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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大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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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大中集
作者:东方朔 
本作品收录于《汉魏六朝百三家集

题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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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曼倩求大官不得,始设客难杨子,云草太玄乃作解嘲,学者争慕效仿之。假主客遣抑郁者,篇章叠见,无当玉,卮世亦颇厌观之。其体不尊同于游戏,然二文初立,词锋竞起,以苏张轮攻,以荀邹为墨守。作者之心,寔命奇伟。随者自贫,彼不任咎。未可薄连珠而笑士衡,鄙七体而讥枚叔也。

曼倩别传多神怪,不足尽信。即史书所记拔剑割肉、醉遗殿上、射覆隐语、榜楚舍人、侏儒徘优,其迹相近。及谏起上林、面责董偃、正言岳岳,汲长儒犹病不如,何况公孙丞相。

以下诫子一诗,义包道德两篇。其藏身之智具焉,而皆不知汉武叹?

其岁星刘向次于列仙事,或有之。非此浮沉莫行直谏,事雄主,其诫难哉。


娄东张浦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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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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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于国兮长于原壄,言语讷譅兮又无疆辅。
浅智褊能兮闻见又寡,数言便事兮见怨斗下。
王不察其利兮卒见弃乎原壄,伏念思过兮无可改者。
群众成明兮上浸以惑,巧佞在前兮贤者灭息。
尧舜圣已没兮孰为忠直,高山崔巍兮水流汤汤。
死日将至兮与麋鹿同坑,块鞠兮当道宿。
举世皆然兮余将谁告,斥逐鸿鹄兮近习鸱枭。
橘柚兮列树苦桃,便娟之修竹兮寄生乎江潭。
上葳蕤而防露兮下泠泠而来,孰知其不合兮若竹柏之异心。
往者不可及兮来者不可待,悠悠苍天兮莫我振理。
窃怨君之不窹兮吾独死而后已。

初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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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往古之得失兮览私微之所伤,尧舜圣而慈仁兮后世称而弗忘。
齐桓失于专任兮夷吾忠而名彰,晋献惑于骊姬兮申生孝而被殃。
偃王行其仁义兮荆交寤而徐亡,纣暴虐以失位兮周得佐乎吕望。
修往古以行恩兮封比干之邱垅,贤俊慕而自附兮日浸淫而合同。
明法令而修理兮兰芷幽而有芳,苦众人而姤予兮箕子寤而佯狂。
不顾地以贪名兮心怫郁而内伤,联蕙芷以为佩兮过鲍肆而失香。
正臣端其操行兮反离谤而见攘,世俗更而变化兮伯夷饿于首阳。
独廉洁而不容兮叔齐久而逾明,浮云陈而蔽晦兮使日月乎无光。
忠臣贞而欲谏兮谗谀毁而在旁,秋草荣其将实兮微霜下而夜降。
商风肃而害生兮百草育而不长,众并谐以姤贤兮孤圣特而易伤。
怀计谋而不见用兮岩穴处而隐藏,成功隳而不足兮子胥死而不葬。
世从俗而变化兮随风舞而成行,信直退而毁败兮虚伪进而得当。
追悔过之无及兮岂尽忠而有功,废制度而不用兮务行私而去公。
终不变而死节兮惜年齿之未央,将方舟而下流兮冀幸君之发朦。
痛忠言之逆耳兮恨申子之沈江,愿悉心之所闻兮遭值君之不聪。
不开寤面难道兮不别横之与纵,听奸臣之浮说兮绝国家之久长。
灭规榘而不用兮背绳墨之正方,离忧患而乃寤兮若纵火于秋蓬。
业失之而不救兮尚何论乎祸凶,彼离畔而朋党兮独行之士其何望?
日渐染而不知兮秋毫微哉而变容,众轻积而折轴兮原咎杂而累重。
赴湘沅之流澌兮恐逐波而复东,怀沙砾而自沈兮不忍见君之蔽壅。

沈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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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沈淖而难论兮,俗岒峨而㟥嵯。
清泠泠而歼灭兮,溷湛湛而日多。
枭鸮既以成群兮,玄鹤弭翼而屏移。
蓬艾亲入御于床笫兮,马兰踸踔而日加。
弃捐药芷与杜衡兮,余柰世之不知芳何?
何周道之平易兮,然芜秽而险戏。
高阳无故而委尘兮,唐虞点灼而毁议。
谁使正其真是兮,虽有八师而不可为。
皇天保其高兮,后土持其久。
服清白以逍遥兮,偏与乎玄英异色。
西施媞媞而不得见兮,𡠜母勃屑而日侍。
桂蠹不知所淹留兮,蓼虫不知徙乎葵菜。
处湣湣之浊世兮,今安所达乎吾志。
意有所载而远逝兮,固非众人之所识。
骥踌躇于弊輂兮,遇孙阳而得代。
吕望穷困而不聊生兮,遭周文而舒志。
甯戚饭牛而商歌兮,桓公闻而弗置。
路室女之方桑兮,孔子过之以自侍。
吾独乖剌而无当兮,心悼怵而耄思。
思比干之恲恲兮,哀子胥之慎事。
悲楚人之和氏兮,献宝玉以为石。
遇厉武之不察兮,羌两足以毕斮。
小人之居势兮,视忠正之何若?
改前圣之法度兮,喜嗫嚅而妄作。
亲谗谀而疏贤圣兮,讼谓闾娵为丑恶。
愉近习而蔽远兮,孰知察其黑白?
卒不得效其心容兮,安眇眇而无所归薄。
专精爽以自明兮,晦冥冥而壅蔽。
年既已过太半兮,然埳轲而留滞。
欲高飞而远集兮,恐离罔而灭败。
独冤抑而无极兮,伤精神而寿夭。
皇天既不纯命兮,余生终无所依。
愿自沈于江流兮,绝横流而径逝。
宁为江海之泥涂兮,安能久见此浊世?

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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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士穷而隐处兮,廉方正而不容。
子胥谏而靡躯兮,比干忠而剖心。
子推自割而饲君兮,德日忘而怨深。
行明白而曰黑兮,荆棘聚而成林。
江离弃于穷巷兮,蒺藜蔓乎东厢。
贤者蔽而不见兮,谗谀进而相朋。
枭鸮并进而俱鸣兮,凤皇飞而高翔。
愿壹往而径逝兮,道壅绝而不通。

怨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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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愁懃其谁告兮,独永思而忧悲。
内自省而不俟兮,操愈坚而不衰。
隐三年而无决兮,岁忽忽其若颓。
怜余身不足以卒意兮,冀一见而复归。
哀人事之不幸兮,属天命而委之咸池。
身被疾而不闲兮,心沸热其若汤。
冰炭不可以相并兮,吾固知乎命之不长。
哀独苦死之无乐兮,惜余年之未央。
悲不反余之所居兮,恨离予之故乡。
鸟兽惊而失群兮,犹高飞而哀鸣。
狐死必首丘兮,夫人孰能不反其真情?
故人疏而日忘兮,新人近而俞好。
莫能行于杳冥兮,孰能施于无报?
苦众人之皆然兮,乘回风而远游。
凌恒山其若陋兮,聊愉娱以忘忧。
悲虚言之无实兮,苦众口之铄金。
遇故乡而一顾兮,泣歔欷而霑衿。
厌白玉以为面兮,怀琬琰以为心。
邪气入而感内兮,施玉色而外淫。
何青云之流澜兮,微霜降之蒙蒙。
徐风至而徘徊兮,疾风过之汤汤。
闻南藩乐而欲往兮,至会稽而且止。
见韩众而宿之兮,问天道之所在?
借浮云以送予兮,载雌霓而为旌。
驾青龙以驰骛兮,班衍衍之冥冥。
忽容容其安之兮,超慌忽其焉如?
苦众人之难信兮,愿离群而远举。
登峦山而远望兮,好桂树之冬荣。
观天火之炎炀兮,听大壑之波声。
引八维以自道兮,含沆瀣以长生。
居不乐以时思兮,食草木之秋实。
饮菌若之朝露兮,构桂木而为室。
杂橘柚以为囿兮,列新夷与椒桢。
鹍鹤孤而夜号兮,哀居者之诚贞。

自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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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时命之不合兮,伤楚国之多忧。
内怀情之洁白兮,遭乱世而离尤。
恶耿介之直行兮,世溷浊而不知。
何君臣之相失兮,上沅湘而分离。
测汨罗之湘水兮,知时固而不反。
伤离散之交乱兮,遂侧身而既远。
处玄舍之幽门兮,穴岩石而窟伏。
从水蛟而为徙兮,与神龙乎休息。
何山石之崭岩兮,灵魂屈而偃蹇。
含素水而蒙深兮,日眇眇而既远。
哀形体之离解兮,神罔两而无舍。
惟椒兰之不反兮,魂迷惑而不知路。
愿无过之设行兮,虽灭没之自乐。
痛楚国之流亡兮,哀灵修之过到。
固时俗之溷浊兮,志瞀迷而不知路。
念私门之正匠兮,遥涉江而远去。
念女媭之婵媛兮,涕泣流乎于悒。
我决死而不生兮,虽重追吾何及。
戏疾濑之素水兮,望高山之蹇产。
哀高丘之赤岸兮,遂没身而不反。

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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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灵修之浩荡兮,夫何执操之不固?
悲太山之为隍兮,孰江河之可涸?
愿承闲而效志兮,恐犯忌而干讳。
卒抚情以寂寞兮,然怊怅而自悲。
玉与石其同匮兮,贯鱼眼与珠玑。
驽骏杂而不分兮,服罢牛而骖骥。
年滔滔而自远兮,寿冉冉而愈衰。
心悇憛而烦冤兮,蹇超摇而无冀。
固时俗之工巧兮,灭规矩而改错。
却骐骥而不乘兮,策驽骀而取路。
当世岂无骐骥兮,诚无王良之善驭。
见执辔者非其人兮,故驹跳而远去。
不量凿而正枘兮,恐矩矱之不同。
不论世而高举兮,恐操行之不调。
弧弓弛而不张兮,孰云知其所至?
无倾危之患难兮,焉知贤士之所死?
俗推佞而进富兮,节行张而不著。
贤良蔽而不群兮,朋曹比而党誉。
邪说饰而多曲兮,正法弧而不公。
直士隐而避匿兮,谗谀登乎明堂。
弃彭咸之娱乐兮,灭巧倕之绳墨。
菎蕗杂于黀蒸兮,机蓬矢以射革。
驾蹇驴而无策兮,又何路之能极?
以直鍼而为钓兮,又何鱼之能得?
伯牙之绝弦兮,无锺子期而听之。
和抱璞而泣血兮,安得良工而剖之?
同音者相和兮,同类者相似。
飞鸟号其群兮,鹿鸣求其友。
故叩宫而宫应兮,弹角而角动。
虎啸而谷风至兮,龙举而景云往。
音声之相和兮,言物类之相感也。
夫方圜之异形兮,势不可以相错。
列子隐身而穷处兮,世莫可以寄托。
众鸟皆有行列兮,凤独翔翔而无所薄。
经浊世而不得志兮,愿侧身岩穴而自托。
欲阖口而无言兮,尝被君之厚德。
独便悁而怀毒兮,愁郁郁之焉极?
念三年之积思兮,愿壹见而陈辞。
不及君而骋说兮,世孰可为明之?
身寝疾而日愁兮,情沈抑而不扬。
众人莫可与论道兮,悲精神之不通。

谬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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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曰:
鸾皇孔凤日以远兮,畜凫驾鹅。
鸡鹜满堂坛兮,鼁黾游乎华池。
要袅奔亡兮,腾驾橐驼。
铅刀进御兮,遥弃太阿。
拔搴玄芝兮,列树芋荷。
橘柚萎枯兮,苦李旖旎。
甂瓯登于明堂兮,周鼎潜乎深渊。
自古而固然兮,吾又何怨乎今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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谏起上林苑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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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闻谦逊静悫,天表之应,应之以福。骄溢靡丽,天表之应,应之以异。今陛下累郎台,恐其不高也,弋猎之处,恐其不广也。如天不为变则三辅之地尽可以为苑,何必盩厔、鄠、杜乎?奢侈越制,天为之变。上林虽小,臣尚以为大也。

夫南山,天下之阻也,南有江淮,北有河渭,其地从汧陇以东,商雒以西,厥壤肥饶。汉兴,去三河之地,止霸产以西,都泾渭之南,此所谓天下陆海之地,秦之所以虏西戎兼山东者也。其山出玉石,金、银、铜、铁,豫章、檀、柘,异类之物,不可胜原,此百工所取给,万民所仰足也。又有秔稻梨栗桑麻竹箭之饶,土宜姜芋,水多蛙鱼,贫者得以人给家足,无饥寒之忧。故酆镐之间,号为土膏,其贾亩一金。今规以为苑,绝陂池水泽之利,而取民膏腴之地,上乏国家之用,下夺农桑之业,弃成功,就败事,损耗五谷,是其不可一也。且盛荆棘之林,而长养麋鹿,广狐兔之苑,大虎狼之墟,又坏人冢墓,发人室庐,令幼弱怀土而思,耆老泣涕而悲,是其不可二也。斥而营之,垣而囿之,骑驰东西,车骛南北,又有深沟大渠,夫一日之乐,不足以危无堤之舆,是其不可三也。故务苑囿之大,不恤农时,非所以彊国富人也。

夫殷作九巿之宫而诸侯畔,灵王起章华之台而楚民散,秦兴阿房之殿而天下乱。粪土愚臣,忘生触死,逆盛意,犯隆指,罪当万死,不胜大愿,愿陈泰阶六符,以观天变,不可不省。

应诏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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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朔少失父母,长养兄嫂,年十二学书,三冬交史足用。十五学击剑,十六学读书,诵二十二万言。十九学孙吴兵法,战阵之具,钲鼓之教亦诵二十二万言。凡臣朔固已诵四十四万言,又常服子路之言。臣朔年二十二,长九尺三寸,目若悬珠,齿若编贝,勇若孟贲,捷若庆忌,廉若鲍叔,信若尾生,若此可以为天子大臣矣!臣朔昧死再拜以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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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公孙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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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闻爵禄不相责以礼,同类之游不以远近为初。是故东门先生居蓬户空门之中,而魏公子一朝以百骑驰造之。吕望未尝与文王同席而坐,一朝让以天下半,大丈夫相知何必以抚尘而游?垂发齐年,偃伏以日数哉。

从公孙弘借车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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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当从甘泉,愿借外厩之后乘。木槿夕死而朝荣者,士亦不必长贫也。

公孙弘答东方朔书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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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犹龙之未升,与鱼龙为伍。及其升天,鳞不可睹。

与友人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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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使尘网名,缰拘锁怡。然长笑,脱去十洲三岛,期舍瑶草,吞日月之光华,共轻举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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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学仙者耳,非得道之人。以国家盛美,特招延儒墨于文纲之内,抑绝俗之道,摈虚诡之迹,臣故韬隐逸而赴王庭,藏养生而侍朱阙矣。亦由尊上好道,且复欲徜徉威仪也。曾随师之主履行,至朱陵扶桑之阙,溽海冥液之丘;纯阳之陵,始青之下,月宫之间;内游七丘,中旋十洲;践赤县而遨五岳,行陂泽而息名山。臣自少及今,周流六天,涉历八极于是矣。未若陵之子,真之官,上下九天,洞视百方;北极钩陈而并华盖,南翔太丹而栖夏;东之通阳之霞,西薄寒穴之野;日月所不逮,星汉所不与;其上无复物,其下无复底。臣之所识,如愧不足以酬广百三家集衍“访”一字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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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有先生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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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有先生仕于吴,进不能称往古以广主意,退不能扬君美以显其功,默然无言者三年矣。吴王怪而问之,曰:“寡人获先人之功,寄于众贤之上,夙兴夜寐,未尝敢怠也。今先生率然高举,远集吴地,将以辅治寡人,诚窃嘉之,体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视靡曼之色,耳不听钟鼓之音,虚心定志,欲闻流议者三年于兹矣。今先生进无以辅治,退不扬主誉,窃为先生不取也。盖怀能而不见,是不忠也,见而不行,主不明也。意者寡人殆不明乎?”非有先生伏而唯唯。吴王曰:“可以谈矣,寡人将竦意而听焉。”先生曰:“於戏!可乎哉?可乎哉?谈何容易!夫谈者有悖于目而佛于耳,谬于心而便于身者,或有说于目、顺于耳、快于心而毁于行者,非有明王圣主,孰能听之矣?”吴王曰:“何为其然也?‘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先生试言,寡人将览焉。”

先生对曰:“昔关龙逢深谏于桀,而王子比干直言于纣,此二臣者,皆极虑尽忠,闵主泽不下流,而万民骚动,故直言其失,切谏其邪者,将以为君之荣,除主之祸也。今则不然,反以为诽谤君之行,无人臣之礼,果纷然伤于身,蒙不辜之名,戮及先人,为天下笑,故曰谈何容易!是以辅弼之臣瓦解,而邪谄之人并进,遂及飞廉、恶来革等。三人皆诈伪,巧言利口,以进其身,阴奉雕琢刻镂之好,以纳其心,务快耳目之欲,以苟容为度,遂往不戒,身没被戮,宗庙崩弛,国家为墟,杀戮贤臣,亲近谗夫。诗不云乎?‘谗人罔极,交乱四国’,此之谓也。故卑身贱体,说色微辞,愉愉喣喣终无益于主上之治,即志士仁人不忍为也。将俨然作矜庄之色,深言直谏,上以拂人主之邪,下以损百姓之害,则忤于邪主之心,历于衰世之法。故养寿命之士莫肯进也,遂居深山之间,积土为室,编蓬为户,弹琴其中,以咏先王之风,亦可以乐而忘死矣。是以伯夷叔齐避周,饿于首阳之下,后世称其仁。如是,邪主之行固足畏也,故曰谈何容易!”

于是吴王戄然易容,捐荐去几,危坐而听。先生曰:“接舆避世,箕子被发佯狂,此二子者,皆避浊世以全其身者也。使遇明王圣主,得赐清䜩之闲,宽和之色,发愤毕诚,图画安危,揆度得失,上以安主体,下以便万民,则五帝三王之道可几而见也。故伊尹蒙耻辱、负鼎俎、和五味以干汤,太公钓于渭之阳以见文王。心合意同,谋无不成,计无不从,诚得其君也。深念远虑,引义以正其身,推恩以广其下,本仁祖谊,褒有德,禄贤能,诛恶乱,摠远方,壹统类,美风俗,此帝王所由昌也。上不变天性,下不夺人伦,则天地和洽,远方怀之,故号圣王。臣子之职既加矣,于是裂地定封,爵为公侯,传国子孙,名显后世,民到于今称之,以遇汤与文王也。太公伊尹以如此,龙逢比干独如彼,岂不哀哉!故曰谈何容易!”

于是吴王穆然,俛而深惟,仰而泣下交颐,曰:“嗟乎!余国之不亡也,绵绵连连,殆哉,世之不绝也!”于是正明堂之朝,齐君臣之位,举贤才,布德惠,施仁义,赏有功;躬亲节俭,减后宫之费,损车马之用;放郑声,远佞人,省庖厨,去侈靡,卑宫馆,坏苑囿,填池堑,以与贫民无产业者;开内藏,振贫穷,存耆老,恤孤独,薄赋敛,省刑罚。行此三年,海内晏然,天下大洽,阴阳和调,万物咸得其宜;国无灾害之变,民无饥寒之色,家给人足,畜积有馀,囹圄空虚;凤皇来集,麒麟在郊,甘露既降,朱草萌芽,远方异俗之人,向风慕义,各奉其职而来朝贺。故治乱之道,存亡之端,若此易见,而君人者莫肯为也,臣愚窃以为过。故诗曰“王国克生,惟周之贞,济济多士,文王以寗”,此之谓也。

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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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客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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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难东方朔曰:“苏秦、张仪,壹当万乘之主,而身都卿相之位,泽及后世。今子大夫修先生之术,慕圣人之义,讽诵诗书百家之言,不可胜记,著于竹帛,唇腐齿落,服膺而不可释,好学乐道之效,明白甚矣,自以为智能海内无双,则可谓博闻辩智矣。然悉力尽忠,以事圣帝,旷日持久,积数十年,官不过侍郎,位不过执戟,意者尚有遗行邪?同胞之徒,无所容居,其故何也?”

东方先生喟然长息,仰而应之曰:“是故非子之所能备。彼一时也,此一时也,岂可同哉?夫苏秦张仪之时,周室大坏,诸侯不朝,力政争权,相擒以兵,并为十二国,未有雌雄,得士者强,失士者亡,故说得行焉。身处尊位,珍宝充内,外有仓廪,泽及后世,子孙长享。今则不然。圣帝德流,天下震慑,诸侯宾服,连四海之外以为带,安于覆盂,天下平均,合为一家,动发举事,犹运之掌,贤与不肖,何以异哉?遵天之道,顺地之理,物无不得其所。故绥之则安,动之则苦;尊之则为将,卑之则为虏;抗之则在青云之上,抑之则在深渊之下;用之则为虎,不用则为鼠;虽欲尽节效情,安知前后?夫天地之大,士民之众,竭精驰说,并进辐凑者,不可胜数,悉力慕之,困于衣食,或失门户。使苏秦张仪与仆并生于今之世,曾不得掌故,安敢望侍郎乎!传曰:‘天下无害,虽有圣人无所施才;上下和同,虽有贤者无所立功。’故曰时异事异。

“虽然,安可以不务修身乎哉?诗曰:‘鼓锺于宫,声闻于外。’‘鹤鸣九皋,声闻于天。’苟能修身,何患不荣?太公体行仁义,七十有二,乃设用于文武,得信厥说,封于齐,七百岁而不绝。此士所以日夜孳孳,修学敏行而不敢怠也。譬若鹡鸰,飞且鸣矣。传曰:‘天不为人之恶寒而辍其冬,地不为人之恶险而辍其广,君子不为小人之匈匈而易其行。’‘天有常度,地有常形,君子有常行;君子道其常,小人计其功。’诗云:‘礼义之不愆,何恤人之言?’‘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冕而前旒,所以蔽明;黈纩充耳,所以塞聪。’明有所不见,聪有所不闻,举大德,赦小过,无求备于一人之义也。枉而直之,使自得之;优而柔之,使自求之;揆而度之,使自索之。盖圣人之教化如此,欲其自得之;自得之,则敏且广矣。

“今世之处士,时虽不用,块然无徒,廓然独居,上观许由,下察接舆,计同范蠡,忠合子胥,天下和平,与义相扶,寡偶少徒,固其宜也,子何疑于予哉?若夫燕之用乐毅,秦之任李斯,郦食其之下齐,说行如流,曲从如环,所欲必得,功若丘山,海内定,国家安,是遇其时者也,子又何怪之邪?语曰:‘以筦窥天,以蠡测海,以筳撞锺’,岂能通其条贯,考其文理,发其音声哉!犹是观之,譬由鼱鼩之袭狗,孤豚之咋虎,至则靡耳,何功之有?今以下愚而非处士,虽欲勿困,固不得已。此适足以明其不知权变,而终惑于大道也。”

答骠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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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将、莫邪,天下之利剑也,水断鹄雁,陆断马牛。将以补履,曾不如一钱之锥。骐麟绿耳、蜚鸿骅骝,天下良马也,将以捕鼠于深宫之中,曾不如跛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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旱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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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旱天之大旱,失精和之正理。
遥望白云之酆湻,滃瞳瞳而亡止。
阳风吸习而熇熇,群生闵懑而愁愤。
陇亩枯槁而允布,壤石相聚为害农。
夫垂拱而无为,择其耰鉏而下涕。
悲坛畔之遭祸,痛皇天之靡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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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瓮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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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云生于露坛,祥风起于月馆。望三壶如盈尺,视八鸿如萦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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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地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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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沈于俗,避世金马门,宫殿中可以避世全身,何必深山之中,蒿卢之下?

诫子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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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者处世莫尚于中,优哉游哉于道相从。
首阳为拙柳惠为工,饱食安步以仕代农。
隐玩世诡时不逢才,尽身危好名尽得华。
有群累生孤贵失和,遗馀不匮自尽无多。
圣人之道一龙一蛇,形见神藏与物变化。
随时之宜无有家常。

嗟伯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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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隐处兮窟穴自藏,与其承佞而得志不若从孤竹于首阳。

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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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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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朔,字曼倩,平原厌次人也。武帝初即位,征天下举方正贤良、文学材力之士,待以不次之位。四方多上书言得失,自衒鬻者以千数,其不足采者辄报闻罢。朔初来上书,文辞不逊,高自称誉。上伟之,令诏公车。奉禄薄,未得省见久之。朔给驺朱儒,曰:上以若曹,无益于县官。耕田力作,固不及人。临众处官,不能治民。从军击虏,不任兵事。无益于国用,徒索衣食。今欲尽杀若曹。朱儒大恐,啼泣。朔教曰:上即过,扣头请罪。居有倾,闻上过,朱儒皆号泣顿首。上问何为,对曰:东方朔言上欲尽诛臣等。上知朔多端,召问朔何何恐朱儒为,对曰:臣朔生亦言,死亦言。朱儒长三尺馀,奉一囊粟,钱二百四十。臣朔长九尺馀,亦奉一囊粟,钱二百四十。朱儒饮欲死,臣朔饥欲死。臣言可用幸异其礼,不可用罢之无令,但索长安米。上大笑,因使待诏金马门,稍得亲近。(以下待补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