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岳先生集/卷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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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集归去来辞字五言古诗三十六首
[编辑]归去复归去。不去欲奚为。乐天非傲物。涉世贵知时。我寻归田赋。我观归田诗。东园有松菊。行及西风期。
归去复归去。可去何可留。贵者吾不贵。富兮非我求。来时未有乐。去日亦奚忧。啸傲天宇内。云行泉自流。
始来未为出。不乐乃径归。去就吾自审。奚可与心违。安人已无策。独善亦未非。归去及良日。流景易西飞。
昨日非为是。今日乃始知。安知今日是。亦非来日非。已去谏何及。未来吾可追。远矣无怀人。愿言与之归。
微生虽微事。夫子亦非之。是非与有无。何可矫情为。游世任时化。委命求心期。欲去乃自去。今我复奚疑。
晨门问子路。言世不可为。往者既已矣。来者犹可追。是以植杖人。绝世远去之。我亦归耘田。何忧人不知。
东来观日出。西去登帝庭。奔命事征途。远役成老形。行行今几载。仆仆有何荣。归倚窗前松。始觉得我生。
南畴日已芜。东皋▣已荒。时世不吾容。吾自还我乡。乡人来候我。老幼扶相将。有无不复问。命酌聊尽觞。
有室容我膝。有田我自耘。万事委时命。何悲亦何欣。登皋临远岫。倚杖眄归云。是时心自得。曷可与人言。
我赋衡门诗。不愿安车迎。衡门自有乐。安车未为荣。远怀富春人。飘飘无世情。寄傲天子贵。心与松风清。
琴以寓我趣。书以舒我忧。有酒常独酌。酒尽我自休。消摇策轻杖。容与棹孤舟。行将乘化去。知命复何求。
庭木相交柯。春鸟何关关。不衣复不巾。尽日独盘桓。得得有欢趣。怡怡无戚颜。矫首瞻天云。轻飞去自还。
春来引我去。策杖登云岫。不知游涉远。行觉风光富。舒怀酒自酌。寓感诗或就。日西犹未归。幼子门前候。
春风吹不尽。万物欣复生。飞者自轻矫。植者亦以荣。乃知吾与物。与化日流行。我形非我有。委去有何情。
春光行已老。我怀今不存。忧来不自聊。孤啸酌清樽。感时自成诗。欲寄南归云。路远人自遐。怅恨无与言。
窈窈万壑内。清泉流涓涓。轻云去游飏。孤鸟来远天。日与情亲话。风物盈樽前。帝乡虽可乐。不及还我田。
东风吹已尽。翳翳西日光。天时不我与。人事亦不常。寓世复几日。命驾犹未遑。愿言赋远游。去入无何乡。
荣木翳庭宇。飞鸟相与归。清风来入室。飘摇吹我衣。物化无时息。何者为是非。心安自可乐。不恨生事微。
今日是何日。无云天宇清。轻风自西来。园木不复荣。东流去不息。时物感人情。得酒聊独酌。于以乐吾生。
良乐不复生。风胡去安之。追风老驾车。飞景无人知。我怀经世策。风云未有期。世远南风琴。感物心自悲。
人以琴为琴。我以琴寓心。我心既不知。焉得知我琴。子期去我远。我独生于今。惆怅抚流泉。孤怀悲不任。
日出出门去。日入还入室。去亦非远征。门前有园壑。入室酌樽酒。心倦与时息。今日复今日。不知老将及。
农人载酒来。出门往自迎。引入不相疑。乃与酌前荣。始话春日事。复言时物成。觞尽不告去。何有关世情。
有生自有尽。人世归荒丘。我是远行者。去去何时休。今者不为乐。得有来日不。琴觞及时良。乃与交亲游。
有人来问我。吾子独何乐。非贵亦非荣。无得无不得。委怀自去留。观化任消息。无乐是为乐。有乐乃物役。
世人不知命。及老无休日。未得常自忧。得亦疑非实。或或东西奔。戚戚心不悦。我今独策还。息驾与世绝。
有命将自来。无命求不得。得之与未得。余何有欣戚。夫子言不忧。老者贵无欲。归来独乐园。迷行不远复。
万物未生时。未有人与吾。有生始有我。无我物亦无。无形以为舟。无言以为车。去入无生门。我已得归涂。
是心为物役。何者非吾悲。而我事无事。无往不自怡。帝农世已远。松子去安之。啸傲怀其人。乘风欲遐追。
南荣问老子。三言以为忧。求是去其非。不知不可求。内观绝将迎。无心得自休。愿携安期生。行与三辰游。
物我天化生。赋与乃其常。是心有知觉。吾人生独良。奔流始涓泉。云日翳清光。归来易田畴。及时可无荒。
天之赋于人。我乃以为心。人欲未生时。云消天日临。及为事物感。路迷不可寻。出入审几微。知行愿自今。
人心何无常。天命自不已。天人不相远。胡不求其始。常情悦贵富。我独乐颜子。颜子问何人。有为吾亦是。
善者我知之。存心内自求。不善我亦知。心与人欲流。人欲无息时。善人心日休。我今乐为善。不善以为忧。
欲知归田事。请观归田诗。行世吾已倦。孤生良可悲。还寻东园径。心与老农期。乡风聊自啸。不是傲清时。
欲知归田趣。请观归田赋。万化无尽期。人生是寄寓。自幼将及老。不觉行迷路。归以求我心。无言独自悟。
集归去来辞字五言近体四首
[编辑]田园与世绝。景物自天成。云径登登远。松关事事清。向来知有命。今日悟无生。农老时相引。壶樽酒亦盈。
有琴还有书。有酒复盈壶。丘园时独往。僮仆自相扶。天清云去远。日入鸟飞孤。流憩聊观物。焉知我是吾。
已得为人贵。吾今老可休。颜生知有乐。荣子自无忧。独鸟飞何向。孤云去不留。言归寄丘壑。琴酒任风流。
松门日无事。扶杖远登临。憩壑自携酒。迎风时抚琴。田人与还往。舟子复追寻。役役迷途者。安知出世心。
集归去来辞字七言近体六首
[编辑]西关东路远游悲。三载征人始得归。富贵不来知我老。丘园独乐悟前非。有何物役孤云出。可是心期倦鸟飞。尽日倚松时自啸。去留还觉愿无违。
吾生赋命任崎岖。万事无成已老夫。归去田园非傲世。向来行役独迷途。诗书游息消春日。丘壑风流倚酒壶。时与农人相就话。亲交虽绝未为孤。
远寻松径入崎岖。孤啸临流任杖扶。已觉形容成老倦。不开庭宇向荒芜。是非世事云来去。忧乐春风酒有无。西日倚门归鸟尽。自携稚子候田夫。
松壑荒寻径欲迷。仆僮扶我任相追。去留安命天何问。悲乐关心老有期。世路昨非今是事。物情云出鸟还时。风怀远寄东皋子。独酌清樽自赋诗。
倦扶轻策倚南荣。心远还欣室自清。赋就归来非昨日。诗成安乐得吾生。有时云壑携琴去。无事春园载酒行。何恨贵游消息绝。老农相问与欢迎。
东园风景可登临。径入松云远自寻。虽有前生何与我。始知来日亦犹今。乘春行乐非关酒。向老情怀独寓琴。清世告休归已得。绝无人事复经心。
余性懒散。与世阔疏。志专捧檄。仕异弹冠。投闲是分。素食非心。会忝端州之命。窃慕武城之教。才不适用。事多违意。黾勉岁馀。疵衅日起。不能则止。自知为明。爰念古人闲居养拙。遂慨然有感。解绶而归。因次陶靖节先生归去来辞韵。又用归去来辞字。作杂体诗四十六首。以歌事述怀云。时万历三十二年甲辰之岁八月初吉。德水后人东岳晩隐李子敏。书于端州衙舍。
癸丑三月三日。集兰亭记字。七言近体二首，五言近体十二首，七言绝句六首，五言绝句二十二首。共四十二首。时宰锦山
[编辑]一带清湍抱竹流。长林相映万山幽。岂知癸丑今年至。合取兰亭故事修。人世虽殊同所遇。春风不尽又斯游。坐临水曲觞无次。乐极悲生未自由。
坐列诸生少长随。稧亭春静映游丝。当年修竹群贤会。此日流觞每岁期。后世视今犹视昔。古人同趣不同时。仰观宇宙无终极。一老因知万事悲。
稧日兰亭会。风流癸丑年。春因同昔岁。地亦有诸贤。朗咏临山水。幽怀托管弦。引觞当尽乐。人事与时迁。
癸岁春将暮。稽亭稧事修。极知今日乐。合作昔贤游。地静山相映。天长水自流。人生固可感。一老少无由。
自有斯人集。尝期是日临。和风引清管。激水带修林。世事殊悲乐。天时一古今。永怀觞咏兴。极目向山阴。
茂林修竹地。曲水永和春。癸丑又今日。会稽无古人。群贤不可作。盛迹已为陈。悟得流年内。长生未有因。
俯观春浪静。坐向暮山崇。盛集无今日。清言有古风。地虽稽岭异。时与永和同。况又娱怀事。游弦曲未终。
癸丑兰亭会。风流世所无。是年今又至。此日可同娱。山水生幽趣。形骸作老夫。坐间因感慨。人与岁时殊。
林茂稽山峻。群贤稧会时。盛游当日兴。陈迹后人悲。短世生为寄。流年老与期。及春当作乐。况有管弦随。
盛时嗟老矣。同趣托相于。世故形骸内。春风宇宙初。未由生极乐。终类系因诸。放诞殊为快。悲欣尽是虚。
俯仰随时倦。山林引兴长。老形悲取次。春稧乐相将。寄世殊无况。临流又此觞。短期同大暮。不信有彭殇。
万殊随一化。趣舍感时情。自可同和惠。无因作老彭。虚亭抱修况。古曲听长清。放浪人间世。天游毕此生。
异地当修稧。同人可乐群。老怀殊得得。春物亦欣欣。癸丑斯为盛。兰亭未足云。一弦流水曲。相与咏清文。
春日林亭静。湍流映暮山。放情天地外。骋目古今间。不死知虚诞。无生悟大观。清时万事足。一曲听幽兰。
天地无情老有期。暮年怀抱自生悲。春风不管人间事。又是流觞曲水时。
山日阴阴水竹幽。坐听丝管也风流。世间俛仰悲陈迹。今古人生不自由。
人生于世可无情。天地之间暂寄形。虽有老彭终一死。古今人世是长亭。
竹亭初日映崇兰。九曲清流带万山。时物不殊人自老。每年悲乐一春间。
风湍激激地犹静。林日亭亭山自幽。悲管清弦引春兴。会稽能及此时不。
古亭风物暮春天。也是永和修稧年。此生此日不可又。一乐一悲山水弦。
山阴修稧地。今日又春风。自叹人世异。不与昔时同。
地与世虽异。春将年亦同。无言此日兴。不及古人风。
清林在左右。春水流其间。一亭幽致足。终日坐观山。
林静竹修修。清湍曲曲流。可人今又至。述作合同游。
流年今日又。曲水昔人曾。异世春犹是。清游老亦能。
人与春风老。兰觞畅此怀。无因后天地。亦可外形骸。
有生当有死。不死是无稽。岂有人世内。生与天地齐。
此生一死后。岂殊悼与期。世人不自喩。临老妄生悲。
天地一虚室。万物与为群。至乐在无乐。悟得昔所云。
或或知为躁。于于足自娱。人生一老后。能作此游无。
短世随流水。虚怀听老天。时清无一事。契托竹林贤。
清世可流痛。老怀终感嗟。无情一春物。咸与乐时和。
录录终无取。由由信所之。一生知己少。遇合未能期。
俯以察人事。仰以观天文。终无一可乐。万品春自欣。
人生乐事少。春至感怀长。日暮群山静。临风为尽觞。
地亦昔年地。春亦昔年春。所悲今日会。未有昔年人。
今日故可乐。今日也可悲。昔人今岂在。后亦同此时。
世事年年异。春风岁岁同。若为人不老。天地与长终。
向老春无兴。怀人事可悲。一觞因一咏。不是少年时。
每览兰亭叙。尝怀癸丑春。因悲此地会。终作昔时人。
今者既若此。后人知亦然。水流山自静。春事又年年。
稧事水亭静。春天风日和。因怀后癸丑。兴极自长嗟。
壬戌七月既望。海浦舟中。集苏东坡前赤壁赋字。七言近体十四首。五言近体二十首。七言绝句二十首。五言绝句五十首。共一百四首。时在沔川客浦别业。
[编辑]藉甚苏仚赤壁游。沧江一叶驾扁舟。歌怀酒兴凌天地。水色山光接斗牛。七月如今又壬戌。千秋相望共风流。坐中亦有吹箫客。白露横空万壑幽。
东海之西西海东。海山盘郁一何雄。登登绝壑临天上。泛泛孤舟溯月中。莫问苏仙与赤壁。须知壬戌共秋风。匏尊相属歌相和。清兴于今更不穷。
独坐无凭消客怀。登临于此且徘徊。盈盈白月山间出。袅袅清风海上来。江水东流人万里。长安西望酒千杯。洞箫吹破声如怨。天地苍茫更自哀。
我是东方白乐天。风襟如一世相千。则知空洞明秋月。不用登临怨逝川。纵饮独能凌造化。浩歌何可慕飞仙。此生诗酒长为友。江海遨游得自然。
明主何知孟浩然。世人皆笑酒中仙。苍山郁郁横盘地。白水茫茫上接天。江海今为独乐者。鱼虾可与此终焉。登舟更有能诗侣。坐和渔歌共扣舷。
洗耳沧波绝是非。长歌出洞更登危。飘飘不用相如赋。郁郁何须子美诗。一枕清风天所与。万山明月世相遗。坐观鱼乐幽人兴。独有渔郞水客知。
长空如洗月东出。清露无声风自吹。德水主人惟纵酒。江陵客子且能诗。世间非是何须问。天下安危未可知。莫笑凭虚歌又舞。秋怀幽郁正生悲。
赤乌西飞川东逝。露下风清变白藏。饮酒赋诗固可喜。登山临水空相望。诗成一笑歌浩浩。水击千里波茫茫。须臾人世生如寄。何况天狼星正光。
海风吹月上天东。南渚渔舟浩渺中。人世一生皆有尽。江波万顷正无穷。赤鱼白鹿仙何在。七里千秋观亦空。得酒莫如歌自酌。水声山色可长终。
凌虚独立渺茫中。枕海襟山地甚雄。自酌清尊溯明月。更凭孤桨御流风。诗人酒友东南美。秋水长天下上空。舟子亦知临泛兴。棹歌飞响未能终。
山如飞舞来天目。水自横纵接武昌。洞壑南临皆窈窕。海波东望正苍茫。渔人共尽酒千盏。坐客各成诗一章。秋露洗空孤月白。渚风吹出棹声长。
长风吹桨溯横流。渚苇苍苍白露秋。万里江山友麋鹿。一生天地寄蜉蝣。何知世上人非是。且问尊中酒有不。歌笑凌波倚孤棹。飘然如挟水仙游。
壬戌之秋不可孤。我来西海且登舻。江水接天波渺渺。洞箫吹月响呜呜。山川物色今如此。主客风流世所无。酒中歌诵何为者。莫笑人非赤壁苏。
苏仙一赋赤壁下。壬戌秋如风更清。清秋今又属壬戌。酾酒临江江月生。山穷地绝海水立。露白天空星斗横。而我扣舷能接武。斯人千代共流声。
壬戌秋之孟。江天月正盈。我歌苏子赋。更和洞箫声。白酒千杯举。沧波一苇横。不须问赤壁。东海溯空明。
沧海虽非壁。清秋又是壬。江山终不变。风月自无禁。寄兴扁舟泛。凭空绝壑临。吾人与苏子。千代一幽襟。
为问赤壁下。何如沧海中。虽能饮酒乐。正是坐诗穷。纵棹千江月。吹箫万壑风。吾今与世绝。羽驾上清空。
横舟江上泛。危壁月中登。风物临牛渚。山川接武陵。七歌哀子美。一食笑何曾。独立人间世。天仙自可凌。
曰余有幽兴。之子且安歌。此是壬戌又。其如赤壁何。不须悲世变。相与乐天和。坐诵苏仙赋。风生海自波。
浩歌江海上。天地一潜夫。不可观苍鹿。何能问白乌。虚襟凭酒赋。穷壑托樵苏。水月山风在。吾生未是孤。
一壑今何乐。吾尝困七州。所怀如止水。于世是虚舟。斗粟终无取。穷山且独游。渔夫与樵客。歌吹海天秋。
客有长歌者。山人一与安。哀音出白水。遗响接幽兰。美酒皆能饮。清诗亦可观。风流知绝代。泛海共游盘。〈诗僧守初，希安。皆能歌。守初字太一。〉
荆山空自泣。鱼目笑何为。流水音既绝。幽兰人莫知。惟须一斗酒。未用七哀诗。举世苟如此。扁舟纵所之。
明代能知止。虚怀可固穷。南昌羡长往。东海慕清风。壁立临波上。江盘出洞中。吾将顺幽独。饮水坐观空。
天地吾安往。渔樵托此生。惟能知酒德。不用得诗声。露白山光变。江空月色盈。南飞有乌鹊。独立望西清。
露坐望天海。秋空无一毫。孤抱不须愀。方舟可以遨。酒侣孟夫子。诗人何水曹。举盏且共饮。盈盘况有肴。
举白诗成骤。临流棹出徐。江山西子美。风月洞天虚。造物藏无尽。吾人乐有馀。于焉共自得。莫问我非鱼。
舟中皆海客。盘上有山肴。酒是兰陵美。游非桂水飘。哀歌泣嫠妇。清吹舞潜蛟。不尽观鱼乐。秋怀坐自消。
孤生七州长。清世一潜郞。未有声何武。曾非化孟尝。无能惟食粟。自笑且怀章。独往知今是。终将用亦藏。
地幽秋色美。坐喜水风吹。不是山西将。焉知天下危。未可妇人泣。无为游子悲。万方皆用武。独酌自成诗。
长川出苍壁。洞壑郁相缪。寄世知音少。藏山取兴幽。尊中酌明月。舟上枕清流。独坐吾观化。天星又一周。
秋月出江上。中天星斗稀。长安且西笑。乌鹊自南飞。正是风光美。其如人代非。水流舟共逝。兴尽不禁悲。
万里沧波上。秋风一叶飘。吾生乐山水。此地寄渔樵。海天方倚棹。江客又吹箫。自可无何饮。清人正在消。
不羡山中相。吾为地上仙。孤舟泛沧海。绝壁倚长天。遗世飘飘者。凭空浩浩然。何如明月吹。独往诉临川。〈凄凄明月吹。殷勤诉危柱。且申独往音。乃谢临川灵运之诗也。〉
长空窈窈水幽幽。舟下中流溯上流。倚棹坐观山月出。苇间风叶响清秋。
秋风江海一渔舟。万里凌波上斗牛。水色接天天接水。不知何地是中州。
山下长江江上山。月光如水水如天。秋风万里吹飞棹。也是人间一地仙。
西风吹叶又秋声。海上渔舟寄此生。一望沧波天万里。何人知有客星明。
茫茫天地自无穷。今代何人盖世雄。海上清秋望中夏。旌旗千里蔽长空。
一酌匏尊溯海风。悲歌自笑万夫雄。何人独坐清天下。西望狼山在目中。
将出西山相出东。诗人无代不终穷。清尊共酌秋江月。万世须臾一瞬中。
临流自笑变星星。惟有襟怀与水清。江海且为风月主。共将尊酒乐馀生。
一也诗成安也和。上人江海共清游。举杯为问山间月。赤壁舟中有此不。
长者能歌小者舞。我今清兴未为孤。临风举酒问江月。苏子曾如此乐无。
月是苏仙尊中月。天是苏仙舟上天。况此秋风是壬戌。自知吾亦是苏仙。
吾与苏仙生一世。苏仙自苏吾自吾。如今相望千代下。苏仙是吾吾是苏。
我诗虽非赤壁赋。苏仙亦不如吾饮。为问江风与山月。壬戌之乐何者甚。
上有苏仙下有我。中间藉藉西江游。则知壬戌终无尽。能有何人更泛舟。〈西江。指蚕头录也。〉
赤壁赋与天地在。东方更有壬戌歌。绝代诗仙我自出。如今遗怨寄江波。〈翠轩容斋游蚕头时。用俚语作壬戌短歌。〉
赤壁之下人何在。东望西江惟月明。此生此乐不可又。更酌一杯歌一声。
歌一声中酒一杯。西风吹水月东来。江流不竭山长在。天地吾生独可哀。
人自流声天地中。长江不用羡无穷。一扁舟上千杯酒。赤壁终知在下风。
露洗长天水接空。小舟徐棹月方中。山横海渚无人在。一壑秋声万叶风。
共登绝壁苍茫上。更泛长波浩渺间。南望海天歌接响。不知流月下西山。
有酒如东海。有肴如南山。我与造物者。共游天地间。
天以为吾盖。地以为吾枕。清风吹我襟。明月与之饮。
我歌清风来。我舞月徘徊。沧海以为酒。一饮千万杯。
酾酒我自酌。一酌一长歌。歌终亦自舞。万物于我何。
在天为酒星。在世为酒仙。正则固可笑。不饮空问天。
吾观止酒诗。潜也未知非。安得共举盏。一饮一问之。
天下有何乐。可乐惟杯酒。酒中何所乐。物我皆无有。
有哀方有乐。无喜固无悲。一世生为寄。吾将万化遗。
天亦一无穷。地亦一无穷。如何天地中。人生独有终。
得非余所喜。无得亦何悲。一枕空山上。幽怀独自知。
少也子虚赋。中间苏武诗。正声今既绝。里耳未能知。
未有苍生望。东山空此游。南风歌绝响。露白海天秋。
兰肴非不美。桂酒无与尝。余怀在何所。渺渺望西方。
流光何卒卒。我怀方郁郁。终南不可望。独酌秋天月。
生兮不须乐。逝者又何悲。无如吾与子。酌酒赋清诗。
可止吾能止。无为是有为。万山秋月下。得酒一中之。
问余何所如。江鱼与山鹿。人间不可托。海上立于独。
纵能飞上天。莫如坐饮酒。何况人世中。羽客不曾有。
仙山渺何在。仙人须有籍。露盘立天中。共笑秋风客。
往者既如斯。未来今可知。牛山空下泣。举世皆笑之。
世上长生者。千万终无一。安有羽化人。飞来七月七。
有生则有尽。和扁于吾何。不如酌美酒。一笑又一歌。
安知东方生。自是天上星。一世在下流。万代慕风声。
耳可洗川水。口不食周粟。明光非所羡。我自驾白鹿。
世主非光武。何能下子陵。清风生物色。白水美中兴。
乌江与长陵。共是一蜉蝣。所以遗天下。洗耳临清流。
一在西山上。一在东陵下。安知是与非。世无独清者。
舳舻接千里。横槊且赋诗。如何曹孟德。天下取孤嫠。
有山可以樵。有水亦可渔。此中是乐地。我驾更焉如。
江风清我耳。海月明我目。我观一世中。安乐惟我独。
天乎不可问。子兮何所怨。风月属之我。我生未为困。
秋月为吾白。秋风为我清。长歌一杯酒。我自得吾生。
渔者长在水。樵者长在山。不如与幽客。往来山水间。
一友在天上。一友地下游。山尊不自酌。悲歌江海秋。
海天明月出。虚壑秋声哀。有酒无与酌。可人来不来。
方知乌鹊喜。有客来自东。遗我以明月。得之赤水中。
方知乌鹊喜。有客自南来。为我歌东武。遗音清且哀。
方知乌鹊喜。有客来自西。一笑何所喜。秋兰盈我怀。
一更山月上。万里江天空。桂舟歌白露。兰渚生秋风。
天风飘桂子。月出江蛟舞。箫声吹不绝。袅袅正如缕。
一棹凌沧海。秋风万里天。安知人世上。不以我为仙。
海口山川美。秋天风月清。登临一尊酒。万壑棹歌声。
既有肴核美。况又酒尊盈。今我不为乐。其如江月明。
西往登山上。东来泛海中。秋风吹客兴。天地渺无穷。
此地我州里。山幽川自长。何如望美人。独在天一方。
海上更无地。水中惟有天。焉知舟中客。不是天上仙。
此游何可更。我生今非少。西望夏口东。月白天渺渺。
苏子虽能赋。不饮杯中物。固知赤壁游。未如今壬戌。
乐哉壬戌秋。苏仙余所慕。妇人与少子。皆诵赤壁赋。
哀哉赤壁仙。如今安在哉。终知我曹饮。又为人所哀。
独坐海山上。其如明月何。尊中有馀酒。更可泛沧波。〈右一首翌日作〉
是岁十月之望。复游海浦。集后赤壁赋字。五言古诗二首。近体二首。七言近体二首。五言绝句二十首。七言绝句十首。共三十六首。
[编辑]木叶下山皋。霜风动地起。我有一斗酒。西望待诸子。诸子来何暮。孤啸临流水。流水与白日。去去不自已。昔人游赤壁。岁月今日是。今日良可乐。诸子来无止。
十月霜露降。山水清而幽。有客亦有酒。相携登小舟。此岁安可复。此夜歌不休。笑问江上月。何如赤壁游。所乐既非二。今昔是一流。我今与雪堂。可以名长留。
今日知何日。舟中复此游。叶飞山影薄。石露水声幽。举网携鱼出。登皋待月留。长歌望赤壁。千岁一风流。
悄悄岁将暮。栖栖时亦危。行藏今已矣。俯仰我安之。孤笑顾无乐。高歌良自悲。归来泥酒地。非子不能知。
赤岸巉岩白鹤栖。复携幽子此登危。霜天水落鱼龙睡。日暮风高草木悲。岁月几何如过客。江山非是昔游时。酒中起望临皋下。一笑须臾自一噫。
岩高木落水鸣石。与客登舟中夜归。黄泥赤壁在何处。月白风清曾此时。东流西日自今昔。举酒放歌无是非。江山寂寂一长望。孤鹤飞来如有知。
断岩临水起。步上日西时。赤叶飞不尽。无风声自悲。
日出来水上。水流日自落。幽人与幽鱼。于此乐其乐。
霜叶飞谷口。落日半山赤。白水歌不断。孤舟有归客。
日落风不起。山长江自清。临流一高啸。留待月轮明。
危岩如虎踞。断岸如龙飞。一水流其下。游人夜不归。
水落岩千尺。山高月半轮。东来飞鹤过。知是羽衣人。
昔有赤松子。翩翩何处游。羽车不可见。江水自东流。
白鹤白如雪。日暮松上飞。惊风中夜起。孤鸣无所归。
俯视江水清。仰见松月白。子夜歌一声。高风动山石。
草木日黄落。风高霜露清。松声惊鹤梦。夜半月孤明。
东望长安道。高车夜不休。何如江月下。清啸一孤舟。
长江流不尽。孤月夜中明。白雪歌声起。鱼龙亦自惊。
梦断黄堂上。山中一白衣。悲歌时自笑。今日我知非。
行止何须问。安危已自知。草堂山断处。松露鹤鸣时。
高山如高人。可仰安可呼。归去来山下。山与我不孤。
落落山西子。无人识姓名。起余明月夜。携酒听江声。〈从侄斌居西里。故以山西称之。〉
曾上东岩望。西风白露时。今来如一梦。木落水声悲。
岁月堂堂去。登临复几时。从来如草露。此日不无悲。
可笑江上人。不如山下石。石与山长在。人是一过客。
赤壁人何去。此夜江月白。一歌复一叹。视今如视昔。
幽栖悄悄人无问。白日寥寥户不开。此夜西堂小处士。能携斗酒月中来。〈此亦谓侄斌也〉
松风不动暮山幽。落叶无声水自流。江岸寂寥霜月白。孤飞玄鹤过行舟。
日下山西月上东。千岩影落一江中。归舟过岸行人断。清啸声声夜起风。
横山斗起谷岩幽。步下江皋上小舟。松鹤夜鸣人不见。一轮明月在中流。
一出长安叶几飞。江山寥落雪霜时。行歌不叹无人识。也有清风明月知。
岩栖不复脱山衣。流落明时悟昔非。日日自携鱼网出。水东行去水西归。
东谷道人无日起。西山开士几时归。孤舟夜月不相见。落木风霜时已非。〈右有怀守初，希安两上人。〉
行不得行休不休。几人能识此来游。睡风歌月横舟上。舟与长江流处流。
今夜临江月复明。雪堂西望揖高名。羽衣道士归何处。千岁风流一梦惊。
月轮西下水东流。千尺高岩一叶舟。可叹昔人今不见。今人能复几时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