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语类 (四库全书本)/卷058
朱子语类 卷五十八 |
钦定四库全书
朱子语类卷五十八
孟子八
万章上
问舜往于田章〈并下章〉
黄先之说舜事亲处见得圣人所以孝其亲者全然都是天理略无一毫人欲之私所以举天下之物皆不足以解忧惟顺于父母可以解忧曰圣人一身浑然天理故极天下之至乐不足以动其事亲之心极天下之至苦不足以害其事亲之心一心所慕惟知有亲看是甚么物事皆是至轻施于兄弟亦然但知我是兄合当友爱其弟更不问如何且如父母使之完廪待上去又捐阶焚廪到得免死下来当如何父母教他去浚井待他入井又従而掩之到得免死出来又当如何若是以下等人处此定是吃不过非独以下人虽平日极知当孝其亲者到父母以此施于己此心亦吃不过定是动了象为弟日以杀舜为事若是别人如何也须与他理会也须吃不过舜只知我是兄惟知友爱其弟那许多不好景象都自不见了这道理非独舜有之人皆有之非独舜能为人人皆可为所以大学只要穷理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唯是于许多道理见得极尽无有些子未尽但舜是生知不待穷索如今须着穷索教尽莫说道只消做六七分那两三分不消做尽也得〈贺孙〉
林子渊说舜事亲处曰自古及今何故众人都不会恁地独有舜恁地是何故须就这里剔抉看出来始得默然久之曰圣人做出纯是道理更无些子隔碍是他合下浑全都无欠阙众人却是已亏损了须加修治之功如小学前面许多恰似勉强使人为之又须是恁地勉强到大学工夫方知个天理当然之则如世上固是无限事然大要也只是几项大头项如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须看见定是着如此不可不如此自家何故却不如此意思如何便是天理意思如何便是私欲天理发见处是如何却被私欲障蔽了〈贺孙〉
叔噐问舜不能掩父母之恶如何是大孝曰公要如何与他掩他那个顽嚚己是天知地闻了如何得掩公须与他思量得个道理始得如此便可以责舜〈义刚〉
问象忧亦忧象喜亦喜事曰象谋害舜者舜随即化了更无一毫在心但有爱象之心常有今人被弟激恼便常以为恨而爱弟之心减少矣
舜诚信而喜象周公诚信而任管叔此天理人伦之至其用心一也〈焘〉
象日以杀舜为事章
或问仁之至义之尽是仁便包义何如曰自是两义如舜封象于有庳不藏怒宿怨而富贵之是仁之至使吏治其国而纳其贡税是义之尽因举明皇长枕大被欲为仁而非仁云云〈贺孙○不知何氏录详别出〉
仁与义相拗礼与智相拗问云须是仁之至义之尽方无一偏之病曰虽然如此仁之至自是仁之至义之尽自是义之尽舜之于象便能如此封之有庳富贵之也便是仁之至使吏治其国而纳其贡赋便是义之尽后世如景帝之于梁王始则縦之太过不得谓之仁后又窘治之甚峻义又失之皆不足道唐明皇于诸王为长枕大衾虽甚亲爱亦是无以限制之无足观者
舜之于象是平日见其不肖故处之得道封之有庳但富贵之而已周公于管蔡又别盖管蔡初无不好㡳心后来被武庚煽惑至此使先有此心周公必不使之也〈焘〉
咸丘𫎇问章
以意逆志此句最好逆是前去追迎之之意盖是将自家意思去前面等候诗人之志来又曰谓如等人来相似今日等不来眀日又等须是等得来方自然相合不似而今人便将意去捉志也〈焘〉
董仁叔问以意逆志曰此是教人读书之法自家虚心在这里看他书道理如何来自家便迎接将来而今人读书都是去捉他不是逆志〈学蒙〉
董仁叔问以意逆志曰是以自家意去等候他譬如有一客来自家去迎他他来则接之不来则已若必去捉他来则不可〈盖卿〉
问尧以天下与舜章
董仁叔问尧荐舜于天曰只是要付他事看天命如何又问百神享之曰只阴阳和风雨时便是百神享之〈佐〉
问百神享之云如祈晴得晴祈雨得雨之类〈盖卿〉
问人有言章
荘仲问莫之致而至者命也曰命有两般得之不得曰有命自是一様天命之谓性又自是一様虽是两様却只是一个命文蔚问得之不得曰有命是所赋之分天命之谓性是所赋之理曰固是天便如君命便如命令性便如职事条贯君命这个人去做这个职事其俸禄有厚薄岁月有远近无非是命天之命人有命之以厚薄修短有命之以清浊偏正无非是命且如舜禹益相去久远是命之在外者其子之贤不肖是命之在内者圣人穷理尽性以至于命便能赞化育尧之子不肖他便不传与子传与舜夲是个不好底意思却被他一转转得好〈文蔚〉
问莫之致而至者命也如比干之死以理论之亦可谓之正命若以气论之恐非正命曰如何恁地说得尽其道而死者皆正命也当死而不死却是失其正命此等处当活看如孟子说桎梏而死者非正命须是看得孟子之意如何且如公治长虽在缧绁非其罪也若当时公冶长死于缧绁不成说他不是正命有罪无罪在我而已古人所以杀身以成仁且身已死亡矣又成个甚底直是要看此处孟子谓舎生取义又云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䘮其元学者须是于此处见得定临利害时便将自家斩锉了也须壁立万仭始得而今人有小利害便生计较说道恁地死非正命如何得〈赐○䕫孙录云问人或死于干戈或死扵患难如比干之类亦是正命乎曰固是正命问以理论之则谓之正命以死生论之则非正命曰如何恁地说下同〉
问外丙二年仲壬四年先生两存赵氏程氏之说则康莭之说亦未可据耶曰也恁生便信得他又问如此则尧即位于甲辰亦未可据也曰此却据诸历书如此说恐或有之然亦未可必问若如此则二年四年亦可推矣曰却为中间年代不可纪自共和以后方可纪则汤时自无由可推此类且当阙之不必深考〈广〉
问外丙二年仲壬四年二说孰是曰今亦如何知得然观外丙仲壬必是立二年四年不会不立如今人都被书序误书序云成汤既没太甲元年故以为外丙仲壬不曾立殊不知书序是后人所作岂可凭也〈子𫎇〉
问伊尹以割烹要汤章
问窦従周云如何是伊尹乐尧舜之道窦对以饥食渴饮凿井耕田自有可乐曰龟山答胡文定书是如此说要之不然须是有所谓尧舜之道如书云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此便是尧舜相传之道如克明峻徳以亲九族至恊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如钦明文思温恭允塞之类伊尹在莘郊时须曾一一学来不是每日只耕凿食饮过了徳明问看伊尹升陑之事亦是曾学兵法曰古人皆如此如东汉李膺为度辽将军必是曾亲履行陈窦问傅说版筑亦读书否曰不曾读书如何有说命三篇之文舜居深山之中与木石居与鹿豕游后来乃能作股肱元首之歌便如颜子亦大段读书其问为邦夫子告以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颜子平时于四代礼乐夏小正之类须一一曾理会来古人详于礼乐之事当时自有一种书后世不得而见如孟子说葛伯事以为有童子以黍肉饷杀而夺之便是孟子时有此等书今书中只有葛伯仇饷一句上古无书可读今既有书亦须是读此由博以反约之义也〈徳明〉
问伊尹乐尧舜之道集注作诵其诗读其书乃是指其实事而言曰然或谓耕田凿井便是尧舜之道此皆不实不然何以有岂若吾身亲见之哉一句若是不着实只是脱空今人有一等杜撰学问皆是脱空狂妄不济一钱事如天下归仁只管自说天下归仁须是天下说归仁方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只管去说到念虑起处却又是非礼此皆是妄论子韶之学正如此须是居处恭执事敬坐如尸立如齐方是礼不然便不是礼〈履孙〉
龟山说伊尹乐尧舜之道云日用饮食出作入息便是乐尧舜之道这个似说得浑全却不思他下面说岂若吾身亲见之哉这个便是真尧舜却不是泛说底道皆尧舜之道如论文武之道未坠于地此亦真个指文武之道而或者便说日用间皆是文武之道殊不知圣贤之言自实后来如荘子便说在坑满坑在谷满谷及佛家出来又不当说底都说了〈佐〉
理不外物若以物便为道则不可如龟山云寒衣饥食出作入息无非道伊尹耕于有莘之野以乐尧舜之道夫尧舜之道岂有物可玩哉即耕扵有莘之野是已恁地说却有病物只是物所以为物之理乃道也〈闳祖〉
龟山以饥食渴饮便是道是言噐而遗道言物而遗则也〈焘〉
伊尹是二截人方其耕于莘野若将终身焉是一截人及汤三聘翻然而往便以天下之重为己任是一截人〈焘〉
伊尹之耕于莘也傅说之筑于傅岩也太公之钓于渭滨也其于天下非事事而究其利病也非人人而访其贤否也明其在己者而已矣及其得志行乎天下举而措之而已〈镐〉
伊尹孔明必待三聘三顾而起者践坤顺也
先知者因事而知先觉者因理而觉知者因事因物皆可以知觉则是自心中有所觉悟〈敬仲〉
先觉后觉之觉是自悟之觉似大学说格物致知豁然贯通处今人知得此事讲解得这个道理皆知之之事及其自悟则又自有个见解处先知觉后知先觉觉后觉中央两个觉字皆训唤醒是我唤醒他〈僴〉
道夫问觉曰程子云知是知此事觉是觉此理盖知是知此一事觉是忽然自理会得又问思曰睿曰视曰明是视而便见之谓眀听曰聦是听而便闻之谓聦思曰睿是思而便通谓之睿〈道夫〉
问或谓孔子于卫章
进以礼揖让辞逊退以义果决㫁割〈闳祖〉
论进以礼退以义曰三揖而进一辞而退〈道夫〉
万章下
伯夷目不视恶色章
厚之问三圣事是当初如此是后来如此曰是知之不至三子不惟清不能和和不能清但于清处和处亦皆过如射者皆中而不中鹄某问既是如此何以为圣人之清和曰却是天理中流出无驳杂虽是过当直是无纎毫查滓曰三子是资禀如此否曰然〈可学〉
问伯夷柳下惠伊尹谓之清和任孟子云皆古圣人如何曰清和任已合于圣人问如孟子言只是得一莭曰此言其所得之极耳〈可学〉
夷清惠和皆得一偏他人学之便有隘不恭处使懦夫学和愈不恭鄙夫学清愈隘也可为百世师谓能使薄者宽鄙者敦懦者立君子不由不由其隘与不恭〈谟〉
或问如伯夷之清而不念旧恶柳下惠之和而不以三公易其介此其所以为圣之清圣之和也但其流弊则有隘与不恭之失曰这也是诸先生恐伤触二子所以说流弊今以圣人观二子则二子多有欠阙处才有欠阙处便有弊所以孟子直说他隘与不恭不曾说其末流如此如不念旧恶不以三公易其介固是清和处然十分只救得一分救不得那九分清和之偏处了如何避嫌只要回互不说得大率前軰之论多是如此尧舜之禅授汤武之放伐分明有优劣不同却要都回护教一般少间便说不行且如孔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武尽美矣未尽善也分明是武王不及舜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武王胜殷杀纣分明是不及文王泰伯三以天下让其可谓至徳也矣分眀太王有剪商之志是太王不及泰伯盖天下有万世不易之常理又有权一时之变者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此常理也有不得已处即是变也然毕竟还那常理底是今却要以变来压着那常底说少间只见说不行说不通了若是以常人去比圣贤则说是与不是不得若以圣贤比圣贤则自有是与不是处须与他分个优劣今若隐避回互不说亦不可又云如可与立可与权若能可与立时固是好然有不得已处只得用权盖用权是圣人不得已处那里是圣人要如此又问尧舜揖逊虽是盛徳亦是不得已否曰然
敬之问伊尹之任曰伊尹之任是自任以天下之重虽云禄以天下弗顾系马千驷弗视然终是任处多如柳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固是介然终是和处多〈恪〉
敬之问伊尹圣之任非独扵自任以天下之重处看如所谓禄之以天下弗顾系马千驷弗视非其义非其道一介不以与人一介不以取诸人这般也见得任处曰不要恁底看所谓任只说他治亦进乱亦进处看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若如公说却又与伯夷之清相类问圣人若处伊尹之地如何曰夫子若处此地自是不同不如此着意或问伊尹治亦进乱亦进无可无不可似亦可以为圣之时曰伊尹终是有任底意思在〈贺孙〉
问伊川云伊尹终有任底意思在谓他有担当作为底意思只这些意思便非夫子气象否曰然然此处极难看且放那里久之看道理熟自见强说不得若谓伊尹有这些意思在为非圣人之至则孔孟皇皇汲汲去齐去鲁之梁之魏非无意者其所以异伊尹者何也〈僴〉
问孔子时中所谓随时而中否曰然问三子之徳各偏于一亦各尽其一徳之中否曰非也既云偏则不得谓之中矣三子之徳但各至于一偏之极不可谓之中如伯夷虽有善其辞命而至者不受也此便是偏处若善其辞命而至受之亦何妨只观孔子便不然问既云一偏何以谓之圣曰圣只是做到极至处自然安行不待勉强故谓之圣圣非中之谓也所谓智譬则巧圣譬则力犹射于百步之外其至尔力也其中非尔力也中便是中处如颜子之学则己知夫中处但力未到且若更加之功则必中矣盖渠所知己不差也如人学射发矢已直而未中者人谓之箭苗言其已善发箭虽未至的而必能中的若更开拓则必能中也僴云颜子则己知中处而力未至三子力有馀而不知中处否曰然〈僴〉
问孔子集大成曰孔子无所不该无所不备非特兼三子之所长而已但与三子比并说时亦皆兼其所长问始终条理如所谓始作翕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之类否言八音克谐不相夺伦各有条理脉络也曰不然条理脉络如一把草従中䌸之上截为始条理下截为终条理若上截少一茎则下截亦少一茎上截不少则下截亦不少此之谓始终条理又问始条理者智之事终条理者圣之事功夫紧要处全在智字上三子所以各极于一偏縁他合下少却致知工夫看得道理有偏故其终之成也亦各至于一偏之极孔子合下尽得致知工夫看得道理周遍精切无所不尽故其徳之成也亦兼该毕备而无一徳一行之或阙故集注云所以偏者由其蔽于始是以阙扵终所以全者由其知之至是以行之尽智譬则巧圣譬则力三子则力有馀而巧不足何以见之只观其清和之徳行之便到其极无所勉强所以谓之圣使其合下工夫不倚于一偏安知不如孔子也曰然更子细看〈僴〉
问孔子之谓集大成此一节在知行两字上面源头若见得偏了便彻底是偏源头若知得周匝便下来十全而无亏所谓始终条理者集注谓条理犹言脉络莫是犹一条路相似初间下步时才差便行得虽力终久是差否曰始条理犹个丝线头相似孔子是挈得个丝头故许多条丝都在这里三子者则是各拈得一边耳问孟子又以射譬喻最亲切孔子是望得那准的正了又发得正又射得到故能中能至三子者是望得个的不正又发得不正故虽射得到只是不中耳然不知有望得正发得正而射不至者否曰亦有之如所谓遵道而行半涂而废者是也如颜子却是会恁地去只是天不与之以年故亦不能到也〈时举〉
问金声玉振旧说三子之偏在其初不曽理会得许多洪纎高下而遽以玉振之今又却以金声玉振尽为孔子事而三子无与如何曰孟子此一句只是专指孔子而言若就三子身上说则三子自是失于其始所以亏于其终所谓圣之清只是就清上圣所谓圣之和只是就和上圣圣之任亦然盖合下便就这上面径行将去更不回头不自觉其为偏也所以偏处亦只是有些私意却是一种义理上私意见得这清和任是个好道理只管主张这一边重了亦是私意〈谟〉
问三子之清和任于金声亦得其一而玉振亦得其一否曰金声玉振只是解集大成声犹声其罪之声古人作乐击一声钟众音遂作又击一声钟众音又齐作金所以发众音末则以玉振之所以收合众音在里靣三子亦有金声玉振但少尔不能管摄众音盖伯夷合下只见得清底其终成就亦只成就得清底伊尹合下只见得任底其终成就亦只成就得任底柳下惠合下只见得和底其终成就亦只成就得和底〈淳〉
至之问金声玉振先生因说及乐金声初打声高其后渐低于众乐之作必以此声之玉声先后一般初打恁地响到作时也恁地响但玉声住时截然便住于众乐之终必以此振之〈贺孙〉
金声玉振金声有洪杀始震终细玉声则终始如一叩之其声诎然而止〈僴〉
金声玉振一章甚好然某亦不见作乐时如何亦只是想象说儿宽金声者考其条贯之是非玉振者断而归一〈节〉
或问始终条理章曰集义一段便紧要如这一段未理会也未害如今乐之始作先撞钟是金声之也乐终击磬是玉振之也始终如此而中间乃大合乐六律五声八音一齐莫不偹举孟子以此譬孔子如伯夷圣之清伊尹圣之任柳下惠圣之和都如乐噐有一件相似是金声底従头到尾只是金声是玉声底従头到尾只是玉声是丝竹声底従头到尾只是丝竹之声〈贺孙〉
问始终条理曰条理条目件项也始终条理夲是一件事但是上一截为始下一截为终始是知终是行〈节〉
始条理是致知终条理是力行如中庸说博学审问慎思明辨与大学物格知至这是始条理如笃行与诚意正心修身以下这是终条理〈贺孙〉
敬之问智譬则巧圣譬则力此一章智却重曰以缓急论则智居先若把轻重论则圣为重且如今有一等资质好底人忠信笃实却于道理上未甚通晓又有一様资质浅薄底人却自会晓得道理这须是还资质忠厚底人做重始得〈贺孙〉
问圣知曰知是知得到圣是行得到〈盖卿〉
问巧力曰伯夷伊尹柳下惠力已至但射不巧孔子则既圣且智巧力兼全故孔子箭箭中的三子者皆中垛也〈大雅〉
黄子功问其至尔力其中非尔力还是三子只有力无智否曰不是无智知处偏故至处亦偏如孔子则箭箭中红心三子则每人各中一边縁他当初见得偏故至处亦偏子功曰如此则三子不可谓之圣曰不可谓之圣之大成毕竟那清是圣之清和是圣之和虽使圣人清和亦不过如此颜子则巧处功夫已至点点皆可中但只是力不至耳使颜子力至便与孔子一般〈文蔚〉
问集大成章以智比圣智固未可以言圣然孟子以智譬巧以圣譬力力既不及于巧则是圣必由于智也明矣而尹和靖乃曰始条理者犹可以用智终条理则智不容于其间矣则是以圣智浅深而言与孟子之意似相戾惟伊川引易知至至之知终终之其意若曰夫子所以能集三子而大成者由其始焉知之之深也盖知之至行之必至三子之智始焉知之未尽故其后行之虽各极其至终未免各失于一偏非终条理者未到以其始条理者已差之矣不知伊川之意是如此否曰甚好金声者洪纎高下有许多节目玉振者其始末如一儿宽亦引金声玉振欲天子自致其知是时未有孟子之书此必古曲中有此语非孟子知徳之奥焉能语此〈去伪〉
或问玉振金声伊川以喻始终或者之意以此有变有不变其说孰是曰二说相关不可偏废金声固是喻其始然始则有变玉振固是喻其终至终则无变也〈去伪〉
北宫锜问曰章
问孟子所答周室班爵禄与周礼王制不同曰此也难考然毕竟周礼底是盖周礼是个全书经圣人手作必不会差孟子之时典籍已散亡想见没理会何以言之太公所封东至于海西至扵河南至扵穆陵北至于无棣穆陵今近徐州无棣今棣州也这中间多少阔岂止百里孟子说太公之封于齐也地非不足也而俭于百里恐也不然又问天子六卿诸侯大国三卿次国二卿小国孤卿一国之土地为卿大夫士分了国君所得殊不多曰君十卿禄禄者犹今之俸禄盖君所得得为私用者至于贡赋宾客朝觐祭飨交聘往来又别有财储为公用非所谓禄也如今之太守既有料钱至扵贡赋公用又自别有钱也〈僴〉
问百亩之田可食九人其次八人七人又其次六人五人此等差别是地有肥瘠耶抑粪灌之不同耶曰皆人力之不同耳然亦大约如此縁有此五等之禄故百亩所食有此五等问府史胥徒不知皆民为之抑别募游手为之曰不可晓想只是民为之然府史胥徒各自有禄以代耕则又似别募㳺手矣以周礼考之人数极多亦安得许多闲禄给之某尝疑周礼一书亦是起草未曾得行盖左氏所纪当时官号职位甚详而未尝及于府史胥徒则疑其方出于周公草定之夲而未经施行也使其有之人数极多何不略见于他书如至没要紧职事亦破人甚多不知何故但尝观自汉以来及前代题名碑所帯人従胥吏亦甚多又不知如何皆不可晓〈僴〉
孟子论三代制度多与周礼不合盖孟子后出不及见王制之详只是大纲约度而说〈广〉
万章曰敢问交际章
殷受夏周受殷所不辞也言受天下所不辞则舜受天下不为泰于今为烈是暴烈之烈如宣王承厉王之烈〈人杰〉
为之兆也兆是事之端犹缝鏬也〈僴〉
问孔子于季桓子见行可之仕孔子仕扵定公而言桓子何也曰当时桓子执国柄定公亦自做主不起孔子之相皆由桓子受女乐孔子便行矣〈如陈常弑齐君孔子沐浴而告鲁公又告桓子事势可见〉问堕三都季氏何以不怨曰季氏是时自不柰陪臣何故假孔子之力以去之及既堕三都而三桓之势遂衰所以桓子甚悔临死谓康子曰使仲尼之去而鲁不终治者由我故也正如五代罗绍威不柰魏博牙军何假朱温之势以除之既除牙军而魏博之势大弱绍威大悔正此类也孔子是时也失了这机会不曾做得成〈僴〉
子升问孔子仕季氏之义曰此亦自可疑有难说处因言三家后来亦被陪臣挠也要得夫子来整顿孔子却因其机而为之如堕邑之事若渐渐扫除得去其势亦自削弱可复正也孟氏不肯堕成遂不能成功因说如今且据史传所载亦多可疑处如鲁国司徒司马司空之官乃是三家世为之不知圣人如何得做司冦又问群弟子皆仕家臣圣人亦不甚责之曰当时列国诸臣皆世其官无插手处故诸子不择地而为之耳〈木之〉
仕非为贫章
说位卑而言高罪也曰此只是说为贫而仕圣贤在当时只要在下位不当言责之地亦是圣贤打乖处若是合言处便须当说非是教人都不得言若立乎人之夲朝而道不行则耻矣故辞尊居卑辞富居贫〈〉
位卑而言高罪也以君臣之分言之固是如此然时可以言而言亦岂得谓之出位曰前世固有草茅韦布之士献言者然皆有所因皆有次第未有无故忽然犯分而言者縦言之亦不见听徒取辱耳若是明君自无壅蔽之患有言亦见听不然岂可不循分而徒取失言之辱哉如史记说商鞅范睢之事彼虽小人然言皆有序不肯妄发商鞅初说孝公以帝道次以王道而后及霸道彼非能为帝王之事也特借是为渐进之媒而后吐露其胸中之所欲言先说得孝公动了然后方深说范睢欲夺穰侯之位以擅权未敢便深说穰侯之恶先言外事以探其君曰穰侯越韩魏而取齐之刚寿非计也昭王信之然后渐渐深说彼小人之言尚有次序如此君子之言岂可妄发也某尝说贾谊固有才文章亦雄伟只是言语急迫失进言之序看有甚事都一齐说了宜绛灌之徒不说而文帝谦让未遑也且如一间破屋教自家修须有先后缓急之序不成一齐拆下杂然并修看他会做事底人便别如韩信邓禹诸葛孔眀軰无不有一定之规模渐渐做将去所以所为皆卓然有成这様人方是有定力会做事如贾谊胸次终是闹着事不得有些子在心中尽要迸出来只管跳踯爆趠不已如乘生驹相似制御他未下所以言语无序而不能有所为也易曰艮其辅言有序悔亡圣人之意可见矣〈僴〉
万章问士不托诸侯章
至之问孟子所以出处去就辞受都従礼门也义路也惟君子能由是路出入是门也做出曰固是不出此二者然所谓义所谓礼里面煞有节目〈至录云其中毫厘必辨〉如往役义也往见不义也周之则受赐之则不受之类便都是义之节目如云廪人继粟庖人继肉不以君命将之之类都是礼之节目此便是礼以君命将之使己仆仆尔亟拜也便不是礼又如于齐王馈兼金一百而不受于宋馈五十镒而受于薛馈七十镒而受这个都有个则都有义君子于细微曲折一一都要合义所以易中说精义入神以致用也义至扵精则应事接物之间无一非义不问小事大事千变万化改头换面出来自家应副他如利刀快剑相似迎刃而解件件剖作两片去孟子平日受用便是得这个气力今观其所言所行无不是这个物事初见梁恵王劈初头便劈作两边去〈贺孙○至录云孟子是义精所以不放过义是一柄利刃凡事到靣前便割成两片所以精之集义者盖毫厘微细各有义入神以致用也所以要精义入神者盖欲以致用也〉
朱子语类卷五十八
<子部,儒家类,朱子语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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