命追复，健命官爵，谥曰忠愍，立庙江上以祀之。臣谨按四忠联箚，请代理，为赵泰耉、崔锡恒所沮抑，三忠赐死，独健命罹祸最酷，何哉？始，朝廷议建储嗣，健命曰：“不立王弟，则健命当被发入山矣。”及景宗立，王世弟遣健命，请许诰命，礼部不许。健命乃从清阁臣马齐，请封甚恳，齐具奏，遂许诰命。锡恒由是乃大恚，如报私仇。此健命之罹祸最酷者也，岂不愍哉？
8月29日
[编辑]○壬午，以赵泰亿为大提学，李光佐为艺文提学。
九月
[编辑]9月1日
[编辑]○朔癸未，上御仁政殿，上尊号于大妃殿，百官陈贺颁赦。教文曰：
王若曰。奉三圣而升享，尚切馀哀，进二字而致隆，式遵旧典。宣纶綍于民域，祝冈寿于慈天。洪惟太母之温仁，配我先王于宸极。軓循二后，颂国风而齐休，恩逮六宫，秉家道而允正。廾稔赞化，阴教阐于寰区；三载居忧，至行著于闺闼。中月之制甫毕，东朝之礼寔尊。玉简金章，曷能解撰其万一？青史、彤管，永伫涣扬于百千。玆告敷告四方，嘉与同庆一国。兆庶载抃，抑慈覆而均欢；肆赦用颁，表予诚而志喜。自本月初一日昧爽以前云云。於戏！繇近被远，布深仁于好生；推孝移忠，体至意于锡类。故玆教示，想宜知悉。〈弘文提学金一镜制进。〉
9月3日
[编辑]○乙酉，上御仁政殿，追册端懿王后沈氏。百官陈贺颁赦。教文：
王若曰，赞寡昧于震闱，追思懿德；正位号于坤极，聿举彝章。实怆予怀，寔颁邦庆。粤惟幼冲之岁，赖有窈窕之逑。遹追故家之遗规，动遵范则；祗事宁考于晩境，笃受恩慈。何意遽啬于仙龄？终嗟未共于巨创。苴麻才释，三殿之祔礼既成；金玉方辉，两宫之缛仪爰举。物采用焕于青禁，象服载陈于黄裳。层观泪挥，曷任俛仰之馀感；长秋位进，乃与远迩而咸休。肆切悲喜之交中，不忘于旧；特施恩宥而逮下，咸与维新。自本月初三日昧爽以前云云。於戏！孝敬柔嘉，尚忆旧时之良佐；慈详恻怛，仍推今日之洪私。故玆教示，想宜知悉。〈弘文提学金一镜制进。〉
9月4日
[编辑]○丙戌，上御仁政殿，册王妃鱼氏。百官陈贺颁赦教文曰：
王若曰，道始造端，方懋御邦之化；礼隆莅壸，爰整进册之仪。载扬播告之辞，庸示嘉悦之意。惟后令德，配我寡躬。静一端庄，六宫服其徽则；和愉孝敬，二圣爱其纯诚。忧惧侍汤于夙宵，哀毁尽礼于祥禫。左右协赞，粤自三朝之初；终始治齐，永拟百世之久。黄裳允吉，丹扆严临。《关雎》兴谣，可占观刑于一国；翚翟振彩，讵缓同庆于四方？乐奏八音，导和气于天地；恩颁三宥，用宽典于臣民。自本月初四日昧爽云云。於戏！宜尔室家，守艰大之緖业；保我邦域，流惠泽于黎黔。故玆教示，想宜知悉。〈弘文提学金一镜制进。〉
9月11日
[编辑]○癸巳，以李光佐为吏曹判书，李肇为兵曹判书。
9月14日
[编辑]○丙申，副提学朴弼梦，以赵泰采按律事，反复争之，上答以勿烦。弼梦奋然曰：“殿下久留此贼不诛，今日依违逡巡者，已成风习。臣恐此习，终至于亡国也。”承旨李明彦曰：“弼梦之言，有激而云尔。讨逆大义，今人岂皆不知，而遽成风习乎？”弼梦曰：“明彦之言非矣。顷日二品以上请对时，诸臣所陈，皆论颐、集两贼及健命事而已。至于泰采，全无一辞。大都风习，以依违乱贼为事，臣窃愤惋。”正言赵翼命曰：“弼梦之言，忠愤所激，以姑息乱逆为忧，明彦恐其言之浑同，归之于护逆之科，故如是争难，而若自上快正乱贼之罪，则虽如弼梦之言，风习已成，自此可变矣。”上终不许。献纳尹圣时启李翔事，上即默然，而明彦请闻发落，上怒曰：“台谏启辞太支离。献纳尹圣时，姑先递差。”明彦请还收，上曰：“承旨李明彦，姑先罢职。”明彦趋出，弼梦曰：“殿下何为无前过举乎？台谏之论启，乃其职耳。岂可以支离而讉罢乎？承宣之臣，目见君父过举，敢效缴还之义者，又况可罪乎？请还收。”上厉声曰：“君父有未安之意，而谓当含默不言耶？副提学，以所见对。”弼梦曰：“古之人君，有汗透龙衫而不知其倦疲者。殿下乃以其支离而递台阁，又特罢还收之承旨。殿下此举，大段过中矣。”上曰：“副提学朴弼梦，姑先罢职。”弼梦趋出，上曰：“事体无严矣。”副校理李明谊曰：“古之人臣，牵裾折槛者，亦有之。今日三臣之事，有何可罪之端乎？臣以殿下喜怒失中为忧，敢有所达。请还收三臣递罢之命。”上曰：“李明谊之营救，极为无严矣。”明谊曰：“责难于君，谓之恭。此岂营救之言乎？臣待罪经幄，而使殿下，有此过举，臣等之罪也。台谏以言责自任，经幄则掌论思，喉司则任出纳。今此三臣之所陈，皆其职耳。此何罪也？请罢臣等之职，还收三臣递罢之命。”诸臣相继请还收。记事官宋寅明曰：“史官者，书人主之言动，传于后世者也。今以殿下此举，书诸史册，则后世，将谓斯何？”承旨尹行教，追后入侍，又请还收，上终不许。
9月18日
[编辑]○庚子，王世弟入学。大提学赵泰亿为博士，赵龟命为将命。
9月19日
[编辑]○辛丑，上亲临颁教：
王若曰，铜闱主鬯，庆既溢于定储；璧沼横经，礼复隆于齿胄。式遵三代之遗制，嘉与万民而同休。念我朝重崇儒之方，而君嗣有入学之典。显陵之缛仪肇举，在圣朝右文之时；孝庙之壮岁犹行，亦宗藩受册之后。盖化民成俗之本在此，故敬业亲师之心必先。顾惟贰极之贤，允叶重轮之颂。天成孝友，益致谨于三朝，日就温文，无待资于四辅。惟预建当宅忧之日，斯晠规俟终制之期。爰简吉辰，聿修常礼。临桥门而辍辇，首谒圣师；后凾丈而抠衣，下同儒士。洒扫应对之节，既已逾小学之年；修齐治平之要，今乃讲大人之道。是诚行一物而得三善者，抑亦历列朝而仅九有之。义惟明伦，庆实希世；仪文克备，远近胥欣。奚但耸观瞻于一时？亟宜推解泽于八域。自本月云云。於戏！自有我家制度，敢忽祖宗之贻谟？要令举国臣民，咸知吾弟之好学。肆用敷心以告，庶答延颈之诚。〈大提学赵泰亿制进。〉
9月21日
[编辑]○癸卯，告讨逆于太庙，陈贺颁赦。教文曰：
惟天地所不容之罪，乱逆居先；故《春秋》有无将之诛，典刑垂后。丑类斯得，明命庸宣。顾予备尝于险难，叨此投遗乎艰大。师命、致祥之蜚语妖恶，自戊辰燕禖之初；敞贼、奎瑞之闯发阴邪，在辛巳蛊变之际。敲憾危动之计百状，逼辱诋诬之说万端。尚赖先大王止慈之仁恩，允迈古昔；获令予小子不肖之凉德，式至今辰。谓或异图之少沮，岂意贼情之叵测？三十年酝酿盖久，凶徒寔繁；一二臣严惮其谁？骄气益横。孔、伋、仇、荀之遗直，吁嗟南、柳、尹、崔之云亡；冀、显、莾、操之故奸，噫嘻颐、集、健、采之得肆。剪去王室之羽翼，空朝著而无人；排布私党之腹心，鬻官爵而募士。夤缘红袖，缔结黄门。银货钱财，恣通赂于禁掖；妖人剑客，尽储养于门墙。挟一匕于深宫，外拟豫让之涂厕；购千金于大国，内图霍显之行杯。秦斯为赵高之深交，晋敦有钱凤之夹助。孰不惊心而痛骨？集万代众恶而咸丛；皆愿食肉而寝皮，顾八域舆愤之齐郁。变书历历，逆节昭昭。颐命，掌中养字之书，推戴之谋约已著；囊里矫诏之草，废黜之情状孔彰。用隐语而欲除，潜呼国舅之名姓；发誓言而决死，占验日变之吉凶。此苟非犹子冡儿，要皆是死士宿将。日前得书于阉竖，独对知期；夜半聚首于筹司，密谋有定。龙泽结姻娅之亲密，一听指挥；天纪托里闬之朋私，阴受约束。至如一观之发语，尤见诸贼之归心。昌集，使昌道，因宇宽而交通，尚宫暗嗾；纵省行，与德修以相结，昭训先歼。内屋戚联，伺动静而成势；中权奴使，擅生杀而立威。一札更图于重宸，迟速数探世相；三木必出于外阃，操纵辄要晩成。倘或遂宫城之陈兵，抑何免禁庭之蹀血？幸先庚而改纪；神鉴既昭；待小望而滞程，异志欲逞。吁亦惨矣！宁不痛哉？健命，颐为兄，渠为弟于同堂，性行特类；集居领，自居左而联席，声势相依。异国宣扬，敢毁吾国而构捏；残孽咒嘱，犹斥首恶以儱侗。泰采，本以患得失之鄙夫，密付图篡逆之凶党。人情愤一天之共戴，汝将安归？王法揭三尺之至严，其亦罔赦。大抵四凶之联箚，实肇三手之阴谋。林溥以谋害陈辞，本非无根而孟浪；李潜以向刃为虑，可谓徙薪之茂陵。大憝伏诛，遂致人心之耸喜；馀丑满狱，足想天网之难逃。前后承款者二十馀人，次第按问者七八个月。妖腰乱领，走东市而无辞；蛇舌枭音，仰上天而罔讳。已将逆贼昌集、颐命、健命、弘述、望、麟重、龙泽、天纪、喜之、器之、二英、尚吉、世相、瀗、宇宽、昌道、正植、德修、宇恒、就章、盛节、洪采、榗、一观、克复、益标、明佐，处置正法。谋议悉出于大家、巨室，货物皆资于列阃雄藩。搜十百之秘藏，兼获佩剑之在匣；窜二八之奸细，莫非用银而寻蹊。药不售于季冬，叹饵毒之未猛；机暗伺于初夏，譬炊饭之已蒸。予则悖以股肱之旧臣，渠则反为肘腋之急变。先朝之宠眷忍负，逆肠横撑；今日之刑章莫饶，我心伤惋。然而事阙宗社，既睹祸色之消沮；庆洽臣民，讵缓德音之涣发？自本月二十一日云云。於戏！百奸潜匿，群孽廓清。天气澄明，与万物而载肃；霈泽流被，及兆庶而俱欣。〈弘文提学金一镜制进。〉
〈史臣曰：“赵泰亿，以大提学，不制进辞命之文，乃使提学金一镜，制进教书。然馆阁故事，提学所撰颁教文，大提学考阅删正，然后乃始入启焉。一镜所撰颁教文，诬上不道，而泰亿终不删正，是泰亿诬上不道，直假手于一镜也。英宗即位，一镜诛而泰亿死于牖下，其可谓国有法乎？”〉
○后英宗乙巳三月二十五日，疏决时，右议政闵镇远曰：“臣等依圣教，考阅壬寅狱案，则虎龙上变中，许多辞说，无非空中妆撰，而盖郑麟重辈，自称文人，虎龙亦以文字得名，故与之相交，而虎龙，实镜贼心腹也，必欲以及于李颐命及其相亲之人。如麟重咏荆轲诗，即麟重少时作，传播一时者，而虎龙揽作求荆、聂之证，如喜之落照诗，不过咏物之作，而虎龙以为不道之说。若此之类，不可胜道。且虎龙初招内，李喜之问虎龙以遁甲之术者，即初见虎龙之日也，而其后癸卯，虎龙招亦曰：‘初见喜之于奉安驿’，则片言脱口，无非祸国之语。又郑麟重等，问虎龙以荆轲、聂政者流，金龙泽等对白望，发世无刘备之语，各书掌中字，李天纪对虎龙发大小急手之语，皆初面相见之日，问答说话。喜之等，既非病风丧性之人，则设有不轨之心，乃以遁甲之术，祸国之语，访求刺客，推戴刘备，及大、小急手等说，遽发于初见之日，万无其理。壬狱根柢，专在于是，则此外枝叶千言万语，尽归虚妄之状，即此判然无疑矣。其所谓三手者，一则剑也，一则药也，一则乘丧矫诏也。剑则置在禁府推案柜中，故顷日鞫坐时，出见之，则即一柄折铁涩之一常剑，即近世行客之挂于马鞍之凡刀也。金吾诸堂上及参坐诸人见之，莫不骇笑。以此谓之匕首，万不近似。且虎龙，初以为二尺剑，及其搜得而见之，则又曰：‘本是一尺剑。’其言之随时变幻，尤可笑也。凡人以此等物，相借，自是例事。以此谓之谋逆，则世间无借剑之事矣。其时无他节拍，而只以一剑搜得，谓之赃物现捉，直为龙泽请刑之端，古今天下，安有如此龃龉之逆谋乎？所谓大急手之虚妄，可知也。药则李瀗招曰：‘李颐命买得毒药持来，两岐分给，一泒则德修也，一泒则器之、天纪辈也。’徐德修招曰：‘以银三百两，送世相处，世相以二百两，买得于白望所买之译官张姓’云。德修既曰买得于张姓译官，则是指丁酉买来云云之药也。然则瀗招所谓颐命持来，两岐分给中一泒德修者，归虚矣。金盛节招内，丁酉年使行时，器之父子，使译官张判事者，买得持来云，其行元无张姓译官。又张译买来之药，与金尚宫同谋，一次试用，旋即吐出黄水云。若曰黄水吐出，由于张译之药，则张姓元无其人，若曰由于李颐命买来之药，则黄水吐出，在于庚子冬，而颐命使行，辛丑春回还。盛节招又曰：‘黄水吐出后，器之辈以为：“药不猛，当更聚银买得他药。”’云，而其时器之随其父赴燕，则此则归虚。张译既无其人，故以此更推于盛节，则盛节又指洪舜泽，为买药译官。舜泽果是买药之人，则初何以张姓人现告，而后变为洪耶？捕厅又觅出舜泽之奴业奉，教诱取服，而以奴证主，元是法典所禁。此犹如此，他尚何说？舜泽终不服而死。幷与其叔圣畴，严刑究问，而终不能取服，则舜泽买药之说，亦归虚矣。且其药，虎龙则以为小如苏合元，宇宽则以为大如大豆，业奉则以为大如鸡卵而差小。虎龙则以为色青，二英则以为黄色，业奉则以为黄黑色。同是一药，则其形色何如是各异耶？药事于是乎落空矣。其所谓用药一款，李正植招内，十一月间，世相曰：‘昭训饮毒药，方欲绝命’云，是昭训十一月死也。德修招则六月间，以银三百两，送世相处，使之图得毒药，使东宫厨房内人李氏，和饮食用之云。是昭训六月死也。六月、十一月，如是相反，而况辛丑六月，殿下方在潜邸，岂有东宫厨房乎？此其虚妄一也。德修招，则使世相，以银二百两，图得毒药。是药自张世相图得，非自外送之也。宇宽招，则德修、昌道、正植，于柜中出一封物，使渠传给世相云，是药封，故渠持入阙中，待其无人，传给世相云，是药自外送之也。两招如下相左，此其虚妄二也。所谓用药之金尚宫、杀昭训之李宫人，终未有其人，则此其虚妄三也。其所谓小急手之虚妄，可知也。至于所谓平地手，初则以乘丧矫诏，为废黜之事发告，而此事主张之人，是为池烈，而身死已久，则后为白烈，烈不服而死，则其后又忽妆出宫城扈卫事，隐然欲以是证废黜事，而当时群凶，以听政一事，驱之于篡逆之事者，顾何足多辨，而昌道等之招，初以为驱逐少论，使不得入，且欲拒塞疏章之计云，本不关于谋逆，而其时鞫厅，必欲驱之于逆谋，则罪人等承望风旨，多以逆纳款，欲以此构陷诸大臣，而为渠辈死中求生之计，诚可痛也。其间节次，则不过以李森，出为忠兵，柳就章为中军，此一款而已。森之为忠兵，实出于自求，此则通朝之所共知也。此何关于逆谋乎？况果欲引就章于中军，以为同谋之地，则当与就章，预为谋计，丁宁相约后，乃出李森。何待李森既出，就章请嘱而后，始差就章？又何以旋拟就章于平兵首望乎？绸缪布置之谋，果如此乎？就章招内，十二月初五日，诸大臣会于李健命家，谋为扈卫事云，而十二月初五日，即健命出疆之后也。此则其时鞫厅，亦知其虚妄，更问就章，则就章即服其诬罔。举此一端，他可推知也。此狱肯綮，不出乎三手，而其中剑事、矫诏事，自初已无着落，故渠辈，亦不能生出许多枝节，而独以药事，始终三年，必欲锻炼，至殿下嗣服之后，犹不舍金姓宫人事，而殿下以实无其人，明白下教，然后始为停启。此一款，毕竟亦为归虚，则其间许多节拍，无非虚妄，而其中聚银一事，渠辈以为，一大关捩，而千枝万叶，有不可枚举。如以臣所详知者言之。禹洪采承服招中，黄兵筑城，物力请得之报状，以金省行言，得题于其祖，而书目则未知赵松，成贴于何处云者，尤极孟浪矣。其时臣待罪有司堂上，详知此事矣。最初请得物力也，大臣以无可给之物忧之，臣以为：‘北汉筑城时，贷用黄兵物力，其代作米数千石于两南，以此米给之为可’云，大臣称善，依臣言许题。其后又以为力已尽告急，大臣复问于臣，臣以为：‘今则备局无他可给之财，防题之外，无他策。’大臣依臣言防题以送矣。木二十同、米数百石，虽欲给之，实无出处，大臣何以许题？况书目题送时，必受押于堂上，遍示诸堂上，而后回送者，备局规例也。臣岂有不知不闻之理乎？只以此事观之，其虚妄若是，则他又可知矣。且各人之招，皆以聚银图换局面，其罪固当死。既非谋逆，则身亲为之者外，若其知情不告者，则宜不至于死，故各人冀其以此承款，或有可生之道。于是，承望诸堂之风旨，或为胡乱之诬招，及其承服之后，则不问其承服条件之如何，一倂以同参谋逆，结案照律，似此狱体，前古所无。且臣等细考前后狱案，则告者之言，虽有大段违错，一不诘问于虎龙，惟以迫问被告者为事。今日添一问目，明日添一问目，左右迭问，不一其端，而且闻刑杖之惨毒，有不忍视。又以朱杖，横撞左右，前后刑死之人，胁骨皆折，肠子露出。治狱之惨毒，既如是，则入于此狱者，虽有百喙，其谁脱出乎？是以三年为狱，生出者无几，死者至四十人之多，古今天下，安有如许狱事乎？先王知其如是，或以旱灾命赦诸囚，或以尽打老论之计，严斥之。两大臣之被祸也，亦降还收之命，可见先王本心，愍恻于多人之枉死，而群凶力争角战，终使好生之圣德，壅遏而不行，可胜痛哉？”上曰：“大臣详达矣。金吾堂上三司之意皆同乎？”同义禁金有庆曰：“此狱纲领，无出于所达矣。”同义禁朴师益曰：“小臣新忝金吾，未及详阅许多鞫案，而大意则与大臣同矣。大臣所达，既已详尽，臣岂有别见乎？”判义禁洪致中曰：“臣等之意，与大臣所达无异矣。大抵我朝立国，自有规模，名分礼法，极其严截。虽有包藏逆心者，必不敢持剑入宫，肆行凶逆，如战国时人。以此诬人，已不成说，而况虎龙所谓金龙泽所赠之剑，人谓之宝剑，或称以匕首，今番鞫坐，始为见之，真笑也。特一柄折绣涩之铅刀耳。凡人之用于行中，尚且不堪。况可谓行凶谋弑之匕首乎？以此谓之赃物，尤不近理矣。”镇远曰：“此剑，即所谓金龙泽之借于白望者也。龙泽招曰：‘虎龙、白望，皆求此剑，以备行李之用，而渠许借白望，故虎龙以此含憾’云矣。”执义宋必恒曰：“小臣亦披阅鞫案，文书浩繁，不能领会。大抵所谓三手狱事，多有不近理处。今者大臣箚录肯紧，条段分明，辨破详悉。臣意与大臣所达，无异矣。”应教申昉曰：“壬狱之锻炼，尚忍言哉？臣则因职事奔忙，未能详见推案，而大臣所达，极其详明，无少遗漏。臣岂有别见耶？”同义禁李箕翊曰：“贼虎告变，逆镜治狱，其时妆撰，势固然矣，而其所谓行药条曰，李昭训饮此暴逝，且曰此药不止于昭训，其言尤极凶惨矣。自内行药者，李姓宫人云，果是李姓宫人，直请以李姓宫人可也。乃又以金姓宫人，屡请出给，诬罔情状，节节难掩矣。此狱本末，大臣既已辨破无馀，臣何更达？”同义禁金有庆曰：“今日备忘，既尽洞烛，大臣所达，又极详悉，此狱大体已彰著矣。此外岂有更达之言乎？”掌令金坛曰：“壬寅诬狱，百计锻炼之状，凡有公心者，孰不为之痛心哉？臣虽未能详览其文案，而亦尝略窥其梗槪矣。今日阙中，又得大臣之所箚录者而见之，极为明白。其所谓三手凶说，节节归虚，无复可疑。臣何容更有他议乎？”掌令李汇晋曰：“壬狱之冤枉，虽舆儓妇孺，亦皆知之，而三手之说，大臣箚录中，明白辨破。小臣所见亦同矣。”持平权𥛚曰：“小臣新自下土来矣。虽未及见推案，曾闻锻炼罔测，上及于不敢言之地。一国人心，孰不愤惋？今见大臣所陈箚录，明白痛快，无复馀蕴。此外更何所达？”校理徐宗燮曰：“壬狱，千古所无事也。虽未详知文案，大臣所达，辨破无馀，此外更何仰陈？”校理洪铉辅曰：“臣于此狱，实有应避之亲嫌，虽不敢与诸臣，一体陈达，然古今天下，岂有如壬狱事者乎？大臣所达之外，更无所达矣。”正言韩德全曰：“小臣新自乡来，未见推案，虽未能详知，而此狱之大体为诬狱，非但圣明之所洞烛，虽舆儓下贱，谁不知之？第以狱情阴秘，故其间曲折，外人容有不能详闻者。今见大臣箚录，此狱锻炼之状，差违之端，枝枝节节，辨破无馀，诸臣之意佥同矣。小臣岂有他意？”洪致中曰：“人心不甚相远。其时按狱人中，岂无心知其可冤者，而一镜气势鸱张，少有崖异，辄驱之于护逆之科，故人不敢言矣。”镇进曰：“圣上，如以臣等之言为可，则特许翻案，然后人心始可悦服矣。”上曰：“今日备忘，已言其大槪矣。壬寅之事，言之污口，而虎龙上变后，有引见宫僚事矣。其后凶言，多不忍闻。虽匹夫，犹不忍以污辱，加于其身。况予受先朝遗体，其何忍当此污蔑之名乎？党论何代无之，而万古天下，岂有如壬寅事者乎？如非大行王至仁盛德，今日廷臣，岂有得全者？虎贼变书中，乃曰：‘洗东宫难洗之诬’，而实则渠以难洗之名，加于予也。其时予则自划矣。曾有上书，而宫僚亦不见矣。贼虎既加予以阴凶之言，则按狱之臣，请治可也，而只以拔去此一段，为请拔去云者，外为好言，而实欲置予于黯黮中也。其计尤巧矣，岂非切痛之甚者乎？其时吏曹参议沈珙尝言之矣。虎贼之语逼于予，固不足道也。世受国恩，立于朝廷者，宜有所顾藉，而如欲究问，则狱事不成，故只请拔去，其可忍此哉？予于昨年，已言之矣。虽史册上有如此说，则予则不欲见之矣。岂意于予身，反受此罔极之诬乎？虽然，予心无歉，凶言何足恤也？镜之辛丑疏，与虎变书一也。搢绅疏云者，满朝同参之谓也。只此七人，而谓之搢绅疏何也？彼中亦岂无知其凶惨者，怵于镜之威势，无一人言其非者，宁不痛哉？以镜疏，谓之为东宫疏者，即妖俭幻弄之说也。此予之所以请其罪于大行朝者也。如非大行王友爱，则何能得有今日？俭事不成，变书乃出，一边廷臣，尽欲屠戮而后已，惨矣惨矣。三手中所谓剑者，岂可以此，谓之逆乎？顷阅推案，见赠剑条，固已疑矣。今闻大臣之言，诚可笑也。人之相赠以剑者多矣。此不过龙泽，偶以剑赠白望，而虎贼仍以凑成者也。以此言之，剑之一说，已落空矣。以药事言之，爽实尤甚。德修之言，诚可怪矣。此一节，予所独知者。设使德修之心，真欲为此事，其实则不能为矣，岂可以此为此狱之机括耶？”镇远曰：“昭训之死，或有致疑事乎？”上曰：“已言之矣。若或致疑，则岂不说破之乎？元无可疑之端，虚妄极矣。至于池烈，先朝老尚宫也。渠以老宫人，有何希冀，而乃为逆耶？适为虎所知，故引以为证耳。渠安敢乘丧矫诏耶？渠之为人，予知之矣，决非为逆之人。且其时已死矣，既骨之后，虽欲为逆，得乎？宫城扈卫之说，以物议观之，已知其诬矣。今又闻之，益知其妄矣。至若诬告者承望风旨，妄希生全，专欲归罪于诸臣，而以为白脱之计，其情态切痛矣。今日疏决时，诬服者勿为举论可也。”镇远曰：“诬服之中，原其情状，则各自不同，而亦不可以一槪论之。臣请详陈之。”朴师益曰：“诬告与诬伏自异。诬告者，死中求生，陷害他人之谓也，诬伏者，其言虽有轻重浅深之不同，而要皆不胜毒楚而然也。此不可不审处矣。”上曰：“其中问目辞缘迟晩云者，不可谓承服。古今天下，安有如此结案耶？”镇远曰：“此金龙泽所谓结案也。其缘坐籍没，皆还收乎？”上曰：“然矣。”镇远曰：“郑麟重，何以处之耶？”上曰：“予未及言矣。掌中书为国字者，岂为逆耶？”镇远曰：“不可以诬告处之。”上曰：“然矣。”镇远曰：“沈尚吉之所以为罪者，则只谓为叔父求官，以银百两，给李天纪，则天纪用于缔结宫禁云。此两人，不可混施以诬告律矣。”上曰：“诸堂上所见何如？”洪致中曰：“与金盛节有间矣。”上曰：“误交金龙泽云者，此郑麟重招乎？此非诬告也。”镇远曰：“沈尚吉亦非诬告矣。”上曰：“缔结云者，给银于李器之，器之用于缔结之谓也，非诬告也。诸堂上，各陈所见可也。”李箕翊曰：“此则果非诬告也。”金有庆曰：“沈尚吉、郑麟重，皆非诬告也。”朴师益曰：“此非诬告也。”宋必恒曰：“麟重则与赵洽有异矣。”申昉曰：“麟重所谓误与乱臣贼子相交云者，欲生之意也。”有庆曰：“赵洽、金盛节、李正植、金昌道，则当以诬告论断。臣等在外时，已相议矣。”上曰：“其下次次陈达可也。”镇远曰：“金民泽事，何以为之耶？”上曰：“此则无可论矣。书放字可也。”镇远曰：“郑麟重、沈尚吉、金龙泽三人下，当书放字乎？”上曰：“依为之。”上曰：“李天纪下书放字。”上曰：“诬告人之下，各书其律可也。”镇远曰：“诬告之律，诛止其身而已矣。”镇远曰：“白望何以处之耶？”上曰：“无可论矣。书放字可也。”镇远曰：“其次张世相也。世相死后，承服之说，人言藉藉，推问吏卒，可知虚实矣。”上曰：“已悉于大司宪疏批矣。推问罗卒后处置，为审慎之道矣。其下姑书待罗卒推问后处置可也。”上曰：“狱案中无不入名色，自古及今，岂有如此狱乎？”镇远曰：“池烈事，何以为之耶？”上曰：“书放字。”镇远曰：“二英何以处之耶？”上曰：“与沈尚吉同矣。”镇远曰：“放其缘坐，还给籍没耶？所谓承服，见白望纳药囊中云矣。”上曰：“不可以诬告论断。放缘坐给籍没可也。”镇远曰：“李正植、金昌道，当施以诬告律矣。”上曰：“其招辞详达，可也。”镇远曰：“宫城扈卫事也。”上曰：“渠自为不道言矣。当施以诬告律矣。”金有庆曰：“缘坐似放矣。”上曰：“然矣。”上曰：“以所谓承服者，次次陈达，可也。”镇远曰：“池烈死已久矣，而亦施缘坐籍没之律。似当还收矣。”上曰：“还收可也。”镇远曰：“徐德修招辞，甚为诞妄，而论以诬告则似过矣。”上曰：“难免诬告矣。”镇远曰：“诬告之律，既无缘坐，其父则似当放矣。”上曰：“断以诬告，则无缘坐，其父放送可也。”金有庆曰：“徐德修亦无问目外言矣。”上曰：“其言甚怪。亦有问目外言矣。”镇远曰：“郑宇宽何以处之耶？宇宽，亦于狱中告变，而被告之人，一番捧招后，不为对质，即为放送。宇宽则连加刑讯，终至取服，安有如此狱体耶？此人若论以诬告，则似若以初告之辞为诬者。然不可以诬告论之矣。”上曰：“其所谓承服，别无他语乎？”镇远曰：“以李正植等所给药封，传给于世相云，而其告变招，则曰尹就商、沈檀等，谋为不轨云矣。”上曰：“其时所谓承服者，亦以其初招自服，为诬告也。今不可以诬告处之也。”镇远曰：“放其缘坐，给其籍产耶？”上曰：“依为之。”
镇远曰：“金一观事，只曰从窗隙闻李器之责金省行之密语云矣。”上曰：“所谓闻之者，非谋逆之言云尔，则似不可以诬告施之矣。判义禁之意何如？”洪致中曰：“若以诬告论断，则过矣。”上曰：“与郑宇宽，一体施行。”镇远曰：“沈榗之死，人皆谓所谓行刑，死后戮尸，而所谓承服，非渠所供云矣。”洪致中曰：“所坐与尚吉无异矣。”上曰：“一体施行。”镇远曰：“李瀗承服，只曰因盛节所传，得闻交通事云云，亦似不可以诬告论之矣。”上曰：“此与盛节异矣。”金有庆曰：“因瀗而盛节出矣。”上曰：“盛节之出，缘瀗乎？盛节，既待以诬告，则李瀗何以处之耶？”镇远曰：“瀗招与盛节招异矣。”上曰：“非有端緖，而只曰闻之云云，则当与宇宽，一体施行矣。”镇远曰：“柳就章，何以处之耶？”上曰：“此与李瀗异矣。”镇远曰：“以诬告施行乎？”上曰：“然矣。”镇远曰：“金克复之死，最为矜恻。其招元无他语，只于李宇恒忧上候，虑大臣之言，随问随答而已。元无犯上之语，而以乱言犯上，照律行刑，岂非至冤乎？如此之人，不但伸冤，施以恤典，似可矣。”上曰：“顷阅推案，已知之矣。大臣之言如此，籍产则还给，而恤典似太过矣。”镇远曰：“李宇恒最后招曰：‘金昌道言：“李器之，以银二百五十两，使赵松，传给于世相。”’以此谓之迟晩，而其前虎龙招则曰：‘李知事聚银二千两，传给世相。’彼此之言，既已相左，而其时鞫厅，以宇恒病重，罪人拿来间，停刑启请矣。才过一日，罪人未及拿来，而猝然称以迟晩取招，旋入物故启。所谓迟晩招，明是勒捧于将死之际也。似宜与其子瀗，同为伸冤矣。”上曰：“究问罗卒后复禀可也。”朴师益曰：“此固究问罗卒后所可辨白者，而臣亦尝得见其时朝报矣。初日既书以他罪人拿来间停刑，后日又以承服书出，其下又以物故入启矣。此事乃在于他罪人未来之前，则人之所以致疑，尤在于此一着。其不可以迟晩论断也较然矣。”上曰：“同义禁之言是也。当与金克复同矣，而复官则似遽矣。”李箕翊曰：“宇恒位至正卿之列，而其死极冤。与白时耉、李尚𫘂等一体复官，方可谓伸冤矣。”上曰：“虽如此，既曰迟晩，则可给产，不可复官。究问罗卒，快为白脱后复官可也。”镇远曰：“盛节之招曰：‘辛丑冬，诸大臣未发配之时，宇宽云：“更当换局”云，故诸大臣迟留不发，终无好奇，然后不得已发行’云。其时以禁府无押去郞厅，屡日迟留，差出假郞厅，然后始为发行，臣于其时，亦然矣。岂有公然迟留之理乎？其言之虚妄，节节如是矣。”上曰：“唯。”镇远曰：“李明佐，以出银交通宫禁承款，此与自服谋逆者异矣。”上曰：“渠以此事承服乎？”镇远曰：“然矣。”上曰：“诬告云者，问目外，有杂言之谓也。此与诬告异矣。”镇远曰：“其籍产还之乎？”上曰：“依为之。”镇远曰：“禹洪采承服虚妄之状，臣既陈达，而其招又举黄海监营营米事，金有庆以其事，入其狱矣。”有庆曰：“以其招之虚罔观之，其诬伏可知矣。”上曰：“放其缘坐，给其籍产可也。”镇远曰：“梁益标，只是传语而已。”上曰：“与禹洪采一体施行。”镇远曰：“金昌彦，以交通宫禁，知情纳招，而此则不可以诬告论之矣。”上曰：“然矣。”镇远曰：“壬寅诬狱中，不服而死者，既许伸雪，则复官何如？”上曰：“某与某悉陈可也。”镇远曰：“金民泽、白时耉、李尚𫘂、金时泰等，而其馀贱微者，有职名，则皆许复官可矣。”金有庆曰：“其中白时耉、李尚𫘂，俱以先朝宿将，横罹祸网，惨被酷刑，而辞气不屈，此其尤卓卓者也。”上曰：“依为之。”镇远曰：“赵松则招辞中，举洪启迪之名。虽非授引之言，而启迪由此而死，不可复官也。”申昉曰：“赵松招辞，援引启迪，为自免之计，而因此添作杀启迪之一案，不可比拟于不服而死者矣。”上曰：“与他复官人异矣。赵松勿为复官可也。”镇远曰：“洪舜泽虽微贱，亦给职牒何如？”上曰：“依为之。”镇远曰：“舜泽之死，国人尤为怜愍。只以使行同往之故，至于杖毙。如此之人，宜有恤典。”上曰：“依为之。”镇远曰：“吴瑞锺事，非所举论矣。”上曰：“然矣。”镇远曰：“尹悫出银之说，赵洽之诬告也。”上曰：“尹悫、柳星枢事，虽以其时按狱大臣之言言之，可知其冤矣。尹悫则顷已复官乎？”镇远曰：“已复官矣。”洪致中曰：“李寿民，以先朝旧将，窜死绝域。日昨金吾赦坐，既已蒙放，当依李尚𫘂等例，一体复官矣。”上曰：“复官可也。”镇远曰：“赵洽以诬告论断何如？”上曰：“洽之诬告，凶惨矣。其曰内应云者，益虚诞矣。以诬告论断可也。”镇远曰：“壬寅狱事，既知其构诬陷害，则削勋一节，不可已也。虽以虎龙单录，不成录勋貌样，而不可仍存也。”上曰：“翻案后削勋一节，次第事也。依为之。”镇远曰：“会盟祭时，加资诸人，亦当还收矣。”上曰：“还收可也。”镇远曰：“其时所谓讨逆科，不可不削也。凡事必有名实。既削其勋，则无其实而独存其科可乎？”洪致中曰：“壬寅狱事，既已削勋，则削科一节，自是次第事也。古语云：‘皮之不存，毛将焉傅？’勋名既削，则科岂有独存之理乎？”掌令李汇晋曰：“孔子曰：‘必也正名乎！’无其实而有其名者，于理乖矣，于法舛矣。目今冤狱已伸，伪勋已削，则科榜之当罢，一言决矣。此岂留难之事乎？”上曰：“参科之人，闻国家设科，来观而获参矣。其心岂必皆以讨逆为幸哉？其中亦必有全然不知狱事曲折之如此者矣。若此之人，尽为削罢，则似或太过，故持难矣，台臣必也正名之言好矣。亦为削罢可也。”洪致中曰：“所谓讨逆科，既已削罢，则其中直赴者，赴明年殿试何如？”上曰：“依。”镇远曰：“壬寅诬狱，前后按狱诸臣，锻陈成狱之罪，不可不明正其罪，然后处分始为明白。不然则政刑紊矣。”徐宗燮曰：“此狱既伸，则按狱诸臣，岂可不明正其罪乎？”洪铉辅曰：“壬寅诬狱，既伸其冤，则按狱诸臣，决不可不治其罪也。”申昉曰：“治其罪云者，不但惩后而已。士类伸冤之后，快正凶党之罪，事理正当。况其设心，不但为戕杀士类而已耶？”李汇晋曰：“臣等以长僚之疏，有当避之嫌，故不得发启，而以所怀仰达矣。壬寅按狱诸臣，构诬锻炼，戕杀善类之状，已极惨毒，而况虎龙变书，穷凶绝慝，肆然诬逼于不敢言之地。其在按狱之道，所当惊心请核之不暇，而一意掩覆，但请勿问其罪，可胜诛哉？此今日廷臣所以苦心血诚，思雪圣诬者，而俄承下教，圣明固已洞烛按狱诸臣之情状矣。夫为人臣子而罔念储贰之受诬，甘与乱贼而同归。如使国家，无三尺之法则已，若有法则不行于此等罪恶，而行于何处乎？”铉辅曰：“既知而不治，圣意所在，臣实未晓也。”上曰：“知与不知，不须论也。壬寅鞫厅诸臣，并削夺官爵，门外黜送。”汇晋曰：“岂可以削夺，惩其罪也？”其罪若止于削夺，则今日廷臣，何必力请至此乎？“上曰：”若施以反坐之律，则远窜亦轻矣，予则有深思，勿为烦达。“汇晋曰：”虽不能快施反坐之律，岂可削黜而止哉？“上曰：”镜贼既已伏法，疏下六人，亦既远窜，其中风靡之人，何足深责？“汇晋曰：”锻炼冤狱，掩置圣诬，实与镜贼，无异矣。且镜贼，即一使令耳，非渠党之魁也。“昉曰：”圣教每以镜为魁，镜非魁也。坐而指嗾者，真魁也。“镇远曰：”变书中，语逼殿下者，不可不治。苟不明正其罪，则将不免长置于黯黮中，而终无别白之日矣。“权𥛚曰：”杀人者死，在法当然，而至于壬寅之狱，三年锻炼，百般构捏，屠杀善类，务快其心，论其情状，死有馀罪。削黜薄罚，何以惩其罪？虽用末减之典，必施投畀之律，然后方可少伸王法。至于参鞫承旨、问郞，厥罪虽不无轻重之别，而亦不可不罪之矣。“上曰：”问郞岂敢参涉于其间耶？“宋必恒曰：”当时按狱诸臣，非但构杀四大臣，虎龙变书中，诬及不敢言之地者，极其凶悖，而终不钩问于虎贼，只请拔去诬逼之语，其意盖欲置之于黯黮之科也。论其罪状，决不可容贷。削黜薄罚，岂足以惩其罪乎？“韩德全曰：”己巳凶党之构成一狱，比壬寅亦差有间，而甲戌初，肃庙第一处分，即囚黯贼，仍有绝岛安置之命，按狱诸臣，亦次第论罪。况此狱乎？何可以削黜而止乎？“昉曰：”必严明处分，垂之后世，永有辞矣。特用宽典，一时则虽似稳好，后人不知圣上特推法外之仁心，徒见处分之不严，反疑本事之止此，则岂不寒心哉？“金坛曰：”此狱既伸，而凶徒不诛，岂曰伸冤云乎哉？圣德至大，虽欲感化枭獍之性，岂能猝变乎？“德全曰：”《大学》曰：‘惟仁人，放流之，屏诸四夷。’夫屏黜罪人，当屈于义，而反谓之仁人者，仁是至公无私之名。刑赏之至公无私，惟仁人能之。若专务宽容，则反涉于私，而非仁人之用心矣。人君之道，岂容如是？速赐处分，恐似宜矣。“坛曰：”此何为罪恶，而只施削黜之罚而已哉？若如此而止，则直不如不为之为愈也。“铉辅曰：”此狱之惨毒，不但我朝之所无，实前史之所未闻。论其锻炼之罪，诛戮亦轻，而按狱诸臣，终以削夺勘定，则乱臣贼子，其何以惩畏耶？“𥛚曰：”今此诬狱，不但戕杀大臣诸臣而已。其意则在于不敢言之地，厥罪可谓上通于天。如此之类，只施门黜之律，则乱臣贼子，将安所惩畏乎？三尺至严，决不可容贷矣。“宗燮曰：”自有鞫狱以来，未有如此狱之凶。三年锻炼，其意不但在于戕杀善类，则岂可以削黜，惩其罪耶？“镇远曰：”不治其罪，则政刑不明矣。“承旨李乔岳曰：”按狱之臣，不可不治。大臣、三司之请窜宜矣。“昉曰：”群凶果不可深罪，则狱事亦不可变动。今既明其锻炼构诬之状，狱事既皆归虚，而独彼按狱之奸凶，不加当被之律，则狱事岂不反为疑晦之归耶？“铉辅曰：”人主之有宽猛严威，如天之有春夏秋冬。宽处或猛，猛处或宽，失其当然，则何异时气之变常耶？宽猛得中，方可为国。如使处置，各失其宜，人心何以服耶？殿下每务宽贷，臣恐王章无以得伸，而舆情益郁，岂非可闷处乎？“宗爕曰：”殿下每以宽贷从轻之意为教，而至于壬寅狱官，则其心所在，诚极凶惨，岂从宽典而已乎？“必恒曰：”掩护贼虎之罪，若治以削黜之律，则圣躬之诬，无以伸雪，今日诸臣之理冤，自是馀事也。其罪岂但止于削黜而已？投畀之典，断不可已矣。“镇远曰：”其时委官、判义禁，则决不可削黜而止矣。“上曰：”削黜非不知轻歇，而三年按狱之臣，前后不知其几人，或窜或配，虽不足以惩罪，而气像岂不愁惨耶？以是持难矣。但其中尤有切痛者，自庭鞫移设本府者，盖欲任意锻炼，其意益为凶惨。庭鞫时按狱诸臣，幷极边远窜，移设本府后，按狱诸臣，限壬寅冬幷削夺官爵，门外黜送。“镇远曰：”按狱诸臣，既命极边远窜，其时委官，今虽已死，不可无追夺之事矣。“上曰：”其时委官，不能调制，岂曰无罪？但死者追夺，似或过矣。况大臣，异于凡僚，岂忍追夺耶？“金坛曰：”宣仁门潜入之时，已有凶心矣。到今追夺，乌可已乎？“洪铉辅曰：”国法至严，岂以大臣而有所恕乎？“镇远曰：”泰耉追夺，何可已乎？“申昉曰：”自古起士祸者，无不被罪。金安老则生存故赐死，南衮、沈贞，则皆追夺。此即我朝列圣惩讨奸凶之典例，实是今日圣上所当法者，而况此辈之罪，不但起士林之祸而已，追夺之典，何可已乎？“韩德全曰：”先正臣李珥上疏，追夺李芑等官爵之后，以为时人，犹以不能正刑为恨云。先正定论，既以追正典刑为是，则泰耉等追夺，何可已乎？“镇远曰：”俄者下教，以虎龙以累名加之殿下，而不为请讨，乃以勿问二字，欲置黯黮之科云者，是为人臣何等罪，而尚可容贷乎？“上曰：”此在予为自己事，故不欲治之矣。“镇远曰：”殿下，虽曰自己事，在臣等，为君父讨贼之义，何可有所容贷乎？柳凤辉既不讨罪，赵泰耉等，又靳追夺，诚不胜闷郁也。“上曰：”卿等请讨之义固然，而予亦有所执矣。且凤辉之疏，出于党论，谓之有逆心则过矣。果有逆心，则自壬寅至甲辰，岂不遂其计耶？金坛曰：“不成其计，天也。人臣无将则诛矣。”洪铉辅曰：“凤辉罪恶，何可一日容贷乎？以《春秋》之法论之，有将心则诛。况凤辉逆节既著，何可谓之党论而不治乎？此今日在廷群臣，所以不忍共戴一天者也。臣愿泰耉追夺之典，凤辉正刑之启，并赐允从。”上曰：“今日处分，非有他意。向来奸凶，构诬锻炼，诛杀大臣，故欲明是非，有此处分，非有一毫致怒于凤辉疏矣。”
八月丙子，以削去伪勋，告庙颁教。其文曰：
王若曰，呜呼！向年之事，尚忍言哉？奸凶堵立，谋计憯巧，构成大狱，草薙士类。苟求其心之所抵极，盖不但止于是而已。玆将前后事端，洞溯源委，以布谕于有众，其尚明听之无哗。洪惟我肃宗大王，仁明刚大，天命自度，其于斯文之事，伦义之重，尤兢兢致意。肆辛巳、丙申两处分，至正至严，可以建天地不悖，而惟彼凶党之心，与此背戾，固已有素，安得无怵畏疑駴之心耶？蓄憾积怨，思欲一逞而未有会也。先王初年，储位见虚，人心靡依，付托无所，深惟宗社之重，爰策眇末之身，奸党乘此时，肆其凶图，冒嫌之言，为其张本，疑惑之说，继又危动，与夫夜半叩阁，北门潜入之事，其意至凶，其计至密。至于天无二日之语，阴移天位之云，尤极惨毒。卒之逆镜，驱率六贼，倡上凶疏，作前茅于外，妖俭以镜爪翼，阴斡密机，为蟊蠧于内，表里煽俑，祸迫顷刻，幸赖先大王，友悌笃至，不得逞志，俭旋就戮。自是之后，凶逆之俦，大生疑怯，为计日深，遂乃唆嗾虎贼，亟上变书。书中诬及予身，语极阴慝，旨意所注，路人亦知。且其上变，不先不后，必于使介竣还之翌日，则渠辈肝腑，于此益露矣。狱事才起，庭鞫有命，则虑其奸情之易透，汲汲求对，移鞫本府，操纵伸缩，唯意所欲，而又请勿问勿书，置予于黯黮之中，仍复创出三手之说。所谓三手，一则剑，一则药，一则乘丧矫旨也。剑则不过以折涩之常刀，谓之匕首，万不近似，药则其谓买之者，姓字违反，用之者日月错盭，至于矫旨云者，以出森为忠兵，作大关捩，而代授者又拟出外，则其言自归破绽。又做出宫城扈卫之说，作一肯綮，而其谓同议之大臣，实已出疆有月，则构虚捏无之状，于此益自彰著。彼辈所指以为逆者，辄称三手，惟此三事，率皆无所着落，其称款者，又多强押于死后。自古以来，乱狱何限，岂有如许虚罔之狱事乎？呜呼！四大臣以先朝旧德，不顾一身之死生，惟务殉国而尽忠，临危定策，丹衷炳然，此可与伏节死义者比论？至于枉罹惨酷，秉志不变者，亦皆贞亮忠纯之臣，而备加淫刑，次第殄戮，天下宁有是耶？尤可痛者，称以讨逆，至录虎贼于勋籍，强要千乘之尊，乃与贱隶，同歃盟盘之血，侮弄君父，矫诬上穹，略无顾惮。至于逆镜所撰文字中，锺巫、蹀血等语，愈益凶惨，悖逆绝理，穷凶极恶，胡至于此？盖其设心造意，实在于捏成罔测之案，尽杀保护诸臣，因以作上侵之阶，以快其原初阴计，而乃若门生国老之喩，其指意悖慢，尤非臣子所敢道者。呜呼！大舜处畎亩之中，有成邑成都之效。孚应之不忒，有如是夫，而顾予平日，素蔑自修之工，德不足见孚，诚未能有格，以致狼心未悛，蛇舌愈闪，终底于忠贤骈命，国脉斲尽，剪焉有倾覆之势，予身亦在朝夕危懔之境。向微我祖宗，默佑于上，先大王至仁盛德，有以全安而扶翼之，则予安得有今日乎？原始而论之，惟此一种奸凶之辈，俱以肃庙大正斯文之后，弃斥之人，百计凌逼于不敢言之地，使社稷颠危，以泄宿怨，其日夜所经营，惟此耳。罪恶之贯盈，实前史所未见也。呜呼！惟我先大王慈仁爱人好生之意，蔼然于丝纶之间。当两大臣之被极祸也，既降还收之音，间以灾咎，频命疏放，圣意所在，即此可见。向来祸变，虽靡所不有，岂以此贻累我圣德？肆追先王遗意，既命伸故相臣金昌集、李颐命、赵泰采、李健命之冤，复其官爵，赐以美谥。李晩成、洪启迪、金云泽、民泽、金济谦、赵圣复、李弘述、尹悫、白时耉、李尚𫘂、金时泰等，还其职牒，超赠爵秩。逆贼金一镜、睦虎龙等，并依法正刑，李师尚姑从末减之律，参酌处绞，革罢扶社功臣，收其录券。其馀凶贼，或窜黜或囚鞫。诛讨之典，虽姑稽于今日，逆顺之辨，庶可慰于神人。方当荡廓之馀，可无播告之修？咨尔中外臣庶，咸知予意，斥邪佑正，永肩乃心，以保乂于邦家。於戏！伸冤讨罪，遹循天理之公，开国承家，永绝小人之祸。故玆教示，想宜知悉。〈大提学李宜显制进。〉
三月己亥，右议政郑澔箚曰：
四大臣惨祸，专出于建储代理事，而演出新意，构成别案者，则不过宫城扈卫事也，养字事、痿字事也。夫宫城扈卫云者，渠辈所以为证者，不过以李森之出为忠清兵使，就章之差除中军，而森之自求之状，通朝之所共知，至于就章为中军事，则差除未久，旋又首拟平兵，果如渠辈之言，则岂复旋即外除若是哉？其他会议云云之日，习操后期约之说，日字差错，破绽无馀。至于掌中养字之书，归之于推戴者，其果一毫近似乎？虽以其时崔锡恒箚观之，有曰：“推戴之人，三变其说。”安有三变推戴之逆狱哉？只此一款，可判其虚妄。至于痿字，则尤不成说。痿字岂有别样深意者乎？手足之不仁者，亦谓之痿痹，则此一字，何足为贬诬先王之归乎？其必以帝奕比之者，渠辈反不免诬上之罪矣。然李健命之祸，比三臣最酷，亦有由焉。盖以其自请专对也。殿下其或知之否乎？其所以诬三臣者，不出于此，而此已绽露无馀，则其他又何论哉？
礼曹判书闵镇远曰：“其时锻炼构诬者，专在于行乐一款，而金昌集则其孙省行，与徐德修有所酬酢之说云，而昌集则元无举论之事。李颐命奉使时，买取毒药，以此行凶，至有黄水吐出之事云，而黄水吐出，在于庚子十二月，而颐命使行之回还，在于辛丑正月，则此已相左。又云：‘丁酉年锦平尉赴燕之行，托之张姓译官，买药以来’云，而其行元无张姓译官，则张哥变为洪哥，不服而死于杖下。内则因金姓宫人，用药行凶云，而金姓宫人，自大行朝，以元无为教，此皆落空。且德修招辞谓：‘以辛丑六月，以药入送于张世相处，因东宫厨房内人，毒杀李昭训’云，而辛丑六月，殿下方在私第，岂有东宫厨房乎？”又曰：“册封先来出来后，变书即出矣。”上曰：“予于其时，得见变书，毛骨俱竦，半夜苍黄，引接宫僚。推案虽曰拔去凶言，若深思之，至于何境耶？今予若有一毫自嫌之心，而不思所以伸雪之道，则非重宗社之意也，亦非体大行朝靳兪之意也。抱冤者，今若昭雪，则岂不有光于大行朝德意，而亦为仰承先朝恩遇四大臣盛德之意？不待考阅鞫案，已知其非逆，何事于询问，而以事体重大，故广询矣。被诬四大臣，特为复官致祭。”仍命李晩成、洪启迪、金云泽、金民泽、李弘述，一体复官。乙巳，右议政闵镇远曰：“赵圣复，既已复官，其兄圣集之死，国人益哀之。律文兄杀弟者，本非死罪，而孝庙时，兄有炮杀其弟者，圣教以为：‘操炮向其弟之时，想其心术，极为绝痛。’遂命处斩，仍命此后情理绝痛者，禀旨处断。此后兄杀弟者，仍为死律矣。圣集之心，亶出于不忍其弟之将就极刑，则其事可哀，而乃与炮杀其弟者，同律冤矣。请伸冤，赐恤典。”从之。又曰：“黄夏臣之死，尤极惨毒。其时伪作朝纸，传播远近，湖中人士，无人不见，而夏臣以此，死于桁杨之下。臣闻夏臣，以忠孝称焉，决非做出伪批之人也。宜复官。”四月甲戌，鞫金吾胥隶李晩俊供：“承服议启，而物故启随上者张世相也。世相累受刑，精神慌乱，问目屡问，而终不能仰对，喉间仅作迟晩之语，故以问目及迟晩二字，作为主意，以成招辞。他罪人拿来间停刑为启，而旋以承服结案书出者，李宇恒也。其时他罪人金克复，未及拿来前，病势危重，虑其径毙，即为迟晩取招，而罪人气息奄奄，不能成言，亦以问目及迟晩二字，作为招辞，未及结案而物故矣。”庚辰，司谏朴致远启曰：“向者群奸之诬成狱事，戕杀诸臣之状，圣明已烛，而臣于伊时，久在逮囚中，不无一二目睹。虽以张世相言之，当其捧招下狱，已非生人貌样，问于府隶，答以已毙。奉君命按狱，何等重大，而忍将已死之人，诬成结案之招，以济其凭借屠戮之计？据此一事，馀可推知。”又启：“妖婢逆宦，罪恶彰露，而传旨之下，不即奉行，石烈、必贞，或使之在家自尽，或未究即毙。有道、尚俭，讯问之时，欲吐其和应情节，则急喝吏卒，辄令撞口，高打胫骨，冀其速毙。此臣所目睹者，而勿使外人知之语，出于宫僚，直请正刑之举，亦发于前席，其内外缔谋之迹，昭不可掩。”七月辛亥，副司果徐宗一上疏，略曰：
德修，即臣亡兄，赠府院君宗悌长孙也。将以继祀者，而渠既罪名未洗，则揆以礼法，不可为后。亡兄后嗣继之者谁？恸迫私悃，不得不冒死仰陈焉。臣就其中所谓结案见之，则行药一款，尤是极危怖之事，而此则日月差爽，词证不具，而且伏闻筵中，有洞烛其虚妄之教云。然则亡兄家幽冤庶可伸矣，而终无明白颁示之举，臣不胜讶郁。至于诬告之名，终有所不可不辨者。诬告、诬服，情节悬殊，罪名各异。诬告者，即构诬无辜，以希功赏者也，诬服者，即不胜拷掠，自服虚罔者也。历观前史，善良之强服于拷讯之下者何限，而今无别白，直断以诬告，臣窃愍焉。
批曰：“玆事处分，意有在焉。当向时诬狱锻炼之时，陷其中而诬服者，亦可惨恻，而身生世家，早学经传，岂可挠屈于其间？此则不可责之于人人，而问目之外，上自大臣，下至廷臣，使陷于恶逆，其后三司之启，引何言而争之乎？念之于今，心骨俱痛。又以德修，坠尔先祖忠谨之风，此予心切痛之者也。大抵血气未定者，不胜拷掠，胡辞乱说之致，不过诬服，而特命以诬告之律拟之者，一则痛伊日之事也，一则惩临死诬服之意也。今观尔疏，予亦怆感。可不依施，慰尔兄之灵乎？其令该府，以诬服论焉。”丁巳，左议政闵镇远曰：“顷因徐宗一陈疏，徐德修不用诬告律，而论以诬服，则赵洽外诸人，依德修例，一体论以诬服宜矣。”上曰：“向时因德修、盛节之诬服，许多无辜之人，惨被屠戮。予非不知其诬服，而特命用以诬告之律者，心有所痛嫉故也。德修既论以诬服，则诸人不宜异同。赵洽一人外，皆与德修，一体施行。”
八月戊辰，司谏李倚天疏曰：
向者以剑银，妆成诬狱之证者，专出于凶森。凶森之以剑银，移送鞫厅，在于壬寅四月之初七日，鞫厅以剑银添入问目，在于壬寅四月之初十日。设令白望，有埋置德寺之事，渠既不直告而指示，则捕将虽善于讥诇，何由知其所埋之处，直走而取来，如取自家物耶？况又剑样之长短字标，与虎龙所形容者，大相不同，银货之受藏根脚，亦非诸囚之所供，而预先搜得，其自藏自发之迹，明若观火。至于药事，以贸来样自作爰辞，瞒捧侤音之状，已显于叶奉之招。其做作三手，构成诬狱者，专出其手。凶党之推拟元勋者，盖以此也，而摠御两营银钱之无去处者，多至数万馀两，此皆尾闾于缔结宦妾，行图阴凶之资。凡此情节，俱系可问，岂可不为究核，径先勘处哉？伏愿殿下，特寝凶森等诸囚酌处之命，更令鞫厅究核，而臣所陈剑银等四条事，亦合添入问目，钩得奸状，使刑政不差焉。
庚申三月癸卯，右议政兪拓基曰：“壬寅狱，专是虎龙缔结凶徒，妆撰成狱，以售其网打之计，原其本，乃镜贼辈所为也。”上曰：“虎龙以堪舆术干予，予见之，其形状怪异，且闻为睦哥孽族故斥之也。虎龙反附南少，缔结贼镜，又与龙泽、天纪相亲。卿等欲为天纪、龙泽而反案乎？”在鲁曰：“天纪等，与贼虎相亲，受其诳欺，则真可贱恶者，而至于逆之名，岂非诬乎？”拓基曰：“天纪等为虎龙所告，为镜、梦所杀，一世所共知也。”上曰：“沈尚吉为宗簿郞，见予于潜邸，而虎龙变书中，以尚吉、省行，来谒于潜邸为言。省行不辨虎龙之为何许人，而与之追逐，尚何论乎？”在鲁曰：“假使渠行已无状，至于逆名，诚冤矣。”拓基曰：“省行九次受刑，至死不变。若或不忍杖，而至乱招，则事将不测。宗社之得有今日，亦省行之力。”
己酉，左议政金在鲁、右议政兪招基等论壬寅诬案事，曰：“其时以推戴诬招，至使勿书，终至惨行杀戮，而予岂以定策为私恩哉？互驱逆党，俱非北面者之心也。”在鲁等，又力陈其当伸曰：“三宗血脉，只有殿下一身，而一种不逞之徒，阴怀异图，镜、虎罔测之计，实在于不敢言之地，岂不澟然？三手之说，曾于乙巳反案时，已节节破绽，皆有明证，渠辈更不敢为此言矣。今镜、虎既诛，而诬案尚在，宁不痛哉？”上问李喜之永贞诗，在鲁曰：“其诗中，傀儡索绝露真面之句，即指镜、梦也。其意盖谓群奸乘圣候违豫之时，缔结阉竖，擅弄威权，毕竟败露云，而镜贼，强为注解，归之于不敢言之地矣。”上曰：“永贞行之所由作，卿岂知之乎？故判决事徐宗一为明陵参奉，有此梦，而酬酢于人，故喜之得闻，而作此诗也。”在鲁曰：“此则臣未之闻，而意以为作诗者，假设之辞矣。”六月壬午，上命改三手逆案曰：“壬寅鞫案，癸卯讨逆庭试，曰别科。枉被镜、梦锻炼，名在丹书者，并命攸司疏释之。”赵显命曰：“此狱一则干犯先朝，一则干犯圣躬，一言之差，两边辄议以死罪，此所以难于开口者。臣以翰林，适见虎龙告变之日，一镜不待牌招，与判义禁沈檀，预为入阙，故臣疑其镜贼辈预知之。及其龙泽之出于贼招也，龙泽与臣，为八寸亲，习知其为人之孱劣，故亦疑其虎龙所告之不实。至于狱成，罪多滥杀，臣则心以为诬狱，而不敢言。”辛酉九月丙子，左议政宋寅明奏曰：“臣今因厘正，详见壬寅鞫案，则逆虎变书，旨意归趣，专在于卑微两人。一则潜邸宫任，一则后宫族属。盖欲借此两人之口，而危逼圣躬。既知逆虎凶计之如此，则在臣等分义，两人之名，不宜晷刻留之于鞫案矣。”乙酉，左议政宋寅明言壬寅诬案厘改事，语未毕，上曰：“此犹其次也。予欲镇定世道，而犹不得其要。予于嗣服后，若大明国是，则世道不至于此矣。今日臣子，舍予而事谁乎？老少分党，初不过务胜，而丙申抑一边人太甚，遂至有辛壬杀戮，乙巳，予若不镇定，则必又生一场大杀戮矣。虎龙初招卿等见之乎？”领议政金在鲁及寅明曰：“臣等皆不得见之矣。”上曰：“从当言之而设使龙、纪辈，真有为逆之事，语逼予躬，其时按狱之臣，当曰：‘汝何敢为此言？’先治虎龙为宜，而予于其时，默观厥辈所为，决无为此之理，故不得不辞位，而先朝血属，只有景庙与予，虽欲为泰伯、仲雍之事，亦不可得也。予于其时，若不为此举，则将至何境耶？庚子大丧后，彼人来吊也，予初欲出参矣，有冒嫌之说，故称疾不参。宗簿吏以誊本来示予，赵泰耉为此事，来见予，语娓娓不已，予笑之矣。其后泰耉欲发明其事，苟且陈箚。予辞位后，亦当请刑虎龙而不为矣。辛壬杀戮之时，景庙何曾有一张判付乎？”在鲁曰：“其时一判付，有欲尽杀一边乎之教云矣。”上曰：“一判付，有素憎洪启迪之教，而与任自为之之教，一般矣。元景夏抱案投水之说，吴光运所谓宝训之说，皆是矣。陆玄亦是虎龙者流，故李弘述杖杀之。及至虎龙之上变，捉入白望与阍寺，又以予妻族，故捉入德修，德修渠有何所知乎？龙泽辈藉重而推戴者谁耶？予既在君位，岂可置诬案于覆载之间乎？若以龙泽辈为逆，则别为案置之可也。远材事，亦当别治其罪矣。”在鲁曰：“投之水火，元景夏既有所言，圣上亦尝以烧除为教，而末世通变之道，未知其果何如也。”上曰：“以墨世为某人之族，亦至于驱胁扑杀。是幷欲与孝章而除之，盖当时景庙外，惟予及孝章在故耳。且虎龙之招，有挑得乃君心之说，则是予已被诬，而入于推戴中矣。此案岂至今留置乎？”寅明曰：“所谓鞫案，近始细看，则吴光运所谓凶案者是矣。当时，按狱之臣，不能深思善处之道，此由于识虑浅短，岂有他哉？赵泰耉冒嫌之言，固轻率，而招语宗簿吏之事，亦岂大臣所可为乎？”又曰：“喜之、龙、纪，既皆姻娅至亲，尚吉、麟重，又是同硏死友。伪诗未知出自何手，而五人同一心肠矣。”在鲁曰：“渠辈虽无状，既无他事迹之著见者，而逆探其心，以为此必为逆云，则此岂治逆之道乎？若以此混驱于逆，则此便以虎龙诬案为实也。”右议政赵显命曰：“所谓三手之说，臣所不信，而不逞之徒，潜相缔结，使尧传舜授之体，不能正大光明。若明正此辈罪案，则所谓三手之案，有无无甚关系，臣等有何持难乎？”寅明曰：“臣固欲荡涤其案中人，而龙、纪辈，以逆罪之，则此案便为无用。然至于除去，事异常规，臣不敢遽然奉承也。”显命曰：“白望以剑，世相以药云者，皆出于锻炼傅会之说，而大抵龙、纪辈，假托藉重，故虎龙得以借口，而做出凶言。以有虎龙之凶诬，故戊申之逆，又为借口矣。”上曰：“渠辈以白徒布衣，妄欲参涉，此为无状，而戊申逆变，岂必因此而生乎？予之为此，实为卿等之意也。庚子大丧后，有所受遗教，慈殿命予传之于大臣，予承命出去传之，则其时吕善长，以史官，问其遗教与否矣。今此处分，是一大枢机也。”寅明曰：“此是举措之大者，不可草率。招集原任大臣卿宰，询问而处之宜矣。”显命曰：“此辈若别置逆案，而三手之案永除，则可以息争，岂不爽快乎？”上曰：“只当正其谊而已。奚但为息争而去之乎？”寅明又请召诸臣询问，上从之。
是日，上又教曰：“庚子以后，三宗血脉，只有皇兄与予耳。虎龙凶书，虽曰：‘为东宫雪冤’云，而其中则有挑得乃君心之语。是以予为推戴也。予不得不辞位，而其时朝臣，亦无惊动者，只令勿书凶言而已。以予为其时大臣，则当为庭请，先讨虎龙，而其时之人，只汩党论，岂知他事耶？今日在庭者，置此凶案，将何以借手事予乎？往者兪判府以为：‘狱案不可除’云，而予果严毅之君，则其时诸臣，必无遗者，尚何论狱案之除不除乎？至于龙泽辈，以布衣，敢生匪分之望，反为凶招所凭借。及夫伪诗之出，又有矫诬三朝之罪。此则当别为案，以正其罪。诸臣各陈所见。”申思喆曰：“诬案厘正而已，则事涉苟简，永为烧除，以绝根本，而虎招所出之类，一并昭洗，施以他罪，则岂有异议乎？”李秉常曰：“臣尝见政院壬寅案，则逐叚割去，已不知虎龙凶言之为何言。如此文案，留无可考，徒为疑乱之资，烧除无妨。至于别案，臣未知谁某之以何罪别论，而虎龙为逆，则被虎龙之诬者，非逆也，虎龙非逆，则此为逆矣。于斯二者，可断此狱，而今虎龙，既以大逆论，而入于虎龙之告者，又复论罪，则刑政斑驳也。”尹阳来曰：“贼虎之招，至今留置，实为臣民之痛。永为除去，圣教甚当。”金始炯曰：“臣曾与大臣，厘正鞫案时，以为终涉苟简，今无容更议。龙泽辈，别置逆案，则处分至当矣。”李箕镇曰：“臣于前春下询也，请投水火。今亦岂敢有异议乎？至于被诬告而死者，臣尝以为在渠辈，可谓善得其死。虎招所诬，今若一倂昭雪，则犯他罪者，虽杀之又杀，臣不必争，而或未尽昭洗，则反不如不烧案矣。”上曰：“重臣所谓善得其死者，太抑扬矣。”朴文秀曰：“庚子以后，三宗血脉，惟有景庙与殿下，臣民宜一心仰戴，而只以党论之故，此党曰：‘是吾君也。’彼党亦曰：”是吾君也“，天下宁有是耶？景庙与殿下，皆游于彼此党人掌股之中，岂不痛心乎？虎龙既诛，则烧案诚无妨，而龙泽辈诬逆之罪，则必明正然后，可以有辞于后世矣。”金在鲁奏曰：“筵体至严，而文秀言语麤厉，请推考。”上从之。文秀又曰：“彼此皆乌也。若不明正请纪之罪，则殿下当贻讥于后世矣。”郑锡五曰：“下询两事，圣教至当矣。”徐宗玉曰：“辛壬之狱，惟殿下为公眼耳。今若亲制大诰，虎龙、一镜、龙泽、天纪等逆节，沂源而论断，颁告八方，然后快去此诬案，则可以有辞于后世。”金圣应曰：“两件事，更无他议。”徐宗伋曰：“特下明教，以明其所以除之之义，然后烧之固可，而入于虎招者，一倂昭洗，以他罪罪之宜矣。”具圣任曰：“今承下教，诚国家之福也。龙泽辈如有可罪之端，则宜以其罪罪之也。”闵应洙曰：“臣见禁府文案之刊改者，极苟简。烧之为好，而入于虎龙之招者，若有一分查滓，则将致疑惑。必一切昭洗然后，数人事可以更议矣。”郑羽良曰：“玆事，殿下既断自宸衷，且询于三大臣，何必会议为哉？”宋寅明曰：“羽良之言非矣。”羽良曰：“其除其存，圣教至当，孰敢有异议乎？”金若鲁曰：“特降明旨，以烧除诬案之意，晓谕一世而焚之可矣。数人事，臣与从兄臣在鲁之议同矣。”李宗城曰：“臣意与朴文秀无异。殿下孝悌之德，卓越百王，彼枭獍诟天之言，岂足为圣德之累乎？殿下时时有君诬之教，诸臣亦有圣诬之说，未知殿下有何诬乎。周公被管、蔡罔极之言，而后世曷尝以周公为受诬乎？”秉常曰：“吴光运疏中，已有此语，今宗城又如此，此不知诬字之本意耳。诬也者，无其事而告言之谓也。虽圣人苟加之以所无之事，则是乃诬也。周公岂自有诬哉？特管、蔡诬周公耳。”吴光运曰：“此案，即逆贼源头，岂可留置乎？辛丑之人，讨虎龙，乙巳之人，割喜、泽，则世道岂至于此？景庙与殿下，是一身也。不轨于景庙.是不轨于殿下也，不轨于殿下，是不轨于景庙也。喜、泽、镜、虎，同一逆也。”在鲁曰：“逆，一也，不可分而二之，而光运前疏中，大朝之逆，东宫之逆云者，误矣。今其所对，与其疏不同，必悟其误矣。”光运曰：“大臣言是也。臣疏果不善为矣。”金尚星曰：“今殿下明正义理，既讨镜、虎之逆，又断喜、泽之罪，实为公正之举。”郑俊一曰：“祛虎龙之凶招，明喜、泽之罪状，使义理一定好矣。”诸臣毕对，上曰：“诸臣无异议，一脉义理，诚不泯矣。大诰，予当草示。壬寅改告庙，今亦不可不告。”遂命告庙。丁亥，命义禁府，烧睦虎龙诬告狱案，教曰：
壬寅鞫案，往牒所无，其在正君君臣臣之道，不得不行非常之举，而此非为法者。后之人，岂敢以私意援例，乱我旧章哉？将此下教，付之史阁，为他日训戒焉。
丙寅九月乙未，右议政赵显命曰：“凤辉疏出后，朝廷将以逆设鞫。其时臣以兼说书在直。判府事兪拓基，以辅德，来问于臣，臣答曰：‘此不过出于疑阻老论，谓之逆则过矣。’臣之当初所见如此，而及至辛丑，出处无状矣。”上曰：“何谓也？”显命曰：“凤辉心事，未及暴白于储君，义当杜门自守，以自明其本心。肆然行公，与镜、梦相为表里，而其处地人望，非镜、梦比，故人皆畏惮。其时清论，不能讨镜、梦者，以凤辉故也。以此，臣兄心常痛之，而亦不能痛陈此等委折，乃其自讼不忠之一段也。戊申变后，臣自安竹归，谓海恩府院君曰：‘柳相之疏，原其本心，未知其为逆，而南、少之自阻于国家者，实此疏倡之也。逆乱之后，宜有探本追论之事’云，则海恩良久思之曰：‘君言是矣。’臣之论凤辉，不过如此矣。”丙戌十月壬戌，上曰：“顷年徐宗一请雪徐德修时，故奉朝贺闵镇远以为：‘德修诬服。’其言诚善矣。金龙泽则处地何如耶？沈尚吉怪状，郑麟重喧唣矣。虽于大训中，永世不刊，既雪徐德修、白望，则金龙泽雪亦可矣。龙泽尤异于四人矣。”都提调金致仁曰：“五人之心，皆出于为国矣。”上曰：“卿言是矣。”因掩涕教曰：“予岂不思圣母乎？置龙泽于大训，则非孝矣。”致仁曰：“殿下以责备之心，置于大训，而初非以逆置之也。”上曰：“金福泽之死，冤而无累矣。昭雪龙泽，则有拜三殿之颜，而右相之拜，犹为末节矣。”命都承旨尹得雨，读奏大训。上曰：“皇兄之心，无异予今日之心矣。”读至并断以逆，致仁曰：“虽以此句观之，圣意非以逆律论也。”上曰：“龙泽为首，而地处隆矣。”致仁曰：“地处故也，非其罪矣。”上曰：“事甚重大，卿等之意何如？”致仁曰：“既知其非罪，今日处分，岂可中止乎？”志修曰：“知其非罪，则处分诚当矣。”提调朴相德曰：“名既载于大训，何以则为伸雪之道乎？”上曰：“割去其名可矣。”又教曰：“麟重辈，有希望之心矣。”致仁曰：“先臣每言，希望则不足为罪。曾以此事，白于上前，而且言：‘虽以大训中，并断以逆为教者观之，自然明其非逆也。’臣则以闻于先臣者，对于今日也。”相德曰：“都是国边人也。”志修曰：“左相所奏，非逆之言，是矣。实非逆也。”上曰：“公心也。卿言是矣。”志修曰：“臣非敢曰公也，闻于先臣而然矣。”上曰：“今日始知先卿之心矣。乙亥以前，亦已知之乎？”志修曰：“只以希望知之矣。”相德曰：“谓之贪天之功则可也，非逆也。”致仁曰：“大训末别垂四五行圣教，伸雪此辈何如乎？”上曰：“洗补可也。”致仁曰：“洗补，则以泽辈之泽字，改以此字好矣。”上曰：“如是则麟重辈，岂不尽脱于大训中乎？”志修曰：“此辈之尽脱，有何不可乎？”致仁曰：“大训中假托藉重，矫诬悖逆，并断以逆字等句，皆当洗补矣。”上曰：“卿等商量洗补可矣。”志修曰：“非自下删改者，自上处之好矣。”上呼写国是句，志修曰：“国是二字，初无是非之可论，改以义理当矣。”致仁曰：“诚好矣。”教曰：“噫！乙亥以后，义理益明，大训句语中，亦不无厘正者。且金龙泽与喜、吉、纪、重辈，坐地异焉。今日时原任大臣，既谕心腹。元大训中此句，付标以下，依此洗补。”癸亥，上曰：“大训中郑麟重辈名字，欲仍之矣。”左议政金致仁曰：“昨日筵中，既以希望为教非逆。洗补诚当矣。”上曰：“诸臣各陈其意。”左参赞洪象汉曰：“处分光明，更无容达。”工曹判书南泰齐曰：“不但金龙泽一人，其馀四人，亦皆有为国之心，而希望特馀事耳。且观大体，小处当阔略矣。”上曰：“予当精言之矣。此辈有些横入，而以大体言之，则一隅青丘，为今日臣子者，岂不知三宗血脉，只有皇兄与予乎？”诸臣曰：“圣教诚当矣。”上曰：“背予者，无走处矣。”命泰齐进前曰：“卿言峻矣。”致仁曰：“泰齐非谓四人，全无希望之心，以出于为国之心仰达矣。”上曰：“以四人，一例比于金龙泽，泰齐言过矣。”泰齐曰：“五人不宜区而别之。只论为国大体，渠辈行身，非所言也。”刑曹判书沈锈曰：“处分明正，别无愚见。”上曰：“金国泽处地，与国同休戚矣。”泰齐曰：“李喜之地处，亦与国同休戚矣，殿下只以三宗血脉为教。若使为海东臣子者，果皆有今日之心，则岂出戊申之逆乱乎？推此以观，五人之心，自可明白矣。”致仁曰：“臣亦闻李喜之语及国事，歔欷流涕云矣。”户曹判书赵云逵曰：“处分光明，别无更达。臣于阁外，与南泰齐酬酢时，臣亦以为全出于为国之心也。”行司直具善行曰：“处分光明，不胜忭幸矣。”判尹金尚喆曰：“处分已下，臣亦同诸臣之见，而以希望为国，分以言之，则为国者多矣。”承旨沈鑧曰：“希望则在渠行身，为国则为国也。”校理郑昌顺曰：“昨日下教，此诚俟百世而不惑矣。南泰齐所达五人，不可区别云云者，其言是矣。希望与否，不必较论，只察为国之忠好矣。”上曰：“徐德修、白望、金龙泽三人，则与国偕亡，舍予而焉往？背于此者，岂谓之朝鲜臣子乎？”更命昌顺进前曰：“四人事果何如？”昌顺曰：“自古为国效劳者，未必有希望之心，而酬报之道，且观成就之如何。只察其愿忠之诚好矣。”上曰：“昌顺言是矣。”昌顺曰：“谓其有希望之心，而断以逆案者，必无是理矣。”上曰：“昌顺言是矣。汉、唐、宋诸名臣，亦岂无希望之心乎？”致仁曰：“萧、曹、马、邓之攀附，岂曰无希望之心乎？处分既以希望为教，大训中语涉逆案者，一一洗补诚当矣。”命编次人赵明鼎，读奏诸句节，语涉逆案者，改补讫，致仁曰：“既皆厘正大训，末添附告庙、颁教等文，亦不可仍置也。”上曰：“是矣。拔之可也。”致仁曰：“询问之下，诸臣仰对，可见公议也。”明鼎曰：“臣于大训初刊时，以注书入侍，又以编次，今当改补，事非偶然也。”上曰：“洗补大训后，一件内入，即令颁布。”臣谨按壬寅群凶之罪，可胜诛哉？当时之人，自荐绅至韦布，若延及于建储代理者，则诛戮窜逐，无一人或免。自古奸凶之锻炼者，不可胜数，而未有如此狱之憯且烈也。甚至于既死之人，使狱隶代押，而成出结案者多矣。以此观之，所谓承款者，俱是诸凶党之杜撰，昭不可掩。若夫墨世，以大殿内人，时年才十四，贼臣欺其幼且弱，谓可以胁受诬服，实其狱，而顾墨世，惟恐一辞之上及，缄口不言，终至陨命于桁杨之下，前后受刑，凡十三次矣。呜呼！秉彝之性，人所同得而不泯者，彼按狱诸贼，抑何心哉？抑何心哉？金省行方受刑也，顾谓狱卒曰：“坚系我䯻，毋或少挠。”盖其时按狱者，见囚䯻少点，辄谓之承款故也。古之节士，何以加之？英宗，屡提其说，而愍其懿烈，亲制祭文，以奖其忠，则诸贼罗织之罪，益无所逃。白时耉官由武进，年在垂死，非凶党所最恶者，不欲置之必杀之科，而时耉之就鞫也，瞋目大言，责以先朝宿将，尽为屠戮，独生可愧，何不速杀云，故凶党怒而杀之。虽以光佐之提奏英宗者见之，其时按狱诸人之惟意生杀，从可知矣，噫嘻痛矣！至今上五年辛丑，上幸元陵，命致祭于四忠祠，加赠金省行一阶，特赠徐德修执义。下教若曰：
太岁在辛丑是年也，先大王，自潜邸入承储位，今焉旧历云。回惟予小子羹墙之慕，无地可展。呜呼！我先王述列朝之心法，续三宗之血脉，尧传舜授，仁至义尽，使我四百年宗社，赖以有磐泰之安，猗欤盛哉！时则有若忠献公金昌集、忠愍公李健命、忠文公李颐命、忠翼公赵泰采，协力翊戴，以身殉国，精忠大节，炳炳烺烺，至于今昭布人耳目。所谓建而不悖，质之无疑，永有辞于天下万世者，非耶？不幸伊时枭獍之徒，大起诬狱，乃构惨祸，呜呼！天下宁有是耶？粤自先朝褒奖之教，屡形于丝纶，赐祠江上，额以四忠。以圣人公天下之心，有是恩数，所谓公议，不待百年而定者，亦非耶？重逢前甲，载谒原陵，予小子乌可无寓感之道也？四忠祠，遣承旨卜日致祭，其子孙，仍令选曹录用。
又教曰：
以其时股肱之孙，又以肘腋之亲，死生之际，若有挠夺，噫！今日宗社，未知有税驾之所。伊时被祸人，次第有赠爵与谥之典，而一人之独漏，舆议汔今嗟叹。曾于嗣服之初，欲为未果者，又若一人累赠其职，而伊时先王之教，小子承聆。矧当录旧之日，岂无表章之举？赠吏曹参议金省行，加赠一阶，故学生徐德修，特赠司宪府执义，皆令今日下批。
9月25日
[编辑]○丁未，王世弟嫔见太庙。
9月27日
[编辑]○己酉，承旨李明彦启曰：“臣等伏见岭儒李德标等疏，凭借辛巳事，诟辱廷臣，罔有纪极。本院之当初禀启不捧，盖缘其疏语，有殿下不忍闻之说故耳。其后德标等，又为来呈以壅蔽之意，侵辱本院。一向退却，亦涉未安，且臣等之意以为，一经睿览，以竣处分，事体得当，故措辞捧入矣。其后权瑞凤等，又为呈疏，论及二凶追戮事，及私亲祠宇、墓所展谒事。其言则不为非矣，而至于辛巳事，与德标等疏大同，亦多侵辱喉院之语，故捧入，而大抵彼辈以下敢言之事，誊诸章牍，情状可恶，而然使此辈，发此言，岂有他哉？追报一节，至今未举，大臣、宰臣筵奏之后，不即奉行，故怪鬼辈，换面迭出，至于如此。夫追报事，虽无渠辈疏，分限内，固当举行，而分限外，何可逾越乎？臣在副提学时，论追报事，疏末引先儒程颐、先正臣李滉所言，奸邪之人，希恩固宠，自为身谋，害义伤孝，以陷陛下等语，申复不已者，正欲参酌情礼，追报私恩，俾绝此等奸邪希觊过分之说也。臣等谓宜追报一款，趁速举行，以伸情礼。”上从之。臣谨按明彦政院之启，憸邪巧猾之态，有不忍正视，其罪反有浮于德标。况与一镜、真儒、弼梦等，结为腹心，杀四大臣，危逼东宫，明彦之谋居多，言议之诐剌，于明彦何诛？
冬十月
[编辑]10月5日
[编辑]○丁巳，上御宣政殿，常参。右议政崔锡恒启曰：“领相之意，已陈于春初上箚中，今无变改之见。臣意以为，若曰立祠建号，则称号不可不讲定，既定称号，则神主不可不改题。而李明彦疏，有某府大嫔为定之语。盖其所论，尽有援据，以此定行，似为得宜。”上曰：“依所达施行可也。”锡恒曰：“祠宇不必别构他所。本宫内基址稍广云，令该司，择日营建，墓所守直军，酌定十五名，除杂役给复，祭需，依慎妃、仁嫔例举行何如？”上从之。锡恒曰：“凡录勋之规，自上定元勋后，元勋勘当录人，分等启下，而今番上变人外，无他可录之人。中宗朝，亦只录上变人，今宜只录虎龙，而超资付职，自有旧例，令该曹，考例禀处何如？”上从之。一镜曰：“臣尝参鞫，闻李三锡之招，则渠闻虎龙言，传之于咸原府院君曰：‘使道之于国家，有休戚之义，当此家国俱亡之祸，迫在朝夕之日，何不动念防变乎？’咸原曰：‘君言诚是矣’云。此一款，招问三锡于朝堂，则自当有可录之人。岂可引卢永孙单录之例，草草以虎龙一人录勋乎？”锡恒曰：“若然则使勋府堂上，招问三锡，知其虚实，亦自无妨。”
10月6日
[编辑]○戊午，窜金有庆于肃川府，鱼有龙于灵岩郡，李重协于海南县，朴致远于固城县。
10月10日
[编辑]○壬戌，追尊张氏为玉山府大嫔。张氏，上所生母也。礼曹讲定追报节目，条列以进曰：“择吉日改题神主，令承文院，差送题主官。祠宇间架、制度，一如慎妃祠宇，物力，令户、兵曹磨炼，别定监役官造成。四仲朔、时祭，用初丁日，与忌祭并行于祠宇，四节日祭，行于墓所，凡祭皆令内侍，无祝设行。祭需，令该曹、该厅，如仁嫔例封进。墓所守直军，定十五名，给复除役。”
○配李明会于扶安县猬岛。
10月14日
[编辑]○丙寅，命招大提学赵泰亿。以撰定勋号也，泰亿不膺命。
10月20日
[编辑]○壬申，原任大司宪洪启迪死于狱中。启迪字惠伯，南阳人。为人峻洁有奇气。少举进士第一人，肃宗三十四年，中文科，入司谏院为正言。会肃宗将宴群臣，启迪诣阙，闻禁中有歌声，乃上疏曰：“非礼之乐，非人主所可听也。臣未知禁掖之中歌者何人，而方春霰雪之时，宴安耽乐，非圣人放郑声之意也。”肃宗嘉之，赐虎皮以奖之。进弘文馆副提学。景宗即位，入司宪府，为大司宪。明年安置黑山岛，明年被逮，居月馀，受拷几殊死于狱中，时年四十三。英宗元年，命追复启迪官爵，特赠吏曹判书，命户曹，月赐启迪所后母朴氏廪米，以终身，官其子畴海。
10月21日
[编辑]○癸酉，安置郑澔于康津县薪智岛，配兪夏基于机张县。
○王世弟册封敕书，有日后有斯男之庆，则再奏之语，故复为奏付使行。奏文略曰：
敕谕末端再奏之教，寔出于曲轸之至意，感惶靡涯，而第念储嗣，有国之根本，名号一定，则庙社、神人之托，亶在于是。假令他日，或有如圣意中云云者，岂容复有所陈奏也？揆诸道理，更无可论云云。
〈史臣曰：“自古帝王建储嗣，苟无元孙，则必以兄亡弟及之礼，传其国者，天理人情当然也。方景庙建储之时，亦尝有立子之议矣，非天下之至仁大圣，无以定策，而景庙确然不动，册英庙为王世弟。盖以为予之亲弟，乃先王之介子，孝庙之曾孙也，予既无嗣，又无亲侄，则何可舍予之亲弟，而必取宗室之子为之后乎？及清人册世弟敕云云，此国本动摇之机也。然景庙固守初心，而终不变，是王妃虽生元子，必不易也。景庙建储固盛矣。至于答清人之敕，辞严义正，斩然有不可改易之意，自此东宫，始大固然，则英庙五十年治平之功，景庙启之也。岂不休哉？岂不休哉？〉
10月27日
[编辑]○己卯，金一镜请赐赵泰采死，上从之。泰采字幼亮，其先杨州人。少中丙科，肃宗末，拜议政府右议政，改判中枢府事。景宗元年，正言李廷熽请建储嗣，泰采乃与领议政金昌集、右议政李健命，诣阁门外。昌集欲知泰采意，佯问曰：“事将奈何？”泰采正色曰：“国有长君，社稷之福也。”昌集归语家人曰：“赵公，诚伟人也。”夜，泰采与定大策，又与三大臣，上箚，请命王世弟代理国政。明年，安置珍岛郡，夷然自适，无戚容，作诗曰：“冤泪先朝三老相，悲歌半夜一孤臣。”已而赐死，神气自若。及既死，风雷暴作，天地晦冥，有长虹起于屋隅，人皆异之。泰采死时年木十三。英宗元年，命追复官爵，谥曰忠翼，命有司，立庙江上。泰采临命，家人泣请少迟之，泰采正色，趣使者和药而进。杀一身以存社稷，岂不烈哉？
○虎龙诬狱既成，艺文提学柳凤辉上奏本曰：
朝鲜国王臣某谨奏为，小邦不幸，大臣谋逆，历陈诛讨颠末，仰尘皇览事。议政府状启，三月二十七日，闲散人睦虎龙告称，贼或以刃，或以药，或以废黜，阴谋造逆，不胜惊惶，来告等因，合将上变人究问得实等因，具启。据此即差议政大臣眼同，义禁府堂上、两司长官，会坐推问。睦虎龙供称，以刃云者，令勇士挟匕首入宫涂厕之谓，而贼辈私号曰大急手。以药云者，以药给于宫女，和于饮食之中也，号曰小急手。所谓黜者，以金缔结内竖，构成罪目，欲为放黜之计，号曰平地手。郑麟重、李器之、李喜之、金龙泽、李天纪、沈尚吉、赵洽等，绸缪谋议，龙泽给宝剑于白望，国丧日逾墙入宫，行大急手。麟重、龙泽、天纪、器之、喜之、洪义人、哲人等，使白望，因宫人二英，纳银于四寸宫女，图成行药之事。喜之作谚文歌辞，流入宫中，谋毁主上，具草矫，令使宦者张世相，临国丧乃下，矫草中有废世子为德让君等语，金民泽、赵洽、尚吉、义人、喜之等，出银有差云。据此即拿被告各人，次第按问，麟重供称：“天纪书索银货，俺称给银一百两，且送妙制扇五十柄。天纪用于缔结宫禁，俺亦难免出银缔结之罪”云。白望供称：“一日偕麟重，往龙泽家，则喜之、天纪在坐。遂酌酒相盟，结为死生之交。俺曰：‘主上病势日重，如有不讳，则世无刘备，何为耶？’诸人曰：‘自有其人。’各书掌中字，以示心事，龙泽书忠字，他人或书义字、信字，而俺书养字。左右不知其义.而天纪觉得大笑。盖养字，李相颐命字养叔之谓也。”俺以巧恶穷凶之人，疑龙泽推戴颐命，故问刘备，而所聚银货，自捕厅，搜得于二英移庄处，龙泽所赠之剑，又为现捉于俺所住处，此是大段赃物，而天纪供称：“所谓大急手、小急手、平地手三件事，俺与龙泽、喜之、器之、白望等，交聚银货，澜漫相议，一动一静，无不与同。初往龙泽家，见白望好身手，问其勇力，遂酌酒相盟，结为死生之交。白望掌中，书以养字，盖指李相颐命之字养叔。左右相顾，不知其义，俺觉得而大笑。白望以银五百两，买得中原丸药一歃即毙者，赵洽出银二十两，图成行药之事。俺手札中所谓穴臣，即指宦官张世相，而久也入去，有何所闻者，久，即白望之字，而变服入阙，督促行药之事也。”阴凶情节，毕露于此，而龙泽供：“上变人，以俺给宝剑于白望，先大王国丧日，入宫中行大急手云，而俺则以皮鞘之马刀，出给白望”，纳供矣。自捕厅得宝剑于白望房内，长短妆饰，与告人所言，一无差错。所谓马刀之说，自归巧饰云。世相供称：“与郑宇宽、李正植、金昌道相亲往来，国家处分之事，无不问答，且有图嘱之言。”俺之凶悖，据此可知，而矫令事，正植辈入送于内人，行药之事，则白望送于俺处，谋逆的实云。二英称：“白望等所送银子，传纳于宫女池氏，使之图成行药之事。尝见白望所佩囊中，有黄色丸药，密密糊封。池氏出来其家时，白望亲自给送”云。正植供称：“与世相、昌道等，素所亲切，凡干情节，无不通融。党辈，常以主上为有病患，及闻是虚传，怯于尽死，为此行药凶计。且宫城扈卫事，出自领相金昌集，忌武臣李森勇力，出为忠清节度使，以所亲柳就章，便于任使，分付大将，李弘述代为中军。弘述与昌集，志同意合，为此举措，槪世相为魁，宇宽为心肠，俺为机括”云。昌道供称：“正植既已直招，更无可达之事。李器之往见领相曰：‘时事甚危，扈卫宫城则好矣。’领相曰：‘然，李森有将略，必不同事，甚忌’云。领相与李颐命、赵泰采、李健命，言于兵曹判书李晩成，出为忠清节度使，大臣相议，以柳就章为中军之事，分付大将。扈卫之计，则不能相知，而略闻器之言，则欲使异议之人，不敢入。聚银图事，其来已久，而俺亦不免同参其中”云。宇宽供辞，与昌道略同。一观供称：“俺密受天纪指嗾，图为换局阴谋，与宇宽所为，条件各异。曾往器之家，则与人密语曰：‘君为一国首相之孙，与宇宽辈相结，作何事乎？’此是昌集孙金省行也。俺与诸贼相亲，所为之事，无不与知”云。就章供称：“往年十月，往见领相则曰：‘近来事机殊常矣。军门将官，当以亲信人布置，而令公未经中军，若有阙则为之似好。’其后李森为忠清兵使，俺谓梁益标曰：‘中军作阙，若得大臣分付，则可以为之。’益标往告领相，则曰可合矣，其馀两大臣，亦曰可合矣。仍言于大将李弘述，以俺启下，遂即投刺，则弘述曰：‘时事甚危，一边以军兵分守阙门，一边大臣白杀宦寺之有害于当路者，军兵其听从乎？’俺答曰：‘军兵不知某事，大将使令，则岂有不从之理乎？’往见昌集，则问君频见主将，而从容接话乎？其意欲使俺数数往见，酬酢此等说话，而俺既为酬酢之言，同情之罪，乌得免乎？”李瀗供称：“家与颐命家为切邻，常常往来。丁酉以后，颐命与昌集，每图废东宫之事，因俺家连臂于世相，庚子间李天纪、龙泽辈，日夜经营之谋，间间得闻，同参谋逆的实”云。益标供称：“俺以就章图差中军事，往备局，则昌集、颐命在座，健命如厕方还，泰采已出他处。昌集曰：‘汝以吾辈之言，往见大将，以就章差下中军，宫城扈卫，即为举行。’俺以其言往传，知情的实”云。金盛节供称：“宇宽言行药事，喜之、器之，与云泽、民泽，专为主张，使吾为传给世相之阶。器之言，吾父亦已知之。其父，即颐命也。又言其后，往昌集依幕则曰：‘金时泰得弘述家银，给世相，方图换局’云。昨年，见李宇恒则曰：‘昌道外，又为使唤于世相者，禹洪采也。’以此归言于昌集则曰：‘洪采往来世相家，颇有所传，吾颇觉心豁矣。’俺既与昌集辈，与之酬酢，难免同参谋逆之罪”云。洪采供称：“省行谓俺曰：‘器之虑其父之被祸，为行药宫中之事，吾亦与知，汝往世相家探知。’云，依其言往问，则世相曰：‘内间事，既已整齐，外间之事，宜善为之，而两局大将，必以吾人为之，然后虽有某事，可以无忧。’其后昌集问往来世相家事，以此答之，昌集笑之。既已与省行，往见世相，探知行药之事，同参谋逆的实。”据此偿得议政大臣查启节该，今此三手之谋，盖非一夕之故。当先王寝疾之时，阴谋已成，逮主上嗣服之后，凶图益急，乱逆之情节叵测。附丽之凶徒寔繁，或有顽忍而径毙者，亦有其辞而承款者，且略其枝流，姑撮其本源。窃查领议政金昌集、领中枢李颐命、左议政李健命、判中枢赵泰采等，俱以先朝大臣，久擅国政，淫于富贵，黩于货财，第宅极其宏侈，田园殆遍州县。戕贤毒正，蠹国害民，贪权乐势，后义先利，凡此悖性慝行，亦是薄物细故。始则患得患失，终焉不夺不厌，窃弄威福，倒持太阿，藏无君之心，蓄不臣之志，先树朝廷之党与，阴养闾巷之无赖。使其子侄孙与门孽之属，缔结逆阉，鸠得银货，钻通私迳，内间行药之事主张而探问，亚将易置之际，齐坐而指教。天纪以喜、起之血党，揣白望书掌之字，而推戴之人已定，就章承颐命之密授，赞弘述陈兵之策，而废黜之谋将行，健命同归为渠，泰采未免胁从。从古以来，乱贼代出，而未有若此之穷凶极恶者。据此将逆魁昌集、颐命等，按法勘处，其馀一应同参逆谋人，未及正法罪人，连坐夫属，从轻重拟议断过外，合将所据颠末，闻奏天听，允为便益等因其启。据此窃详，臣嗣位未久，守国不慎，大逆不道之变，出于辅相之列，无非暗于防患，失于任人之致。反躬自责，无以为心。固知小邦变故，仰渎大朝为不敬，而以臣薄德，克靖凶孽，幸免颠覆，实是皇上盛德攸曁，敢此陈奏。
十一月
[编辑]11月4日
[编辑]○乙酉，以鱼有龟为输忠奋义竭诚效力扶社一等功臣。初覆时，都承旨金一镜启曰：“臣顷于常参时，以前引仪李三锡，自盟府招问事，有所仰达矣，久而寂然，心常怪之。今闻日前清恩君韩配夏，始为招问三锡，三锡以为：‘庚子年间，因虎龙之传说，得闻逆党凶惨之谋，告于咸原府院君鱼有龟。至于昨年冬宫城坐甲之密计，亦为报知于咸原，有曰：“扶国保身，何可缓忽？”云云，则咸原答以大可大可。’三锡以为累次告达之后，不知有何样举措，为语，而末复以军卒守直差备门，武艺别监合番等事，言之于与国舅问答之下端，盖有所指而发。第观三锡所告，虽似差欠仔细，国舅之自三年前，稔闻凶逆之情状则审矣。乃以肺腑之臣，顾念休戚之义，则其于扶卫宗社之道，必有竭诚尽力者。臣等虽未详知事端，伏想圣明，已洞烛之矣。真果有可以为元勋者，则宜特降明命，即定元勋，使之录勋，则其中当录之人，元勋自可知之。随功高下，定为三等，则国家事体，光明正大，而录勋法例，可无亏欠矣。”上曰：“卿言是也。”一镜曰：“咸原府院君鱼有龟为元勋事，既已下教，会盟祭退行之意，敢启。”答曰：“依为之。”臣谨按，鱼有龟以肺腑之臣，受知于明陵，当景庙建储之时，议立子者，皆以有龟为口实。苟如是，则何以解后世之疑也？且李三锡与有龟问答之言，发于鞫厅，而英宗保全有龟，甚盛德也。
11月5日
[编辑]○丙戌，领敦宁府事鱼有龟上疏曰：
伏闻，昨因金一镜所诬，忽有拈臣名录勋之举云。夫录勋，事体严重，其人其功，明白呈露，无所暗昧，然后方可以录之，受者亦可以无辞，而今乃不然，虑其单录之为弱，嫌其当录之无人，嗾唆捏合于鞫案之外，艰难寻觅于虚无之中，积久揣摩，昼夜思度，拟议于不干之人，欺诬于天日之下，要以张大勋券，疑乱听闻，其为计巧密，而槪闻凭依而援引者，专在于三锡诬罔之言。此有可以一言剖破者。向者常参引见时，一镜做出三锡狱中所无之言，以为三锡有所言于臣，臣亦有所答，而大臣白其与狱案相左，明其初无面说，则又变其说，忽地创出，复以为虎龙曾往某家云。臣于虎龙，未曾目其状，渠亦未曾足及于臣门，则一核可立辨，而一镜谓天可诬，囫囵为说，谓若真有事实，请招问三锡，圣教靳兪，则斯可已矣，犹多般设计，密嘱勋府堂上，且探三锡奔趋希觊之状，卒然捉致于府庭，主举臣名而诘问，其贻辱臣身，姑置勿论，韩配夏之不识事体甚矣。不待成命，密捧一镜之指挥，多般诱问，勒成一张文书，一镜又以其所供一纸，横夺珍藏，述袭其语，至达天听。彼三锡者，特一痴蠢无识之人也。一自鞫厅出入之后，便生希功愚妄之心，昵附当路，做张虚言，无所不至。臣得见招问所对，变幻虚实，节节相左。鞫厅纳招，则谓臣在药房，不在依幕，无所说话，而今则曰以危言面告于臣，有若臣对渠酬答者然，此其诬罔者一也。渠之平生所亲密者，即就章、贞章等，而适困于畿营督债，欲为乞丐，托迹于就章阃营，而今则曰：“畏祸逃避，臣亦谓可。”云，此其诬罔者二也。向当鞫狱方张之时，闻三锡之名，出于鞫招，莫知其由。渠适付料于臣所带御营厅，故问其曲折，则以为：“虎龙，曾有言说者，必是此事”云，臣以为：“汝未尝言于吾，故吾则今始闻知。设或拿问，汝既不言于吾，当据实告之。”其后就拿，果以臣不在依幕，故无所告知云，而今则曰：“勉以勿怯直告”，有若臣有所指挥者然，此其诬罔者三也。至于当庚子国恤之时，以别监、炮手，别为守卫等语，尤极阴巧。此则军门依前例举行者，而今乃凑合为说，有若臣有所陈禀周旋者然，此其诬罔中尤大者也。且其上年冬，告以危机云者，专出于孟浪。其言之虚妄如此，其事之重大如此，则其在朝廷事体，即为凭问于臣，审其虚实，固当自勋府缄问可也。不然则招致诘问可也，请拿核问亦可也。今不问事实，惟问妆撰之虚言，忽然陈禀，勒谓之有功，加以勋名，其意盖以为虎龙，既与三锡相亲，三锡曾是出入某门之人，则不问其言之传不传，其事之知不知，借此为说，把捉为功，则可以荧惑天听，诬乱一世也。其所以招呼教诱，诳乱闪倏之状，益可见其纵肆无严矣。噫！臣之情迹卼臲，被人睢盱久矣。今乃假借录券之事，驱之于虎、锡之套，臣之污蔑，固不暇言，而辱朝廷大矣。愿下此疏于王府，拿囚三锡，以此数条，更加盘问，而其中军兵守卫之说，尤极重大，臣之当何时禀白，因何人周旋等款，别加严核，臣若有欺隐，则治臣不忠之罪，锡言果为虚妄，则别为重勘，以戒诬罔之徒焉。伪录未削之前，莫非俟罪之日，解脱御营密符，使将校替纳，仍寻乡路。瞻望宸极，徒增悚缺。
至是赐批曰：“录勋之命，以卿才德，允叶是望。意外诋斥，不足为嫌，卿其安心勿辞。”还授命召，即速入来焉。
11月16日
[编辑]○丁酉，以尹东洙为进善。
○先是，正言李广道启言：“三南新量有民怨，请弃新量而用旧量。”备边司覆启曰：“今此新量，已过三年，而民间称冤未息。大抵量田之难，自古而然。以己酉量言之，土品膏瘠，等数高下，不能一一均定，民怨无减于今日，而行之五十年，渐次厘正。新量之不均，虽各道同然，各因胥动之民谤，猝弃三年已行之量，不惟朝家举措之颠倒，中间奸弊，亦不可胜言。为今之计，惟当就新量中最为称冤处，及山菑陈田之混录于起字，逐年征税，无异元田者，并为厘正，而各别精查，使无虚实相蒙之弊。请以此分付三南道臣。”上允之。
11月17日
[编辑]○戊戌，领敦宁府事鱼有龟上疏，辞元勋，许之。
11月23日
[编辑]○甲辰，掌令朴征宾启曰：“前佐郞尹淳，赋性憸邪，处心倾险，小慧小辩，巧黠百状，乍隐乍见，眩惑万端，善为阴阳色态，专事俯仰时势，听言观眸，终非吉士。纳媚逞术，世称妖人，吮砥附丽于卿相之门，驰骛缔结于浮薄之辈。其所以脂韦顾瞻，经营揣摩者，莫非惎间士类，贻害王室之计。昨冬七臣之抗疏也，外托清流，强作慷慨大谈，内怀疑怯，实为首鼠两端，暗里飞书，以泄机谋，欲沮败其疏。事几不免家国之俱亡。其闪身躱避，反复情态，诚有不忍正视者。如此妖邪回互之人，决不可一日置之于清朝法从之列，请削去仕版。”上从之。淳，文靖公斗寿之五世孙也。好文学工于楷书，卿大夫丘墓碑表，不得淳笔，必耻之，虽古名笔，无以过也。然淳少与金一镜等七人，论斥四大臣，及见疏本，乃大惧，即割其名而去。一镜大恚，讽征宾，劾淳妖邪，削仕版。英宗即位，一镜诛，而淳见用，为太学士，判吏曹，乃征宾一劾之效也。然则征宾诋淳者，适足以媒淳之荣，庸何伤乎？同时朝士如徐命均、金东弼、赵文命、宋寅明、朴师洙，贰于一镜，皆见斥不得立朝，及一镜伏法以后，向之见斥不用者，无不登进而扬庭，由一镜排摈有素也。不然则英宗之世，李真儒、李明谊、尹圣时，皆坐诛，淳安得而独免也？
11月25日
[编辑]○丙午，副校理郑寿期上疏曰：
工曹判书赵泰亿疏有曰：“金一镜抵书李师尚曰：‘姜台事，兵刑两台，嗾寿期论之。’臣闻此言久矣，初则付之一笑，以为不足辨。”重臣既露章，臣安得终无一言？此事源委，起于臣之论斥姜鋧。臣于昔年，仔细得姜鋧平生行事，而心常不韪之。及臣承召入京，闻其为都厅堂上，臣即慨然，谓此岂其人哉？又从而闻之，则精神昏错，编摩失宜云，故臣即言之实状。不过如此，此非大议论，本不足博询广议于侪友者，臣于伏枕中信手，略及当之者，固宜憾恨于臣身。不料不干之宰臣，看作文衡机括，暗自闪弄，公肆丑辱至此也。夫恨人后已，嗾使弹射，何等奸慝之事也，受人颐指，替行抨击，又何等丑秽之行也？乘愤架说，恣意诬人，此岂非千千万万意想之外哉？臣虽白首衰阘，低回于新贵之下，而见人有如许卑贱者，欲唾其面。况肯身为此态乎？彼两臣立朝事君，具有本末，而荣进素定，坦道无前，则含恨于一荐望之差后，替相唆嗾，假手弹论，揆诸事理，果成说乎？
11月26日
[编辑]○丁未，大司谏金东弼上疏曰：
工曹判书赵泰亿疏，以宰臣金一镜抵书加诬之事，引以为自处文衡之端。臣诚不意清朝宰执之列，乃有此使人大惭之事也。文衡，专掌辞命，作一国多士之标准。苟非文章才学，自初储望，为一世所信服者，则莫与斯选，而一镜猝然首荐。以向来代撰王言之文见之，凶逆辈穷凶情节，初不能极意写出，荒杂纰缪，不成词理，又插入剩语，引用乖谬，众口哗然，指谓狂怪，其全无识解，不娴辞令，推此可知。国朝三百年来，讵有如许文衡之荐哉？至于自做无根之说，排轧先已之人，必使前后文衡之人，举怀不安，䩄然莫知愧，虽谓之不识人间有羞耻事可也。重臣之初不辨理，盖出于惜事体不足辨之意，而不能牢守前见，终至登章，使如许可骇之事，传播一世之听闻，臣窃为重臣惜之也。
十二月
[编辑]12月3日
[编辑]○甲寅，原任副提学金云泽死于狱中。云泽字仲行，文忠公万基孙也。少登高第，上拆券，喜动天颜。有弟曰民泽，字致仲，亦登高第，入弘文馆，为修撰。云泽为人端详，好文艺。民泽为人沈深，有大志，容貌丰伟，踈眉目，望之凝然。其雅望，不及云泽，而内心机变过之，人以为公辅之器也。景宗有疾无储嗣，宦官用事，云泽知社稷必亡，乃与民泽，观李廷熽，上疏请建储嗣，景宗纳之，下公卿议。忠献公金昌集、忠愍公李健命、忠翼公赵泰采，率列卿入见景宗，请白大妃，建储嗣，夜漏罢，景宗临殿，出大妃所下徽旨册，英宗为王世弟，本云泽兄弟之谋也。云泽初窜宁边府，而民泽窜宣川府。睦虎龙大起诬狱，云泽被逮。崔锡恒承委鞫事，问李颐命独对事，云泽正色责锡恒曰：“人臣敢问此事，不但诬及于先王。天下后世，以圣上为何如也？”锡恒气沮，乃上箚曰：“臣非容护金云泽也，事系先王，非臣子之所敢问也。”因出城，再疏力救，终不得。云泽竟死于狱中，时年五十。掌令尹会论民泽，实为渠魁，遂逮捕究问甚酷，终不服，死于狱中，时年四十五。民泽临死，裂衣袂为绝命书，遗诸弟曰：“国将亡矣。吾虽死，庸何伤乎？宁边道远，吾魂魄虽欲梦见吾仲氏，亦不可往，悲哉悲哉。”闻者莫不流涕。英宗元年，下教曰：“贼臣欺蔽天聪，擅弄国柄，杀善人良士甚众，锋刃惨毒，予甚愍之。其皆复官。”由是，云泽始复官爵，赠吏曹判书兼大提学，民泽亦复官爵，赠弘文馆副提学。
12月16日
[编辑]○丁卯，传讣敕使额真那、吴尔泰至京。康熙遗诏曰：
自古得天下之正，.莫如我朝太祖、太宗。初无取天下之心，兵及京城，诸大臣皆云当取，太宗皇帝曰：“明与我国，素非和好，今欲取之甚易，但念中国之主，不忍取也。”后流贼李自成攻破京城，崇祯自缢，臣民相率来迎，乃剪灭闯寇，入承大统，稽查典礼，安葬崇祯。昔汉高祖泗上亭长，明太祖皇觉寺僧，项羽起兵攻秦，而天下卒归于汉，元末陈友谅等蜂起，而天下卒归于明。我朝席前烈，应天顺人，继有区宇，以此见乱臣贼子，为真主驱除也。凡帝王自有天命，朕自幼读书，于古今道理，粗能通晓。又盛时能挽五十石弓，发十三把箭。然平生未尝妄杀一人，平定三藩，扫清汉北，皆出一心运筹。户部帑金，非师荒，未敢妄费，巡狩行宫，不施彩缋。朕之子孙百有馀人，朕年七十，诸王、大臣及蒙古人，莫不爱戴。朕今以寿终，朕亦愉悦。雍亲王皇四子胤禛，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继朕即皇帝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12月22日
[编辑]○癸酉，清使还归。
〈景宗德文翼武纯仁宣孝大王修正实录卷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