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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 (四库全书本)/卷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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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八 朱子语类 卷二十九 卷三十

  钦定四库全书
  朱子语类卷二十九
  论语十一
  公冶长下
  子路有闻章
  问子路有闻未之能行惟恐有闻因举子路数事以明子路好学如此而仕卫之出处乃如彼曰今只当就子路有闻上考究不须如此牵二三说不知要就此处学子路未之能行惟恐有闻还只要求子路不是处如此㸔恐将本意失了就此言之见得子路勇于为善处他这处直是见得如此分明到得闻其正名处却鹘突学者正要㸔他这处在卫又是别项说话也又曰可见古人为己之实处子路急于为善唯恐行之不彻譬如人之饮食有珍羞异馔须是吃得尽方好若吃不透亦徒然子路不急扵闻而急于行今人惟恐不闻既闻得了写在册子上便了不去行处着工夫贺孙○㝢录略
  子贡问曰孔文子章
  问孔文子孔姞之事如此不好便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济得甚事而圣人取之何也曰古人谥法甚宽所谓节以一惠言只有一善亦取之节者节略而取其一善也孔文子固是不好只节此一惠则敏学下问亦是它好处
  问孔文子之谥曰古人有善虽多而举一以为谥如有十事皆善只举一善可以包之如九事不善只有一善则亦可以一善为谥皆无一善而后名之曰幽厉凡二字谥非礼也如贞惠文子睿圣武公皆是饶两字了周末王亦有二字谥
  问勤学好问为文谥之以文莫是见其躬行之实不足否曰不要恁地说不成文王便是不能武武王便是不能文谥以尊名节以壹惠如有十事不善云云同淳录至名之曰幽厉它而今是能勤学好问便谥之以文如何见得它躬行之不足那不好底自是不好而今既谥之以文便见得它有这一长如何便说道是将这一字来贬它又问孙宣公力言双字谥之非不知双字谥起扵何时曰谥以尊名节以壹惠便是只以一字谥为惠而今若加二字或四字皆是分外有了若如文王之徳如此却将几个字谥方尽如双字谥自周已是如此了如威烈王慎靓王皆是义刚
  孔文子何以谓之文也此一段专论谥故注云非经天纬地之文也周礼谥只有二十八字如文字文王谥曰文周公亦谥为文今孔文子亦谥为文不成说孔文子与文王一般盖人有善多者则摘其尤一事为谥亦有只有一善则取一善为谥而隐其他恶者如孔文子事是也
  吉甫问经天纬地之文曰经天纬地是有文理一横一直皆有文理故谓之文孔文子之文是其小者如本朝杨文公之属亦谓之文盖卿
  问经天纬地曰文曰经是直底纬是横底理会得天下事横者直者各当其处皆有条理分晓便是经天纬地其次如文辞之类亦谓之文但是文之小者耳直卿云伊川谓伦理明顺曰文此言甚好
  问文如何经天纬地曰如织布绢经是直底纬是横底或问文之大者莫是唐虞成周之文曰裁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此便是经天纬地之文问文只是发见于外者为文曰处事有文理是处是文
  因论孔文子曰圣人宽肠大度所以责人也宽问孔文子敏而好学与颜子之好学如何曰文子与颜子所以不同者自是颜子所好之学不同不干以能问扵不能事使文子以能问于不能亦只是文子之学伯羽
  子谓子产章
  问子产温良慈恺莫短于才否曰孔子称子产有君子之道四安得谓短于才子产政事尽做得好不专爱人做得不是他须以法治之孟子所言惠而不知为政者偶一事如此耳
  问使民也义是教民以义先生应
  问其使民也义如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沟洫庐井有伍之类谓为之裁处得是当使之得其定分也曰义字说得未是义字有刚断之意其养民则惠使民则义惠字与义字相反便见得子产之政不専在于宽就都鄙有章处㸔得见义字在子产上不在民上南升
  吉甫问都鄙有章上下有服曰有章是有章程条法有服是贵贱衣冠各有制度郑国人谓取我田畴而伍之取我衣冠而褚之是子产为国时衣服有定制不敢着底皆收之囊中故曰取而褚之至○盖卿录云有章一都一鄙各有规矩有服是衣冠服用皆有等级高卑
  臧文仲居蔡章
  山节藻棁为藏龟之室以渎鬼神便是不知古人卜筮之事固有之但一向靠那上去便是无意智了如祀爰居是见一鸟飞来便去祀他岂是有意智㸔他三不知皆是渎鬼神之事山节藻棁不是僭若是僭时孔子当谓之不仁臧文仲在当时既没其言立人皆说是非常底人孔子直是见他不是处此篇最好㸔便见得圣人微显阐幽处南升○时举录见下
  文振问臧文仲季文子令尹子文陈文子数段曰此数段是圣人微显阐幽处惟其似是而非故圣人便分明说出来要人理会得如臧文仲人皆以为知圣人便说道它既惑于鬼神安得为知盖卜筮之事圣人固欲使民信之然藏蓍龟之地须自有个合当底去处今文仲乃为山节藻棁以藏之便是它心一向倒在卜筮上了如何得为知古说多道它僭某以为若是僭则不止谓之不知便是不仁了圣人今只说他不知便是只主不知而言也时举
  问居蔡之说如集注之云则是藏龟初未为失而山节藻棁亦未为僭臧文仲所以不得为知者特以其惑于鬼神而作此室以藏龟尔曰山节藻棁恐只是华饰不见得其制度如何如夫子只讥其不知便未是僭所谓作虚器而已大夫不藏龟礼家乃因此立说必大
  臧文仲无大段善可称但他不好处如论语中言居蔡之事左氏言不仁不知者三却占头项多了然他是个会说道理底人如教行父事君之礼如宋大水鲁遣使归言宋君之意臧曰宋其兴乎成汤罪已其兴也勃焉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皆是他会说
  子张问曰令尹子文章
  或问令尹子文之忠若其果无私意出于至诚恻怛便可谓之仁否曰固是然不消泥他事上说须㸔他三仕三己还是当否以旧政告新令尹又须㸔他告得是否只縁他大体既不是了故其小节有不足取如管仲之三归反坫圣人却与其仁之功者以其立义正也故管仲是天下之大义子文是一人之私行耳譬如仗节死义之人视坐亡而立化者虽未必如他之翛然然大义却是彼虽去得好却不足取也时举
  三仕三己所以不得为仁盖不知其事是如何三仕之中是有无合当仕否三己之中又不知有无合当己否明作
  黄先之问子文文子二节曰今人有些小利害便至于头红面赤子文却三仕三己略无喜愠有些小所长便不肯轻以告人而子文乃尽以旧政告之新尹此岂是容易底事其地位亦甚高矣今人有一毫系累便脱洒不得而文子有马十乘乃弃之如敝屣然此亦岂是易事常人岂能做得后人因孔子不许他以仁便以二子之事为未足道此却不可须当思二子所为如此高绝而圣人不许之以仁者因如何未足以尽仁就此处子细㸔便见得二子不可易及而仁之体段实是如何切不可容易㸔也时举
  履之说子文文子曰公推求得二子太苛刻不消如此某注中亦说得甚平不曾如公之说圣人之语本自浑然不当如此搜索他后手今若有个人能三仕三巳无喜愠也是个甚么様人这个强不得若强得一畨无喜愠第二畨定是动了又如有马十乘也自是个巨室有力量人家谁肯弃而违之文子却脱然掉了去也自是个好人更有多少人𢬵舍去不得底所以圣人亦许其忠与清只说未知焉得仁圣人之语本自浑然不当如此苛刻搜人过恶兼也未消论到他后来在僴○焘录别出
  或问令尹子文一章曰如子文之三仕三已而无喜愠已是难了不可说他只无喜愠之色有喜愠之心若有喜愠之心只做得一畨过如何做得两三畨过旧令尹之政必告新令尹亦不可说他所告是私意只说未知所告者何事陈文子有马十乘亦是大家他能弃而去之亦是大段放得下了亦不可说他是避利害如此割舎且当时有万千𢬵舍不得不去底如公之论都侵过说太苛刻了圣人是平说本自浑然不当如此搜索他后手
  问令尹子文之事集注言未知皆出于天理而无人欲之私故圣人但以忠许之窃详子文告新令尹一节若言徒知有君而不知有天子徒知有国而不知有天下推之固见其不皆出于天理也至于三仕无喜三已无愠分明全无私欲先生何以识破他有私处曰也不曾便识破但是夫子既不许之以仁必是三仕三已之间犹或有未善也壮祖○集注
  问先生谓当理而无私心则仁矣先言当理而后言无私心者莫只是指其事而言之欤曰然广
  或问子文文子未得为仁如何曰仁者当理而无私心二子各得其一盖子文之无喜愠是其心固无私而于事则未尽善文子洁身去乱其事善矣然未能保其心之无私也仁须表里心事一一中理乃可言圣人辞不迫切只言未知如何而得仁则二子之未仁自可见铢○此说可疑
  问集注论忠清与本文意似不同曰二子忠清而未尽当理故止可谓之忠清而未得为仁此是就其事上着实研究出来若不如此即不知忠清与仁有何分别此须做个题目入思议始得未易如此草草说过
  问子文之忠文子之清圣人只是就其一节可取如仁却是全体所以不许他曰也恁地说不得如三仁圣人也只是就他一节上说毕竟一事做得是时自可以见其全体古人谓观凤一羽足以知其五色之备如三仁之事皆不可见圣人当时许之必是有以见得他透彻若二子之事今皆可考其病败亦可见以表证里则其里也可知矣
  问子文之忠文子之清未知焉得仁曰此只就二子事上说若比干伯夷之忠清是就心上说若论心时比干伯夷己是仁人若无让国谏纣之事亦只是仁人盖二子忠清元自仁中出若子文文子夫子当时只见此两件事是清与忠不知其如何得仁也又曰夫欲论仁如何只将一两件事便识得此人破须是尽见得他表里方识得破去伪
  夷齐之忠清是本有底故依旧是仁子文文子之忠清只得唤做忠清
  问子文若能止僭王猾夏文子去就若明是仁否曰若此却是以事上论曰注中何故引此曰但见其病耳可学
  师䢼问云云曰大槩㸔得也是若就二子言之则文子资禀甚高只縁他不讲学故失处亦大
  子文文子一章事上迹上是忠清上蔡解见处是仁子文只是忠不可谓之仁若比干之忠见得时便是仁也容有质厚者能之若便以为仁恐子张识忠清而不识仁也方○集义
  五峯说令尹子文陈文子处以知为重说未知焉得仁知字绝句今知言中有两章说令尹处云楚乃古之建国令尹为相不知首出庶物之道若如此则是谓令尹为相徒使其君守僭窃之位不能使其君王天下耳南轩谓恐意不如此然南轩当时与五峯相与往复亦只是讲得个大体南轩只做识仁体认恐不尽领会五峯意耳五峯疑孟之说周遮全不分晓若是恁地分疏孟子刬地沈沦不能得出
  问五峯问南轩陈文子之清令尹子文之忠初无私意如何圣人不以仁许之枅尝思之而得其说曰仁之体大不可以一善名须是事事尽合于理方谓之仁若子文之忠虽不加喜愠于三仕三巳之时然其君僭王窃号而不能正救文子之清虽弃十乘而不顾然崔氏无君其恶已著而略不能遏止之是尽于此而不尽扵彼能扵其小而不能于其大者安足以语仁之体乎曰读书不可不子细如公之说只是一说非圣人当日本意夫仁者心之徳使二子而果无私心则其仕已而无喜愠当不特谓之忠而谓之仁弃十乘而不居当不特谓之清而谓之仁圣人所以不许二子者正以其事虽可观而其本心或有不然也
  令尹子文陈文子等是就人身上说仁若识得仁之统体即此等不难晓矣或曰南轩解此谓有一毫私意皆非仁如令尹子文陈文子以终身之事求之未能无私所以不得为仁曰孔子一时答他亦未理会到他终身事只据子张所问底事未知是出于至诚恻怛未知是未能无私孔子皆不得而知故曰未知焉得仁非是以仕巳无喜愠与弃而违之为非仁也这要在心上求然以心论之子文之心胜文子之心只是心中有些小不慊快处便不是仁文蔚曰所以孔子称夷齐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曰便是要见得到此文蔚
  季文子三思而后行章
  问季文子三思而后行章曰思之有未得者须着子细去思到思而得之这方是一思虽见得已是又须平心更着思一遍如此则无不当者矣若更过思则如秤子称物相似推来推去轻重却到不定了时举
  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曰再斯可矣曰圣人也只是大槩如此说谓如明理底人便思三两畨亦不到得私意起又如鲁钝底人思一両畨不得第三四畨思得之无定然而多思大率流而入私意底多虽此是圣人就季文子身上说然而圣人之言自是浑厚占得地位阔再斯可矣是常法大槩当如此
  季文子三思而后行程子所谓三则私意起而反惑如何曰这是某当问公底某云若是思之未透虽再三思之何害先生曰不然且如凡事初一上商量已得成个体段了再思一畨与之审处当行不当行便自可决断了若扵其中又要思量那个是利那个是害则避害就利之心便起如何不是私
  问㸔雍也更有何商量处贺孙曰向㸔公冶长一篇如微生高季文子三思二章觉得扵人情未甚安曰是如何未安如今㸔得如何曰向㸔得如乞酰事也道是着如此委曲三思事也道是着如此审细如今㸔来乃天理人欲相胜之机曰便是这般所在本是平直易㸔只縁被人说得支蔓故学者多㸔不见这般所在如一件物事相似自恁地平平正正更不着得些子跷欹是公乡里人去说这般所在却都劳攘了凡事固是着审细才审一畨又审一畨这道理是非己自分晓少间才去计较利害千思百筭不能得了少间都滚得一齐没理会了问这差处是初间略有些意差后来意上生意不能得了曰天下事那里被你筭得尽才计较利害莫道三思虽百思也只不济事如今人须要计较到有利无害处所以人欲只管炽义理只管灭横渠说圣人不教人避凶而趋吉只教人以正信胜之此可破世俗之论这不是他㸔这道理洞彻如何说得到这里若不是他坚劲峭绝如何说得到这里又云圣人于微处一一指点出来教人他人㸔此二章也只道是似闲贺孙
  又问乞酰及三思章曰三思是乱了是非天下事固有难易易底是非自易见若难事初间审一审未便决得是非更审一审这是非便自会分明若只管思量利害便纷纷杂杂不能得了且如只是思量好事若思得纷杂虽未必皆邪巳自不正大渐渐便入扵邪僻况初来原头自有些子私意了如乞酰若无便说无若恁地曲意周旋这不过要人道好不过要得人情本是要周旋不知这心下都曲小了若无便说无是多少正大至若有大急难非己可成明告扵众以共济其急难这又自不同若如乞酰务要得人情这便与孟子所谓士未可以言而言可以言而不言是皆穿窬之类也同意易比之九五云显比王用三驱失前禽邑人不诫吉圣人之于人来者不拒去者不追如何一一要曲意周旋才恁地便滞扵一偏况天理自不如此贺孙
  𡩋武子邦有道则知章
  问𡩋武子章曰武子不可不谓知但其知时人可得而及南升
  问𡩋武子曰此无甚可疑邦有道安分做去故无事可称邦无道则全身退听非难人皆能如此惟其不全身退听却似愚然又事事处置得去且不自表著其能此所以谓其愚不可及也
  𡩋俞邦有道则智邦无道则愚邦虽无道是他只管向前做那事去又却能沉晦不露是非避事以免祸也言不可及亦犹荘子之难能深子之之辞端蒙
  通老问𡩋武子之愚曰愚非愚鲁之谓但是有才不自暴露观卫侯为晋文公所执他委曲调护此岂愚者所能为故文公以为忠而免之忠岂愚之谓当乱世而能如此此其所以免祸也可学
  𡩋武子当卫成公出奔时煞曾经营着力来愚只是沈晦不认为己功故不可及若都不管国家事以是为愚岂可以为不可及也去伪
  问𡩋武子其愚不可及曰他人扵邦无道之时要正救者不能免患要避患者又却偷安若𡩋武子之愚既能韬晦以免患又自处不失其正此所以为不可及因举晋人有送酒者云可力饮此勿预时事如此之愚则人皆能之也人杰
  𡩋武子邦无道则愚曰愚有两节有一般愚而冒昧向前底少间都做坏了事如𡩋武子虽冒昧向前不露圭角只猝猝做将去然少间事又都做得了此其愚不可及也
  器之问当卫之无道武子却不明进退之义而乃周旋其间不避艰险是如何曰武子九世公族与国同休戚要与寻常无干渉人不同若无干渉人要去也得住也得若要去时须早去始得到那艰险时节却要去是甚道理
  问𡩋武子世臣他人不必如此曰然又㸔事如何若羁旅之臣见几先去则可若事已尔又岂可去此事最难当权其轻重可学
  问𡩋武子愚处曰盖不自表暴而能周旋成事伊川所谓沈晦以免患是也木之○集注
  问先生谓武子仕成公无道之君云云此其愚之不可及也后面又取程子之说曰邦无道能沈晦以免患故曰不可及也亦有不当愚者比干是也若所谓亦有不当愚者固与先生之意合若所谓沈晦以免患者却似与先生意异曰武子不避艰险以济其君愚也然卒能全其身者知也若当时不能沈晦以自处则为人所害矣尚何君之能济哉故当时称知又称其愚也广
  周元兴问𡩋武子曰武子当文公有道之时不得作为然它亦无事可见此其知可及也至成公无道失国若智巧之士必且去深僻处隐避不肯出来武子竭力其间至诚恳恻不避艰险却能摆脱祸患卒得两全非它能沈晦何以致此若比以智自免之士武子郤似个愚底人但其愚得来好若使别人处之纵免祸患不失扵此则失扵彼此武子之愚所以不可及若比干谏而死㸔来似不会愚底人然它于义却不当愚只得如此处又与武子不同故伊川说亦有不当愚者比干是也
  问比干何以不当愚曰世间事做一律㸔不得圣人不是要人人学𡩋武子但如武子亦自可为法比干却是父族微子既去之后比干不容扵不谏谏而死乃正也人当武子之时则为武子当比干之时则为比干执一不得也时举
  子在陈章
  斐然成章也是自成一家了做得一章有头有尾且如狂简真个了得狂简底事不是半上落下虽与圣贤中道不同然毕竟是他做得一项事完全与今学者有头无尾底不同圣人不得中道者与之故不得已取此等狂狷之人尚有可裁节使过不及归于中道不似如今人不曾成得一事无下手脚裁节处且如真个了得一个狂简地位己自早不易得释老虽非圣人之道却被他做得成一家明作
  成章是做得成片段有文理可观盖他狂也是做得个狂底人成不是做得一上又放掉了狷也是他做得狷底成不是但是今日狷明日又不狷也如孝真个是做得孝成忠真个是做得忠成子贡之辩子路之勇都是真个做得成了不是半上落下今日做得明日又休也
  斐然成章狂简进取是做得透彻有成就了成章谓如乐章五声变成文之谓如五采成文之谓章言其做得成就只恐过了所以欲裁之若是半青半黄不至成就却如何裁得
  子在陈曰归欤归欤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当时从行者朝夕有商量无可忧者但留在鲁国之人惟其狂简故各自成章有头有尾不知裁度若异端邪说释老之学莫不自成一家此最害义如坐井观天彼自以为所见之尽盖窟在井里所见自以为足及到井上又却寻头不着宁可理会不得却自无病人杰
  先之问孔子在陈小子狂简欲归而裁之然至后来曾晳之徒吊丧而歌全似老荘不知圣人既裁之后何故如此曰裁之在圣人而听不听在他也时举
  问孔子在陈曰归欤归欤此盖夫子历聘诸国见当时不能行其道也故欲归而𫝊之门人狂简者立高远之志但过高而忽略恐流扵异端故孔子思归将以裁正之也曰孟子谓不忘其初便是只管一向过高了又曰文振说文字大故细南升
  或问子在陈一章㸔得夫子行道之心切于𫝊道之心曰也不消如此说且如人而今做事还是做目前事还是做后面事盖道行扵时自然𫝊扵后然行之于时而𫝊之扵后则𫝊之尤广也或曰如今日无非尧舜禹汤之道曰正此谓也又问裁之为义如物之不正须裁割令正也曰自是如此且如狂简底人不裁之则无所收检而流入扵异端盖这般人只管是要他身高都不理会事所以易入扵异端大率异端皆是遁世高尚底人素隐行怪之人其流为佛老又曰遁世高尚皆是苦行底人而今所以无异端縁那様人都便入佛老去了且如孟之反不伐是他自占便宜处便如老氏所谓不为天下先底意思子桑子死琴张吊其丧而歌是不以生死芥蒂便如释氏子桑户不衣冠而处夫子讥其同人道扵牛马或问又云皆老氏之流也如此等人虽是志意高远然非圣人有以裁正之则一向狂去更无收煞便全不济事了又云仁民爱物固是好事若流入扵墨氏摩顶放踵而利天下为之则全不好了此所以贵裁之也
  蜚卿问孔子在陈何故只思狂士不说狷者曰狷底已自不济事狂底却有个驱壳可以鞭䇿斐只是自有文采诗云有斐君子萋兮斐兮成章是自有个次第自成个模様贺孙问集注谓文理成就而著见是只就他意趍自成个模様处说又云志大而略扵细是就他志高远而欠实做工夫说否曰然狷者只是自守得些便道是了所谓言必信行必果者是也贺孙集注
  问先生解云斐文貌成章言其文理成就有可观者不知所谓文是文辞邪亦指事理言之邪曰非谓文辞也言其所为皆有文理可观也又问狂简既是志大而略扵事又却如何得所为成章曰随他所见所习有伦有序有首有尾也便是异端虽与圣人之道不同然做得成就底亦皆随他所为有伦序有首尾可观也广
  问集注谓文理成就如何曰虽是狂简非中然却做得这个道理成个物事自有可观不是半上落下故圣人虽谓其狂简而不知所裁然亦取其成一个道理大率孔门弟子随其资质各能成就如子路之勇真个成一个勇冉求之艺真个成一个艺言语徳行之科皆然一齐被它做得成就了
  符舜功问集注释狂简之狂皆作高远之意不知罔念作狂之狂与此狂字如何曰也不干事又问狂而不直如何曰此却略相近狂而不直己自是不好了但尚不为恶狂若罔念作狂则是如桀纣様迷惑了义刚
  问恐其过中失正而或流扵异端如荘列之徒莫是不得圣人为之依归而无所取裁者否曰也是恁地又问子夏教门人就洒扫应对上用工亦可谓实然不一再传而便流为荘周何故曰也只是韩退之恁地说汉书也说得不甚详人所见各不同只是这一个道理才㸔得别便从那别处去义刚
  问狂简处先生云古来异端只是遁世高尚之士其流遂至扵释老如子桑户死琴张临其丧而歌是不以死生芥蒂胸次孟之反不伐便如道家所谓三宝一曰不敢为天下先是也似此等人虽则志意高远若不得圣人裁定亦不济事
  伯夷叔齐章
  伯夷叔齐不念旧恶要见得他胸中都是义理拱寿文振问不念旧恶怨是用希曰此与颜子不迁怒意思相似盖人之有恶我不是恶其人但是恶其恶耳到他既改其恶便自无可恶者今人见人有恶便恶之固是然那人既改其恶又从而追恶之此便是因人一事之恶而遂恶其人却不是恶其恶也时举南升录云此与不迁怒一般其所恶者因其人之可恶而恶之而所恶不在我及其能改只见他善处不见他恶处圣贤之心皆是如此
  不念旧恶非恶其人也恶其人之无状处昨日为善今日为恶则恶之而不好矣昨日为恶今日为善则好之而不恶矣皆非为其人也圣人大率如此但伯夷平日以隘闻故特明之方子
  问伯夷不念旧恶曰这个也只是恰好只是当然且如人之有恶自家合当怒之人既改了便不当更怒之然伯夷之清也却是个介僻底人宜其恶恶直是恶之然能不念旧恶却是他清之好处
  问苏氏言二子之出意其父子之间有违言焉若申生之事欤不念旧恶莫是父子之间有违言处否曰然问孟子所言伯夷事自是如此孤洁諌武王伐商又都是伯夷而叔齐之事不可得见未知其平时行事如何却并以不念旧恶称之曰让国二子同心度其当时必是有怨恶处问父欲立叔齐不立伯夷在叔齐何有怨恶曰孤竹君不立伯夷而立叔齐想伯夷当时之意亦道我不当立我弟却当立叔齐须云兄当立不立却立我兄弟之间自不能无此意问兄弟既逊让安得有怨曰只见得他后来事当其初岂无怨恶之心夫子所以两处皆说二子无怨问某看怨是用希之语不但是兄弟间怨希这人孤立易得与世不合至此无怨人之心此其所以为伯夷叔齐欤曰是如此㝢○或问
  问苏氏父子违言之说恐未穏否曰苏氏之说以为已怨而希字犹有些怨在然所谓又何怨则绝无怨矣又不相合恐只得从伊川说怨是人怨旧恶如衣冠不正望望然去之类盖那人有过自家责他他便生怨然他过能改即止不复责他便不怨矣其所怨者只是至愚无识不能改过者耳
  孰谓微生高直章
  酰至易得之物尚委曲如此若临大事如何当有便道有无便道无才枉其小便害其大此皆不可谓诚实也去伪
  只乞诸其邻而与之便是屈曲处又问或朋友间急来觅一物自家若无与他去邻家觅之却分明说与可否曰这个便是自家要做一面人情盖谓是我为你乞得
  问看孔子说微生高一章虽一事之微亦可见王霸心术之异处一便见得皥皥气象一便见得驩虞气象曰然伊川解显比一段说最详贺孙
  问微生高不过是曲意徇物掠美市恩而已所枉虽小害直甚大圣人观人每于微处便察见心术不是曰所谓曲意徇物掠美市恩其用心要作甚南升○集注
  问范氏言千驷万锺从可知焉莫是说以非义而予必有非义而取否曰不是说如此予必如此取只看他小事尚如此到处千驷万锺亦只是这模様微生高用心也是怪酰有甚难得之物我无了那人有教他自去求可矣今却转乞与之要得恩归于己若教他自就那人乞恩便归那人了此是甚心术淳录云若是𦂳要底物我无则求与之犹自可若曰宛转济人急难则犹有说今人危病转求丹药之类则有之问取予二字有轻重否㝢以为宁过于予必严于取如何曰如此却好然看一介不以与人一介不以取人本不分轻重今看予自是予他人不是入己宁过些不妨却不干我事取则在己取之必当严杨问文中子言轻施者必好夺如何曰此说得亦近人情
  问张子韶有一片论乞酰不是不直上蔡之说亦然曰此无他此乃要使人回互委曲以为直尔噫此乡原之渐不可不谨推此以往而不为枉尺直寻者几希大雅
  行夫问此一章曰人煞有将此一段做好说谓其不如此抗直犹有委曲之意自张子韶为此说今煞有此说昨见戴少望论语讲义亦如此说这一段下连巧言令色足恭都是一意当初孔门编排此书已从其类只自看如今有人来乞些酰亦是闲底事只是与他说自家无邻人有之这是多少正大有何不可须要自家取来却做自底与之是甚气象这本心是如何凡人欲恩由己出皆是偏曲之私恩由己出则怨将谁归贺孙
  巧言令色足恭章
  义刚说足恭云只是过于恭曰所谓足者谓本当只如此我却以为未足而添足之故谓之足若本当如此而但如此则自是足了乃不是足凡制字如此类者是皆有两义义刚
  问足恭曰足之为义凑足之谓也谓如合当九分却要凑作十分意谓其少而又添之也才有此意便不好
  足去声读求足乎恭也是加添之意盖能恭则礼已止矣若又去上面加添些子求足乎恭便是私欲也
  巧言令色足恭与匿怨皆不诚实者也人而不诚实何所不至所以可耻与上文乞酰之义相似去伪○焘录云这便是乞酰意思一般所以记类于此
  问巧言令色足恭是既失本心而外为谄媚底人匿怨而友其人是内怀险诐而外与人相善底人曰门人记此二事相连若是微生高之心弄来弄去便做得这般可耻事出来南升
  问左丘明谢氏以为古之闻人则左𫝊非丘明所作曰左丘是古有此姓名明自是一人作𫝊者乃左氏别自是一人是抚州邓大著名世字元亚如此说他自作一书辨此义刚
  丘明所耻如此左𫝊必非其所作
  颜渊季路侍章
  问无伐善无施劳善与劳如何分别曰善是自家所有之善劳是自家做出来底
  问施劳之施是张大示夸意否曰然
  问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孔子只举此三者莫是朋友则是其等辈老者则是上一等人少者则是下一等此三者足以该尽天下之人否曰然广
  问安老怀少恐其闲多有节目今只统而言之恐流兼爱曰此是大槩规模未说到节目也人杰
  颜渊季路侍一段子路所以不如颜渊者只是工夫粗不及颜渊细密工夫粗便有不周遍隔碍处又曰子路只是愿车马衣服与人共未有善可及人也
  问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曰这只是他心里愿得如此他做工夫只在这上岂不大段麄又曰子路所愿者麄颜子较细向里来且看他气象是如何
  或问子路颜渊言志曰子路只是说得麄若无车马轻裘便无工夫可做颜子无伐善无施劳便细腻有工夫然子路亦是无私而与物共者
  子路如此做工夫毕竟是疏是有这个车马轻裘方做得工夫无这车马轻裘不见他做工夫处若颜子则心常在这里做工夫然终是有些安排在
  子路须是有个车马轻裘方把与朋友共如颜子不要车马轻裘只就性分上理会无伐善无施劳车马轻裘则不足言矣然以颜子比之孔子则颜子犹是有个善有个劳在若孔予便不见有痕迹了夫子不厌不倦便是纯亦不已
  问颜子子路优劣曰子路麄用心常在外愿车马之类亦无意思若无此不成不下工夫然却不私己颜子念念在此间颜季皆是愿夫子则无愿字曰夫子也是愿又曰子路底收敛也可以到颜子颜子底纯熟可以到夫子
  子路颜渊夫子都是不私己但有小大之异耳子路只车马衣裘之间所志已狭颜子将善与众人公共何伐之有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何施劳之有却已是煞展拓然不若圣人分明是天地气象端蒙
  问颜渊季路侍一章曰子路与颜渊固均于无我然子路做底都向外不知就身己上自有这工夫如颜子无伐善无施劳只是就自家这里做恭甫问子路后来工夫进如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这却见于里面有工夫曰他也只把这个做了自着破敝底却把好底与朋友共固是人所难能然亦只是就外做较之世上一等切切于近利者大不同贺孙
  问颜渊季路夫子言志曰今学者只从子路比上去不见子路地位煞高是上面有颜子底一层见子路低了更有夫子一层又见颜子低了学者望子路地位如何会做得他底他这气象煞大不如是何以为圣门高弟
  叔器曰子路但及朋友不及他人所以较小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以朋友有通财之义故如此说那行道之人不成无故解衣衣之但所以较浅小者他能舍得车马轻裘未必能舎得劳善有善未必不伐有劳未必不施若能退后省察则亦深密向前推广则亦阔大范益之云颜子是就义理上做工夫子路是就事上做工夫曰子路是就意气上做工夫颜子自是深潜淳粹淳录作缜密较别子路是有些战国侠士气象学者亦须如子路恁地割舍得士而怀居不足以为士矣若今人恁地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粘手惹脚如何做得事成恁地莫道做好人不成便做恶人也不成先生至此声拯洪
  叔器再反复说前意先生曰且麄说人之生各具此理但是人不见此理这里都黒窣窣地如猫儿狗子饥便待物事吃困便睡到富贵便极声色之奉一贫贱便忧愁无聊圣人则表里精粗无不昭彻其形骸虽是人其实只是一团天理所谓从心所欲不逾矩左来右去尽是天理如何不快活义刚
  或问子路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是他做功夫处否曰这也不是他做工夫亦是他心里自见得故愿欲如此然必有别做工夫处若依如此做功夫大段麄了又问此却见他心曰固是此见得他心之恢广磨去得那私意然也只去得那麄底私意如颜子却是磨去那近里底了然皆是对物我而言又云狂简底人做来做去没收煞便流入异端如子路底人做来做去没收煞便成任侠去又问学者做功夫须自子路功夫做起曰亦不可如此说且如有颜子资质底不成交他做子路也
  亚夫问子路言志处曰就圣人上看便如日出而爝火息虽无伐善无施劳之事皆不必言矣就颜子上看便见得虽有车马衣裘共敝之善既不伐不施却不当事了不用如子路様着力去做然子路虽不以车马轻裘为事然毕竟以此为一件功能此圣人大贤气象所以不同也时举
  子路有济人利物之心颜子有平物我之心夫子有万物得其所之心道夫
  吴伯英讲子路颜渊夫子言志先生问众人曰颜子季路所以未及圣人者何众人未对先生曰子路所言只为对着一个不与朋友共敝之而有憾在颜子所言只为对着一个伐善施劳在非如孔子之言皆是循其理之当然初无待乎有所惩创也子路之志譬如一病人之最重者当其既甦则曰吾当谨其饮食起居也颜子之志亦如病之差轻者及其既甦则曰吾当谨其动静语默也夫出处起居动静语嘿之知所谨盖由不知谨者为之对也曾不若一人素能谨䕶调摄浑然无病问其所为则不过曰饥则食而渴则饮也此二子之所以异于圣人也至就二子而观之则又不容无优劣季路之所志者不过朋友而已颜子之志则又广矣季路之所言者麄颜子之所言者细也壮祖○闳祖录云子路颜渊夫子言志伊川诸说固皆至当然二子之所以异于夫子者更有一意无憾对憾而言也无伐无施对伐施而言也二子日前想亦未免此病今方不然如人病后始愿不病故有此言如夫子则更无惩创不假修为此其所以异也
  颜渊子路只是要克去骄吝二字如谢氏对伊川云知矜之为害而改之然谢氏终有矜底意如解孟之反不伐便着意去解人杰
  旧或说老者安之一段谓老者安于我朋友信于我少者怀于我此说较好盖老者安于我则我之安之必尽其至朋友信于我则我之为信必无不尽少者怀于我则我之所以怀之必极其抚爱之道却是见得圣人说得自然处义刚○集注
  或问集注云安于我怀于我信于我何也曰如大学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一般盖无一物不得其所也老者我去安他他便安于我少者我去怀他他便怀于我朋友我去信他他便信于我又问颜子子路所答曰此只是各说身己上病痛处子路想平日不能与朋友共裘马颜子平日未能忘伐善施劳故各如此言之如新病安来说方病时事如说我今日病较轻得些便是病未曾尽去犹有些根脚更服药始得彼云愿则犹有未尽脱然底意思又如病起时说愿得不病便是曾病来然二子如此说时便是去得此病了但尚未能如夫子自然而已如夫子则无此等了旷然如太空更无些滞碍其所志但如此耳更不消着力又曰古人拣己偏重处去克治子路是去得个吝字颜子是去得个骄字祖道䕫孙录云二子言志恰似新病起人虽去得此病了但着服药堤防愿得不再发作若圣人之志则旷
  然太虚了无一物又曰古人为学大率体察病痛就上面克治将去
  问老者安之云云一说安者安我也恭父谓两说只一意先生曰语意向背自不同贺孙云若作安老者说方是做去老者安我说则是自然如此了曰然因举史记鲁世家及汉书地理志云鲁道之衰洙泗之间龂龂如也谓先鲁盛时少者代老者负荷老者即安之到后来少者亦知代老者之劳但老者自不安于役少者故道路之间只见逊让故曰龂龂如也注云分辨之意也贺孙
  问仲由何以见其求仁曰他人于微小物事尚恋恋不肯舍仲由能如此其心广大而不私己矣非其意在于求仁乎升卿
  叔蒙问夫子安仁颜子不违仁子路求仁曰就子路颜子圣人只是见处有浅深大小耳皆只是尽我这里底子路常要得车马轻裘与朋友共据他煞是有工夫了轻财重义有得些小泼物事与朋友共多少是好今人计较财物这个是我底那个是你底如此见得子路是高了颜子常要得无伐善施劳颜子工夫是大段缜密就颜子分上正恰好了也只得如此到圣人是安仁地位大抵颜子无伐善无施劳也只与愿车马轻裘与朋友共敝相似夫子安老怀少信朋友也与无伐善无施劳相似但有浅深大小不同就子路地位更收敛近里便会到无伐善无施劳处就颜子地位更极其精微广大便到安老怀少信朋友尔
  问夫子安仁颜渊不违仁子路求仁曰伊川云孔子二子之志皆与物共者也有浅深小大之间耳子路底浅颜子底深二子底小圣人底大子路底较粗颜子底较细腻子路必待有车马轻裘方与物共若无此物又作么生颜子便将那好底物事与人共之见得那子路底又低了不足为只就日用间无非是与人共之事颜子底尽细腻子路底只是较粗然都是去得个私意了只是有粗细子路譬如脱得上面两件鏖糟底衣服了颜子又脱得那近里面底衣服了圣人则和那里面贴肉底汗衫都脱得赤骨立了
  问观子路颜子孔子之志皆是与物共者也才与物共便是仁然有小大之别子路求仁者也颜子不违仁者也孔子安仁者也求仁者是有志于此理故其气象高远可以入道然犹自车马轻裘上做工夫颜子则就性分上做工夫能不私其已可谓仁矣然未免于有意只是不违仁气象若孔子则不言而行不为而成浑然天理流行而不见其迹此安仁者也曰说得也穏大凡人有已则有私子路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其志可谓高远然犹未离这躯壳里颜子不伐其善不张大其功则高于子路然愿无伐善无施劳便是犹有此心但愿无之而已是一半出于躯壳里孔子则离了躯壳不知那个是已那个是物凡学学此而已南升○时举录云文振问此章先生曰子路是不以外物累其心方剥得外面一重簏皮子去颜渊却又高一等便是又剥得一重细底皮去犹在躯壳子里若圣人则超然与天地同体矣
  问孔子安仁固无可言颜子不违仁乃是已得之故不违便是克己复礼底事子路方有与物共之志故曰求仁曰然又曰这般事如今都难说他当时只因子路说出那一段故颜子就子路所说上说便见得颜子是个已得底意思孔子又就颜子所说上说皆是将己与物对说子路便是个舍己忘私底意思今若守定他这说曰此便是求仁不成子路每日都无事只是如此当时只因子路偶然如此说出故颜子孔子各就上面说去其意思各自不同使子路若别说出一般事则颜子孔子又自就他那一般事上说然意思却只如此文蔚
  子路颜渊孔子言志须要知他未言时如何读书须迎前看不得随后看所谓考迹以观其用察言以求其心且如公说从仁心上发出所以忘物我言语也无病也说得去只是尚在外边程先生言不私已而与物共是三段骨体须知义理不能已之处方是用得大抵道理都是合当恁地不是过当若到是处只得个恰好事亲若曾子可也从周
  颜子之志不以己之长方人之短不以己之能愧人之不能是与物共道夫
  问伊川言子路勇于义者观其志岂可以势利拘之哉曰能轻己之所有以与人共势利之人岂肯如此子路志愿正学者事
  问车马轻裘与朋友共亦常人所能为之事子路举此而言却似有车马衣裘为重之意莫与气象煞辽绝否曰固则是只是如今人自有一等鄙吝者直是计较及于父子骨肉之间或有外面勉强而中心不然者岂可与子路同日而语子路气象非富贵所能动矣程子谓岂可以势利拘之哉木之
  问浴沂地位恁高程子称子路言志亚于浴沂何也曰子路学虽粗然它资质也高如人告以有过则喜有闻未之能行惟恐有闻见善必迁闻义必徙皆是资质高车马轻裘都不做事看所以亚于浴沂故程子曰子路只为不达为国以礼道理若达便是这气象也
  问亚于浴沂者也浴沂是自得于中而外物不能以累之子路虽未至自得然亦不为外物所动矣曰是义刚
  问车马轻裘与朋友共此是子路有志求仁能与物共底意思但其心不为车马衣裘所累耳而程子谓其亚于浴沂据先生解曾点事煞高子路只此一事如何便亚得他曰子路是个资质高底人要不做底事便不做虽是做工夫处麄不如颜子之细密然其资质却自甚高若见得透便不千事广
  问愿闻子之志虽曰比子路颜子分明气象不同然观曾点言志一段集注盛赞其虽答言志之问而初实未尝言其志之所欲为以为曾点但知乐所乐而无一毫好慕之心作为之想然则圣人殆不及曾点邪曰圣人言志虽有及物之意然亦莫非循其理之自然使物各得其所而已不劳焉又何害于天理之流行哉盖曾点所言却是意思圣人所言尽是事实
  问不自私己故无伐善知同于人故无施劳恐是互举曰他先是作劳事之劳说所以有那知同于人一句某后来作功劳之劳皆只是不自矜之意无伐善是不矜己能无施劳是不矜己功至之云无施劳但作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意思解也好曰易有劳而不伐与劳谦君子有终皆是以劳为功义刚
  问施劳与伐善意思相类曰是相类问看来善自其平生之所能言劳以其一时之功劳言曰亦是劳是就事业上说问程子言不自私己故无伐善知同于人故无施劳看来不自私已与知同于人亦有些相似曰不要如此疑以善者己之所有不自有于己故无伐善以劳者人之所惮知同于人故无施劳
  问集注云羁靮以御马而不以制牛这个只是天理圣人顺之而已曰这只是天理自合如此炎录云天下事合恁地处便是自然之理如老者安之是他自带得安之理来朋友信之是他自带得信之理来少者怀之是他自带得怀之理来圣人为之初无形迹季路颜渊便先有自身了方做去如穿牛鼻络马首都是天理如此恰似他生下便自带得此理来又如放龙蛇驱虎豹也是他自带得驱除之理来如剪灭蝮虺也是他自带得剪灭之理来若不驱除剪灭便不是天理所以说道有物必有则不问好恶底物事都自有个则子又云子路更修教细密便是颜子地位颜子若展拓教开便是孔子地位子路只縁麄了又问集注云皆与物共者也但有小大之差耳曰这道理只为人不见得全体所以都自狭小了最患如此圣人如何得恁地大人都不见道理形骸之隔而物我判为二又云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若见得万物皆备于我如何不会开展又问颜子恐不是强恕意思子路却是强恕否曰颜子固不是强恕然学者须是强恕始得且如今人有些小物事有个好恶自定去把了好底却把不好底与人这般意思如何得开阔这般在学者正宜用工渐渐克去便是求仁工夫贺孙
  伊川令学者看圣贤气象曰要看圣贤气象则甚且如看子路气象见其轻财重义如此则其胸中鄙吝消了几多看颜子气象见其无伐善无施劳如此则其胸中好施之心消了几多此二事谁人胸中无虽颜子亦只愿无则其胸中亦尚有之圣人气象虽非常人之所可能然其如天底气象亦须知常以是涵养于胸中又云亦须看子路所以不及颜子处颜子所以不及圣人处吾所以不及贤者处却好做工夫
  叔器问先识圣人气象如何曰也不要如此理会圣贤等级自分明了如子路定不如颜子颜子定不如夫子只要看如何做得到这里且如愿车马衣轻裘敝之无憾自家真能如此否有善真能无伐否有劳真能无施否今不理会圣贤做起处义刚录作今不将他做处去切己理会体认分明着却只去想他气象则精神却只在外自家不曾做得着实工夫须是切问而近思向时朋友只管爱说曾点漆雕开优劣亦何必如此但当思量我何縁得到漆雕开田地何縁得到曾点田地若不去学他做只管较他优劣义刚录作如此去做将久便解似他他那优劣自是不同何必计较便较得分明亦不干自己事如祖公年纪自是大如爷爷年纪自是大如我只计较得来也无益叔器云希颜录曾子书莫亦要如此下工夫否曰曾子事杂见他书他只是要聚做一处看颜子事亦只要在眼前也不须恁地起模画様而今𦂳要且看圣人是如何常人是如何自家因甚后不似圣人因甚后只似常人就此理会得自是超凡入圣淳○义刚同
  或问有人于此与朋友共实无所憾但贫乏不能复有所置则于所敝未能恝然忘情则如之何曰虽无憾于朋友而眷眷不能忘情于已敝之物亦非贤达之心也道夫○附
  问谢氏解颜渊季路侍章或问谓其以有志为至道之病因及其所论浴沂御风何思何虑之属毎每如此窃谓谢氏论学每有不屑卑近之意其圣门狂简之徒欤集注云狂简志大而略于事也曰上蔡有此等病不是小分明是释老意思向见其杂文一编皆不帖帖地如观复堂记与谢人启事数篇皆然其启内有云志在天下岂若陈孺子之云乎身寄人间得如马少游而足矣必大○或问
  己矣乎章
  问程子曰自讼不置能无改乎又曰罪己责躬不可无然亦不当长留在心胸为悔今有学者幸知自讼矣心胸之悔又若何而能不留耶曰改了便无悔又问已往之失却如何曰自是无可救了必大
  时可问伊川云自讼不置能无改乎譬如人争讼一讼未决必至于再必至于三必至于胜而后已有过则亦必当攻责不已必至于改而后已曰伊川怕人有过只恁地讼了便休故说教着力看来世上也自有人徒恁地讼讼了便休只看有多少事来今日又恁地自讼明日又恁地自讼今年又恁地自讼明年又恁地自讼看来依旧不曾改变只是旧时人他也只知个自讼是好事只是不诚于自讼贺孙
  十室之邑章
  或问美底资质固多但以圣人为生知不可学而不知好学曰亦有不知所谓学底如三家村里有好资质底人他又那知所谓学又那知圣人如何是圣人又如何是生知尧如何是尧舜如何是舜若如此则亦是理会不得底了
  义刚说忠信如圣人生质之美者也此是表里粹然好底资质曰是义刚
  朱子语类卷二十九
<子部,儒家类,朱子语类>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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