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王朝实录/肃宗实录补阙正误/四十二年
春正月
[编辑]1月25日
[编辑]○丙辰，大司宪权尚夏上疏，论《源流》事云云，〈原疏见上。〉批旨云云。〈见上。〉《家礼源流》委折，详于前冬柳奎疏，其为兪棨、尹宣举之交手共编，明矣。况其草本，藏于尹拯家，两人笔迹，昭在。及棨赴朝，宣举父子之修润添补，视初本增十四五，故两家所藏编帙，多寡不同。颐命之陈请，即棨初编，而兪相基之从拯借刊，乃宣举所修成者，则拯家子弟之不欲借，非异事也。相基之受人怂恿，反复无状。此拯所以不厌往复，而非有意于争，而尚夏以宋时烈门人，凡遇尹家事，惟力挤是事，于其共编之实，若无闻知，而徒以棨没时，托后于拯家诸父兄者，执为属托是书之证，而有若拯之背亡师，而揽作已物者然，至以苏、张手段，邢七狼狈目之。盖时烈晩年，血气用事，辞气忿戾，而门徒之服习循用，专在于此，故以尚夏本质愿悫，而口气之喷薄如此。至于时烈墓文中，党鑴酿祸之说，尤万万无理，而犹且龂自明，尚夏何足言？实时烈之流弊，为病于后学也。上教中，卿宜平心而思者，明其是非之所在，而雍容不迫，与初教，序后文，不作可也，同一意，而不失礼待之体，则其时史臣之以此教，为士林之忧云者，不亦可笑哉？
1月30日
[编辑]○辛酉，因相臣金宇杭箚，吴遂元选取时，李墪参考颠末，缄问于诸考官云云。〈见上。〉其时试官朴凤龄，尝以李墪不参合考，〈诸试官合坐，更考分队抄上之券，定其立落，谓之合考。〉言于其弟麒龄，麒龄颇传说于人，及夫缄问时，凤龄对以墪实同参。盖墪若不参考，则历诋用情，自归脱空，故时辈迫胁凤龄，反实以对，其弟至，闭门不见人。壬辰科狱之巧捏构成，于此益可验矣。时，全罗监司金普泽缄辞亦言：“读券官李彦纲，于命官招两提学合考时，自为进去，拔置吴遂元试券于选类，而终书三中”云。彦纲已以前冬闵镇厚疏，引嫌，不对缄问，又疏辨普泽之诬，略论试事至严，合考既重，命官安有独招提学而不及他试官之理，臣亦何敢不待招，而突然自进耶？至于拔置选中，命等高下，乃是主试大臣之任，虽以文衡，有不敢自专。臣虽妄自主张，一如金普泽之云，命官其肯专委臣手，而莫之谁何耶？盖此缄辞中，一篇精神，专在于自为进去四字，推演而为拔置选类之说，又推演而为终书三中之说，观其首尾排布，隐然归臣于力主硬取之地。臣于此，不欲多辨也。上优答焉。盖普泽于壬辰疏，未尝及此，今忽直驱彦纲于用情之科，命官金昌集犹箚言普泽之非，公议益骇之。
二月
[编辑]2月2日
[编辑]○癸亥，承旨吴命恒上疏，请寝儒疏勿捧之命。略曰：
日昨朴光世之疏出，〈前冬光世等上章为权尚夏陈辨事。〉而先正〈指尹拯。〉惨被诬辱，则京华士类，欲一齐吁，适当药院并直之日，有平复间勿捧之请，而圣上又以退俟为教矣。今者特教忽降，永令勿捧，则是圣朝有失信之叹，士气无可伸之日。且夫柳太垣等为先正伸辨之忱，迄未彻于黈纩，而儒罚狼藉，不少顾忌，柳奎等平说事理，明其是非，而千里裹足，被罚落莫而归。岂料圣上，以镇定为务，永塞伸暴之阶耶？乞下反汗之命，使公议伸而士气振焉。
〈答批见上。〉前冬进士柳太垣等，为尹拯上章伸卞，严斥权尚夏《源流》后序诬诋事，而并攻宋时烈，政院沮却，泮罚随加，柳奎等亦被罚而归。上意于此，虽洞悉枉直，而务为镇定，命却儒疏，士论久而愈郁，命恒疏所以发也。
2月22日
[编辑]○癸未，工曹参议赵泰亿上章，自辨其信使时被论事，缕缕数千言，赐批开释。泰亿使还后，被谴经年乃叙。至是始牵复，辨理之言，皆有根据，上亦悟其受诬，而但不能见惮倭人，折损国体，又不能检戢从徒，多致疑谤，终为公议所短云。
2月26日
[编辑]○丁亥，左议政金昌集，以壬辰科考官缄问时，终无别白，被斥于李真儒上箚引罪略曰：
顷日诸试官缄辞彻览之日，固欲上箚，而圣上既以或云同参，或云不参，以此缄辞，无以核得，置之判下，臣谓事已出场，不必追言。虽使有言，实无独出于诸臣所言之外者，则亦无益于定甲乙之异，故不果上矣。今真儒以此讥切，臣安得默然乎？当日会考之初，李墪亦入来，中间有以提学不在，宜招来同参为言者，臣始觉其出去，更为招至矣。臣于是日，初无猜防伺察之心，又方专意于考较之役，傍人之出入去来，有不能详记，其间用情与否，尤何以揣知而质言乎？云云。
盖当合考时，墪退坐殿西庑不入，众所共知，科查之初，昌集犹以李墪之不参考，语于同朝，及夫缄问命下之后，墪之参考与否，为肯綮，故诿以缄问之不及，噤默无言。至是迫于真儒，始囫囵为说，置于参不参之间，而情态益窘遁难掩，终速赵翼命之䮕议。
三月
[编辑]3月3日
[编辑]○甲午，尹拯门人前洗马崔锡文上疏云云。〈见上〉。锡文等目见其师，受诬罔极，叫阁伸理，虽非古道，循近世涂辙，所不容已者。然不徒言《源流》事，而直发辛酉拟书，有非其师之心也。何者，在其时，尹拯师生之分未绝，而时烈血气之累，渐为心术之病，不可谓道之所在，而徒守无犯之义，且其墓文操纵，亦一阴阳手段，中间曲折，有非常情所及。拯阅历于已验，得尤亲切，所以惑之滋甚，诚不忍其诖误而莫之救，拟以一书下药，自附比干之谏死。虽其处势，嫌于规讽立说，伤于切迫，原其情，亦未尝不出于忠爱，丁宁反复，冀幸其一悟也。然犹以是商量于道义之交，而悟其时义之不可遂，为巾箧中讳藏，不曾宣播于子弟、门生，则拯之意，又可知矣。为锡文者，惟辨其当辨之诬，而不宜溯及于此也，而谓上方右我而斥彼，乘此机发此书，俾君上，洞然知时烈病败，自不觉其有违于其师平日讳藏之深意，而卒致天心随变，国是颠倒，末流之祸，至及泉壤。甚矣，其料事之迂，而发言之妄也。噫！以是书，誊闻于疏中，固大错矣，发其遗藏，而不终秘者，亦尹家子弟之过也。可胜惜哉！
3月4日
[编辑]○乙未，承旨沈寿贤，因金纯行疏，〈纯行疏见上。〉上疏。略曰：
臣待罪湖臬时，与尹行教，语及《源流》事，问其委折，则以为：“先正本意，非不欲刊出此书也。第以共编实状，未及陈白之前，径先刊行为未安，而兪相基以不即出付之故，遽生疑怒，终至告绝，乃以誊本，汲汲入梓”云，故果于筵奏时，略陈所闻而已。至于吾家书三字，元非先正所尝发口者也。行教书中，有世传以为吾家书之语，盖其意以为，虽是共编，而后来完成于吾家，故世人认作吾家书云尔，则以此指为先正背师之证，至以攘羊同利等语，恣意诬辱，诚可痛惋云云。
盖纯行辈，以寿贤筵奏行教书中吾家书三字，为尹拯言，而诬之以攘夺，诚不足辨也。况纯行外祖尹抗及其弟摠，乃拯之群从，而宋时烈尝辱之以尹鑴子，必称抗济、摠济。盖鑴子有义济、夏济故也。是以抗家子孙，视时烈为仇。纯行以其外孙，为时烈诬拯至此，遂见绝于其舅。
3月10日
[编辑]○辛丑，吏曹判书赵泰采免。〈史臣曰：“泰采早致崇显，名位已极，而持身无检，立朝乏名节，贪财好色，无一可取，上眷虽不衰，清议多短之。”〉史臣与泰采同臭者也。
3月16日
[编辑]○丁未，副提学柳凤辉、应教郑栻，箚论大司宪权尚夏曰：
伏以文敬公臣尹宣举、故相臣宋时烈，始相与为道义之交，及宣举殁，而其子先正臣尹拯，请墓文于时烈，而以宣举拟与时烈书示之，其书辞语切中时烈病痛。时烈见书后，撰其墓文，而不以己意，犯手称道，只托撰状之人，显有讥贬之意。夫以平生故旧，其所奖其节义，而许其道学者，至矣尽矣，乃于幽明之间，猝变其奖许之意，此未必不由于拟书之有所触忤而然，真所谓投明月而遭按剑者也。自是之后，拯则虽不无一二往复之事，不复为请改之计。顾于其平日言行之间，渐有本源心术之疑，而情义既阻，规益无路，徒以齐人妻妾，讪于中庭之意，略有酬酢于同志之士。时烈则姑置墓文于许改不改之中，而或托流言而诬辱，或自贻书而诋斥，乃以忍人、问诸水滨等说，辱其两亲，以重伤孝子之心，此父师轻重之论所由起也。夫人生于三，事之如一，虽三尺童子，无不知之，而其视为臣纲为子纲之君与父，固有间矣。此等义理，初岂微晦而难见也哉？若或无故而救贰，则固难免背师之罪，如其事端，关涉于父与师之间，终不得两全，则轻重所在，灼然可知。此则业已圣明之所下烛，前后批旨，明白正当，是非已定，枉正自判，则臣等更无可以论辨者矣。第惟行大司宪权尚夏，少事举业而无成，晩始出入于时烈之门，藉其依归之地，滥厕礼遇之列，其心实感于吹嘘，而常思自效，其言虽背于伦理，而亦不暇恤，归重事一之义，必欲甘心于先正者，其来久矣。只缘圣意坚定，公议难抗，不敢为明言显斥之计，适会兪相基反复之机，其视《源流》，如得奇货，乃以邢七狼狈之语，搀论于序后之文，欲以探试圣意，而至其诐淫之状，莫逃于渊鉴之下，邮罚先及于一而二、二而一撰跋之人，则遂托以引咎，投进一疏，而犹且密设圈套，恣加妆撰，上以欺蔽圣聪，下以诬陷先正，臣等窃不胜骇惋之至。盖《家礼源流》，即故副提学兪棨与宣举，寓居锦山时，所共编者也。手笔互书本册犹存，而今尚夏欲讳锦山共编之地，则曰：“是其谪居林川时所编，欲讳手笔起草之迹”，则曰：“中本之写，实在此时，若以其互书草成之本，归之中本，则未知初本之棨独手书者，见方藏在何所耶？”林川之说，实涉孟浪，中本之称，元无来历，且以棨临殁时告诀书中奉托二字，作为属托《源流》之证。盖不曰独编，无以成属托之言，不曰属托，无以构攘取之罪，亦必以一则背师，二则背师之说，微发其端于疏末，使如赵尚健辈附丽之徒，雌和而响应之，欲售其毒正之计。以儒为名，不出世路者，何忍为此举耶？彼尚夏，非不知《源流》之独编共编，无所增损于两臣之贤，而所以共编，谓之独编者，非所以为兪棨地也，乃所以构成先正之罪案也；其所构罪，必曰背师者，非所以为《源流》事也，乃所以欲实前日背师之诬也。其意以为如此，则天听可以荧惑，是非可以眩乱，自谓其计，关键甚秘，而不自觉其平生伎俩，到此而毕露无馀矣。今殿下既斥其言，又火其书，郑澔、赵尚健等和附丑正之类，亦皆次第论罪，而独于尚夏，犹欲以从前视遇之意，縻之以虚礼，处分终归苟且，轻重未免倒置，关系消长之几，有不容置而不论。况其所带本兼诸任，俱是朝家所以处儒贤者，决不可以仍畀于本末尽露罪戾已彰之后。请行大司宪权尚夏亟命罢职。
答曰依启。
○校理洪启迪上疏云云，〈见上。〉答曰：“玆事是非，不翅若黑白之易辨。不但予志之已定，自有后世之公议。本非牵于私好恶，则惟当坚持而已。尔虽费辞营救，奚足以动予之听哉？宪府、谏院之启，所执既正，玉堂之箚，所论亦是，而恣意构捏，无所不至，侵斥之言，亦及铨地，诚可骇惋。权尚夏所撰序后文，其所以诬诋先正，反有甚于郑澔，而予已毁其书矣。且权尚夏之疏一出，而和应之徒，四面而起，必欲角胜而后已，诚一世变，实为寒心。其在明是非之道，终不可置之也。”
3月18日
[编辑]○己酉，副提学柳凤辉、应教郑栻等，因洪启迪疏，自禁直径出，随牌诣阙陈疏，答曰：“日昨箚论，所执既正，此所以一箚即允者也。洪启迪之疏，专出于诬贤护党，诚可骇惋，而况其便一己巳戕贤之党之云，遣辞极其危险，含憾等语，亦甚非常倾轧之习，予实恶之，尔等何足为嫌？须勿过辞，即出察职。”
3月20日
[编辑]○辛亥，判中枢府事李畬，疏辨崔锡文等疏云云。〈见上。〉。
3月22日
[编辑]○癸丑，副提学柳凤辉、应教郑栻等，因李畬疏上章自辨。略曰：
自有玆事以来，彼于先正臣尹拯父子，上自大臣，下至儒生，不但以事理相争，必欲以丑辱相加。此臣等之所尝骇惋，则亦岂尤而效之也哉？至于故去谥号云云，臣等尤有所未晓者。职名、谥号，果有轻重之分，而设令臣等故去，亦不过所尊慕，与大臣各异而然，今欲齐不齐之物情，而曰姑舍所尊而从我，其亦太踈也已。况大臣今箚，或不书姓名，而直称先正，或遂去相臣二字，而只书姓名者，此果合于先施所求之道，而反以纵恣无忌，责臣等，岂尊贤之道，亦有大官、小官之别耶？云云。
答曰：“日者箚论，所执既正，大臣箚语，何必深嫌？尔等勿辞，从速察职。”
3月25日
[编辑]○丙辰，宪府申前启，又请更查壬辰狱事曰：“壬辰科狱，事端有二，其一，即阙门开闭事也，其二，即举子家历抵事也。盖门开是实，则当为科事不严之归，历抵是实，则难免科场用情之科，而及至金吾、秋曹究核之后，其所以处之者，犹不律以用情，而议其不严，其所谓参酌者，终至于无所着落。若只如此而已，初何必费力行查为也？不过自知其所成之案，必不免见非于公议，姑欲以此为罪试官、累科名之计，噫嘻亦痛矣！夫阙门高大，临压通衢，况在开场之日，人士骈阗，其所开闭，何难见知，而作证之人，或变辞可疑，而掩置不核，守门之士，或据实自明，而威胁取款，其所行查，已不厌人心。至于历抵事，既自该曹，再次勘奏，而违端不一，实状多幻，则宜圣明之无以下烛其真伪之分，而傔从杖毙，何求不得？舆儓之贱，莫不嗟冤。虽以向来大臣〈金宇杭〉答观之，可知其公议所在云云。”〈馀见上〉。
○修撰李真儒在乡陈章。略曰：
念臣近日所遭人言，愈出愈甚，臣何可终始无辨乎？献纳申靖夏之疏，以圣教中父师轻重之说，乃敢对着于今日兪相基之事，显示侮弄先正之意。夫以共编之书，谓之共编，有何贻辱于相基之祖，而乃谓之为祖而受罪，真可谓求说不得也。噫！士论分岐之初，一队名士之持清议者，今可历指，靖夏亦岂不知，而勇于阿附，不能却顾，丑诋之言，反出尊慕之家，〈指老少分岐时，靖夏父琓，为小论，尊慕尹拯。〉诚亦世道之变也。儒贤文字，敢请毁去云者，尤不满一哂。尚夏之文，自是丑正之一诐辞，则毁去之请，其亦晩矣。郑澔、赵尚健之黜罢，未足惩罪。臣之援据庚寅投畀之典，盖出严惩砺之意，而靖夏乃以大进退之说，作为胁持之欛柄，此等鄙悖之言，何足多辨？药院之阻搪疏章，以靖夏死党之心，犹不能掩非，乃谓未及周思，铨地注拟，靖夏亦谓固难厌服傍观者之心，则谓之浊乱朝廷，臣未知其过也。至于金取鲁启避，一袭靖夏之言，而担却本事，生出先怨亲谊嫌碍等说，以为眩惑天听之计，益可见其言之破绽也。尚夏父格，曾有臣祖亚铨请递差之启，而彼此初无同朝回避之事，顾臣所言，系是斯文大是非，有非私好恶之所可容议。若乃论罪至亲云者，臣之内弟洪锡辅，曾参堂箚，而臣疏元不提论玉堂，只言两司，臣弟真伋之拔榜，本不干涉于试官，与李墪事，自是别件，臣何有嫌避之端乎？考官缄问一款，盖欲核李墪合考之参不参，以辨其用情与否，则关系不轻，而重臣〈指李彦纲。〉尝闻大臣，〈指金昌集。〉自科狱初，力言李墪不参合考之状，搢绅及大臣所见之明的，盖可知矣。大臣既明知其事状，则一疏陈白，固无不可，原任大臣〈指金宇杭。〉之箚，既以主试大臣为证，而及今缄对岐贰，则大臣之终不可不言，盖决矣，而诿以出场，不复提论，抑何意耶？大臣则必欲不言，臣则必欲引发，宜大臣之不平于臣也。今其箚中所言，与平日言于知旧者，同与不同，非臣所知，而大臣告君之辞，果能内省而无愧，则臣何必质言于今日也？金纯行、尹得和等疏，所谓遁院说话，在堤川时亲闻云云，彼既归臣诬罔之科，臣安得默然？盖遁院当日之会，宋时烈有《集解》云云之论，拯之从弟抡，能说古事，自湖中来者，多有传言于臣者，至于郑瀁参会之说，臣又亲闻于尹惠教，其言自有来历，非臣杜撰。所谓堤川时亲闻云者，非臣奏对，未知此辈，觅见何样说误之筵说，而告君之辞，如是不审也？臣之自堤解归，在于癸巳，尚夏与郑洊酬酢，在于甲午，则臣于在堤时，虽欲闻于洊，其可得乎？臣于前冬，偶以《集解》事，书问于洊，则其答书曰：“鄙家果有《集解》五卷，而不知某贤所撰，昨年往黄江，以其纲目分排奉禀，欲知某贤所撰，则答以此乃《源流》也。其后遂翁取去册子，仍送林川矣。兪主簿之上京也，洊往问《集解》所由，则答言在吾家者，无一字加减云矣。今乃援以为证，故又往问证援曲折，则答以此是初本之誊出者”云云，书末又曰：“其誊出年月，及自何处来，洊皆不知矣。”遂翁，尚夏自号，林川，相基所居，主簿，相基之职也。尚夏之与相基，和应幻弄之状，于此亦可验矣。书问后，又与洊相对酬酢，所言与书辞无差，则臣之舍书辞而举亲闻，理势固然。以此归之于虚罔，其果成说乎？请改筵说云云，益可笑也。入侍注书，简问举条，自是例规。日昨入侍注书简问中，臣之所言多端，专不分界，此臣之所以往复归正者也。此辈求说不得，反以讹误之筵说，构成臣罪，前席所陈，圣明想或记有，臣何敢诬也？且所谓《集解》，即《源流》初本云者，都不成说，臣请略辨之。尚夏疏曰：“自幼出入于兪棨之门，习闻《源流》，是其谪居林川时所编。”又曰：“故进善郑瀁家，有《集解》，必是当时所誊出者。”又曰：“棨蒙放后，移居锦山，与尹宣举，对门而住，中本之写，实在于此时。”其意盖曰：“棨曾有独编之《集解》，山泉互写，乃其中本，而改名《源流》者也。”宣举所撰棨行状以为：“丁丑编配林川，撰《丽史提纲》，越三年蒙宥，至辛巳，移居锦峡，构山泉斋，编《家礼源流》。”今以《源流》为林川所撰，抑何所据？若曰林川之本，不免踈略，锦峡对床之日，始克完备，则洊家所藏，何与锦峡之本，无少异同耶？无一字加减之说，洊实亲问于相基，而传于臣者，此固可疑之甚者。若曰山泉互写之前，已有棨独编之草本，为瀁所传写，则所谓独编之草，宜在相基之家，今方藏在何所耶？尚夏疏中，必是当时所誊云者，臆度之辞，未知何时改名云者，全昧之语也。自幼出入，习闻玆事者之言，当如是乎？尚夏自托山林之人，而告君之辞如是，则纯行辈，固何足责？昨又伏见洪启迪之疏，语意阴惨，一则曰患得争夺，一则曰巧中投合，末乃驱士类于乙巳戕贤之党，显有嫁祸之意，与权尚夏所撰碑文酿祸之说，同一圈套，而首尾妆撰，触处破绽。圣鉴业已照烛，洞辨邪正，臣又何言哉？
答曰：“省疏具悉。尔之疏论，所执正矣。意外诋诟，何足为嫌？尔其勿辞，从速上来察职。”
○副应教申思喆上疏，〈见上。〉答曰：“今玆疏辞，盖发怒于儒臣之言，而辞气大欠和平。侵斥政曹及柳凤辉等两臣，不遗馀力，而乐祸死党，黩货无厌，引进党与，假手排击等语，尤极无伦。洪启迪之疏，造意危险，则请罢之论，深得台体，又谓之报复，似此论议，本不欲观也。尔其勿辞察职。”
○持平赵翼命上疏。略曰：
生三之训，于传虽有，而轻重之辨，尽有差殊。盖父子天属，天属不可离也，师生义合，义可绝则绝之。故师非不重，而有时乎为轻。我东名贤，亦有以规讽之不入，未免遂贰于师门者。况乎有僇亲之大故，而义在当绝，则不可以一名师生，而终守事一之义也。今之言者，岂不知天属之重，而急于丑正，乃为此颠倒，父子之伦，都阁一边，岂非世道之变耶？前大司宪权尚夏，徒怀师门修隙之计，始开时辈丑正之蹊，己巳党人之祸，谓之先正之酿成，《源流》共编之书，谓之先正之攘取，刊之金石，弁诸卷首，自为一边之倡首，将成斯文之祸胎，此堂箚之所以请罪，而圣明之所以处分者也。
又曰：
臣于判府事金昌集箚，窃有讶惑者。其戊寅对馆儒之疏曰：“父师轻重之伦，臣父亦岂不知，筵奏时以其所遭不幸，非如无端背师者比，故终归之于见识之不明。曷尝不量父师之轻重，不问事势之如何，而互加背师之罪，欧之于罔测之科，如儒生所言者哉？云云。”以此观之，其家庭之意，自己之见，未尝全昧轻重之分，今乃以未闻轻重之说，肆然箚陈，有若曾无是说者然。年非耄期，岂如师丹之善忘前事哉？至于判府事李畬之箚，始以父师，固有轻重，五伦不列师生等语，故为衷平之论，有若宽先止一分地，而再箚则索性诋辱，玉堂箚论，至以钩党等语，恐动胁持，有若将起士林之祸者然。处大臣之地，而遭朋比之势，事机之迫，辄作孤注，殿下将依一二大臣，欲以调停岐论，其可得乎？
又曰：
今番考官缄问之命下后，判府事金昌集，以主试大臣，所当直据所见，登时箚陈，默默坐观，不为一言别白。及至诸缄各异，莫不归重于命官，则虽欲不言，势不可已，而坚持牢缄，必有其故。盖以据实直陈，有大害于时辈，欲改本实，则已坠言于同朝，〈指昌集语李彦纲以李墪不参合考事也。〉当言不言，拖引至今，及至儒臣疏逼之后，始乃黾勉上箚，而呑枣窘遁，全不成说。有曰事已出场，不必追言，又曰合考之初，墪亦入来，中间有以提学不在，宜招来同参为言者，臣始觉其出去，招来云，而了不言某时出去，某时招来，及招来后，同参立落与否，其所为说，尤极囫囵。盖欲挽墪入于参考之中，则实有难于白地诬捏，如欲明言不参，则恐得罪于当路，故故为此来去不分明之说，隐然欲置于参不参之间。下负心而上欺君，其为不忠不直，孰甚于此？云云。
〈批旨见上。〉
史臣曰：“考官缄问命下之后，金昌集欲据实陈箚，而其子恐惹谤而止之。李真儒之言，诚无怪矣。噫！身为大臣，死生且不可顾。况暇恤一时之谤议乎？惜哉！盖科狱肯綮，专在李墪历抵与参考，而墪既初不参于考取，则其无用情于吴遂元，可知，既无用情于考取，则抑何事于历抵？昌集于狱发之初，祸心未动，真情未汨，亦未料参考与否之为此狱紧案，直以所见，泛然说及于李彦纲，及夫考官缄问后，若据实以对，则其首尾排布，百涂构成之计，将繇此一着，而脱落空虚，墪之诬，不期白而自白矣。此所以默默观变，不置一言，末乃迫而后应，而犹且苟且胡乱，忍负其心，不欲明其实状，忍欺君父，不欲害其私党。上教之斥以不白，直天鉴孔昭。”
史臣亦党于昌集者，而一脉公议，犹未泯焉。修初史者，恶其言直，而删没之，百代之下，执此而可得其情伪矣。
闰三月
[编辑]闰3月1日
[编辑]○朔辛酉，〈缺上。〉
闰3月4日
[编辑]○甲子，副修撰李夏源疏辨壬辰科狱时，论阙门事被诬。略曰：
臣之向年一疏，夫岂为一身计哉？因一二无赖辈诪张之言，张皇万端，长此不已，则其势必至于相杀戮而后已，适在言地，不胜忧叹，首举所闻，参以常理者，诚以天下万事，无出于常理之外者，一言发口，众镝丛身。今不欲一一追辨，而伊日所闻曲折，其非泛然至亲之比，观于臣疏，孰不知之？缄问之请，专出于困逼臣身之计，削黜之启，拔去至亲二字，勒成罪案，而自不知其言之归于诬陷，真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世道之危险，一至此也。向之以闭为开者，其说有三。一则曰，举子尽入后不即还闭，终日洞开。一则曰，举子辈误闻罢场之虚惊，请出于卫将，则卫将开门许出。一则曰，限前早开。后二说者，其时大司成闵镇远疏中，元无提及之端，其为无实，据此可知。其疏主意，虽在于一说，而半开半闭，节节破绽。其曰：“敦化门开闭一款，该曹节目中，既无举子入场后还闭之语。”又曰：“试所申饬，在于悬题之后。”又曰：“此门早开晩闭，势所必然，而弼文等终日牢闭之说，似非实状。”又曰：“开之于试所申饬之前，而闭之于试所申饬之后，则亦无可罪。”又曰：“人定禁乱官进诣后，始能整齐还闭，则亦不足深罪。”又曰：“终日洞开，全无防限，然后其罪尤重。”又曰：“儒臣何以预知其必死，而恳恳悯恻，一至于此？”夫敦化门，自是应闭之门，而其开只为举子之入，则举子尽入后，虽无试所分付，自当还闭。举子难容追以敦化为限，则其前虽未复闭，其后即当还闭。卫将其可谓之节目所无，而慢不动念，试所亦可诿以节目所无，而不为分付还闭乎？进善门外，禁乱官初移再移终移于丹凤门，则未及移去之前，目为不闭，则其可诿以节目所无，而任其洞开乎？儒生尽入，即令闭门，自是科场不易之例。况自试所，既令尽入后还闭，则禁乱官、卫将辈，何故不闭而瞒告乎？儒生尽入，试官肃拜后，承旨始以禀题事出去。不待门闭，经先禀题，决无是理，而不知门闭与否，经先悬题，果如宰臣所言，承宣、试官之不能举职，比诸卫将，其失较重，前后章疏，何无提论？权譍出去时，门犹未闭，则悬题后请出之举子，自当任意出去，又何以请于试所，愿其开门，自先呈出来者，又何以皆由丹凤耶？加定禁乱官进诣后，始能还闭，则致大招中，东夹门不记其数之举子，坐于进善、敦化之间而制呈者，亦何以不见不知耶？权譍出来时，又何以独见戴床之小童，而不见杂坐之举子耶？臣闻阙门擅开，乃是绞罪。既以譍招为实，而承宣又从而设疑辞以实之，则卫将等穷问请刑，自是次第事。臣疏所云无辜就死者，岂其过乎？初何以逆料时意，只在开其门，而守门之官，反欲曲恕，不以其罪，罪之乎？科后浮哓，末世弊习，而至于门事，毋论彼此，稍有知识者，无不曰无据。无据，伊时以闭为开者，皆求之常理之外，东撑西倾，百孔千疮，而闻一承宣，以今此门查，岂可以常理言之，陈达云，日后亡国之祸，未必非此言，有以启之也。臣实寒心焉云。
盖壬辰科狱，无非暗昧构成，而至于敦化开闭，万目咸睹，只以权譍诬招，威胁卫将，归之于半开半闭，而举子之欲出不得，登门楼，望见奴马，投下书册者有之，则夏源所闻，亦此类也。故虽以局外傍观，不胜忿嫉，洞言不讳。时辈恶其言公，斥黜四五年，至是始复牵复，犹追辨不已，语皆凿凿中理，上亦赐温谕，人皆以此多之。
闰3月12日
[编辑]○壬申，罢判中枢金昌集职。昌集于斯文是非，虽是世守之论，而勇于党伐，至言其父之所不言，悖理甚矣。至于考官缄问时事，反实欺心，手脚尽露，罚至罢免，其亦幸尔。
闰3月13日
[编辑]○癸酉，左参赞李彦纲卒。〈史臣曰：“彦纲为人，机警明透，缀文赡敏精悍，事继母尽孝。屡长秋曹，而自辛巳被论以后，倍自饬厉，善断狱讼，人称之为近来所罕。但少不拘检，间被丑谤，门受请谒，亦多琐屑之事，世以此鄙之。”〉
闰3月15日
[编辑]○乙亥，馆学儒生李蓍定等上疏，〈见上。〉答曰：“今日之事，国是大定。况崔锡文疏语明白，柳凤辉等箚论正当，而尔等托以伸辨，张皇辞说，无非出于诬辱先正，眩乱是非之计，诚可骇惋，而创出新般义理之说，尤极无严。至若更提已弃之说等语，可谓亿逆之甚，而扶正之论，一倂攻斥，毒正之人，出力救解，是诚何心？亦可恶也。”
闰3月18日
[编辑]○戊寅，忠清监司尹行教上疏。〈见上。〉批旨。〈见上。〉盖尹拯平日，每以私家事，推上朝廷，惹起纷争，深引为罪。尝以是戒门人、子弟曰：“子弟、门人之为父师讼辨，非古道，亦岂为公言？”前后辨章之出，辄诚心挽沮，则其与宋时烈纵门徒，纷然求辨者，直冰炭耳。行教能服习庭训，当此冤诬罔极，不以一言辨理，辞气从容，旨意恻怛，其家法之谨厚，亦可见矣。
○副提学柳凤辉、应教郑栻等，疏辨李蓍定等诬诋，赐温批。
闰3月22日
[编辑]○壬午，正言宋真明，论姜朴等答槐院通文事，请罢职，〈启辞见上。〉上命削职。斯文之争论，只在于父子、师生之间，《源流》彼此之辨，而朴等以鑴党，初欲乘此机，闯逞悖说，于此尹拯何关焉？真明以尊慕尹拯之人，为时烈发此启，其好恶之公，是非之正，不以所恶而辟焉，类是矣，而修初史者，反以为拯事之与己巳群壬，连络关通绽露无馀，真明不得已，稍自崖异。党人者仇拯怒拯，无所成罪，乃以酿成己巳祸，白地厚诬，而此等公议，出于尊拯者，又从以并加捃摭，求欲实其诬，而谓后世可欺，甚矣其心肠也。
闰3月24日
[编辑]○甲申，修撰李真儒上辞疏，以吴命恒前论馆录事，为自画之义，且辨李蓍定等疏中诬语，赐温批。
夏四月
[编辑]4月1日
[编辑]○庚寅，刑曹判书李善溥上疏陈科查应避之嫌，及次官替行之未安，且辨囚人李养粹之诬，赐批慰谕。时，科查方张，前判书崔锡恒以壬辰考官辞免。善溥又以李墪姻亲，引嫌，上命次官替行，而尹彭寿之父，以其子诬罔，投状首实，情节败露。李宾兴之子养粹，在囚纳供，至以善溥历见刑曹参议朴泰恒于朝房，谓之谋议胁迫。盖善溥与泰恒，为中表兄弟，故偶过朝房，叙其间阔，而养粹执此为诬，为沮败查事之计，故善溥疏略及之。
4月8日
[编辑]○丁酉，以柳凤辉为开城留守。
4月9日
[编辑]○戊戌，院启论承文正字成道亨，罢职不叙。〈启见上。〉槐院之简罚李蓍定，以诬辱尹拯，而姜朴等答通，以宋时烈之被祸，谓正法，告庙谓正论，故既窜朴而又发姜纶等罢职之论。盖士流之攻时烈，专在于诟辱尹宣举，而若其甲寅告庙之无状，己巳受祸之至冤，虽尹家之与时烈相绝者，犹为之痛斥而伤怜之，则辛酉拟书，何尝关涉于此，而道亨初以己巳之案，已成于八九年之前，厚诬尹拯，劾罚之举，乌可已乎？
4月10日
[编辑]○己亥，修撰宋成明，在乡封章，追辨前年论药院事。略曰：
臣之一疏，盖论药院之托以保护，而旁治别事。何尝以保护为罪，而亦何预于朝廷上倾轧哉？直缘嫌昧忌器，迹涉投暗，上而获罪于君父，下而招仇于当路，台地腾章，挤臣极罪，同席箚论，缔辞至深，臣至今思之，不觉体栗而发竦也。大抵恒人久病，一切省事，则亦有郁火。至如殿下，常时勤政，圣情习惯，而丙枕之侧，万几都屏，但令女侍、暬御，閴然静处，未必有得于节宣调摄之方。且其时既有不紧公事勿入之命，故由政院而入者，本无漫奏闲牍，而吴命恒、赵荣福疏入之后，辄请推考，玆故喉舌之司，不敢任意出纳，皆裁禀于药院。殿下于静摄之中，不忘国事，悯灾恤民之意，常形于纶綍之间，宰相居间，凭托保护，而沮败百度，必欲锢国之咽喉、耳目，臣尝太息，愤惋于斯，遽然投匦。言则太骤，而亦既推原本意，谓之分数太过，殆将二字，亦是未然之辞，特言流弊，将如是尔。药院自引之疏，乃反含愤蓄怒，其遗辞措语，有若臣攻斥保护者然，岂不谬哉？其所引周官保身体之义，未见衬切。所谓保身体者，即周制太保之职，而谨按《礼记》曰：“保也者，慎其身以辅翼之，而归诸道也。”臣未知古之太保，一意承奉，如后世阿保为也耶？苟如是，则择谨慎一老宦，任之足矣，何必大臣乎？又引文王之日昃不遑暇食，而为言曰“如此则文王岂能享国四五十年？”恶！是何言也？臣只闻文王之享国长久，亶由于日昃不遑，未闻文王长日荒宁，故能享国久长也。大臣岂不心知之，而务欲遂已之非，抑人之说，硬取古书，苟证谬用，毕竟倂将章甫、三司疏，而固拒牢阻，自不觉终归于真个钳蔽，以实臣之前所云云，臣窃哂之云云。
答曰：“既往之事，何必追咎，第侵逼大臣，断断不已，殊涉未安。尔其勿辞，上来察职。”
4月15日
[编辑]○甲辰，吏判崔锡恒，陈吏曹参议赵泰亿，所遭非常，而前后开释无馀，宜加责谕，使之速出，领相徐宗泰，亦有所陈，上曰：“奉使时事，罚已行矣，黩货云者，万不近似，使之速为行公可也。”
4月18日
[编辑]○丁未，李宾兴，引别检赵正纯所闻历抵时目睹人之言为证。事下禁府，禁府启以宾兴自言，就囚后得闻，更令刑曹，详问传说人于宾兴，得其言根，然后正纯可问。刑曹问于宾兴，宾兴抵赖不告，遂请刑，宾兴子养粹等击鼓诬刑官，以构捏必欲沮败之，刑曹参议沈寿贤疏辨之。略曰：
养粹所供，当问而不问者八，不当问而问者三，张皇为说，疑乱狱情，殊极骇然。命下之初，应问各人，次第囚禁，今日所核，俱是应问中人。南洞下街，直通青桥，只据李胤彦之所供，可知其所由之路矣，顾何关于赵正纯之核与不核也？正纯之迄不就拿，实由于宾兴之不告言根之致，今其子，反以此为胁持刑官之计，尤可痛恨云云。
承温批。刑曹参判宋征殷亦疏卞之，其意略同焉。
六月
[编辑]6月3日
[编辑]○辛酉，行司直金镇圭卒。〈史臣曰：“镇圭鲠确守法，清俭自砺，且有文鉴，屡掌试，以得人称。但性猜厉苛，于人言议，执拗乖激，朝廷是非，军国重事，无不欲立帜担当，少不以戚里自逊也云。”〉盖镇圭好处，在俭确守法，史臣之论，得矣，而猜刻鸷悍，如卞壸之含瓦石，勇于党议，排击异已，枉用心术，往往判若别人事，如壬辰科查，即其一也。上知其如此，屡加裁抑，尝郁郁不得志，遗疏中龃龉无异踈远者，是其平生含蓄，至死不化，以戚里见踈。臣主俱荣，而以此为恨，其亦陋矣。然其固执不变，举世同评曰：“国有事死节者，必此人”云。
6月9日
[编辑]○丁酉，持平崔尚履申前启，又论李宾兴查事还寝事曰：“李墪之承召还退，诚妄矣，而因此一着，至疑其历抵，则非其情也。壬辰查事，舆论至今称冤。此圣上所以有更查之命者，而今以该曹文案观之，募得道圣之事，时遇等为证，教诱彭、甲之实，祯兴辈俱服。其所归宿，专在于宾兴一人，而渠乃费辞抵赖，情状痛恶。噫！当初之引以为证，成此历抵者，岂亦非彭、甲等及诸傔从耶？彭、甲皆是宾兴至亲家乞儿、童奴也。作证于前日者，岂合准信，而承款于今日者，不足取信耶？若以今日承款为难测知，则前日作证，尤何可测知乎？况傔从之初查取招，仅得于拷掠骈毙之馀，而今则吐实于一番平问之下，圣教所谓不之取信者，臣恐在彼而不在此也。至于李胤彦，则所谓连姻，真可笑，而言其臭味，则不啻冰炭，此岂造言而救墪者哉？况始为宾兴之所引，费辞投合，则其无一分顾藉之意，亦可见矣，而下街逢着之说，发于盘问之际，则此岂不可为公证哉？殿下如以今日查案，谓有一毫可疑，则固不难再三究核，务归明白，何可以随时二字，先着圣意，致令方张之查，无端中辍，终为无着落之归乎？处分径遽，公议愈激，其在狱体，断不可遂已。请令该曹，明核处之。”不从。且论权致大、赵铭讯问事，从之。〈此启见上。〉
6月10日
[编辑]○戊戌，领议政徐宗泰上箚。略曰：
今此科狱更查，亶非出于为李墪。盖当初按查也，援童𫘤讯傔从而证成之，或疑其失平，国言至今喧藉。申命盘问，实欲钩得实情，释一世之疑惑也。按治数月，今几完了，而遽有置之之命。若以其时辞证俱备，为可尽信，则初何必更查，或意其有可疑之端，则岂容但已？虽匹庶之罹罪网者，朝家必为之明卞，俾无抱冤。况卿宰之臣，罪名所系不轻，固宜详加容核，明其虚实，有犯则罪之，无犯则伸之，使朝家处置，洞然明白。今乃于查事未毕，不侍该曹之勘奏，教以证援之变辞，不足取信，而一切置之黯黮之科，不特物情之滋惑，刑政之乖宜，事例之颠倒，非细故也。今者圣上，不先置疑于渊衷，一心廓然，平心处之，仍命该曹，必详必审，一从公案，而究竟查事，是臣区区之望也。昨年判府事金宇杭，箚陈试所目见及历抵查事可疑之状，小臣敢陈迷见，以其箚辞为明剀，深得事情。今者圣上，有所不信，而以为游辞矣，伏深悚愧俟罪云云。
〈批辞见上。〉
6月11日
[编辑]○己亥，正言尹淳辞疏。略曰：
臣父故持平臣世喜，曾于甲子年间，劾伊时铨长李翊政注淆滥之状。乃于数十年，翊之兄子晩成，追提往事，肆然反噬，至加宵人二字罔极之辱，下及泉壤。安有被弹家子弟，不顾私嫌，以丑悖口业，反詈言者，如晩成为也？其时臣以草莽之贱，吁天讼冤，屑越是惧，秪自崩心痛骨，隐忍至今。不意新除，以谏为言，在臣私义，安有父诬未白，而冒据于先臣受诬之地，以重其不孝之罪？
仍及甲子台议之伸救，〈指其时台臣金宇杭、任相元等疏。〉与厥后蒙奖戆朴之实，〈指戊辰论李师命时批旨。〉答以宵人之目，殊甚无谓。此何足为公论哉？尔其勿辞，从速察职。
6月14日
[编辑]○壬寅，大司谏尹星骏、正言沈尚鼎申前启，又言：“壬辰科查，出于仇冤，证成于童𫘤，廷谳失当，兴论咸愤。更核之命，盖由于此。乃者狱情尽露，查案垂完，而遽有置之之命，群情惊惑，国言喧藉。此岂徒为一人之抱冤而然哉？诚以处分之不免径遽，狱事之无所着落故耳。大抵昔之密诱而胁证者，不待严核而吐实，酷刑而逼承者，一经平问而纳款，则其间情实，已可推测，而设以彭、甲之变幻，谓不足信，傔从之反复，谓有可疑，则宾兴至亲之招，独非明证，胤彦下街之说，亦非公证耶？刑官之按治，先后失序，缓急乖宜，此已物情之所深慨，而以殿下之明圣，又从以先事生疑，特令还寝，不审殿下，有芥于何等条件，有见于何样情状，而乃有此意外之教耶？如或有一分未允于圣心者，则固宜谓某事有难信之端，谓此端有可疑之迹，明示圣意，申命有司，穷核而期得其实状，严讯而必究其隐情，使一世晓然知其枉直，而今乃只以无可论无可伸为教，直置之于黯黮不明之地，使黑白莫辨，玉石未分，其累刑政、伤国体，顾何如哉？噫！自有此查以来，舆儓、妇孺，莫不皆诵其冤，则岂有近似于时论，而有可以涉疑者哉？凡人君听言之道，固当虚心澄省，如鉴公衡平，只就其事、而定是非、分枉直，不宜以一疑字，先着于心，致窃铁之惑也。且金吾查事，犹未奏当，而秋曹查事之径先中辍，未免径庭之归。请寝查事置之之命，仍令有司，明查处之。”不从。盖此查无他疑端，而遽命还寝。两司齐论，搢绅咸争，其明白剀切，此启为最。若可以一言回天，而竟未见省，岂上心已厌薄于士流而然欤？由是而墪之诬，终不得夬伸，惜哉！
6月19日
[编辑]○丁未，上于昨日药房入诊，盛言两司争科查还寝之失，〈筵话见上。〉两司引避。持平朴弼梦避曰：“设令按查诸臣，真有陷人之事，则论以陷人之律，有何足惜，真无陷人之事，则台阁虽欲驱人于陷人之科，其可得乎？以先事无形之疑，留着圣心，而中辍其垂了之案，则宁有如许事理耶？”大司谏尹星骏避曰：“查事置之之命，遽下按验几了之际，人情益激，国体愈损。宪臣争执，实出舆诵，本院并发，益见公议。”持平崔尚履避曰：“前查新查，各为一案，而情伪未分，有罪无罪，混归同贯，而枉直无别，国体之坏损大矣，刑政之乖谬甚矣。果使向来诸臣，真有陷人之迹，则虽非台言，殿下必不加恕，如其不然，岂有故为驱人于陷人之科耶？以无形之疑，逆揣未然之事，以为竟狱之左证。诚如是也，有罪者将无以究核，无罪者亦无以申雪耶？”正言沈尚鼎避曰：“耆老重臣，窜死海曲，而殿下曾不察其心迹，欲置之黯黮之地，独于按查诸臣，预虑其谴罚或加，殿下之待臣邻，何其厚薄之太相悬耶？若以此等狱事，置之虚实难明之科，终无指一究竟之事，则当此党比日痼，猜愎成习之日，宵小倾轧之辈，视宾兴为常，旁伺于黯昧之地，闯发于倾夺之机，变怪层生，诬狱日兴，世无完人，国受其病，危亡之兆，可立而待。”修撰李廷济并请出仕。
〈肃宗显义光伦睿圣英烈章文宪武敬明元孝大王实录补阙正误卷之五十七〉
秋七月
[编辑]7月6日
[编辑]○癸亥，是日上下数十旨，斥退朝臣，召用党人李頣命、金昌集等，复用事。
7月14日
[编辑]○辛未，副修撰尹淳，以省母下乡，承召入都，陈辞疏，并论君德。略曰：
圣候经年，涵养渐弛，火邪郁伏，天君失和，应事接物之际，自不觉其为疾趋之迹，急弦之音。
又曰：
殿下春秋既高，阅理且多，过失之端，庶几悔悟，气质之偏，亦庶几变化，而五十年工夫，尚不能除一病根。〈此两段在今日举措下。〉
又曰：
顷日圣旨，有国家处分，不可随时之教。随时二字，固为殿下失言，而臣窃自私语于心曰：“殿下平日用舍臧否，无一不出于随时。一言当意，千言皆入，一人忤旨，百人同罪，忠侫枉直，变幻无常，国是无可定之日，党议无裁剂之期，百度之受病，皆源于此。”今若群志先定，处分出一，不以时势而变焉，不以喜怒而辟焉，虽不无硬定之弊，而若其浮动挠夺之病，庶可以救得一半矣，曾未几何，遽有此举，其臧否、用舍，乃不免为一切随时之归，岂其有所忿懥，不暇照管于前言欤？〈此段在大有所损哉下。〉
又曰：
臣窃有耿耿素蕴，欲一陈暴者。夫臣之事君，犹子之事亲，而其所在致死之义，抑有先君而后亲者，则秉彝之天，有心者孰无之？若其侍疾扶护之道，君亲之间，体貌不同，故斫指尝粪，在子则为孝，吮痈舐痔，在臣则为侫，岂其爱慕不如亲也？良以恩义之分，有不敢无别耳。殿下以侍疾不善，再斥药院之臣，抑未知诊候之际，周旋有踈密，辞语有赡讷，而若其诚心忧灼，日夕祈祝，夫岂或有异同哉？噫！大臣之责，岂亶在于拥护之节，而殿下之求过觅疵，辄在于此，以仪文、节目之末，厌薄太遽，使君臣之间，情志日阻，位著之上，风习大坏，则为今日殿下之过者，又无大于此，识者之忧，容有极哉？且大臣进退，关系至重，固当降谕喉司，明示指意，而殿下每于医人宴私之际，辄下严教，使大臣听罪于医人之口，苍黄迸出，喉司犹不知。医人，即殿下家奴，此与宦妾何异，而呵退大臣，关由此辈，人君之待大臣，岂容若是，亦将置喉司何为？此路一开，其流之弊，将无所不至，此又殿下之过也。〈馀与初史所载参看。〉
答曰：“拟书、墓文，一经详览，处分改下，是非大定，于予心，少无愧怍。其他被谴之人，本无可恕之端，则何其张皇辞说之至此哉？诚可骇异也。”翌日，上下温旨，慰谕领相徐宗泰，人谓淳疏语多触忤，而不加之罪，旋又慰谕于呵退大臣，或不无感悟于其言，为圣德之光云。
7月15日
[编辑]○壬申，兪拓基疏论李匡辅等四馆停举。〈原疏与批旨见上。〉初，泮儒朴光世等，投疏诋辱尹拯，槐院官李匡辅，依古例发简停举，太学斋任郑观河入食堂，取罚榜，还槐院，匡辅等，并罚观河。盖四馆停举，备三员则为之，而匡辅之施停也，槐院、国子，同参者七人，芸馆皆庶流，不敢可否于简问，艺苑独拓基一人，适坐罢下乡，则非当问而不问者。拓基以不待遍议，擅停斋任，斥匡辅，而匡辅等实遵宣庙朝四馆罚斋任李尔瞻故事也。
7月17日
[编辑]○甲戌，馆学儒生吴命尹等疏曰：
伏以世道不幸，自甲子年间，士林之争端始起，而其时辅相之臣，不察事理，劝殿下以威定一时，遂致黑白倒置，人心咈菀，末流之害，将至于斁败彝伦，何幸圣学之高明，超出百王，乃于戊寅之教，断自宸衷，明定是非，父师轻重之训，揭如日星，真所谓立万世之民极者也。虽偏私沈痼之辈，未遽归正，而犹不敢售其邪说，民志大定，国人诵圣，可以建诸天地而不悖，传之后世而有辞矣。乃于日昨万万意虑之外，忽有拟书、墓文誊入之命，而数日之间，连降圣旨，若曰：“拟书辞语果多操切，不可归之于全然无过之地。”曰：“墓文中元无辱及尹宣举之事，则一种云云之说，自归爽实。”至于诬辱先正，显被罪罚者，次第疏释，一倂奖借。十九年坚定之圣志，一副当昭揭之义理，无端猝变，一朝坏尽，以致臧否贸乱，群情波荡，诬贤之徒迭起，悖伦之论层生，将至于斯文坠地，士祸滔天。臣等忝居贤关，久沐至化，猝见非常之过举，相顾愕怡，心胆陨裂。不意我殿下至仁至明之世，乃有此事，无乃圣心，于玆事源委，犹或有未能昭察者，而日月之光，偶为寸云所蔽乎？臣等非不欲极言殚论，竭两端而告之，抑恐省览长语，有妨于静摄，请略去烦言，只就其宗脊，明白指陈，以备采察。窃伏念事理者，天下之至公，不惟臣等之所不敢私，殿下亦不得以私之也。殿下处分，苟不当理，将天下议之，万世非之，亦岂惟臣等患之？殿下宜先自患之。伏愿殿下，深察此理，虚心明听，以至公裁之也。盖故相臣宋时烈，平生病痛，非特国人言之，虽其私相慕悦者，亦莫不深知而窃议，非可以外面遮饰，而终于掩盖者也。始，先正臣尹宣举，与时烈为道义交，见其行己、处事，深有可忧者，至诚责善，无言不尽，时烈所谓吉甫于我，只见其非者此也。然每以其失，归之于气质之病。先正臣尹拯，承奉庭训，处于师生之际者，其意亦未尝不如是也。及至宣举没后十馀年之间，时烈之病败滋多，疮疣百出，凡可以见其心术之微者，不一而足，就其大而易见者言之，则故参判臣李惟泰礼说事，即其一也。盖惟泰尝著礼说一通，质问于时烈，则时烈为之手自删改，及其不平于惟泰也，乃反抑勒，谓惟泰变其前见，改撰新说，以为乞怜时人之计。既以此，播传于其门徒，又对先正，缕缕言之，仍使求见其草于宋尚敏，而及见其草，则元非别本，乃时烈所自点改之本也。先正屡书叩问，质其可疑，则时烈前后答辞，无非窘遁，而惟泰又以书诘问，则时烈语穷，乃以睡着不能尽看来书为答。先正之致疑于时烈之本源者，至此而愈深矣。及夫庚申以后，时烈缔结勋戚，簸弄朝权，言行事为，无非可以病国家而坏世道者也。夫师者，师其道也，而今其发于心，害于事者，彰露如彼，则向所谓道之所存者，盖已刬地无馀矣。先正于此，其可隐忍含默，苟存师生之名而已乎？抑当明言显谏，以冀其万一之开悟乎？此拟书所以作，而至以效比干一言而死，为心者也。此固仁人、君子，真心至诚，竭忠尽分，真可以俟圣人、质上苍而无愧者也。其心之切如此，则其言之洞直输写，无所回互者，固亦至当之义，其言不能尽一分，则其诚便不能尽一分矣。天鉴昭临，宁不察此，而今乃以果多操切为教，此岂所望于圣上烛理之明者乎？百代之下，可以知拯之正学，质拯之苦心者，正在于此一着，而反以此，谓不可归之于全然无过之地，岂不重有乖于大圣人立言之体乎？呜呼！殿下于此，盖一言而再失之矣。且夫时烈崇高亢盛，人莫敢指刺，攻阙之言，至为难入，有不谏耳。谏之则辞语不得不痛功，引喩不得不勤备，必如是然后，方有动听之望。时烈无是过，则不害为加勉之资，尽有之，则正好脱然虚受，克己私而复天理，自立于无瑕之地也。惜之深故责之备，知之至故论之详，虽于情义乖阻之后，犹冀其回悟而望其迁改，一言一句，亶出于真诚护惜，正所谓此可与知者道，难与俗人言也。曾子曰：“君子之爱人也以德，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春秋传》曰：“季孙之爱我也疢疾也，孟孙之恶我也药石也。美疢不如恶石。”噫！拟书之于时烈，真所谓爱人之以德也，恶我之药石也。呜呼！此岂一切苟同，阿意顺非，如一番人者所能窥测其浅深哉？无怪乎惊看骇视，群起而攻之也，独奈何以殿下之明圣，不复徐究而审察，径下未安之教乎？定理在太虚，公议在百世，一时与夺，在拯何有损益，而顾王言之失，关系至重，臣等诚不胜其咄咄慨然，实为殿下惜之也。且拟书之规切，一番人谓出于挟憾，而圣教又以为果多操切，将成媢嫉者借口之资。噫！挟憾陷人，阴邪奸险者之为耳。
若拯之忠信正直，表里洞彻者，而强被之以是名，正所谓指伯夷为贪，疑柳下为淫者也。拯之无是，妇嬬之所信，行路之所知，固无事于费辞辨争，而设有愠怼于时烈，而求逞其私，则是将幸彼愆过之日滋，名德之渐丧，惟恐其或有改度，何苦而焦唇干舌，尽言忠告于所愠怼之人，欲其入于无过之地耶？此不待明者而可见矣。抑又有一焉。宣举生时，则与时烈，固无间也，而其己酉书曰：“所爱则不知其恶，而又未免牵己而从之，所恶则不知其善，而又未免过察而疑之。加膝坠渊，与夺高下，一任于己意，聪明掩蔽，好恶颠倒而不之觉。”云云。其言亦殊迫切，此亦出于挟憾，而又可谓之操切耶？宣举之疑，只在气质，故其规砭止此耳。若使及见其晩节，则其言亦奚异于今之拟书哉？且己酉书，亦系宣举欲送中止者，而砭切之深，几于刺骨。拯之将受墓文也，以为先人至诚箴规之言，不可不使一见，遂袖而视之。向使拯果无忠益之血忱，而只欲容悦，以要其溢美，则亦何苦而发其箧笥之深藏，以犯彼所不乐闻，而挑其恚恨哉？己酉书之示于前，辛酉书之作于后，其同出于一片赤心，此可明知也。今之言者，又以拯外存师生之貌，而移书别处，暴扬其短，为背师之一大证，屡登于前后章疏，其言尤甚无谓，臣等请得以卒辨之。盖此拟书，既中辍不送，拯有疑而莫质，有怀而莫吐，缠绵反复，莫知所方，而权以铤以时烈之外孙，拯之妇侄，适来从容望拯以匡救时烈。拯遂以有书不敢送，痛闷抑菀之意言之，则以铤归告于时烈，时烈大怒，而一时辞说，始纷然矣。文纯公臣朴世采，贻书问其故，则拯恐其重惹齿舌，默而不答，前后凡三问，始乃略报其槪，仍问处之之道。此所谓移书别处者也。夫初著拟书者，只为尽诚毕义，冀有以救正也，置而不送者，纳世采挽止之言也。言于以铤者，以以铤是时烈之外孙，非外人之比，故冀其转达至悃，或开其采纳之路也，答世采之问者，以朋友间相信，有如世采，而初既纳其言而寝止，今讶此言之径发，至有书问，则其在事理，不得无报答也。然犹初不即答，至于三问而始答之，其难慎，乃如此也。此其前后委折，凿凿有下落，拯之处义，有何毫厘之失？其所谓移书别处，暴扬其短者，岂非胁勒之甚者哉？苟以公心公眼，一览其时往复书尺，则孰不能洞然看破，而今乃剥去层节，巧作辞说，有若拯无他端，而向人暴时烈之过者然，欲以此勒成背师之案，其诬捏之憯，岂不痛心哉？至于与时烈末梢相绝之故，则专由于时烈，以罔极之僇辱，及其两亲俘虏、忍人及党鑴之说是已。盖俘虏之说，初则假托于木川通文，自以为惊骇而斥之者，而其后时烈之门徒，乃又公然以丑秽腥膻等语，揭之通文，又从而捏造辞说，登之于章疏。果若时烈实能惊骇于木川通文，则使其门徒极口丑詈，甚于木川，而一任之者，何也？然则此说之本出于时烈之门，而木川为假托也明矣。况其答李喜朝所问，则又托以故判书金益熙之说，而曰：“当日虏以兵围住，诸大夫、常汉斩杀数人而呼曰：‘不降者逃走者皆如此。欲降者皆跪。’美村从众而跪。”美村者，即宣举之号也。设令当时，真有此事，而益熙之所详知，奈何益熙在世时，前后五六十年间，他人都未有闻知者，而及益熙身没之后，忽发于时烈之口也？其非出于捏造，与木川事，一套者，人孰信之？而况益熙之于宣举也，相知最深，至以学行，登之于剡章，则安有详知其屈膝降虏之状，而乃反荐闻于朝，甘心为欺君之人哉？此说之非出于益熙者，断可见矣。若夫忍人之说，则盖以先正之母赠贞敬夫人李氏之明白殉节者，欲归之于宣举之迫杀，而亦以为闻之于金益熙，益熙之少不为此言，如上所陈。故先正屡书问于时烈，时烈初答以为：“金尚书不但曰忍人而已。”及其往复语穷之后，则乃曰：“问诸水滨。”噫！此岂向人子所可忍言者哉？且益熙之甥侄故参判李选，至贻书于时烈，以明其舅之初无是言，则其谓出于益熙，实是虚谎，而传播无根之说，以为逞愤之资者，昭不可掩。其时朴世采书中所谓，一举而伤人之两亲者，即实状也。若所谓党鑴事，则时烈亲自上章，谓宣举为鑴毒所中，便成别人，其与门人书，则至斥之以贼边人。宣举之于鑴，有何一毫相干，而勒加以乱贼党与之目？为人子而闻此，犹且诿以师生之分，而情义如旧，则是无父母也。人无父母，何以有其身，亦何以有所谓天理、民彝者乎？谓父师无轻重者，殆不知有父母，而不复省彝伦之为何等物事者也。其义理之晦塞，一至于此，臣恐此说肆行，则其流之害，将至于无父之域矣。
今一种人，反以父师轻重之论，斥之以义理晦塞，其绝悖无伦，良心牿丧，一何若是之甚也？若乃墓文，则初不干于师生相绝之际。盖时烈之于宣举，自处以平生道义之交，及受其不朽之托，不以其平日所称道者，有所论著，只藉朴世采所著状辞，而于其铭则复以述而不作，继之。夫使时烈心，不欲撰则辞之可也，撰之而直加裁酌，亦可也，今乃故为藉重于后辈之言，显有抑扬之心，殊无诚实底意，故先正于此，实有所讶惑于中者，再三往复，要其改定而已，初未尝以此为辱及先亲，则宁有以此相绝之理乎？况苟因墓文而相绝，则甲寅、乙卯之间，便当绝矣，又何待十年之后乎？若谓墓文事，为致疑本源之一端则可也，谓其相绝，因墓文则全非实状，以前后事实考之，即可了然。一番人非不知此，而犹必以因墓文见绝为言者，盖谓必如是然后，可以驱拯于因墓文逞憾之科，又可以掩时烈辱人亲而见绝之故，其为计直可笑。今殿下不赐详究，反以一种云云，自归爽实为教，有若为先正辨诬之人，亦曾有此言者然，臣等窃所未晓也。虽其墓文，初无侵辱之语，其后忍人、水滨之说，若是其骇悖，则圣教所谓安有辱及其父，而为人子者，安而受之者，岂不的当乎？至于《家礼源流》事，初无难断其灼然无疑者有四。其共编之实，两贤臣手迹俱在，开卷可以了然，此一也。宣举之撰文忠公臣兪棨行状，则其让而归之，理固然也，而时烈之撰宣举墓文，明白书之曰共编，独非明证乎？此二也。相臣所谓不知为他家书者，此三也。初则曰独编，曰属托，两证皆归虚，则末乃强称之曰主客一事，而三变其说，诬罔窘遁，触处破绽，此四也。其灼然无疑，乃如此，而殿下亦复无端变改，以权尚夏、郑澔之序跋更污于卷端，臣等不敢知，此何举措也？序、跋之文，既命还印，则是以邢七狼狈，苏、张手段，及付托非人，诬人听闻等说，为有据乎？此即数月前严辞痛斥，至加罪谴者，而今忽无他端，而一反成案，惟以苟循一番人之意，欲为务从，不恤前后注措之颠倒错谬，独不顾有识之窃叹，后世之讥议乎？且棨行状曰：“在林川，撰《丽史提纲》，越三年入锦山，著《家礼源流》。”云，而尚夏乃曰：“《源流》是林川时所编。”夫时烈之撰墓文，宣举之撰行状，皆据目睹而记之，尚夏以后生，乃欲颠倒其实迹于七十年之后，其欺天诬人，乃若是耶？其他中本之说，《集解》之云，俱是凿空，全无所据。其馀相基辈之所妆撰诬罔，尤无足辨，而臣等亦羞与之辨矣。且往年诸疏辨之已晣，复何赘焉？独念朝家处分，不顾事实，随境变迁，将使群下，无以瞻仰于金石之坚、四时之信，臣等窃为之痛恨也。噫！先正臣拯道学之大范，造诣之极致，非臣等蒙学蔑识，所可窥测其万一，而独其所以平生心醉，仰之如日星，敬之如神明者，只因其质禀纯粹，无半点麤䮕，志意真实，无一毫虚伪，宅心处己，措事应物，纯诚贯彻，至正流行，屋漏一致，大耋如初，充积于内，而粹盎于外，就之者浃肌而沦髓，望之者改心而易虑，俱不觉自失其鄙诈，而蔼然生其忠厚、正直之意思。意者古所谓真儒、正学，有赤子心之大人者，此其庶几焉，类非近世之高其名大其号，文肆而质亏者，所可得以仿像也。夫道之粹驳，学之真假，非刑威、法令之所能硬定，非言语、文字之所能矫饰，以殿下之洞照万理，苟能虚心而反观，则岂不能明知而的断乎？天之当圣世而生此人者，夫岂偶然，而生不能致之宾师之位，俾尽其辅赞之功，已足为千古之至恨，今其墓草才宿，乃不能终其笃信之志，礼遇之诚，辞气之间，显示贬薄，至使僇辱之言，肆行而无忌，构诬之徒，接迹而更起，岂不痛心哉？噫！自戊寅至今垂二十年矣。其间朝廷之翻覆，搢绅之进退，非止一再，每当一番人之当路，图欲以背师之说，折辱先正者，为谋百端，无策不试。况此背师之说，初既出于两大臣，而论议根柢，皆在乎勋戚、巨室，世执国命之家，是皆有倾山倒海之力，转日回天之势，其所以狺然伺隙，闯然求售者，凡几年矣。然而趑趄嗫嚅，卒不敢肆然显斥者，徒以有戊寅之圣教耳。夫其如是者，岂慑于一时之威命也？实惟内服于至当之义理也。此其见道之精，择理之明，奚至于定儒林之是非，正士子之趋向而已？扶天常树人纪之功，生民永赖，而国与有立矣。殿下初既能自定其是非，自别其真伪，高明洞达，有足以贯往古而超后来，乃今自黜其高明，自贬其洞达，使卓然之盛节，有始而无终者，抑独何哉？倘蒙将臣等疏辞，细赐玩绎，平心易气，反鉴而求之，深轸不远之复，快示转圜之美，前后圣旨中未安文字，并命收回，《源流》序、跋，更令毁绝，诬辱先正之徒，亦复痛加惩励，使日月之更，人皆仰之，则岂惟斯文、世道之幸？实圣德之光，国家之福也。
臣等为斯文，敢陈辨是非之章，实出于多士共公之论，而拜疏到院之后，承旨洪好人以该房，敢生阻搪之计，张皇禀启，致有勿捧之命，臣等相顾愕眙，不觉痛惋也。向日彼此疏章，平复间勿捧之命，虽出于一时镇定之意，而至于馆学多士之疏，事体自别，前者李蓍定等疏，极其悖谬，而以其馆疏之故，不拘于勿捧之命，终至再次捧入，此盖三百年来祖宗朝待贤关之意，出寻常万万故也。今者好人，不识事体，专欲壅蔽，先自胪列臣等之罪，敢欺天聪，至以诬悖之言，本不当仰溷等语，费辞禀启，此固前所未有之悖举，而亦千古宵小之手段也。如好人党私蔽聪之辈，固无足责，以圣上至公无偏之德，乃反曲循其意，有此勿捧之命，为承宣则至矣，而待多士则可谓太薄矣。臣等因此未安之教，终若泯默而退，则不但士气之消沮，三百年贤关之古规，坠地无馀矣，非特臣等之羞，其为圣德之累为如何哉？若使臣等沥血之章，一赐睿览，言或不槪于圣心，则臣等虽万被诛戮，实所甘心，今为一承宣之从中阻搪，终未暴多士肝膈之恳，则臣恐国家元气，无复振，而终必至于乱亡之域矣，岂不痛心哉？忠愤所激，复此申吁。死罪死罪。
时，命尹等拜章入阙，承旨李乔岳、洪好人等，从中阻却，命尹等争之，至门闭不出，乔岳等不得已白之，上命勿捧然后，留门乃出。翌日都承旨李宜显，白馆儒疏不可终却，始命入之。盖命尹之至门闭不出，诚失之谬妄，而太学多士疏，见阻于喉司，前未有也，则亦乔岳辈激成之也。自夫宋、尹两家之争执，彼此前后疏辨，堆积公车，而其不加恶口辨理，痛切明剀，罗良佐疏后，惟命尹疏为最。以此深为老党所嫉恶，然此讼不可偏听而判决之，盖以此有是中之非，彼有非中之是，故在当时，惟朴世采一人，中立不偏助，两可两否，左右调剂，即其往复书札，可见矣。然在宋时烈，则年位之绝焉，师表之尊焉，而又其性险难犯，要以逊其辞不敢尽，而犹往往切迫触突，至曰：“一举而伤人之两尊，其独为盛德事耶？”曰：“乖朋友平生之义，伤孝子罔极之情，以至人心不服，国论不张，祸乱之萠，靡有纪极。”此终无害于世道所在，尹拯则直是朋友耳。又其天质宽缓，不难于放言规责，而不过曰：“语意深切，无少顾藉，于敌以下所不堪者，行之于函丈，使观者疑于私怨之报复，而终无为师忠爱之道。”曰：“碣文诸失，独在尤丈，以玆每切慨恨，到今吾兄所处之过重，反有甚焉。曰学问曰心术，无不罗列，虽曰规箴，实则非斥。此专为拟书发，而彼此咎责，虽用称秤，轻重等耳”若其木川等杂说，只归之于传闻之诖误，故心术隐微之病，每自谓不能果然倾信。在其时容有然者，然使世采及见于今日，而琐录中，宣卜俘虏等说，皆自时烈口吻中嘘出，则恐不能诿以传闻诖误，而心术之病，其终无疑骇也哉？
7月18日
[编辑]○乙亥，罢兵曹判书尹趾仁职。趾仁闻其兄领府事趾完，在安山病㞃之报，疾驰往返于一日之内，谏院请推，上命罢职。
7月27日
[编辑]○甲申，判义禁闵镇厚，因囚人任健元供辞，疏辨。略曰：
李成坤、元坤兄弟，即臣从姊之子。壬辰科时，李塾历抵事，元坤目睹之说，喧腾一世，臣方惊骇之际，适成坤来见臣，臣问曰：“君弟目睹历抵之说，有何苗脉耶？”成坤曰：“目睹之说，虚妄矣，科后语李塾事，元坤曰：‘此事是矣。虽不目睹，无异目睹’云，盖因其妻娚而闻之故也。”臣又曰：“近有一说。其时君弟妻娚来见曰：‘明日科举，似不成矣。大提学牌不进，弘文提学诣阙还出’云，君所谓元坤妻娚之言，果如此耶？”成坤曰：“然矣。”臣又曰：“似闻金判书镇圭，逢着任参议埅〈元坤妻父。〉于骑省，问元坤目睹事，则答以果有之。翌日任令往金台家，又以为非元坤见之，乃其一家人见之云，无乃指其胤耶？”成坤曰：“彼方隐讳，宁有是理？此必指吾家群从也。”夫臣以此事二字，认为历抵，有来问事状者，辄答曰：“元坤虽不目睹，而历抵事是矣”云云。健元忽然委访，臣以前日问答之语，说过一回，健元缕缕自明而去。今健元所谓历抵是矣者，似或因此而发，至于健元供辞中，提学方过此门外一段，臣本无所闻，何其言之虚踈也？云云。
答以此疏，下金吾，以为奏谳时参考之地。盖元坤，为人轻妄，赘居妇家，染于其论。闻健元提学还家之说，疑塾果历抵，科后辄言此事是矣，卒为辞证，而临当就囚，埅妻苦乞勿援健元，元坤牵系情私，依违呑吐，屡变辞说，及其事机之迫，始引健元，两相推诿，卒难得其情。健元又欲因此实历抵事，创造提学方过此门语，诿以出于元坤，故镇厚疏略及之。
八月
[编辑]8月2日
[编辑]○己丑，以尹凤朝为吏曹佐郞。〈史臣曰：“凤朝文辞明透，而但欠轻浅，人多短之云。凤朝之参史荐，洪致中已以轻浅沮之。”〉史臣亦党于凤朝者，而其言又如此，宜其有后来嗾族万规事也。然凤朝，实妖人，岂可但曰轻浅而已？地亦单寒，而巧于党，滥秉铨笔，物论骇之。
8月8日
[编辑]○乙未，进士李弘跻等，疏辨申球事。〈原疏见上，而紧段多删，今补入。〉窃念近者士林睽乖，论议分张，已至三十年所。更相抵牾，转辗层激，而犹不至于相戕相杀之境，今忽有申球者，投进凶疏，诬陷故文敬公臣尹宣举，罔有纪极。其遣辞之凶悖，造意之惨毒，即一急书尔。岂料圣明之世，乃有此等变怪耶？〈此是起段。〉况宣举疏中，又有作一侑坐欹器之语，此与杜举之云，同一意义，不知欹器，亦有何可受之罚，而取以为喩欤？且夫古今文字，断章取义者，不可一二数。《凯风》、《寒泉》之诗，何等丑耻，而陶潜引兴于思其母，朱子取义于名其斋。虽古大贤文词，若搜剔句语，注解成罪，如今日之为，则孰能免于熸锋祸网哉？其白地穿凿，恣意诬捏，至于换逼祖宗，而犹不知忌惮，人之无状，乃有是耶？臣等请溯源而论之。〈此段在何敢无严若是下。〉且见亲友之素详以道义者〈指宋时烈。〉出，而当世若将有为，则贻书劝勉，望之以先实后名，设施措置，如朱子所谓定为几年之规，缕缕忠告，不避触忤。〈此叚在无忘之义下。〉臣等窃伏念，自古奸邪小人之陷害君子也，摘抉文句，捃摭语言，构成罪案，嫁祸世道，求诸前牒，往往而有。远则章惇剟取司马光章疏，以谤讪宗庙，近则子光注释《吊义帝文》，而斩伐士林，青史之诛，严于铁钺。呜呼！圣明在上，此等魑魅魍魉之辈，岂宜跳踉于今日？
又曰：
太学多士之疏，直以不捧启禀，而在球疏则汲汲捧入，而半夜门隙，促纳球等袖中册子，而然且列三司者，乃以未见文集，未及论列为言，表里和应之迹，乌可掩讳？今日世道，良亦寒心。噫！球之言，乃上变之言，诬人以僭逆之罪。国有常刑，伏愿亟令攸司，取球究核，施以当被之律云云。
〈此段在亦无几矣下。〉
8月9日
[编辑]○丙申，尹星骏换草溪郡守，具万理换彦阳县监。星骏竟卒于贬所。星骏恬简寡欲，不乐仕宦，持论亦主和平，而坐于非辜，卒死岭海，人为嗟伤。
8月14日
[编辑]○辛丑，以判中枢府事徐宗泰，复拜内医提调。屡辞乃承命。
8月24日
[编辑]○辛亥，左议政金昌集，疏请毁《尹宣举文集》板，上入其言，毁其板，配疏儒李弘跻于泰仁县。〈原疏见上。批旨见上。〉噫嘻！昌集之罪，可胜诛哉？斯文之争阋，三十年未已，转辗乖激，至球疏而极矣。昌集身居辅相，不思痛斥而遏绝之，乃反掇拾怪鬼辈馀论，嘘噏而煽其火，掀翻而鼓其澜，注释附会，甘心于子光手段，酿成既骨之祸。使上意始斥，而终变者昌集也，台议乍公，而旋溺者昌集也，卒之年少章甫，痛愤郁激，自系王狱者，昌集也，投窜相继，士林几于流血者，亦昌集也。彼球辈，何足责？为大臣而忍为此，世道之变，吁亦熸矣。
九月
[编辑]9月2日
[编辑]○戊午，窜疏儒林象极于文川郡。象极等，以李弘跻疏下，疏请同罪，斥金昌集以凶臣，政院屡却之。昌集发怒，诉于上，遂有是命。
9月4日
[编辑]○庚申，行启覆。初，壬辰科查之更发也，尹彭叟父弼鼎，投状刑曹，悉陈其子诬罔，彭寿兄弟及甲戌等，果以受嗾于宾兴，自服，宾兴之再从祯兴，亦归罪于宾兴。至是，并加刑讯，彭寿、甲戌等，直施以变辞之律。因刑曹判书闵镇远讦告也。盖此狱，初成于彭寿、甲戌之诬，彭、甲之诬，实出于宾兴之阴嗾，宾兴之阴嗾，皆疑其承望健命、镇圭之旨，而甲戌，其奴也，彭寿久被其豢养者。初既证成后，不肯输情，将受刑讯，则其父之投状首实，人情之所必然。祯兴与宾兴，虽至亲，又何能同恶相济，终始抵赖，尽如党人之望？噫！其子之受嗾，其父首实，则谓其子可恕，而谓其父可恶，终至于代子刑父。其从之诬人，其弟吐款，则知其为有关风教，而为至亲讳恶，不以实对于君父之问，独不知为有关风教，而犹且纵彼而罪此，甚矣镇远之奸也。同一彭、甲而诬李塾以历抵，则为可信，明李塾以不历抵，则为必可罪，天下宁有是哉？百代之下，执此而求之，庶乎其得其情矣。
○判府事赵相愚，疏请收毁板之命，弛章疏之禁，兼攻金昌集。其略曰：
近闻左议政金昌集陈箚，请毁先正臣《尹宣举文集》板本，且请禁朝士、儒生之疏，而圣上一一允从，与日昨答儒臣之批，〈指答严庆遂批。〉大相迳庭，臣窃伤大臣之不为深思，而圣志之又不能坚定也。球疏中摘抉为罪处五款，而大臣就其中二款而敷衍，以实其罪，乃为毁板张本，所谓欲加罪，何患无辞者也。夫宣举平生言议出处，大头脑，都不外此数款中。形诸文字而陈于朝者如是，登诸书尺而视乎人者，如是，其他等闲酬酢，引以为自废之端者，又如是，而惟我孝宗大王临御时，未闻以其言为诬辱，而褒美嘉奖，必欲征起，宾天后五十八年，亦未闻以诬辱，有请讨之议，慕仰尊尚，待以儒贤。今者始有申球者出，而其言极危险，台阁犹不忍显右其说，自上继下答儒臣之批，是非赖以大明，犹以不罪球为抑郁，大臣之箚又上矣。激风波于既定之后，被罪名于既骨之人，毁印板救申球，而事变极矣。噫嘻！如球者，尚何足言哉。臣为大臣惜之云云。
9月8日
[编辑]○甲子，判府事徐宗泰，箚论申球、金昌集事。略曰：
日昨因大臣箚请，遽有文敬公尹宣举遗集毁板之命。臣窃不胜骇叹，诚不料今我圣明之世，乃有此事也。宣举以士林宗师，终始受两朝礼遇之隆，其道德之醇，出处之正，至今为一世所敬信。及其遗稿之刊行也，不悦之徒，摘抉文字间句语，横加构诬，遂至申球之疏出，而语意绝悖，直驱于罔测之科。臣意，圣明既明示其是非，则朝著之间，必有正其诬人之罪者，而谗说不复行矣，今者大臣，不惟不请其罪，乃反激成其论。夫捃摭文字，投成罪案，从而焚毁其书者，古或有之，而实非治世之美事。大臣何忍为此言？其所以为宣举断案者，不过敷衍球疏中语，而谓球为圣祖辨诬，噫嘻！是何言也？如使宣举所记，果涉诬毁，则何但毁其板而已，如以为不近，则何可不治其人之诬人逆律之罪乎？宣举原集，既经睿览，其平生指意可见矣。诬毁君上，何等恶逆，而以宣举之儒贤，宁有一毫仿佛于其所云云者哉？因憾诬人，自古何限，而未闻以此等无理之谗言，诉之于上听，加之于儒贤。今日世道，至此之极，将何所不有？臣窃寒心，而亦有深惧焉。至若贼鑴之言，无与于宣举，而以喜闻入其说等语，亿逆勒断，终至请毁其板，是则处之以诬毁之科也。如是而虽曰曲恕，其可得乎？噫！世道交丧，朝论日溃，大臣虽不能镇浮嚣防谗构，而何乃身自推助，致有君上无前过举？臣于疏章勿捧之请，尤有所慨然者。既行一事，先虑群议，禁遏言路，岂圣世举措，而后弊当如何也？圣上深加睿思，今此成命，并赐反汗，俾士心有所镇定，变怪有所戢畏云云。
答曰：“左相箚意，非以尹宣举归之于诬毁也。昨于大臣箚批，已谕予意。”盖宗泰平生，不喜论议，于斯文事，两非之。与昌集，雅相习，而至是见昌集为球，设诬辞助攻，心痛之，疏斥甚力，语多切峻，昌集最憾怒，几于相绝。
9月10日
[编辑]○丙寅，忠清道观察使李世勉，新拜大司谏，闻《尹宣举文集》毁板之命，疏辨宣举之诬，仍陈毁板之命不敢奉行，严批递职。
9月12日
[编辑]○戊辰，兵曹参判李大成陈疏，请依陈瓘故事，勿毁《尹宣举文集》板本，〈大略见下。〉下段有曰：
虽以大臣私义言之，本集杂著中，《石室语录》九板，皆文正公金尚宪与宣举问答语也，附录中鲁冈书院营建文，即故相臣金寿恒所撰也。相臣苟见其有此，则宜不忍并毁云云。
〈批旨见下。〉
○行司直尹趾仁，因李健命、权尚游自明之疏，侵斥更查时金吾诸堂，上疏陈辨。略曰：
日者李健命之疑怒攻斥，实是意虑之所不及。以门名造化之说，引以自当者，莫知其意之所在也。当初健命，以外制发告赵铭，而外制处所，始以丹凤门外闾家为言而归虚，则中以街外治家为言，而又归虚，毕竟迫不得已然后，乃以敦化门现告，而权致大亦自待漏厅，与铭同归于敦化门，其间情节，诚有不可测者。故臣等前疏中，未知造化何居者，乃并指铭、致大而言，健命之重引自嫌，又何故也？其所谓或漏而不问者，似指权詹、任瑭、李寿冈三人，而詹是譍之切亲，又取譍子为后，瑭、寿冈，亦是譍之六寸，而譍之抵人私书现出，情节败露，无以掩护之后，因台启推问者也。使詹等，果是公证譍之诬罔，节节败露之后，不当更问于证引者。况詹等，俱非公证，则岂可强为推问，以伤国体耶？至若权尚游之公肆诟辱，怒人议已，固是士夫之丑行，而当初尚游告致大之时，若直告待漏厅外制之说，则伊时待漏厅家，为士人僦居之所，其虚妄之状，必将立辨，而尚游以待漏厅之说，既发于备局之坐，反讳于陈疏之时，今于疏中，发明其讳之之由，注释前疏者，一不成说。又以其疏之既草旋改，为自明之证，其亦窘遁甚矣云云。
上，方向用两臣，故答以盛气侵斥，已欠和平。
9月16日
[编辑]○壬申，刑曹判书闵镇远，因儒生权弼衡疏下诸生等，自系狱中事上疏。〈疏见上。〉初，赵泰征、权弼衡等，各拜疏入阙，政院呵禁不得，入敦化门，两人各置疏函于门，阙外成班序立。至暮，巡将受牌以出，令疏儒，移疏函开路，疏儒以疏缄体重，多士班立，不可让路，许久相持。夫巡将佩符信放巡徼，则是不可阻拦，而疏儒故阻拦，欲藉以上闻，政院果白上，至命摘治。刑曹判书闵镇远，令疏儒自首，疏儒书纳权弼衡、朴师悌、李世庚、尹审、崔弘相、郑顺一、金光献、李夏发八人名曰：“同在阻拦，无可首罪。”镇远勒以弼衡为首，请囚治。八人者遂争系狱，至弼衡纳供，齐进刑曹门外，力求同就辨，屡争不得入，遂排门扇直入，诟骂镇远。镇远困迫万端，叱逻卒曳出之，罢衙，从后门潜出，疏下诸年少，簇立当街，大号传令军卒，有是孙，镇远障面，疾驱走归，投疏讦告，上下严教，命八人并配极边。赵泰征以朝官，移禁府决杖，归而发愤遂卒。泰征，拯门人，好学有至行，特操殊异于人者，一世之清士也。尝为果川县监，躬率教民，冰蘗自持，阖境颂之。晩来杜门，所居不蔽风日，不小为意。自球疏出后，金昌集疏请毁板，喉司阻儒疏不得撤，致有巡将之阻拦，牢狱之自系，而至于排门诟骂，当街叱辱，虽出于痛愤抑郁，而无所泄怒，要之为骇妄耳。然东京党人、己卯章甫，亦多气义所激，往往为过中之举，则彼诸生，固何足深罪，而镇远桎梏疏儒，捽曳多士，卒至一时配边，构士林危祸，其罪浮于球，真昌集之伥鬼也。可胜痛哉？
9月18日
[编辑]○甲戌，知事赵泰耉，以顷日严批，陈辞疏，且曰：
相臣之箚一出，而士林之祸兆矣。致令两朝礼遇之昔贤，不免掩抑沈屈于九原之下，臣窃为之冤愍，冀幸明主之更加察焉。臣不自知戒，又复妄发，罪尤万死。
答曰：“一时诲责，不宜过自引咎。疏末所陈，决难挠改也。”泰耉白直坦易，凡遇可言，虽在踈斥，辄尽言，不少挠屈，人以此多之。
9月25日
[编辑]○辛巳，司直李善溥，上疏论申球、金昌集事。略曰：
夫摘抉文字，演出注脚，谋陷既骨之贤，欲置罔测之科者，此何等奸慝，而居殿下辅弼之地者，非但极意营护，乃反挺身替当，外托镇定之计，内怀倾陷之意，而虑人议已，反生噤人口之计，凡诸生争辨之疏，初请一切勿捧，而十手所指，无以自解，则继之曰：“无宁随即捧入。”操纵伸缩，惟意所欲。如是而其可服人心乎？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今日朝廷，岂尽无恶球之心，而大臣之箚一出，无敢有崖异者，表里相应，必欲掩蔽天聪，毒害先贤而后已，世道至此，无复可为云云。
上下备忘罢职。初，球疏之出，金在鲁等大言斥之以怪鬼，至有当罪之论，而昌集疏后，此论并不敢发，卒无一人斥球者，故善溥疏及之。
9月27日
[编辑]○癸未，左尹李光佐上疏曰：
臣于近日事，窃有所慨惋伤痛者。因申球投疏，相臣继陈，至命毁弃先贤遗文板刻，又命禁绝言路，此何举措也？夫先正之家，积忤于时，终受此罔极之构诬者，原任大臣既已略陈矣，先正之言，分毫非出于挨逼圣祖，前后诸臣，又既缕辨矣，而殿下终不觉悟，犹以彼申球，为不可罪，相臣之言，为不可易，毁板之举，为不可止，此不惟圣心，一有偏系，未暇深究得失之所在，抑诸臣之言，未尝极论大体，睿鉴所烛，犹若以傅会之言，谓有一分近似者故耳。臣请略去枝叶，只论大体。夫自古取私家文字，抉摘成案，或以为辱上躬，或以为诬先王，或毁其文，或罪其人者，此何等事也？今时议之最所恶闻而深拒者，柳子光事，而臣愚则窃以为不然矣。夫《吊义帝赋》，未知作者之旨果何居，而其门生，书诸史册曰，以寓忠愤，使其言然，则是乃以项籍事，有所指拟也。律之以今日之义理，则作者之罪，诚湛灭而有馀矣。然其注释而讦告者，为子光，所勘断而诛讨者，为士祸，真若有指斥者，犹尚如此。况今此事，专出构捏，初无可以比论于当时事者乎？以此论之，今日此论，其头颅之不是，断可知也。相臣以球疏，为非嫁祸，殴之恶逆，请以极律者，非嫁祸而何哉？罪此一球，则祸根绝矣，有何参酌调停之可论，而乃为此不成说之言，至请毁板，自不觉其为躬驾而随之也？其言是则一人非少，其言非则万人非多。自古以罔极之言，群起而咻之者何限，而今以峻论方生，引以为重，有若出于公议者然，不亦左乎？窃计相臣，初亦岂必有是心哉？只因其欲贳罪于球，解嘲于持此论者，乃为此半上落下之论，而儒章继发，攻斥甚严，则于是乎求所以伸其说而脱其身，剔扶愈密，分解愈苛，而不知其身名之愈败，不可复收拾，其所转辗狼狈，臣诚为之愍然也。殿下则方且为其说所误，毁板而罪儒，惟所请而莫违，忠言、正论，一例严斥，末流之祸，将不知止泊于何所。相臣之沧浪，固其自取，而殿下独奈何为一相臣，自同归于古昔衰乱之世，甘受万万世评议也哉？若以其藉重先朝，故一分疑惑，以为所重有在，处分不可不如是，则实是千虑之失也。殿下，圣学高出百王，睿识明照万理，曷不以大体洞观，而乃为此凭借之说所缠绕也？彼构诗案，起士祸而曰：“此辱上躬也，诬先王也”者，何尝不因其近似，极意妆撰哉？乃以此谓所重有在，使其言而得行者，其主为何如主，其世为何如世也？殿下苟于此而求之，必不待臣言之毕，而自可洞然回悟矣。臣之极言反复而不能已者，非为先正地也，只恐此举，万万为累于圣德也。况此疏章勿捧之请，是何言也？遏绝言路，虽人主，犹不敢为。况于相臣乎，而敢以是上请，此则古昔诗案士祸之世所未尝闻也。岂不足为寒心哉？噫！天下之事变无穷，义理亦无穷，要非仓卒之所尽烛，严威之所硬定，必也平心而默察，援古而符验，反复而思量焉然后，至理之所存，方可晓然昭晣矣。臣之此言，诚多触激，而言不切，则理不明。如蒙终赐照察，正申球之罪，反毁板之命，宥诸臣之辜，开言路之禁，痛堲谗说，明定人心，实国家之福，而世道之幸也。
答曰：“前后诸臣疏批，已言之矣，玆事关系至重，则何敢以毁板之举，比论于衰乱之世耶？况大臣明义理之箚，有何可怒，而张皇侵斥，至于此哉？且自只因其欲贳罪于球，至分解愈苛等数十馀言，专出亿逆，予实骇异，而忠言、正论云者，亦甚可笑。今玆申球之疏，元非凿空架虚，而既已上闻，则不可以私家文字而置之，此其事理明甚矣。”
冬十月
[编辑]10月5日
[编辑]○辛卯，持平李挺周疏。〈见上。〉批旨。〈见上。〉挺周，窭人子，滥通清路，虱附时论，彭、甲之随时变辞，而藉为翻案之断，祯翊之罪犯至重，而敢为复用之请，公论莫不骇痛焉。
10月27日
[编辑]○癸丑，量移郑栻于原州，其明年，卒于谪中。栻，器宇不录录，出素门为名宦，论议不肯诡随，弹击不避贵势，历试中外，清简而能办，人多之。以言迁谪，竟不返，公议伤之。
十一月
[编辑]11月21日
[编辑]○丁丑，改圈前日都堂录。因赵观彬疏也。堂录之体，领相主之，有领相无文衡，古多行之，而时辈以前录之多异己，必欲弃不用，托以文衡在京，不参借口而抵疵，为此国牒所无之举，党论之弊，一至此哉！
11月28日
[编辑]○甲申，副修撰金在鲁、朴师益等辞疏。略曰：
盖当前录初完之日，人或以文衡不参为言，而顾臣微意，以为都堂圈点时，既有文衡有故，提学独行之例，则在外在京，无甚差别。以此引嫌，恐涉太过，故未尝提及，及事端渐大，终至改录，则前日承命，自归冒进之科云云。
答曰：“改录之后，无复嫌端，勿辞察职。”初，赵观彬亦以前录拜馆职，至就直累日，始发改录之论，故在鲁等，心知其非，而不能显斥，然即此疏微意，可见也。
〈肃宗显义光伦睿圣英烈章文宪武敬明元孝大王实录补阙正误卷之五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