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语类 (四库全书本)/卷031
朱子语类 卷三十一 |
钦定四库全书
朱子语类卷三十一
论语十三
雍也篇二
子华使于齐章
子升问冉子请粟圣人不与之辨而与之益之曰圣人宽洪可以予可以无予予之亦无害但不使伤惠耳〈木之〉
冉子与之粟五秉圣人亦不大段责他而原思辞禄又谓与尔邻里乡党㸔来圣人与处却宽〈恪〉
张子曰于斯二者可见圣人之用财虽是小处也莫不恰好便是一以贯之处〈䕫孙○义刚录云圣人扵小处也区处得恁地尽便是一以贯之处圣人做事着地头〉
范氏曰夫子之道循理而已故周急不继富以为天下之通义使人可继也㳺氏曰饩廪称事所以食功也今原思为之宰而辞禄不受则食功之义废矣盖义所当得则虽万锺不害其为廉借使有馀犹可以及邻里乡党〈盖邻里乡党有相周之义〉尹氏曰赤之适齐也乘肥马衣轻裘而冉求乃资之与之釡者所以示不当与也求不达其意而请益与之五秉故夫子非之又曰原思之辞常禄使其苟有馀则分诸邻里乡党者凡取子一适扵义而已第四章凡七说今从范氏㳺氏尹氏之说伊川谓师使弟子不当有所请其说虽正然恐非本意据冉求乃为其母请其意欲资之也使冉求为子华请则犹可责之以弟子之礼若为其母请则止欲附益之故责之以继富恐或外生一意非夫子责冉求之意范氏第二说与杨氏谢氏之说大率以辞受取舍顺理合义为文只说大纲其间曲折详备则不如尹氏之深切吕氏曰富而与人分之则廉者无辞扵富造语未尽不能无差向使不义之富可以分人廉者所必辞也富之可辞与不可辞在扵义不义而不在扵分人与不分人也谢氏曰与之釡与之庾意其禄秩所当得者此说恐未穏使禄秩当得夫子不待冉子之请而与之禄有常数夫子何心轻重扵其间哉为其母请粟观其文势非禄秩也明矣曰为其母请即为子华请也吕氏说只据原思辞禄而言非谓不义之富也〈干〉
子谓仲弓章
问子谓仲弓曰犂牛之子骍且角伊川谓多一曰字意以仲弓为犂牛子也考之家语仲弓生于不肖之父其说可信否曰圣人必不肯对人子说人父不善〈谟〉
犂牛之子范氏苏氏得之〈干〉
问此章前后作用人不以世类南轩以仲弓言焉知贤才之故故孔子教之用人此说牵合然亦似有理脉曰横渠言大者苟立虽小未纯人所不弃也今钦夫此说无他只是要回互不欲说仲弓之父不肖耳何不虚心平气与他㸔古人贤底自贤不肖底自不肖称其贤可以为法语其不肖可以为戒或曰恐是因仲弓之父不肖而微其辞曰圣人已是说了此亦何害大抵人被人说恶不妨但要能改过过而能改则前愆顿释昔日是个不好底人今日有好事自不相干何必要回互然又要除却曰字此曰字留亦何害如子谓颜渊曰吾见其进也不成是与颜渊说况此一篇大率是论他人不必是与仲弓说也只苏氏却说此乃论仲弓之徳非是与仲弓言也〈大雅〉
子曰回也章
问三月不违仁曰仁与心本是一物被私欲一隔心便违仁去却为二物若私欲既无则心与仁便不相违合成一物心犹镜仁犹镜之明镜本来明被尘垢一蔽遂不明若尘垢一去则镜明矣颜子三个月之久无尘垢其馀人或日一次无尘垢少间又暗或月一次无尘垢二十九日暗亦不可知〈南升〉
问三月不违仁曰三月只是言久尔非谓三月后必违也此言颜子能久扵仁尔虽念虑之间间有不善处却能知之而未尝复行也〈去伪〉
问三月不违仁三月后亦有违否曰毕竟久亦有间断曰这间断亦甚微否曰是如不贰过过便是违仁非礼勿视听言动四句照管不到便是过〈淳〉
问日月至焉曰日至是一日一次至此月至是一月一次至此言其疏也闲时都思量别处又问思量事不到不好然却只是闲事如何曰也不是视便要思明听便思聪才思量便要在正理上如何可及闲事〈铢〉
问如何是日至月至曰某旧说其馀人有一日不违仁有一月不违仁者近思之一日不违仁固应有之若一月不违似亦难得近得一说有一日一畨见得到有一月一番见得到比之一日犹胜如一月之远若颜子方能三月不违天理纯然无一毫私伪间杂夫子所以独称之〈㝢〉
义刚说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集注云仁者心之徳窃推此义以为天生一人只有一心这腔子里面更无些子其他物事只有一个浑全底道理更无些子欠缺所谓仁也曰莫只将浑全底道理说须㸔教那仁亲切始得〈义刚〉
颜子三月不违只是此心常存无少间断自三月后却未免有毫发私意间断在但颜子才间断便觉当下便能接续将去虽当下便能接续毕竟是曾间断来若无这些子却便是圣人也日月至焉㸔得来却是或一日一至或一月一至这亦难说今人若能自朝至暮此心洞然表里如一直是无纎毫私意间断这地位岂易及惟实曾去下工夫方自见得横渠内外宾主之说极好三月不违那个是主人是长在家里坐底三月后或有一畨出去却便会归来日月至焉那个是客是从外面到底然亦是彻底曾到一畨却不是髣髴见得个恁地或日一到这里或月一到这里便又出去以月较日又疏到了
正卿问集注不知其仁也云虽颜子之贤犹不能不违扵三月之后如何曰不是三月以后一向差去但于这道理久后略断一断便接续去只是有些子差便接了若无些子间断便全是天理便是圣人所以与圣人一间者以此旧说只做有一月至者有一日至者与颜渊三月至者有次第㸔来道理不如此颜子地位比诸子煞有优劣如赐也闻一以知二回也闻一以知十此事争多少此是十分争七八分张子云这道理譬如一屋子是自家为主朝朝夕夕时时只在里面如颜子三月不能不违只是略暂出去便又归在里面是自家常做主若日至者一日一畨至是常在外为客一日一畨暂入里面来又便出去月至亦是常在外为客一月一畨入里面来又便出去又云三月不违者如人通身都白只有一点子黒日月至焉者如人通身都黒只有一点白又云颜子一身巳自不见其身日用之间只见许多道理〈贺孙○今集注不知其仁章无此说〉
问如今之学者一日是几遍存省当时门人乃或日一至焉或月一至焉不应如是疏略恐仁是浑然天理无纎毫私欲处今日之学者虽曰存省亦未到这境界他孔门弟子至便是至境界否曰今人能存得亦是这意思但触动便不得被人叫一声便走了他当那至时应事接物都不差又不知至时久近如何那里煞有曲折日至者却至得频数恐不甚久月至者或旬日或一二日皆不可知又问横渠云云文蔚窃谓三月不违者天理为主人欲为宾日月至焉者人欲为主天理为宾学者工夫只得勉勉循循以克人欲存天理为事其成与不成至与不至则非我可必矣曰是如此〈文蔚〉
问伊川言不违是有纎毫私欲横渠言要知内外宾主之辨曰前后说是如此刘仲升云愈久而不息者气象迥别大雅云久而不息自是圣人事曰三月不违是自家已有之物三月之久忽被人借去自家旋即取回了日月至焉是本无此物暂时问人借得来便被人取去了〈大雅〉
至之问横渠言始学之要当知三月不违止过此几非在我者曰且以屋喻之三月不违者心常在内虽间或有出时然终是在外不穏便才出即便入盖心安扵内所以为主日月至焉者心常在外虽间或有入时然终是在内不安才入即便出盖心安扵外所以为宾日至者一日一至此月至者一月一至此自外而至也不违者心常存日月至者有时而存此无他知有至未至意有诚未诚知至矣虽驱使为不善亦不为知未至虽轧勒使不为此意终迸出来故贵扵见得透则心意勉勉循循自不能已矣过此几非在我者犹言过此以往未之或知言过此则自家着力不得待他自长进去又曰三月不违之违犹白中之黒日月至焉之至犹黒中之白今须且将此一段反复思量涣然冰释怡然理顺使自会沦肌浃髓夫子谓君子上达小人下达只在这些子若拗不转便下达去了又曰此正如诚意章相似知善之可好而好之极其笃知不善之可恶而恶之极其深以至扵慊快充足方始是好处〈道夫〉
问三月不违仁先生曰如何是心如何是仁曰心是知觉底仁是理曰耳无有不聪目无有不明心无有不仁然耳有时不聪目有时不明心有时不仁问莫是心与理合而为一曰不是合心自是仁然私欲一动便不仁了所以仁人心也学理会甚么事只是理会这些子又问张子之说莫是三月不违者是仁常在内常为主日月至焉者是仁常在外常为宾曰此倒说了心常在内常为主心常在外常为客如这一间屋主常在此居客虽在此不久着去问如此则心不违仁者是心在仁内曰不可言心在仁内略略地是恁地意思又曰便是难说问过此几非在我者如何曰不用着力如决江河水至而舟自浮如说学只说到说处住以上不用说至说处则自能寻将上去不到说处是不曾时习时习则相将自然说又曰人只是一个不肯学须是如吃酒自家不爱吃硬将酒来吃相将自然要吃不待强他如吃药人不爱吃硬强他吃〈节〉
问横渠说内外宾主之辨若以颜子为内与主不成其他门人之所学便都只在外曰他身巳是都在道外恰似客一般譬之一个屋圣人便常在屋里坐颜子也在屋里只有时误行出门外然便觉不是他住处便回来其他却常在外面有时入来不是他活处少间又自出去了而今人硬把心制在这里恰似人在路上做活计百事都安在外虽是他自屋舎时暂入来见不得他活处亦自不安又自走出了虽然也须渐渐把捉终不成任他如何又曰日月至焉者是有一日得一畨至有一月得一畨至〈贺孙〉
问日月至焉一句曰㸔得来日却是久底月却是暂时底因说横渠内外宾主之辨曰颜子一似主人长在家里三月以后或有出去时节便会向归其馀是宾或一日一至或一月一至以日较月月又却疏又曰不违者是在内至焉者是在外来又问几非在我者曰舎三月不违去做工夫都是在我外不在我这里了〈谦之〉
问横渠内外宾主之说曰主是仁宾却是巳身不违仁者已住在此屋子内了日月至焉者时暂到此又出去是乃宾也后数日又因一学者举此段为问而曰仁譬如此屋子颜子在此里面住但未免间有出去时他人则或入来住得一日或入来住得一月不能久处此此即内外宾主之辨过此几非在我者谓学者但当勉勉循循做工夫而已舍是则他无所事也〈必大〉
或问横渠内外宾主之辨一段云仁在内而我为主仁在外而我为客如何曰此两句又是后人解横渠之语盖三月不违底是仁为主私欲为客诸子日月至焉者是私欲为主仁只为客譬如人家主人常在屋中出外时少便出去也不久须归来日月至焉者则常常在外做客暂时入屋来又出去出去之时多在屋之时少或一月一畨至或一日一畨至终是不是主人故常在外然那客亦是主人只是以其多在外故谓之客敬则常在屋中住得不要出外久之亦是主人既是主人自是出去时少也佛经中贫子宝珠之喻亦当
三月不违者我为主而常在内也日月至焉者我为客而常在外也仁犹屋心犹我常在屋中则为主出入不常为主则客也过此几非在我者如水涨船行更无着力处〈铢〉
问横渠内外之说曰譬如一家有二人一人常在家一人常在外在家者出外常少在外者常不在家间有归家时只是在外多〈谟〉
三月不违仁是在屋底下做得主人多时日月至焉是有时从外面入来屋子底下横渠所谓内外宾主之辨者是也又曰学者须是识得屋子是我底始得〈儒用〉
问内外宾主之辨曰不违仁者仁在内而为主然其未熟亦有时而出于外日月至焉者仁在外而为宾虽有时入扵内而不能久也〈广〉
三月不违主有时而出日月至焉宾有时而入人固有终身为善而自欺者不特外面盖有心中欲为善而常有一个不肯底意便是自欺〈从周〉
叔器未达内外宾主之辨一句曰日月至焉底便是我被那私欲挨出在外面是我胜那私欲不得又问使心意勉勉循循不能已曰不能已是为了又为为得好后只管为如欲罢不能相似蔡仲默云如生则恶可已也之类曰是〈义刚〉
问三月不违仁曰仁即是心心如镜相似仁便是个镜之明镜从来自明只为有少间隔便不明颜子之心巳纯明了所谓三月不违只縁也曾有间隔处又问张子谓使心意勉勉循循而不能已过此几非在我者是如何曰学者只要勉勉循循而不能已才能如此便后面虽不用大段着力也自做去如推个轮车相似才推得转了他便滔滔自去所谓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者正谓说后不待着力而自不能已也〈时举〉
张子言勉勉循循而不能已须是见得此心自不能已方有进处过此几非在我谓过三月不违非工夫所能及如末由也巳真是着力不得又云勉勉循循之说须是真个到那田地实知得那滋味方自不能已要住不得自然要去过此几非在我言不由我了如推车子相似才着手推动轮子了自然运转不停如人吃物既得滋味自然爱吃日月至焉者毕竟也是曾到来但不久耳〈明作〉
或问张子几非在我者曰既有循循勉勉底工夫自然住不得几非在我者言不待用力也如易传中说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之意为学正如推车子相似才用力推得动了便自转将去更不费力故论语首章只说个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便言其效验者盖学至说处则自不容已矣〈广○南升录别出〉
问几非在我之义曰非在我言更不着得人力也人之为学不能得心意勉勉循循而不已若能如是了如车子一般初间着力推得行了后来只是滚将去所谓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若得说了自然不能休得如种树一般初间栽培灌溉及既成树了自然抽枝长叶何用人力〈南升〉
味道问过此几非在我者疑横渠止谓始学之要唯当知内外宾主之辨此外非所当知曰不然学者只要拨得这车轮转到循循勉勉处便无着力处自会长进去如论语首章言学只到不亦说乎处住下面便不说学了盖到说时此心便活因言韩退之苏明允作文只是学古人声响尽一生死力为之必成而后止今之学者为学曾有似他下工夫到豁然贯通处否〈可学〉
周贵卿问几非在我者曰如推车子様初推时须要我着力及推发了后却是被他车子移将去也不由在我了某尝说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若是做到这里后自不肯住了而今人只是不能得到说处〈义刚〉
问过此几非在我者曰过此即是过此以往未之或知底意思若工夫到此盖有用力之所不能及自有不可已处虽要用力亦不能得又问内外宾主之辨曰三月不违为主日月至焉为宾主则常在其中宾则往来无常盖存主之时少在外之时多日月至焉为其时暂而不能久若能致其宾主之辨而用其力则工夫到处自有不可息者〈㝢〉
问何谓几非在我者曰此即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之意盖前头事皆不由我我不知前面之分寸也不知前面之浅深只理会这里工夫使内外宾主之辨常要分晓使心意勉勉循循不已只如此而已便到颜子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之地虽欲从之末由也巳也只恁地〈淳〉
过此几非在我者到此则进进不能己亦无著力处〈拱夀〉子升问过此几非在我莫是过此到圣人之意否曰不然盖谓工夫到此则非我所能用其力而自然不能己如车已推而势自去如船已发而䌫自行若不能辨内外宾主不能循循不已则有时而问断矣孟子所谓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此语说得尽了〈木之〉
问过此几非在我者莫只见许多道理不见自身巳如何曰这只是说循循勉勉便自住不得便自不由自身已只是这个关难过才过得自要住不得如颜子所谓欲罢不能这个工夫入头都只在穷理只这道理难得便会分明又云今学者多端固有说得道理是却自不着身只把做言语用了固有要去切己做工夫却硬理会不甚进者又云㸔得道理透少间见圣贤言语句句是为自家身己设又云内外宾主只是如今人多是不能守得这心譬如一间屋日月至焉者是一日一畨入里面来或有一月一畨入里面来他心自不着这里便又出去了若说在内譬如自家自在自屋里作主心心念念只在这里行也在这里坐也在这里睡卧也在这里三月不违是时复又暂出外去便觉不是自家屋便归来今举世日夜营营扵外直是无人守得这心若能收这心常在这里便与一世都背驰了某尝说今学者别无他只是要理会这道理此心元初自具万物万事之理须是理会得分明〈贺孙〉
问三月不违仁伊川举得一善则拳拳服膺仁乃全体何故以善称曰仁是合众善一善尚不弃况万善乎〈可学集义〉
问不违仁是此心纯然天理其所得在内得一善则服膺而弗失恐是所得在外曰得一善则服膺弗失便是三月不违仁处又问是如何曰所谓善者即是收拾此心之理颜子三月不违仁岂真恁虚空湛然常闭门合眼静坐不应事不接物然后为不违仁也颜子有事亦须应须饮食须接宾客但只是无一毫私欲耳〈道夫〉
问伊川谓日月至焉与久而不息者所见规模虽略相似其意味迥别㸔来日月至与不息者全然别伊川言略相似何也曰若论到至处却是与久而不息底一般只是日月至者至得不长久不息者纯然无间断〈㝢〉
问伊川曰三月言其久天道小变之节盖言颜子经天道之变而为仁如此其终久扵仁也又曰三月不违仁盖言其久然非成徳事范氏曰回之扵仁一时而不变则其久可知其馀则有时而至焉不若回愈久而弗失也夫子之扵仁慎其所以取与人者至矣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犹不得见焉惟独称颜子三月不违其可谓仁也已谢氏曰回之为人语其所知虽出扵学然邻扵生知矣语其成功虽未至扵从容亦不可谓勉强矣三月不违仁仁矣特未可以语圣也亦未达一间之称耳三月特以其久故也古人三月无君则吊去国三月则复诗人以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夫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皆久之意右第六章凡九说今从伊川范氏谢氏之说伊川第二说以得一善则服膺弗失作三月不违仁未甚切第二说曰三月言其久过此则圣人也吕氏亦曰以身之而未能信性久则不能不懈又曰至扵三月之久犹不能无违又曰至于三月之久其气不能无衰虽欲勉而不违仁不可得也杨氏曰三月不违仁未能无违也侯氏亦曰三月不违仁便是不远而复也过此则通天通地无有间断尹氏亦曰三月言其久若圣人则浑然无问矣此五说皆同而有未安惟吕氏为甚窃谓此章论颜子三月不违仁其立言若曰能久不违仁而已其馀日月至焉者亦若曰至扵仁而不久而已若以为颜子三月不违既过三月则违之何以为颜子此吕氏之说为未安杨氏亦此意伊川侯氏尹氏之说亦与吕氏杨氏相类特不显言之耳故愚以三月特以其久不必泥三月字颜子视孔子为未至者圣人则不思不勉颜子则思勉也诸子视颜子为未至者则以久近不同耳若谓颜子三月则违恐未安伊川第三说与横渠同皆说学者事但横渠内外宾主四字不知如何说恐只是以三月不违者为有诸己故曰内曰主日月至焉者若存若亡故曰外曰宾否游氏说仁字甚切恐于本文不甚密先生曰能久不违仁不知能终不违耶亦有时而违耶颜子若能终不违仁则又何思勉之有易传复之初九爻下有论此处可更思之㳺氏引仁人心也则仁与心一物矣而曰心不违仁何也〈干〉
季康子问仲由章
问求之艺可得而闻否曰㸔他既为季氏聚敛想见是有艺问龟山解以为知礼乐射御书数然后谓之艺曰不止是礼乐射御书数〈㝢〉
求也艺扵细微上事都理会得縁其材如此故用之扵聚敛必有非他人所及者惜乎其有才而不善用之也〈㽦〉
问集注以从政例为大夫果何所据然则子游为武城宰仲弓为季氏宰之类皆不可言政欤曰冉子退于季氏之朝夫子曰其事也如有政虽不吾以吾其与闻之亦自可见〈壮祖〉
吕氏曰果则有断达则不滞艺则善裁皆可使从政也右第七章凡六说今从吕说伊川曰人各有所长能取其长皆可用也尹氏亦用此意若谓从政则恐非人人可能范氏惟说三子之失恐就本文解则未须说失处谢氏论季氏之意以为陋儒所短正在此亦恐季氏未必有此意其问至扵再三乃是有求人才之意使季氏尚疑其短则其问不必至反复再三也杨氏论果艺达三徳不如吕氏谨严曰此段所说得之但破范说非是〈干〉
正淳问范氏解季康子问三子可使从政章曰人固有病然不害其为可用其材固可用然不掩其为有病必大曰范氏之说但举三子具臣货殖之病却不言其材之为可用者曰范氏议论多如此说得这一边便忘却那一边唐鉴如此处甚多以此见得世间非特十分好人难得只好书亦自难得〈必大〉
问谢氏三子扵克己独善虽季氏亦知其有馀之说曰世间固有一种号为好人然不能从政者但谢氏言克己独善说得太重当云修己自好可也〈必大〉
季氏使闵子骞为费宰章
或问闵子不仕季氏而由求仕之曰仕扵大夫家为仆家臣不与大夫齿那上等人自是不肯做若论当时侯国皆用世臣自是无官可做不仕扵大夫除是终身不出如曾闵方得〈焘〉
第八章五说今取谢氏之说伊川范杨尹氏四说大率皆同只略说大纲曰谢氏固好然辞气亦有不平和处〈干〉
谢氏说得也麄某所以写放这里也是可以警那懦底人若是常常记得这様在心下则可以廉顽立懦不至倒了今倒了底也多〈义刚〉
伯牛有疾章
侯氏曰夫子尝以徳行称伯牛矣扵其将亡也宜其重惜之故再叹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言非可愈之疾亦不幸短命之意尹氏曰牖牖下也包氏谓有恶疾不欲人知恐其不然也右第九章五说今从尹氏侯氏之说范氏曰冉伯牛尽其道而死故曰命杨氏亦曰不知谨疾则其疾有以致之而至者伯牛无是也故曰命矣夫此说于义理正当但就本文㸔说命矣夫较深圣人本意只是惜其死叹之曰命也若曰无可奈何而安之命尔方将问人之疾情意凄怆何暇问其尽道与否也况下文以为斯人有斯疾则以为不当有此疾也岂有上文称其尽道而死下文复叹其不当疾而疾文势亦不相聨属谢氏同尹氏谨严先生曰此说非是更思之〈干〉
贤哉回也章
问颜子不改其乐莫是乐个贫否曰颜子私欲克尽故乐却不是専乐个贫须知他不干贫事元自有个乐始得〈时举〉
伯丰问颜子之乐不是外面别有甚事可乐只颜子平日所学之事是矣见得既分明又无私意扵其间自然而乐是否曰颜子见得既尽行之又顺便有乐底滋味〈㽦〉
问颜子乐处恐是工夫做到这地位则私意脱落天理洞然有个乐处否曰未到他地位则如何便能知得他乐处且要得就他实下工夫处做下梢亦须会到他乐时节〈㝢〉
叔器问颜子乐处莫是乐天知命而不以贫窭累其心否曰也不干那乐天知命事这四字也拈不上〈淳录云又加却乐天知命四字加此四字又坏了这乐颜子胸中自有乐地虽在贫窭之中而不以累其心不是将那不以贫窭累其心底改乐〉义刚问这乐正如不如乐之者之乐曰那说从乐天知命上去底固不是了这说从不如乐之上来底也不知那乐是乐个什么物事乐字只一般但要人识得这须是去做工夫涵养得久自然见得因言通书数句论乐处也好明道曰百官万务金革百万之众曲肱饮水乐亦在其中观它有扈游山诗是甚么次第陈安卿云它那昔也未甚有年曰也是有个见成底乐〈义刚○淳录此下云乐只是恁地乐更不用解只去做工夫到那田地自知道读一小集见李偲祭明道文谓明道当初欲著乐书而不及因笑曰既是乐何用书说甚〉
问颜子之乐只是天地间至富至贵底道理乐去求之否曰非也此以下未可便知须是穷究万理要极彻已而曰程子谓将这身来放在万物中一例㸔大小大快活又谓人于天地间并无窒碍大小大快活此便是颜子乐处这道理在天地间须是直穷到底至纎至悉十分透彻无有不尽则与万物为一无所窒碍胸中泰然岂有不乐〈淳〉
问颜子不改其乐是私欲既去一心之中浑是天理流行无有止息此乃至富至贵之理举天下之物无以尚之岂不大有可乐曰周子所谓至富至贵乃是对贫贱而言今引此说恐浅只是私欲未去如口之扵味耳之于声皆是欲得其欲即是私欲反为所累何足乐若不得其欲只管求之扵心亦不乐惟是私欲既去天理流行动静语默日用之问无非天理胸中廓然岂不可乐此与贫窭自不相干故不以此而害其乐直卿云与浩然之气如何曰也是此意但浩然之气说得较麄又问说乐道便不是是如何曰才说乐道只是冒罩说不曾说得亲切又云伊川所谓其字当玩味是如何曰是元有此乐又云见其大则心泰周子何故就见上说曰见便是识此味〈南升〉
问不改其乐与乐在其中矣二者轻重如何曰不要去孔颜身上问只去自家身上讨〈敬仲○以下论孔颜之乐〉
恭父问孔颜之分固不同其所乐处莫只一般否曰圣人都忘了身只有个道理若颜子犹照管在〈恪〉
行夫问不改其乐曰颜子先自有此乐到贫处亦不足以改之曰夫子自言疏食饮水乐在其中其乐只一般否曰虽同此乐然颜子未免有意到圣人则自然〈贺孙〉
子善谓夫子之乐虽在饭疏食饮水之中而忘其乐颜子不以箪瓢陋巷改其乐是外其箪瓢陋巷曰孔颜之乐大纲相似难就此分浅深唯是颜子止说不改其乐圣人却云乐亦在其中不改字上恐与圣人略不相似亦只争些子圣人自然是乐颜子仅能不改如云得与不失得是得了若说不失亦只是得但说不失则仅能不失耳终不似得字是得得穏此亦有内外宾主之意或问与不违仁如何曰仅能不违〈贺孙〉
呈回也不改其乐与乐在其中矣一段问目先生曰说得虽巧然子细㸔来不须如此分亦得向见张敬夫亦要如此说某谓不必如此所谓乐之深浅乃在不改上面所谓不改便是方能免得改未如圣人从来安然譬之病人方得无病比之从来安乐者便自不同如此㸔其深浅乃好〈时举〉
叔器问不改其乐与不能改其乐如何分曰不改其乐者仅能不改其乐而已不能改其乐者是自家有此乐它无奈自家何以此见得圣贤地位某尝谓明道之言初见便好转㸔转好伊川之言初㸔似未甚好久㸔方好某作六先生赞伯恭云伊川赞尤好盖某是当初见得个意思恁他所谓布帛之文菽粟之味知徳者希孰识其贵也被伯恭㸔得好又云伯恭敬夫二人使至今不死大段光明〈义刚〉
圣人之乐且粗言之人之生各具此理但是人不见此理这里都黒窣窣地如猫子狗儿相似饥便求食困便思睡一得富贵便极声色之娱穷四体之奉一遇贫贱则忧戚无聊所谓乐者非其所可乐所谓忧者非其所可忧也圣人之心直是表里精粗无不昭彻方其有所思都是这里流出所谓徳盛仁熟从心所欲不逾矩庄子所谓人貌而天盖形骸虽是人其实是一块天理又焉得而不乐又曰圣人便是一片赤骨立底天理颜子早是有个物包褁了但其皮薄剥去容易圣人一为指出这是天理这是人欲他便洞然都得了〈䕫孙〉
问颜子乐处曰颜子之乐亦如曾点之乐但孔子只说颜子是恁地乐曾点却说许多乐底事来点之乐浅近而易见颜子之乐深微而难知点只是见得如此颜子是工夫到那里了从本原上㸔方得〈赐〉
颜子之乐平淡曾点之乐己劳攘了至邵康节云真乐攻心不奈何乐得大段颠蹶或曰颜子之乐只是心有这道理便乐否曰不须如此说且就实处做工夫〈学蒙〉
问自有其乐之自字曰自字对箪瓢陋巷言言箪瓢陋巷非可乐盖自有其乐耳〈节○集注〉
问周子令程子寻颜子所乐何事而周子程子终不言不审先生以为所乐何事曰人之所以不乐者有私意耳克己之私则乐矣〈节〉
问程子云周茂叔令寻颜子仲尼乐处所乐何事窃意孔颜之学固非若世俗之著扵物者但以为孔颜之乐在于乐道则是孔颜与道终为二物要之孔颜之乐只是私意浄尽天意昭融自然无一毫系累耳曰然但今人说乐道说得来浅了要之说乐道亦无害道夫曰观周子之问其为学者甚切曰然顷之复曰程子云人能克己则心广体胖仰不愧俯不怍其乐可知有息则馁矣〈道夫〉
问濓溪教程子寻孔颜乐处盖自有其乐然求之亦甚难曰先贤到乐处已自成就向上去了非初学所能求况今之师非濓溪之师所谓友者非二程之友所以说此事却似莽广不如且就圣贤著实用工处求之如克己复礼致谨扵视听言动之间久久自当纯熟充逹向上去〈㝢〉
义刚说程子曰周子每令求颜子乐处所乐何事夫天理之流行无一毫间断无一息停止大而天地之变化小而品彚之消息微而一心之运用广而六合之弥纶浑融通贯只是这一个物事颜子博文约礼工夫缜密从此做去便能寻得个意脉至扵竭尽其才一旦豁然贯通见得这个物事分明只在面前其乐自有不能己者曰也不要说得似有一个物事様道是个公共底道理不成真个有一个物事在那里被我见得只是这个道理万事万物皆是理但是安顿不能得恰好而今颜子便是向前见不得底今见得向前做不得底今做得所以乐不是说把这一个物事来恁地快活〈义刚〉
尧卿问不改其乐注克己复礼改作博文约礼如何曰说博文时和前一段都包得克己复礼便只是约礼事今若是不博文时便要去约也如何约得住〈义刚〉
问叔器㸔文字如何曰两日方思量颜子乐处先生疾言曰不用思量他只是博我以文约我以礼后见得那天理分明日用间义理纯熟后不被那人欲来苦楚自恁地快活你而今只去博文约礼便自见得今却去索之扵杳𡨋无朕之际你去何处讨将次思量得人成病而今一部论语说得恁分明自不用思量只要着实去用工如前日所说人心道心便只是这两事只去临时思量那个是人心那个是道心便颜子也只是使得人心听命于道心后不被人心胜了道心你而今便须是常拣择教精使道心常常在里面如个主人人心如客様常常如此无间断则便能允执厥中〈义刚〉
鲜于侁言颜子以道为乐想侁必未识道是个何物且如此莽莽对故伊川答之如此〈必大○集义〉
问昔邹道卿论伊川所见极高处以谓鲜于侁问于伊川曰颜子不改其乐不知所乐者何事伊川曰寻常道颜子所乐者何事曰不过说颜子所乐者道伊川曰若有道可乐便不是颜子岂非颜子工夫至到道体浑然与之为一颜子之至乐自默存扵心人见颜子之不改其乐而颜子不自知也曰正谓世之谈经者往往有前所说之病本卑而抗之使高本浅而凿之使深本近而推之使远本明而必使之至扵晦且如伊尹耕于有莘之野由是以乐尧舜之道未尝以乐道为浅也直谓颜子为乐道有何不可〈盖卿〉
或问程先生不取乐道之说恐是以道为乐犹与道为二物否曰不消如此说且说不是乐道是乐个甚底说他不是又未可为十分不是但只是他语拙说得来头撞公更添说与道为二物愈不好了而今且只存得这意思须是更子细㸔自理会得方得〈焘○去伪录云谓非以道为乐到底所乐只是道非道与我为二物但熟后便乐也〉
问伊川谓使颜子而乐道不足为颜子如何曰乐道之言不失只是说得不精切故如此告之今便以为无道可乐走作了问邹侍郎闻此谓吾今始识伊川面已入禅去曰大抵多被如此㸔因举张思叔问子在川上曰便是无穷伊川曰如何一个无穷便了得他曰无穷之言固是但为渠道出不亲切故以为不可〈可学〉
刘黻问伊川以为若以道为乐不足为颜子又却云颜子所乐者仁而已不知道与仁何辨曰非是乐仁唯仁故能乐尔是他有这仁日用间无些私意故能乐也而今却不要如此论须求他所以能不改其乐者是如何縁能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这四事做得实头工夫透自然至此
问程子谓使颜子以道为乐则非颜子通书颜子章又却似言以道为乐曰颜子之乐非是自家有个道至富至贵只管把来弄后乐见得这道理后自然乐故曰见其大则心泰心泰则无不足无不足则富贵贫贱处之一也〈节〉
问明道曰箪瓢陋巷非可乐盖自有其乐耳其字当玩味自有深意伊川曰颜子之乐非乐箪瓢陋巷也不以贫窭累其心而改其所乐也故夫子称其贤又曰天下有至乐惟反身者得之而极天下之欲不与存焉又曰颜子箪瓢非乐也忘也吕氏曰礼乐悦心之至不知贫贱富贵可为吾之忧乐右第十章八说今从明道伊川吕氏之说明道第二说伊川第二第三第七说范氏说皆是推说扵本文未甚密伊川第四说答鲜于侁曰使颜子以道为乐而乐之则非颜子矣窃意伊川之说谓颜子与道为一矣若以道为可乐则二矣不知然否谢氏曰回也心不与物交故无所欲不与物交恐说太深㳺氏用伊川说杨氏之说亦穏但无甚紧要发明处尹氏谓不以众人之所忧改其乐不如伊川作不以贫窭累其心而改其所乐盖圣人本意在箪瓢陋巷上见得颜子贤处人不堪其忧特辅一句伊川之说乃其本意而尹氏乃取其辅句说颜子贤处未甚紧曰所论答鲜于侁语大槩得之而未仔细更就实事上㸔心不与物交非谓太深盖无此理虽大圣人之心亦不能不交物也〈干〉
朱子语类卷三十一
<子部,儒家类,朱子语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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