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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语类 (四库全书本)/卷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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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十八 朱子语类 卷五十九 卷六十

  钦定四库全书
  朱子语类卷五十九
  孟子九
  告子上
  性犹杞柳章
  问告子谓以人性为仁义犹以杞柳为杯棬何也曰告子只是认气为性见得性有不善须拗他方善此惟是程先生断得定所谓性即理也
  孟子与告子论杞柳处大槩只是言杞柳杯棬不可比性与仁义杞柳必矫揉而为杯棬性非矫揉而为仁义孟子辩告子数处皆是辩倒着告子便休不曾说尽道理
  杯棬想如今卷杉台子模様杞柳只是而今做合箱底柳北人以此为箭谓之柳箭即蒲柳也义刚
  性犹湍水章
  人性无不善虽桀纣之为穷㓙极恶也知此事是恶恁地做不柰何此便是人欲夺了
  生之谓性章
  生之谓气生之理谓性闳祖
  性孟子所言理告子所言气
  问生之谓性曰告子只说那生来底便是性手足运行耳目视听与夫心有知觉之类他却不知生便属气禀自气禀而言人物便有不同处若说理之谓性则可然理之在人在物亦不可做一等说
  问生之谓性曰他合下便错了他只是说生处精神魂魄凡动用处是也正如禅家说如何是佛曰见性成佛如何是性曰作用是性盖谓目之视耳之听手之捉执足之运奔皆性也说来说去只说得个形而下者故孟子辟之曰生之谓性也犹白之谓白欤又辟之曰犬之性犹牛之性牛之性犹人之性欤三节谓犹戏谑然只得告子不知所答便休了竟亦不曾说得性之本体是如何或问董仲舒言性者生之质也曰其言亦然大雅
  蜚卿问生之谓性莫止是以知觉运动为性否曰便是此正与食色性也同意孟子当时辨得不恁地平铺就他蔽处拨启他却一向穷诘他止从那一角头攻将去所以如今难理会若要解煞用添言语犬牛人谓其得于天者未尝不同惟人得是理之全至于物止得其偏今欲去犬牛身上全讨仁义便不得告子止是不曾分晓道这子细到这里说不得却道天下是有许多般性牛自是牛之性马自是马之性犬自是犬之性则又不是又曰所以谓性即理便见得惟人得是理之全物得是理之偏告子止把生为性更不说及理孟子却以理言性所以见人物之辨贺孙
  生之谓性只是就气上说得盖谓人也有许多知觉运动物也有许多知觉运动人物只一般却不知人之所以异于物者以其得正气故具得许多道理如物则气昏而理亦昏了或问如蝼蚁之有君臣桥梓之有父子此亦是理曰他只有这些子不似人具得全然亦不知如何只是这㡬般物具得些子或曰恐是元初受得气如此所以后来一直是如此曰是气之融结如此
  告子说生之谓性二程都说他说得是只下面接得不是若如此说却如释氏言作用是性乃是说气质之性非性善之性文蔚问形色天性如何曰此主下文惟圣人可以践形而言因问孔子言性相近也习相远也亦是言气质之性王徳修曰据某所见此是孔子为阳货而说人读论语多被子曰字隔上下便不接续曰若如此说亦是说气质之性文蔚
  犬牛禀气不同其性亦不同
  问犬牛之性与人之性不同天下如何解有许多性曰人则有孝悌忠信犬牛还能事亲孝事君忠也无问濓溪作太极图自太极以至万物化生只是一个圈子何尝有异曰人物本同气禀有异故不同又问是万为一一实万分又如何说曰只是一个只是气质不同问中庸说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何故却将人物滚作一片说曰他说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重声言两则字能尽物之性初未尝一片说
  或说告子生之谓性章曰说得也是不须别更去讨说只是子细看子细认分数各有队伍齐整不紊始得今只是恁地说过去被人诘难便说不得知觉运动人物皆异而其中却有同处仁义礼智是同而其中却有异处须是子细与㸔梳理教有条理又曰物也有这性只是禀得来偏了这性便也随气转了又曰畜兽禀得昏塞底气然间或禀得些小清气便也有明处只是不多义刚
  因说生之谓性曰既知此说非是便当曵翻看何者为是即道理易见也闳祖
  孟子辟告子生之谓性处亦伤急要他倒只就他言语上拶将去已意却不曾详说非特当时告子未必服后世亦未能便理会得孟子意也㽦
  孟子答告子生之谓性与孟季子敬叔父乎敬弟乎两段语终觉得未尽却是少些子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底语空如许捞攘重复不足以折之也只有长者义乎长之者义乎此二语折得他亲切
  食色性也章
  众朋友说食色性也先生问告子以知觉处为性如何与彼长而我长之相干皆未及对先生曰告子只知得人心却不知有道心他觉那趋利避害饥寒饱煖等处而不知辨别那利害等处正是本然之性所以道彼长而我长之盖谓我无长彼之心由彼长故不得不长之所以指义为外也义刚
  问告子已不知性如何知得仁为内曰他便以其主于爱者为仁故曰内以其制是非者为义故曰外又问他说义固不是说仁莫亦不是曰固然可学
  告子谓仁爱之心自我而出故谓之内食色之可甘可悦由彼有此而后甘之悦之故谓之外又云上面食色性也自是一截下面仁内义外自是一截故孟子辨告子只谓何以谓仁内义外也爱便是仁之心宜处便是义又云彼白而我白之言彼是白马我道这是白马如着白衣服底人我道这人是着白言之则一若长马长人则不同长马则是口头道个老大底马若长人则是诚敬之心发自于中推诚而敬之所以谓内也子蒙
  白马之白也无以异于白人之白也看来孟子此语答之亦未尽谓白马白人不异亦岂可也毕竟彼白而我白之我以为白则亦出于吾心之分别矣
  李时可问仁内义外曰告子此说固不是然近年有欲破其说者又更不是谓义专在内只发于我之先见者便是如夏日饮水冬日饮汤之类是己若在外面商量如此便不是义乃是义袭其说如此然不知饮水饮汤固是内也如先酌乡人与敬弟之类若不问人怎生得知今固有人素知敬父兄而不知乡人之在所当先者亦有人平日知弟之为卑而不知其为尸之时乃祖宗神灵之所依不可不敬者若不因讲问商量何縁会自从里面发出其说乃与佛氏不得拟议不得思量直下便是之说相似此大害理又说义袭二字全不是如此都把文义说错了只细㸔孟子之说便自可见时举
  性无善无不善章
  告子曰性无善无不善也或曰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或曰有性善有性不善此三者虽同为说气质之性然两或之说犹知分别善恶使其知以性而兼言之则无病矣惟告子无善无不善之说最无状他就此无善无恶之名浑然无所分别虽为恶为罪总不妨也与今世之不择善恶而颠倒是非称为本性者何以异哉
  告子说性无善无不善非惟无善并不善亦无之谓性中无恶则可谓无善则性是何物
  性无善无不善告子之意谓这性是不受善不受恶底物事受字饶本作管他说食色性也便见得他只道是手能持足能履目能视耳能听便是性释氏说在目曰视在耳曰闻在手执捉在足运奔便是他意思
  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性无定形不可言孟子亦说天下之言性者则故而已矣情者性之所发
  问乃若其情曰性不可说情却可说所以告子问性孟子却答他情盖谓情可为善则性无有不善所谓四端者皆情也仁是性恻隐是情恻隐是仁发出来底端芽如一个榖种相似榖之生是性发为萌芽是情所谓性只是那仁义礼智四者而已四件无不善发出来则有不善何故残忍便是那恻隐反底冒昧便是那羞恶反底
  问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曰孟子道性善性无形容处故说其发出来底曰乃若其情可以为善则性善可知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是人自要为不善耳非才之不善也情本不是不好底李翺灭情之论乃释老之言程子情其性性其情之说亦非全说情不好也
  徳粹问孟子道性善又曰若其情可以为善是如何曰且道性情才三者是一物是三物徳粹云性是性善情是反于性才是才料曰情不是反于性乃性之发处性如水情如水之流情既发则有善有不善在人如何耳才则可为善者也彼其性既善则其才亦可以为善今乃至于为不善是非才如此乃自家使得才如此故曰非才之罪某问下云恻隐羞恶辞逊是非之心亦是情否曰是情舜功问才是能为此者如今人曰才能曰然李翺复性则是云灭情以复性则非情如何可灭此乃释氏之说䧟于其中不自知不知当时曾把与韩退之看否可学
  问孟子言情才皆善如何曰情本自善其发也未有染污何尝不善才只是资质亦无不善譬物之白者未染时只是白也徳明
  孟子论才亦善者是说本来善底才
  孟子言才不以为不善盖其意谓善性也只发出来者是才若夫就气质上言才如何无善恶端蒙
  问孟子论才专言善何也曰才本是善但为气所染故有善不善亦是人不能尽其才人皆有许多才圣人却做许多事我不能做得些子出故孟子谓或相倍蓰而无筭者不能尽其才者也
  或问不能尽其才之意如何曰才是能去恁地做底性本是好发于情也只是好到得动用去做也只是好不能尽其才是发得略好便自阻隔了不顺他道理做去若尽其才如尽恻隐之才必当至于博施济众尽羞恶之才则必当至于一介不以与人一介不以取诸人禄之千乘弗顾系马千驷弗视这是本来自合恁地淊滔做去止縁人为私意阻隔多是略有些发动后便遏折了天便似天子命便似将告敕付与自家性便似自家所受之职事如县尉职事便在捕盗主簿职事便在掌簿书情便似去亲临这职事才便似去动作行移做许多工夫邵康节击壤集序云性者道之形体也心者性之郛郭也身者心之区宇也物者身之舟车也贺孙
  天生烝民有物有则盖视有当视之则听有当听之则如是而视如是而听便是不如是而视不如是而听便不是谓如视远惟明听徳惟聪能视远谓之明所视不远不谓之明能听徳谓之聪所听非徳不谓之聪视听是物聪明是则推至于口之于味鼻之于臭莫不各有当然之则所谓穷理者穷此而已
  又举天生烝民云云孔子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则民之秉彛也故好是懿徳圣人所谓道者是如此何尝说物便是则
  或问集注言才犹材质才与材字之别如何曰才字是就理义上说材字是就用上说孟子上说人见其濯濯也则以为未尝有材是用木旁材字便是指适用底说非天之降才尔殊便是就理义上说又问才字是以其能解作用底说材质是合形体说否曰是兼形体说便是说那好底材又问如说材料相似否曰是义刚
  孟子言人之才本无不善伊川言人才所遇之有善有不善也道夫
  问孟子言才与程子异莫是孟子只将元本好处说否曰孟子言才正如言性不曾说得杀故引出荀杨来到程张说出气字然后说杀了士毅
  先生言孟子论才是本然者不如程子之备蜚卿曰然则才亦禀于天乎曰皆天所为但理与气分为两路又问程子谓才禀于气如何曰气亦天也道夫曰理纯而气则杂曰然理精一故纯气粗故杂道夫
  问孟程所论才同异曰才只一般能为之谓才问集注说孟子尃指其出于性者言之程子兼指其禀于气者言之又是如何曰固是要之才只是一个才才之初亦无不善縁他气禀有善恶故其才亦有善恶孟子自其同者言之故以为出于性程子自其异者言之故以为禀于气大抵孟子多是专以性言故以为性善才亦无不善到周子程子张子方始说到气上要之须兼是二者言之方备只縁孟子不曾说到气上觉得此段话无结杀故有后来荀杨许多议论出韩文公亦见得人有不同处然亦不知是气禀之异不妨有百千般様不同故不敢大段说开只说性有三品不知气禀不同岂三品所得尽耶广
  孟子说才皆是指其资质可以为善处伊川所谓才禀于气气清则才清气浊则才浊此与孟子说才小异而语意尤密不可不考乃若其情非才之罪也以若训顺者未是犹言如论其情非才之罪也盖谓情之发有不中节处不必以为才之罪尔退之论才之品有三性之品有五其说胜荀扬诸公多矣说性之品便以仁义礼智言之此尤当理说才之品若如此推究则有千百种之多姑言其大槩如此正是气质之说但少一个气字耳伊川谓论气不论性不明论性不论气不备正谓如此如性习远近之类不以气质言之不可正是二程先生发出此理濓溪论太极便有此意汉魏以来忽生文中子已不多得至唐有退之所至尤高大抵义理之在天地间初无泯灭今世无人晓此道理他时必有晓得底人
  金问公都子问性首以情对如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是也次又以才对如曰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是也继又以心对如曰恻隐羞恶之类是也其终又结之曰或相倍蓰而无筭者不能尽其才者也所问者性而所对者曰才曰情曰心更无一语及性何也明道曰禀于天为性感为情动为心伊川则又曰自性之有形者谓之心自性之动者谓之情如二先生之说则情与心皆自夫一性之所发彼问性而对以情与心则不可谓不切所问者然明道以动为心伊川以动为情自不相侔不知今以动为心是耶以动为情是耶或曰情对性言静者为性动者为情是说固然也今若以动为情是则明道何得却云感为情动为心哉横渠云心綂性情者也既是心綂性情伊川何得却云自性之有形者谓之心自性之有动者谓之情耶如伊川所言却是性统心情者也不知以心綂性情为是耶性綂心情为是耶此性情心道者未有至当之论也至若伊川论才则与孟子立意不同孟子此章言才处有曰非才之罪也又曰不能尽其才者也又曰非天之降才尔殊也又曰以为未尝有才焉如孟子之意未尝以才为不善而伊川却说才有善有不善其言曰气清则才善气浊则才恶又曰气清则才清气浊则才浊意者以气质为才也以气质为才则才固有善不善之分也而孟子却止以才为善者何也伊川又曰孟子言非才之罪者盖公都子正问性善孟子且答他正意不暇一一辨之也审如是说则孟子云非天之降才尔殊与夫以为未尝有才焉者岂皆答公都子之正问哉其后伊川又引万章之问为证谓孟子尝问象杀舜事孟子且答他这下意未暇与他辨完廪浚井之非夫完廪浚井自是万章不能烛理轻信如此孟子且答正问未暇与他言此犹可言也如此篇论才处尽是孟子自家说得如此即非公都子之言其曰未暇一一辨之却是孟子自错了未暇辨也岂其然乎又说孟子既又答他正意亦岂容有一字之错若曰错了一字不惟启公都子之诘难传之后世岂不惑乱学者哉此又才之一字未有至当之论也曰近思录中一段云心一也有指体而言者注云寂然不动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注云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夫寂然不动是性感而遂通是情故横渠云心统性情者也此说最为稳当如前二先生说话恐是记录者误耳如明道感为情动为心感与动如何分得若伊川云自性而有彤者谓之心某直理会他说不得以此知是门人记录之误也若孟子与伊川论才则皆是孟子所谓才止是指本性而言性之发用无有不善处如人之有才事事做得出来一性之中万善完备发将出来便是才也又云恻隐羞恶是心也能恻隐羞恶者才也如伊川论才却是指气质而言也气质之性古人虽不曽说着考之经典却有此意如书云惟人万物之灵亶聪明作元后与夫天乃锡王勇智之说皆此意也孔子谓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孟子辨告子生之谓性亦是说气质之性近世被濓溪拈掇出来而横渠二程始有气质之性之说此伊川论才所以云有善不善者盖主此而言也如韩愈所引越椒等事若不着个气质说后如何说得他韩愈论性比之荀扬最好将性分三品此亦是论气质之性但欠一个气字耳谟○此下去伪人杰录皆云又问既是孟子指本性而言则孟子谓才无不善乃为至论至伊川却云未暇与公都子一一辨者何也曰此伊川一时被他们逼且如此说了伊川如此等处亦多不必泥也
  问尹叔问伊川曰语其才则有下愚之不移与孟子非天之降才尔殊语意似不同曰孟子之说自是与程子之说小异孟子只见得是性善便把才都做善不知有所谓气禀各不同如后稷岐嶷越椒知其必灭若敖是气禀如此若都把做善又有此等处须说到气禀方得孟子已见得性善只就大本处理会更不思量这下面善恶所由起处有所谓气禀各不同后人㸔不出所以惹得许多善恶混底说来相炒程子说得较密因举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二之则不是虽如此兼性与气说方尽此论盖自濓溪太极言阴阳五行有不齐处二程因其说推出气质之性来使程子生在周子之前未必能发明到此又曰才固是善若能尽其才可知是善是好所以不能尽其才处只縁是气禀恁地问才与情何分别情是才之动否曰情是这里以手指心发出有个路脉曲折随物恁地去才是能主张运用做事底同这一事有一人会发挥得有不会发挥得同这一物有人会做得有人不会做此可见其才又问气出于天否曰性与气皆出于天性只是理气则已属于形象性之善固人所同气便有不齐处因指天气而言如天气晴明舒豁便是好底气禀得这般气岂不好到阴沉黯淡时便是不好底气禀得这般气如何会好毕竟不好底气常多好底气常少以一岁言之一般天气晴和不寒不暖却是好能有㡬时如此㸔来不是夏寒便是冬暖不是愆阳便是伏阴所以昏愚㓙狠底人常多又曰人之贫富贵贱夀夭不齐处都是被气滚乱了都没理会有清而薄者有浊而厚者颜夭而跖夀亦是被气滚乱汨没了尧舜自禀得清明纯粹底气又禀得极厚所以为圣人居天子之位又做得许大事业又享许大福夀又有许大名誉如孔子之圣亦是禀得清明纯粹然他是当气之衰禀得来薄了但有许多名誉所以终身栖栖为旅人又仅得中夀到颜子又自没兴了淳○㝢司
  伊川性即理也自孔孟后无人见得到此亦是从古无人敢如此道骧○集注
  伊川性即理也四字攧扑不破实自已上见得出来其后诸公只听得便说将去实不曾就已上见得故多有差处道夫
  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盖本然之性只是至善然不以气质而论之则莫知其有昏明开塞刚柔强弱故有所不备徒论气质之性而不自本原言之则虽知有昏明开塞刚柔强弱之不同而不知至善之源未尝有异故其论有所不明须是合性与气观之然后尽盖性即气气即性也若孟子专于性善则有些是论性不论气韩愈三品之说则是论气不论性端蒙
  问程子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如孟子性善是论性不论气荀扬异说是论气则昧了性曰程子只是立说未指孟子然孟子之言却是专论性
  问气者性之所寄故论性不论气则不备性者气之所成故论气不论性则不明曰如孟子说性善是论性不论气也但只认说性善虽说得好终是欠了下面一截自荀扬而下便秪论气不论性了道夫曰子云之说虽兼善恶终只论得气曰他不曾说着性道夫
  论气不论性荀子言性恶扬子言善恶混是也论性不论气孟子言性善是也性只是善气有善不善韩愈说生而便知其恶者皆是合下禀得这恶气有气便有性有性便有气
  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孟子终是未备所以不能杜绝荀扬之口厚之问气禀如何曰禀得木气多则少刚强禀得金气多则少慈祥推之皆然可学
  问二之则不是曰不可分作两段说性自是性气自是气如何不可分作两段说他所以说不备不明须是两边都说理方明备故云二之则不是二之者正指上两句也㽦录云论性不论气论气不论性便是二之或问明道说生之谓性云性即气气即性便是不可分两段说曰那个又是说性便在气禀上禀得此气理便搭附在上面故云性即气气即性若只管说气便是性性便是气更没分晓矣
  或问二之则不是曰若只论性而不论气则收拾不尽孟子是也若只论气而不论性则不知得那原头荀扬以下是也韩愈也说得好只是少个气字若只说一个气而不说性只说性而不说气则不是又曰须是去分别得他同中有异异中有同始得其初那理未尝不同才落到气上便只是那麄处相同如饥食渴饮趋利避害人能之禽兽亦能之若不识个义理便与他一般也又曰惟皇上帝降𠂻于下民民之秉彛这便是异处庶民去之君子存之须是存得这异处方能自别于禽兽不可道蠢动含灵皆有佛性与自家都一般义刚
  性气二字兼言方备孟子言性不及气韩子言气不及性然韩不知为气亦以为性然也
  横渠曰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如禀得气清明者这道理只在里面禀得气昏浊者这道理亦只在里面只被这昏浊遮蔽了譬之水清底里面纎微皆可见浑底里面便见不得孟子说性善只见得大本处未说到气质之性细碎处程子谓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二之则不是孟子只论性不知论气便不全备若三子虽论性却不论得性都只论得气性之本领处又不透彻荀子只见得不好人底性便说做恶扬子只见得半善半恶人底性便说做善恶混韩子见得天下有许多般人故立为三品说得较近其言曰仁义礼智信性也喜怒哀乐爱恶欲情也似又知得性善荀扬皆不及只是过接处少一个气字
  问横渠言气质之性去伪终未晓曰性是天赋与人只一同气质所禀却有厚薄人只是一般人厚于仁而薄于义有馀于礼而不足于智便自气质上来去伪
  富岁子弟多赖章
  心之所同然者谓理也义也孟子此章自富岁子弟多赖之下逐渐譬喻至此其意谓人性本善其不善者䧟溺之尔同然之然如然否之然不是虚字当从上文看盖自口之同嗜耳之同听而言谓人心岂无同以为然者只是理义而已故理义悦心犹刍豢之悦口
  问理义之悦我心理义是何物心是何物曰此说理义之在事者
  理义之悦我心章云人之一身如目之于色耳之于声口之于味莫不皆同于心岂无所同心之所同然者理也义也且如人之为事自家处之当于义人莫不以为然无有不道好者如子之于父臣之于君其分至尊无加于此人皆知君父之当事我能尽忠尽孝天下莫不以为当然此心之所同也今人割股救亲其事虽不中节其心发之甚善人皆以为美又如临难赴死其心本于爱君人莫不悦之而皆以为不易且如今处一件事苟当于理则此心必安人亦以为当然如此则其心悦乎不悦乎悦于心必矣先生曰诸友而今听某这说话可子细去思量看认得某这话可以推得孟子意思子蒙
  黄先之问心之所以同然者何也谓理也义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先生问诸公且道是如何所应皆不切先生曰若恁地看亦字某决定道都不曾将身去体看孟子这一段前面说许多只是引喻理义是人所同有那许多既都相似这个如何会不相似理只是事物当然底道理义是事之合宜处程先生曰在物为理处物为义这心下看甚么道理都有之如此做人人都道是好才不恁地做人人都道不好如割股以救母固不是王道之中然人人都道是好人人皆知爱其亲这岂不是理义之心人皆有之诸公适来都说不切当都是不曾体之于身只略说得通便道是了贺孙
  器之问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颜子欲罢不能便是此意否曰颜子固是如此然孟子所说正是为众人说当就人心同处看我恁地他人也恁地只就麄浅处看自分晓却有受用若必讨个颜子来证如此只是颜子会恁地多少年来更无人会恁地看得细了却无受用
  器之问理义人心之同然以颜子之乐见悦意曰不要高看只就眼前看便都是义理都是众人公共物事且如某归家来见说某人做得好便欢喜某人做得不好便意思不乐见说人做官做得如何见说好底自是快活见说不好底自是使人意思不好岂独自家心下如此别人都是如此这只縁人心都有这个义理都好善都恶不善贺孙
  或问口耳目皆心官也不知天所赋之气质不昏明清浊其口耳目而独昏明清浊其心何也然夷惠伊尹非拘于气禀者处物之义乃不若夫子之时岂独是非之心不若圣人乎曰口耳目等亦有昏明清浊之异如易牙师旷之徒是其最清者也心亦由是而已夷惠之徒正是未免于气质之拘者所以孟子以为不同而不愿学也
  牛山之木章
  孟子激发人说放心良心诸处说得人都汗流
  问牛山之木一章曰日夜之所息底是良心平旦之气自是气是两件物事夜气如雨露之润良心如萌蘖之生人之良心虽是有梏亡而彼未尝不生梏如被他禁械在那里更不容他转动亡如将自家物失去了又曰日夜之所息却是心夜气清不与物接平旦之时即此良心发处惟其所发者少而旦昼之所梏亡者展转反复是以夜气不足以存矣如睡一觉起来依前无状又曰良心当初本有十分被他展转梏亡则他长一分自家止有九分明日他又进一分自家又退止有八分他日会进自家日会退此章极精微非孟子做不得许多文章别人纵有此意亦形容不得老苏们只就孟子学作文不理会他道理然其文亦实是好贺孙
  或问日夜之所息旧兼止息之义今只作生息之义如何曰近看得只是此义问凡物日夜固有生长若良心既放而无操存之功则安得自能生长曰放之未远者亦能生长但夜间长得三四分日间所为又放了七八分却折转来都消磨了这些子意思所以至于梏亡也
  吴仁父问平旦之气曰气清则能存固有之良心如旦昼之所为有以汨乱其气则良心为之不存矣然暮夜止息稍不纷扰则良心又复生长譬如一井水终日搅动便浑了那水至夜稍歇便有清水出所谓夜气不足以存者便是搅动得太甚则虽有止息时此水亦不能清矣铢○节录别出
  仁父问平旦之气曰心之存不存系乎气之清不清气清则良心方存立得良心既存立得则事物之来方不惑如先立乎其大者则小者弗能夺也又曰大者既立则外物不能夺又问平旦之气何故如此曰歇得这些时后气便清良心便长及旦昼则气便浊良心便著不得如日月何尝不在天上却被些云遮了便不明吴知先问夜气如何存曰孟子不曾教人存夜气只是说歇得些时气便清又曰他前面说许多这里只是教人操存其心又曰若存得此心则气常时清不特平旦时清若不存得此心虽歇得些时气亦不清良心亦不长又曰睡梦里亦七捞八攘如井水不打他便清只管去打便浊了
  平旦之气只是夜间息得许多时节不与事物接才醒来便有得这些自然清明之气此心自恁地虚静少间才与物接依旧又汩没了只管汨没多虽夜间休息是气亦不复存所以有终身昏沉展转流荡危而不复者贺孙
  器之问平旦之气其初生甚微如何道理能养得长曰亦只逐日渐渐积累工夫都在旦昼之所为今日长得一分夜气便养得一分明日又长得一分明夜又养得两分便是两日事日日积累岁月既久自是不可御今若坏了一分夜气渐薄明日又坏便坏成两分渐渐消只管无故曰旦昼之所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复夜气不足以存到消得多夜气益薄虽息一夜也存不得又以爱惜钱物为喻逐日省节积累自多贺孙○㝢录别出
  器之问孟子平旦之气甚微小如何会养得完全曰不能存得夜气皆是旦昼所为坏了所谓好恶与人相近者㡬希今只要得去这好恶上理会日用间于这上见得分晓有得力处夜气方与你存夜气上却未有工夫只是去旦昼理会这两字是个大关键这里有工夫日间进得一分道理夜气便添得一分到第二日更进得一分道理夜气便添得二分第三日更进得一分道理夜气便添得三分日间只管进夜间只管添添来添去这气便盛恰似使钱相似日间使百钱使去九十钱留得这十钱这里第二日百钱中使去九十钱又积得二十钱第三日如此又积得三十钱积来积去被自家积得多了人家便从容日间悠悠地过无工夫不长进夜间便减了一分气第一日无工夫夜间又减了二分气第三日如此又减了三分气如此梏亡转深夜气转亏损了夜气既亏愈无根脚日间愈见作坏这处便是梏之反复其违禽兽不远矣亦似使钱一日使一百却侵了一百十钱所有底便自减了只有九十第二日侵了百二十所留底又减了只有八十使来使去转多这里底日日都消磨尽了因举老子言治人事天莫若啬夫惟啬是谓早复早复谓之重积徳重积徳则无不克大意也与孟子意相似但他是就养精神处说其意自别平旦之气便是旦昼做工夫底様子日用间只要此心在这里
  器远问平旦之气縁气弱易为事物所胜如何曰这也别无道理只是渐渐捱将去自有力这处只是志不果复说第一义云如这个只有个进步捱将去底道理这只是有这一义若于此不见得便又说今日做不得且待来日这事做不得且备员做些子这都是第二第三义贺孙
  问平旦之气少顷便为事物所夺气禀之弱如何可以得存曰这个不容说只是自去照顾久后自惯便自然别
  敬子问旦昼不梏亡则养得夜气清明曰不是靠气为主盖要此气去养那仁义之心如水之养鱼水多则鱼鲜水涸则鱼病养得这气则仁义之心亦好气少则仁义之心亦微矣
  问夜气一章又说心又说气如何曰本是多说心若气清则心得所养自然存得清气浊则心失所养便自浊了贺孙
  或问夜气旦气如何曰孟子此段首尾止为良心设尔人多将夜气便做良心说了非也夜气不足以存盖言夜气至清足以存得此良心尔平旦之气亦清亦足以存吾良心故其好恶之公犹与人相近但此心存得不多时也至旦昼之所为则梏亡之矣所谓梏者人多谓梏亡其夜气亦非也谓旦昼之为能梏亡其良心也
  夜气不足以存是存个甚人多说只是夜气非也这正是说那本然底良心且如气不成夜间方会清日间都不会清今人日用间良心亦何尝不发见为他又梏亡了若存得这个心则气自清气清则养得这个心常存到夜气不足以存则此心陷溺之甚虽是夜气清时亦不足以存之矣此章前面譬谕甚切到得后面归宿处极有力今之学者最当于此用功
  问夜气一节曰今人只说夜气不知道这是因说良心来得这夜气来涵养自家良心又便被他旦昼所为梏亡之旦昼所为交滚得没理会到那夜气涵养得好时清明如一个宝珠相似在清水里转明彻若顿在浊水中寻不见了又曰旦昼所为坏了清明之气夜气微了旦昼之气越盛一个会盛一个会微消磨得尽了便与禽兽不远
  景绍问夜气平旦之气曰这一段其所主却在心某尝谓只有伊川说夜气之所存者良知也良能也诸家解注惟此说为当仁义之心人所固有但放而不知求则天之所以与我者始有所汨没矣是虽如此然其日夜之所休息至于平旦其气清明不为利欲所昏则本心好恶犹有与人相近处至其旦昼之所为又有以梏亡之梏之反复则虽有这些夜气亦不足以存养其良心反复只是循环夜气不足以存则虽有人之形其实与禽兽不远故下文复云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良心之消长只在得其养与失其养尔牛山之木尝美矣是喻人仁义之心郊于大国斧斤伐之犹人之放其良心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润非无萌蘖之生便是平旦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处旦昼之梏亡则又所谓牛羊又从而牧之虽芽蘖之萌亦且戕贼无馀矣道夫问此莫是心为气所动否曰然章未所问疑有未尽○道夫
  问夜气曰夜气静人心毎日梏于事物斵丧戕贼所馀无㡬惟夜气静庶可以少存耳至夜气之静而犹不足以存则去禽兽不远言人理都丧也前軰皆无明说某因将孟子反复熟读毎一段三五十过至此方看得出后看程子却说夜气之所存者良知良能也与臆见合以此知观书不可苟须熟读深思道理自见大雅
  问夜气一章曰气只是这个气日里也生夜间也生只是日间生底为物欲梏之随手又耗散了夜间生底只聚得在那里不曾耗散所以养得那良心且如日间目视耳听口里说话手足运动若不曾操存得无非是耗散底时节夜问则停留得在那里如水之流夜间则闸得许多水住在这里这一池水便满次日又放干了到夜里又聚得些小若从平旦起时便接续操存而不放则此气常生而不已若日间不存得此心夜间虽聚得些小又不足以胜其旦昼之梏亡少间这气都干耗了便不足以存其仁义之心如个舡阁在干燥处转动不得了心如个宝珠气如水若水清则宝珠在那里也莹彻光明若水浊则和那宝珠也昏浊了又曰夜气不足以存非如公说心不存与气不存是此气不足以存其仁义之心伊川云夜气所存良知良能也这存字是个保养䕶卫底意又曰此段专是主仁义之心说所以此岂山之性也哉下便接云虽存乎人者岂无仁义之心哉又曰此章不消论其他𦂳要处只在操则存上
  问两日作工夫如何某答略如旧所对曰夜气章如何答以萌蘖生上便见得无止息本初之理若完全底人此气无时不清明却有一等日间营营梏亡了至夜中静时犹可收拾若于此更不清明则是真禽兽也曰今用何时气曰总是一气若就孟子所说用平旦气曰夜气不足以存先儒解多未是不足以存此心耳非谓存夜气也此心虚明广大却被他梏亡日间梏亡既甚则夜一霎时静亦不存可见其都坏了可学
  盖卿问夜气一章曰夜气是母所息者是子盖所息者本自微了旦昼只管梏亡今日梏一分明日梏一分所谓梏之反复而所息者泯夜气亦不足以存若能存便是息得仁义之良心又曰夜气只是不与物接时
  问夜气之说曰只是借夜气来滋养个仁义之心夜气存则清过这边来闳祖
  子上问夜气曰此段紧要在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
  牛山之木譬人之良心句句相对极分明天地生生之理本自不息惟旦昼之所为有所梏亡然虽有所梏亡而夜气之所息平旦之气自然有所生长自此渐能存养则良心渐复惟其于梏亡之馀虽略略生长得些子至日用间依旧汩于物欲又依然坏了则是梏之反复虽夜间休息其气只恁地昏亦不足以存此良心故下面又说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见得虽梏亡之馀有以养之则仁义之心即存縁是此心本不是外面取来乃是与生俱生下又说存养之要举孔子之言操则存舎则亡见此良心其存亡只在眇忽之间才操便在这里才舎便失去若能知得常操之而勿放则良心常存夜之所息益有所养夜之所养愈深则旦昼之所为无非良心之发见矣又云气与理本相依旦昼之所为不害其理则夜气之所养益厚夜之所息既有助于理则旦昼之所为益无不当矣日间梏亡者寡则夜气自然清明虚静至平旦亦然至旦昼应事接物时亦莫不然贺孙
  人心于应事时只如那无事时方好又举孟子夜气一章云气清则心清其日夜之所息是指善心滋长处言之人之善心虽已放失然其日夜之间亦必有所滋长又得夜气澄静以存养之故平旦气清时其好恶亦得其同然之理旦昼之所为有梏亡之矣此言人才有此善心便有不善底心来胜了不容他那善底滋长耳又曰今且看那平旦之气自别广云如童蒙诵书到气昏时虽读数百遍愈念不得及到明早又却自念得此亦可见平旦之气之清也曰此亦只就气上说故孟子末后收归心上去曰操则存舎则亡盖人心能操则常存岂特夜半平旦又云恻隐羞恶是已发处人须是于未发时有工夫始得广
  问良心与气合下虽是相资而生到得后来或消或长毕竟以心为主曰主渐盛则客渐衰主渐衰则客渐盛客盛然后胜这主故曰志动气者十九气动志者十一贺孙云若是客胜得主毕竟主先有病贺孙
  再三说夜气一章曰气清则心清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气盖是静时有这好处发见縁人有不好处多所以才有好处便被那不好处胜了不容他好处滋长然孟子此说只为常人言之其实此理日间亦有发见时不止夜与平旦所以孟子收拾在操则存舍则亡上盖为此心操之则存也人杰
  刘用之问夜气之说曰他大意只在操则存舍则亡两句上心一放时便是斧斤之戕牛羊之牧一收敛在此便是日夜之息雨露之润他要人于旦昼时不为事物所汨文蔚
  问夜气一章曰这病根只在放其良心上盖心既放则气必昏气既昏则心愈亡两个互相牵动所谓梏之反复如下文操则存舍则亡却是用功紧切处是个生死路头又云梏之反复都不干别事皆是人之所为有以致之
  孟子言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只是状人之心是个难把捉底物事而人之不可不操出入便是上面操存舍亡入则是在这里出则是亡失了此大约泛言人心如此非指已放者而言亦不必要于此论心之本体也端蒙
  操则存舍则亡只是人能持此心则心在若舍之便如去失了求放心不是别有一物在外旋去收拾回来只是此心频要省察才觉不在便收之尔按先生他语只操便存只求便是不放如复卦所谓出入无疾出只是指外而言入只是指内而言皆不出乎一卦孟子谓出入无时心岂有出入只要人操而存之耳明道云圣贤千言万语只要人收已放之心释氏谓一大藏教只是一个注脚所谓圣贤千言万语亦只是一个注脚而已
  问操则存曰心不是死物须把做活物看不尔则是释氏入定坐禅操存者只是于应事接物之时事事中理便是存若处事不是当便是心不在若只管兀然守在这里蓦忽有事至于吾前操底便散了却是舍则亡也仲思问于未应接之时如何曰未应接之时只是戒谨恐惧而已又问若戒谨恐惧便是把持曰也须是持但不是硬捉在这里只要提教他醒便是操不是块然自守
  人心操则存舎则亡须是常存得造次颠沛必于是不可有一息间断于未发之前须是得这虚明之本体分晓及至应事接物时只以此处之自然有个界限节制凑著那天然恰好处广
  操则存舍则亡非无也逐于物而忘返耳
  子上问操则存舍则亡曰若不先明得性善有兴起必为之志恐其所谓操存之时乃舍亡之时也
  操则存须于难易间验之若见易为力则真能操也难则是别似一物操之未真也伯羽
  某尝谓这心若未正时虽欲强教他正也卒乍未能得他正若既正后虽欲邪也卒乍邪未得虽曰操则存舍则亡也不得恁地快自是他势恁地伯羽
  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人更不知去操舍上做工夫只去出入上做工夫
  孟子言操舍存亡都不言所以操存求放之法只操之求之便是知言问以放心求心如何问得来好他答不得只举齐王见牛事殊不知只觉道我这心放了底便是心何待见牛时方求得伯羽
  盖卿以为操则存便是心未尝放舍则亡便是此心已放曰是如此
  求放操存皆兼动静而言非块然默守之谓道夫
  操存舍亡只在瞬息之间不可不常常着精采也又曰孟子求放心语已是宽若居处恭执事敬二语更无馀欠贺孙
  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惟心之谓与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这个只在我非他人所能与也非礼勿视听言动勿与不勿在我而已今一个无状底人忽然有觉曰我做得无状了便是此心存处孟子言求其放心亦说得慢了人杰
  问注云出入无定时亦无定处既云操则常存则疑若有一定之所矣曰此四句但云本心神明不测不存即亡不出即入本无定所如今处处常要操存安得有定所某常说操则存克己复礼敬以直内等语不须讲量不须论辨只去操存克复便了只今眼下便是用功处何待拟议思量与辨论是非讲究道理不同若此等处只下着头做便是不待问人
  因操舍而有存亡出入
  入不是已放之心入来升卿
  触物而放去是出在此安坐不知不觉被他放去也是出故学先求放心升卿
  道夫言尝与子昂论心无出入子昂谓心大无外固无出入道夫因思心之所以存亡者以放下与操之之故非真有出入也曰言有出入也是一个意思言无出入也是一个意思但今以夫子之言求之他分明道出入无时且㸔自家今汨汩没没在这里非出入而何惟其神明不测所以有出入惟其能出入所以神明不测道夫
  或问出入无时非真有出入只是以操舍言曰出入便是存亡操便存舍便亡又曰有人言无出入说得是好某看来只是他偶然天姿粹美不曾大段流动走作所以自不见得有出入要之心是有出入此亦只可以施于他一身不可为众人言众人是有出入圣贤立教通为众人言不为一人言贺孙
  操则存舍则亡程子以为操之之道惟在敬以直内而已如今做工夫却只是这一事最𦂳要这主一无适底道理却是一个大底其他道理搃包在里面其他道理已具所谓穷理亦止是自此推之不是从外面去寻讨一似有个大底物事包得百来个小底物事既存得这大底其他小底只是逐一为他点过看他如何模様如何安顿如今做工夫只是这个最紧要若是闲时不能操而存之这个道理自是间断及临事方要穷理从那里捉起惟是平时常操得存自然熟了将这个去穷理自是分明事已此心依前自在又云虽是识得个大底都包得然中间小底又须着逐一点掇过贺孙○集义
  夜气之说常在日间旧看此不分明后来看伊川语有云夜气不足以存良知良能也方识得破可学云此一段首末自是论心曰然可学
  人心縁境出入无时如看一物心便在外看了即便在此随物者是浮念此是本心浮念断便在此其实不是出入但欲人知出入之故耳无出入是一种人有出入是一种人所以云淳夫女知心而不知孟子此女当是完实不劳攘故云无出入而不知人有出入者多犹无病者不知人之疾痛也
  伯丰问淳夫女子虽不识孟子却识心如何曰试且看程子当初如何说及再问方曰人心自是有出入然亦有资禀好底自然纯粹想此女子自觉得他个心常湛然无出入故如此说只是他一个如此然孟子之说却大乃是为天下人说盖心是个走作底物伊川之意只谓女子识心却不是孟子所引夫子之言耳
  范淳夫之女谓心岂有出入伊川曰此女虽不识孟子却能识心此一段说话正要人看孟子举孔子之言曰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此别有说伊川言淳夫女却能识心心却易识只是不识孟子之意去伪
  鱼我所欲章
  问舍生取义曰此不论物之轻重只论义之所安耳时举义在于生则舍死而取生义在于死则舍生而取死上蔡谓义重于生则舍生而取义生重于义则当舍义而取生既曰义在于生又岂可言舍义取生乎蜚卿问生人心义道心乎曰欲生恶死人心也惟义所在道心也权轻重却又是义明道云义无对或曰义与利对道夫问若曰义者利之和则义依旧无对曰正是恁地道夫
  上蔡谓义重于生则舍生取义生重于义则舍义取生此说不然义无可舍之理当死而死义在于死不当死而死义在于不死无往而非义也闳祖
  因论夜气存养之说曰某尝见一种人汲汲营利求官职不知是勾当甚事后来思量孟子说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恶有甚于死者非独贤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贤者能勿丧耳他原来亦有此心只是他自失了今却别是一种心所以不见义理文蔚云他虽是如此想羞恶之心亦须萌动亦自见得不是但不能胜利欲之心耳曰只是如此济甚事今夜愧耻明日便不做方是若愧耻后又却依旧自做何济于事文蔚
  或曰万锺于我何加焉他日或为利害所昏当反思其初则不为所动矣曰此是克之之方然所以克之者须是有本领后临时方知克去得不然临时比并又却只是择利处去耳
  仁人心也章
  仁人心也是就心上言义人路也是就事上言伯羽问仁人心义人路路是设譬喻仁却是直指人心否曰路字非譬喻恐人难晓故谓此为人之路在所必行尔
  或问仁人心义人路曰此犹人之行路尔心即人之有知识者路即贤愚之所共由者孟子恐人不识仁义故以此喻之然极论要归只是心尔若于此心常得其正则仁在其中故自舍正路而不由放其心而不知求以下一向说从心上去大雅
  敬之问仁人心也曰仁是无形迹底物事孟子恐人理会不得便说道只人心便是却不是把仁来形容人心乃是把人心来指示仁也所谓放其心而不知求盖存得此心便是仁若此心放了又更理会甚仁今人之心静时昏动时扰乱便皆是放了时举
  问扬氏谓孟子言仁人心也最为亲切窃谓以心之徳为仁则可指人心即是仁恐未安曰仁人心也义人路也此指而示之近縁人不识仁义故语之以仁只在人心非以人心训仁义只人之所行者是也必大
  孟子说仁人心也此语最亲切心自是仁底物事若能保养存得此心不患他不仁孔门学者问仁不一圣人答之亦不一亦各因其人而不同然大槩不过要人保养得这物事所以学者得一句去便能就这一句上用功今人只说仁是如何求仁是如何待他寻得那道理出来却不知此心已自失了程子榖种之喻甚善若有这种种在这里何患生理不存
  人有鸡犬放则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某以为鸡犬放则有未必可求者惟是心才求则便在未有求而不可得者道夫
  孟子盖谓鸡犬不见尚知求之至于心则不知求鸡犬之出或遭伤害或有去失且有求而不得之时至于此心无有求而不得者便求便在更不用去寻讨那失底自是失了这后底又在节节求节节在只恐段段恁地失去便不得今日这段失去了明日那段又失一向失却便不是子蒙
  或问求放心曰此心非如鸡犬出外又着去捉他但存之只在此不用去捉他放心不独是走作唤做放才昏睡去也是放只有些昏惰便是放格录○恪
  或问求放心愈求则愈昏乱如何曰即求者便是贤心也知求则心在矣今以已在之心复求心即是有两心矣虽曰譬之鸡犬鸡犬却须寻求乃得此心不待宛转寻求即觉其失觉处即心何更求为自此更求自然愈失此用力甚不多但只要常知提醒尔醒则自然光明不假把捉今言操之则存又岂在用把捉亦只是说欲常常醒觉莫令放失便是此事用力极不多只是些子力尔然功成后却应事接物观书察理事事赖他如推车子初推他用些力车既行后自家却赖他以行大雅
  放心只是知得便不放如鸡犬之放或有隔一宿求不得底或有被人杀终身求不得底如心则才知是放则此心便在这里五峯有一段说得甚长然说得不是他说齐王见牛为求放心如终身不见此牛不成此心便常不见只消说知其为放而求之则不放矣而求之三字亦剰了从周
  或问求放心曰知得心放此心便在这里更何用求适见道人题壁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说得极好知言中或问求放心答语举齐王见牛事某谓不必如此说不成不见牛时此心便求不得若使某答之只曰知其放而求之斯不放矣而求之三字亦自剰了学蒙
  季成问为学当求放心曰若知放心而求之则心不放矣知之则心已在此但不要又放了可也然思之尚多了而求之三字盖卿从旁而言曰盖卿尝以为操则存便是心未尝放舍则亡便是此心已放曰是如此盖卿
  人心才觉时便在孟子说求放心求字早是迟了䕫孙求放心只觉道我这心如何放了只此念才起此言未出口时便在这里不用拟议别去求之但常省之而勿失耳伯羽
  求放心也不是在外面求得个放心来只是求时便在我欲仁斯仁至矣只是欲仁便是仁了义刚
  求放心非以一心求一心只求底便是已收之心操则存非以一心操一心只操底便是已存之心心虽放千百里之远只一收便在此他本无去来也伯羽
  季成问放心曰如求其放心主一之谓敬之类不待商量便合做起若放迟霎时则失之如辨明是非经书有疑之类则当商量盖卿
  孟子言求放心你今只理会这物事常常在时私欲自无着处且须持敬祖道
  收放心只是收物欲之心如理义之心即良心切不须收须就这上看教熟见得天理人欲分明从周
  叔重问所谓求放心者不是但低眉合眼死守此心而已要须常使此心顿放在义理上曰也须是有专静之功始得时举因云自来见得此理真无内外外面有跬步不合道理便觉此心慊然前日侍坐深有得于先生醒之一字曰若长醒在这里更须看恻隐羞恶是非恭敬之心所发处始得当一念虑之发不知是属恻隐耶羞恶是非恭敬耶须是见得分明方有受用处时举
  心兼摄性情则极好然出入无时莫知其乡难制而易放则又大不好所谓求其放心又只是以心求其心心求心说易入谢氏有物之说要识得○端蒙
  求放心初用求后来不用求所以病翁说既复其初无复之者文蔚
  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不是学问之道只有求放心一事乃是学问之道皆所以求放心如圣贤一言一语都是道理贺孙
  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诸公为学且须于此着切用工夫且学问固亦多端矣而孟子直以为无他盖身如一屋子心如一家主有此家主然后能洒扫门户整顿事务若是无主则此屋不过一荒屋尔实何用焉且如中庸言学问思辨四者甚切然而放心不收则以何者而学问思辨哉此事其要诸公毎日若有文字思量未透即可存着此事若无文字思量即收敛此心不容一物乃是用功也壮祖
  学问之道孟子断然说在求放心学者须先收拾这放心不然此心放了博学也是闲审问也是闲如何而明辨如何而笃行
  学须先以求放心为本致知是他去致格物是他去格正心是他去正无忿懥等事诚意是他自省悟勿夹带虚伪修身是他为之主不使好恶有偏伯羽
  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旧看此只云但求其放心心正则自定近看尽有道理须是看此心果如何须是心中明尽万理方可不然只欲空守此心如何用得如平常一件事合放重今乃放轻此心不乐放重则心乐此可见此处乃与大学致知格物正心诚意相表里可学谓若不于穷理上作工夫遽谓心正乃是告子不动心如何守得曰然又问旧看放心一段第一次看谓不过求放心而已第二次看谓放心既求尽当穷理今闻此说乃知前日第二说已是隔作两段须是穷理而后求得放心不是求放心而后穷理曰然可学
  问孟子只说学问之道在求放心而已不曾欲他为曰上面煞有事在注下说得分明公但去看又曰说得太紧切则便有病孟子此说太紧切便有病
  上有学问二字在不只是求放心便休
  孟子曰求其放心而已矣当于未放之前看如何已放之后看如何复得了又看是如何作三节看后自然习熟此心不至于放季札
  孟子说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可煞是说得切子细看来却反是说得宽了孔子只云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若能如此则此心自无去处自不容不存此孟子所以不及孔子
  问先生向作仁说大率以心具爱之理故谓之仁今集注仁人心也只以为酬酢万变之主如何曰不要如此看且理会个仁人心也须见得是个酬酢万变之主若只管以彼较此失了本意看书且逐段看如吃物相似只咀嚼看如何向为人不理会得仁故做出此等文字今却反为学者争论窦云先生之文似药方服食却在学者曰治病不治病却在药方服食见效不见效却在人窦问心中湛然清明与天地相流通此是仁否曰湛然清明时此固是仁义礼智綂会处今人说仁多是把做空洞底物看却不得当此之时仁义礼智之苖脉已在里许只是未发动及有个合亲爱底事来便发出恻隐之心有个可厌恶底事来便发出羞恶之心礼本是文明之理其发便知有辞逊智本是明辨之理其发便知有是非又曰仁是恻隐之母恻隐是仁之子又仁包义礼智三者仁似长兄管属得义礼智故曰仁者善之长徳明○集注
  蜚卿问孟子说求放心从仁人心也说将来莫是收此心便是仁存得此心可以存此仁否曰也只是存得此心可以存此仁若只收此心更无动用生意又济得甚么所以明道又云自能寻向上去这是已得此心方可做去不是道只块然守得这心便了问放心还当将放了底心重新收来还只存此心便是不放曰看程先生所说文义自是如此意却不然只存此心便是不放不是将已纵出了底依旧收将转来如七日来复终不是已往之阳重新将来复生旧底已自过去了这里自然生出来这一章意思最好须将来日用之间常常体认看这个初无形影忽然而存忽然而亡诚无为㡬善恶通书说此一段尤好诚无为只是常存得这个实理在这里惟是常存得实理在这里方始见得㡬方始识得善恶若此心放而不存一向反复颠错了如何别认得善恶以此知这道理虽然说得有许多头项看得熟了都自相贯通圣贤当初也不是有意说许多头项只因事而言贺孙
  明道说圣贤千万言语云云只是大槩说如此若已放之心这个心已放去了如何会收得转来只是莫令此心逐物去则此心便在这里不是如一件物事放去了又收回来且如浑水自流过去了如何会收得转后来自是新底水周先生曰诚心复其不善之动而已只是不善之动消于外则善便实于内操则存舍则亡只是操则此心便存孟子曰人有鸡犬放则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可谓善喻然鸡犬犹有放失求而不得者若心则求着便在这里只是知求则心便在此未有求而不可得者池本作便是反复入身来○贺孙
  孟子说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此最为学第一义也故程子云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欲人将已放之心约之使反复入身来自能寻向上去某近因病中兀坐存息遂觉有进步处大抵人心流滥四极何有定止一日十二时中有㡬时在躯壳内与其四散闲走无所归着何不收拾令在腔子中且今纵其营营思虑假饶求有所得譬如无家之商四方营求得钱虽多若无处安顿亦是徒费心力耳大雅
  问明道云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收放心曰所谓讲学读书固是然要知所以讲学所以读书所以致知所以力行以至习礼习乐事亲从兄无非只是要收放心孟子之意亦是为学问者无他皆是求放心尔此政与思无邪一般所谓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诗无邪使人知善而劝知恶而戒亦只是一个思无邪耳
  明道云圣贤千言万语只要人将已放之心反复入身来自能寻向上去下学而上达也伊川云人心本善流而为恶乃放也初看亦自疑此两处诸公道如何须看得此两处自不相碍乃可二先生之言本不相碍只是一时语体用未甚完备大意以为此心无不善止縁放了苟才自知其已放则放底便断心便在此心之善如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之端自然全得也伊川所谓人心本善便正与明道相合惟明道语未明白故或者错看谓是收拾放心遂如释氏守个空寂不知其意谓收放心只存得善端渐能充广非如释氏徒守空寂有体无用且如一向纵他去与事物相靡相刄则所谓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之善端何縁存得贺孙
  明道曰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教人将已放底心反复入身来自能寻向上去下学而上达池本下云看下二句必不至空守此心无所用也
  问伊川曰心本善流入于不善须理会伊川此语若不知心本善只管去把定这个心教在里只可静坐或如释氏有体无用应事接物不得流入不善池本云四端备于吾心心存然后能扩而充之心放则颠冥莫觉流入不善云云是失其本心如向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妻妾之奉为之若此类是失其本心又如心有忿懥恐惧好乐忧患则不得其正池本下云心不在焉亦是放二说未尝相碍○贺孙
  问程子说圣人千言万语云云此下学上达工夫也窃谓心若已放了恐未易收拾不审其义如何曰孟子谓出入无时莫知其乡心岂有出入出只指外而言入只指内而言只是要人操而存之耳非是如物之散失而后收之也
  文字极难理会孟子要略内说放心处又未是前夜方思量得出学问之道皆所以求放心不是学问只有求放心一事程先生说得如此自家自看不出问贺孙晓得否曰如程子说吾作字甚敬只此便是学这也可以收放心非是要字好也曰然如洒扫应对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皆所以求放心贺孙
  福州陈烈少年读书不上因见孟子求放心一段遂闭门默坐半月出来遂无书不读亦是有力量人但失之怪耳因曰今人有养生之具一失之便知求之心却是与我同生者因甚失而不求或云不知其失耳曰今圣贤分明说向你教你求又不求何也孟子于此段再三提起说其谆谆之意岂苟然哉今初求须猛勇作力如煎药初用猛火既沸之后方用慢火养之久之须自熟也大雅
  人之于身也章
  孟子文义自分晓只是熟读教他道理常在目前胸中流转始得又云饮食之人无有失也则口腹岂适为尺寸之肤哉此数句被恁地说得倒了也自难晓意谓使饮食之人真个无所失则口腹之养本无害然人屑屑理会口腹则必有所失无疑是以当知养其大体而口腹底他自会去讨吃不到得饿了也贺孙
  公都子问钧是人也章
  耳目之官不能思故蔽于物耳目一物也外物一物也以外物而交乎耳目之物自是被他引去唯心之官则思故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惟在人思不思之间耳然此物乃天之与我者所谓大者也君子当于思处用工能不妄思是能先立其大者也立字下得有力夫然后耳目之官小者弗能夺也是安得不为大人哉大雅
  耳目亦物也不能思而交于外物只管引将去心之官固是主于思然须是思方得若不思却倒把不是做是是底却做不是心虽主于思又须着思方得其所思若不思则邪思杂虑便顺他做去却害事贺孙
  问不思而蔽于物蔽是遮蔽否曰然又问如目之视色从他去时便是为他所蔽若能思则视其所当视不视其所不当视则不为他所蔽矣曰然若不思则耳目亦只是一物故曰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广
  问物交物曰上个物字主外物言下个物字主耳目言孟子说得此一段好要子细看耳目谓之物者以其不能思心能思所以谓之大体问官字如何曰官是主心主思故曰先立乎其大者昔汪尚书见焦先生问为学如何焦先生只说一句先立乎其大者祖道
  心之官则思固是元有此思只恃其有此任他如何却不得须是去思方得之不思则不得也此最要紧下云先立乎其大者即此思也心元有思须是人自主张起来贺孙
  孟子说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不能夺也此语最有力且看他下一个立字昔汪尚书问焦先生为学之道焦只说一句曰先立乎其大者以此观之他之学亦自有要卓然竖起此心方子录云立者卓然竖起此心便是立所谓敬以直内也故孟子又说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求放心非是心放出去又讨一个心去求他如人睡着觉来睡是他自睡觉是他自觉只是要常惺惺赵昌父云学者只縁断续处多曰只要学一个不断续文蔚
  先立乎大者则小者不能夺今忘前失后心不主宰被物引将去致得胶扰所以穷他理不得徳明
  此天之所以与我者古本此皆作比赵岐注亦作比方天之与我者则心为大耳目为小其义则一般但孟子文恐不如此比字不似此字较好广
  问集注所载范浚心铭不知范曾从谁学曰不曾从人但他自见得到说得此件物事如此好向见吕伯恭甚忽之问须取他铭则甚曰但见他说得好故取之曰似恁说话人也多说得到曰正为少见有人能说得如此者此意盖有在也广
  有天爵者章
  问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曰从不必作听从之从只修天爵人爵自从后面来如禄在其中矣之意修其天爵自有个得爵禄底道理与要求者气象故大相远去伪
  黄先之问此章曰那般处也自分晓但要自去体认那个是内那个是外自家是向那边去那边是是那边是不是须要实见得如此贺孙问古人尚修天爵以要人爵今人皆废天爵以要人爵曰便是如此贺孙
  欲贵者人之同心章
  看欲贵人之同心说曰大槩亦是然如此说时又只似一篇文字却说不杀如孟子于此只云弗思耳三字便实知功夫只在这里
  仁之胜不仁也章
  仁之胜不仁也犹水胜火以理言之则正之胜邪天理之胜人欲甚易而邪之胜正人欲之胜天理若甚难以事言之则正之胜邪天理之胜人欲甚难而邪之胜正人欲之胜天理却甚易盖才是蹉失一两件事便被邪来胜将去若以正胜邪则须是做得十分工夫方胜得他然犹自恐怕胜他未尽在正如人身正气稍不足邪便得以干之矣
  五榖种之美者章
  一日举孟子五榖者种之美者也苟为不熟不如稊稗诲诸生曰和尚问话只是一言两句稊稗之熟者也儒者明经若通彻了不用费辞亦一言两句义理便明白否则却是五榖不熟不如稊稗
  苟为不熟不如稊稗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如今学者要紧也成得一个坯模定了出冶工夫却在人只是成得一个坯模了到做出冶工夫却最难正是天理人欲相胜之地自家这里胜得一分他那个便退一分自家这里退一分他那个便进一分如汉楚相持于成皋荥阳间只争这些子贺孙
  告子下
  任人有问屋庐子章
  亲迎则不得妻不亲迎则得妻如古者国有荒㓙则杀礼而多昏周礼荒政十二条中亦有此法盖贫穷不能备亲迎之礼法许如此
  曹交问曰章
  孟子道人皆可以为尧舜何曾便道是尧舜更不假修为且如银坑有矿谓矿非银不可然必谓之银不可须用烹炼然后成银椿
  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这只是对那不孝不弟底说孝弟便是尧舜之道不孝不弟便是桀纣
  归而求之有馀师须是做工夫若茫茫恁地只是如此如前夜说读书正是要自理会如在这里如此读书若归去也须如此读书㸔孟子此一段发意如此大却在疾行徐行上面要知工夫须是自理会不是别人干预得底事贺孙
  淳于髠曰先名实者章
  乃孔子则欲以微罪行不欲为苟去谓孔子于受女乐之后而遂行则言之似顕君相之过不言则已为苟去故因燔肉不至而行则吾之去国以其不致燔为得罪于君耳人杰
  鲁欲使慎子为将军章
  毅然问孟子说齐鲁皆封百里而先生向说齐鲁始封七百里者何邪曰此等处皆难考如齐东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无捸鲁跨许宋之境皆不可谓非五七百里之阔淳问王制与孟子同而周礼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诸侯方四百里伯三百里子二百里男百里郑氏以王制为夏商制谓夏商中国方三千里周公斥而大之中国方七千里所以不同曰郑氏只文字上说得好㸔然甚不晓事情且如百里之国周人欲増到五百里须并四个百里国地方做得一国其所并四国又当别裂地以封之如此则天下诸侯东迁西移改立宗庙社稷皆为之骚动矣若如此䟎去不数大国便无地可容了许多国何以处之恐其不然窃意其初只方百里后来吞并遂渐渐大如禹会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到周时只有千八百国自非吞并如何不见许多国武王时诸侯地已大武王亦不柰何只得就而封之当时封许多功臣之国縁当初灭国者五十得许多空地可封不然则周公太公亦自无安顿处若割取诸国之地则宁不谋反如汉晁错之时乎然则孟子百里之说亦只是大纲如此说不是实考得见古制
  古者制国土地亦广非如孟子百里之说如齐地东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穆陵北至无棣土地尽阔禹会涂山执玉帛者万国后来更相吞噬到周初只有千八百国是不及五分之一矣想得并来尽大周封新国若只用百里之地介在其间岂不为大国所吞亦縁诛纣伐奄灭国者五十得许多土地方封许多人问周礼所载诸公之国方五百里诸侯之国方四百里云云者是否曰㸔来怕是如此孟子之时去周初已六七百年既无载籍可考见不得端的如五十而贡七十而助此说自是难行问王制䟽载周初封建只是百里后来灭国渐广方添至数百里曰此说非是诸国分地先来定了若后来渐添便须移动了㡬国徙去别处方得岂不劳扰
  舜发于𤱶亩章
  动心忍性者动其仁义礼智之心忍其声色臭味之性
  困心衡虑徴色发声谓人之有过而能改者如此困心衡虑者心觉其有过徴色发声者其过形于外人杰
  明道曰自舜发于𤱶亩之中云云若要熟也须从这里过只是要事事经历过贺孙
  问若要熟也须从这里过人须从贫困艰苦中做来方坚牢曰若不从这里过也不识所以坚牢者正缘不曾亲历了不识似一条路须每日从上面往来行得熟了方认得许多险阻去处若素不曾行忽然一旦撞行将去少间定堕坑落堑去也
  教亦多术矣章
  予不屑之教诲也者赵氏曰屑洁也考孟子不屑就与不屑不洁之言屑字皆当作洁字解所谓不屑之教诲者当谓不以其人为洁而教诲之如坐而言不应隐几而卧之类大抵解经不可便乱说当观前后字义也人杰



  朱子语类卷五十九
<子部,儒家类,朱子语类>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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