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内容

东林先生文集/卷七

维基文库,自由的图书馆
卷六 东林先生文集
卷之七
作者:柳致皓
1906年
卷八

杂著[编辑]

思问录[编辑]

君有君底道理。臣有臣底道理。父有父底道理。子有子底道理。达有达底道理。竆有竆底道理。随处皆然。这道理只是一个天理。只是一个本心而已。中只是一个中也。随处无定处。在室也室中是中。在堂也堂中是中。随处莫不皆然。易只是一个易也。随时无定时。在初也有初底道。在二也有二底道。干也有干底道。坤也有坤底道。便随时皆然。

道理随处便在。在在处处。须寻讨个当处道理。如尊卑贵贱竆通等。凡随遇者是也。少向别处走便不是。亦灾害随之也。车行陆舟行水。陆不可舟而水不可车者。其理然也。凡语默起居一动一静。幷须随事主一。事相搀越。道理便昏了。且当一事略窥个影象便已。便行不到了。尤须就其间精识曲折去处。通彻无壅滞。不然道理便间断也。

看天下万事大小厚薄。各有这定分了。这大不可教小了。这小不可教大了。到自家心眼公公平平无些蔽累时。便坦然随这定分做了。元不费一毫劳攘也。今人便把小或放大了。把大或要小了。厚薄亦然。此所以天下事日紊也。

此世道学不明。无教化以导率之也。人各就私心偏智。自成根窠。长短大小。千差万殊。纷纶杂糅。舛错胶固而无裁定之者。故去看他一世也。见正理习正事者鲜矣。今且役了耳目心思。闻见得这零零琐琐底何益。晓解得这私邪曲折千态万形底何益。只将古昔圣贤言语。就事事印证。便自了然。有作止取舍底权度。便自不滞于事。然若复阳阳说出某事贴某句。某语贴某训。却是浅也。教默默地立墙壁在了。

敬而心存。心存而性得其养。敬而后心之天理洞然无夹杂障碍。存在便自在。发出便直出了。静而便会动。动而便会静也。不敬而论性。空言而已。

凡人做一事要人好看。出一语要人好听。虽做得也好。说得也好。见他胸中已索然无物。无个一段骨子。万事都是虚套了。只如一场俳倡戏。状出正士君子样。虽瞒了一个愚病人。亦自即处破绽出。只供傍观拍掌也。又如草木根株已病。枝叶便自不得荣茂。这外面好看者亦何能久。且人心不同。随许多人耳目皆欲使喜好了。且将费了许多妆撰许多劳攘。其亦自取无限烦苦了。且教人立个根本。便直截简易。当行便行。当言便言。当下便脱洒。便没些外面周遮缴绕也。内省自不疚了。彼好也誉也又何足喜。恶也毁也又何足怵焉。见他胸中澄然无烦恼贼。岂不快乐了。且见他为人修饰者。团圆无缝罅。虽明眼目。有或不能觉察出者。此真一种可怕人。他日害道妨人不少。故君子患不知人也。

世皆以山林为高。朝市为卑。冕黻为荣。缊袍为辱。凡此类甚多也。然凡君子所处。何高何卑。何荣何辱。何屈何伸。何清何陋。随所遇而行其义也。随所处而安之而已。

先须识得道理名目。又须寻讨个层级曲折去处也。如今行祭。是所以事神者。必须就参神降神。又须就进馔奠酒读祝侑食。又须就阖门启门进茶辞神。一一逐节诚心做去然后。凡事神底道理尽。若阙却一节。道理便不尽也。

一开眼孔。万象昭鲜。一心存在。万理生动。盈天地间布满充塞。行日用际森列布著。坐卧起居手动足履。更要避出不得。

凡人于亲也辄爱慕而不忍慢犯。尊也辄敬奉而不敢干越。爱也辄欲安之。敬也辄欲拜之。见老叟辄欲拱俯。见兄长辄欲退让。乐也辄欲歌咏舞蹈。哀也辄欲哭泣擗踊。见器物也辄欲齐整。见宾客也辄欲迎揖。见善也欲其成。见恶也欲其止。此发于自然而天下之常情也。此圣人之教所以因吾之所固有者也。圣人之教如导水疏决而已。其流泻者水之性也。如种树培壅而已。其长茂者木之性也。

凡人处世。要异俗不可。要从俗亦不可。只看道理如何尔。当异处不要异而异。当从处不要从而从。才有意为之。若不隐怪崖异者。便同尘失身也。使吾眼前无些顾望牵绊之私。当下便简易明洁也。

人之所以为学者。以吾之心不同于圣人之心故也。夫气质拘之于有生之初。物欲蔽之于有生之后。其纯粹至善者。又何能保其初乎。故吾之为学。必克去私欲。变化气质。求所以复乎天理而已。若吾之心。即与天地圣人之心无不同者。抑又何待于学也乎。且为学之道。必须先明此理而知所往然后。心之所发。有准则而得其止。若不见天理而专认此心为主宰。以其灵明知觉者而谓之纯善也。必将以运水搬柴为妙用。擎拳竖拂期顿悟。终归于释氏之见矣。此其流于自私而不可与入尧舜之道。

凡人行事。要惊世动俗非是。要超群绝类非是。惊世动俗超群绝类。已自不平常。况要之之尤为病乎。只是默默存在。平平步履。只依本分做去了。若一有过当。虽美事亦赘疣。虽美语亦冗剩了。以其逐事逐物。各具这道理也。

天下之理。只是实然。故须知也实行也实言也实。须默自一一照检也。夫有心做不实者。奸欺幻弄。其邪恶无足言也。有无心做不实者。悠浪泛忽。终不得做人了。凡人不实者。其生也虚。其殁也无爱惜处。

常须存得行一不义杀一不辜。得天下不为底心。

近世科举之弊。在上者固合有更张。然在下徒费言议。何益于事。且当从国家之制。依式入围呈券而已。用舍升沉。不在于我。又何足动了心。只当为在我者而已。看他淆浊奔竞。举了一世都堕在欲浪中。间有志之士。大笑高翔而不回者。固无足怪。然亦见其有些过处。己未曾淆浊了。虽举世淆浊。何累于己。我未曾奔竞了。虽举世奔竞。何干于我。只当立定自己脚跟。不干他人事也。近世致君。惟有此一路。如此而得固幸。不得又何足恨。不得而放旷悲愁者。是不识道者也。但近世时文浮巧贱陋。固正士所不屑为。守正者固寡合于世。贤者亦竟难进也已。相时度义。闲居求志。正有无限乐事在。然只在当人自处如何。亦难终以为训也。

凡养心之道。直要就心上用功。便无著手处。故必须就四勿三贵。整齐严肃。正衣冠一思虑上用力。这外面发处一齐整顿。得无渗漏。这里面一个心。自在自足。更不须问。譬如植木。必须从外面密培㙲勤浇灌。勿侵损而已。其中生气自然长茂。分枝敷叶。耸壑干云而不已。若土踈受风熯。复掀动不静。其生意便枯。无以续接得生理了。

天地之生万物。无一物相似。圣人之应万事。无一事相同。学者要得其心。若泥其迹则滞矣。如君之赐一也。圣人于食则尝之。于腥则荐之。于生则畜之。凡随遇而当于理也。

世人之于圣贤。孰愿其必背驰乎。由其不知道。故不求异而自无不异。此所以学莫先于致知也。如𥌒者岂不愿其行出大坦官路上。举足一动。便堕榛落莽。由其目不辨也。哀哉。嵬举双眸。山川道里险易远近。无所不烛。岂复有舍此正路。投入榛莽者乎。

人在天地间。只要不失此天理而已。尽此理者圣人是也。用力不违此理者贤人是也。学要学圣人。只要不失此理而已。人之欲为方圆者必因规矩。故曰规矩方圆之至也。圣人人伦之至也。

圣人之心。只是纯他天理。故制出礼。只因天理自然铺排出了。今人有口说而心不到。足履而情不应者。此只是理汩于欲而心失其真故耳。安于礼。方得其本心。

古人恻怛周至。不比今人疏率苟且。观古礼可知。古文虽简少亦然。

仁包四德。就义礼智。亦各可见。如以礼言之。自孝亲弟长。随其亲疏之杀而各尽其爱。恻怛敦厚。靡有不尽仁也。严其贵贱上下之等。长幼尊卑之序。随处制宜。截然无敢逾越义也。辨其亲疏之杀。贵贱上下长幼尊卑之别。而知其所以处之而不差者智也。朱子尝言仁与智包得。义与礼包不得。然就礼上看。亦可见四德。义亦然。

读论语实见得。段段要切。句句要切。无浅深精粗之别。方可言道学。

凡有一毫过分事便非是。凡言奇特超绝震耀皆非是。讲解了有物有则一句语。便要高举眼不得。阔举步不得。这高妙只在卑近处。今且从平常处识察。日积月累。从低易处步履。寸积铢累去看了。

人不可有一毫自恕之心。此心渐长。终做大段无状人。

凡学必须贴己理会。著实照管。方能进步去。如今人安坐说礼义廉耻若此若此。古人出处是非若此若此。作文亦能写出此等语。及临科钻穴失身附势。无所不为。遂视作寻常事。与平日所言。成秦越矣。此于目前实处。全不照管了。许多好言语。虽从吾口中出。全不涉吾丝毫事。

凡学者平居。常如白日秋霜。清冰烈火。无一毫怠塌昏眯滞泥淟涊意思。遇念起无难辨别义欲。遇事至无难辨别行止。精明奋决有骨力。若眊愦困顿。触事漫漫漶漶。义不能决为。恶不能决去。渐渐趋入于污泥坑堑而不自觉也。

凡士须要心壮。信义理如四时之不可易。倚圣贤如乔岳之不可摇。守得定时。便草芥万锺。谈笑汤镬。此气浩然。无入而不自得。况世间小小利害荣辱。何足动得一毫。今人率皆心软。动挠衰飒。萧索忧愁。屈入冗琐丛中。汩没纷挐。沙滚糠眯。没岁竆年而不能振。此无他。眼不明识不大也。眼明识大心便壮。凡物足蹋者易见。头抬者不能见。反为所压。

今人学问。只依他古人言语。依他古人涂辙。不须更求新奇高特底事。然必须有极喜深信。大悟独睹时。过此以往。凡吾作用。通流活动。无所拘滞。此在古人言语古人门户中得之。无待于他求也。剪彩为花。雕莲刻菊。巧不可辨。然终不似有自然生意也。

善读书者。读圣贤切己警戒之语。便皇恐发愤。慷慨奋励。思改过而自新。读发明道理之语。便以发蒙见天披云见日。快爽欣喜。思趋乎至中。凡圣贤之言。如即地命面。今日耳闻。一言一句。箚身著心。都是实事。不善读者。以圣贤言语。看作寻常言语。只取之而为组缀文句之用。若只如此而已。是视圣经贤传。与庄列班马无别也。古昔圣贤片片赤心说与人。至诚要人开悟。至诚要人行做者。都归虚语。可惜可惜。

圣贤之言。平铺明白。学者只诵习循蹈去。如大学说诚意正心。知得如何诚如何正。自家便要诚要正。中庸言择善固执。知得如何择如何执。自家便要择要执。如此一一反己。靠实做将去。所以贵寻人讲论者。只要求得圣贤本意道理本面。要安顿自家身心。要自家行做不差误了。如农夫求老农学为农。如耕种失时。锄养失宜。五糓不熟。不免饥饿之忧。如工匠求匠师而学之。不学便无以为工匠。这都是实事。今人读书。平易处都蹉过了。以为不足深思。必拣取艰深隐晦处理会。是只欲从人竞辨。示其新奇。以取快于一时。徒是务外而已。做文字说出人所不知底说话。以取名利而已。平易易知处。受用尤切近省力。舍平易要拣难底理会者。可知其无日用践历之味。为人为己。相去甚远。不可不戒。

临科欲钻穴者。为官贿近幸。居家乐放纵者。任政坏名教。结交喜佞己者。立朝逐贤士。买物要廉价者。临民行攘𭭌。作事慕威势者。得志必凌㬥。竆时羡富贵者。致位忽贫贱。平居慕俗尚者。出身必附权势。喜事功者。为官必困民力。

凡人立心一卑。前头正有无限不好事。应举觅官。一出私窦。前头有得丧祸福。关锁重重。至老至死。更不复超脱得出。如此辈人中。亦有济世泽民行道致君者否。

四勿工夫。遇礼与非礼。精明辨别。自家眼前。截然成两片。方下勿字克字工夫。须勇猛决烈。无丝毫牵绊钝退之意。此所谓孤军遇强敌。用力厮杀者。如吾不尽死力。便为贼所陷败呑屠而后已也。用勿字工夫尽。头回面转。正大光明。干清坤宁。这非礼者已没痕迹了。看这时是甚么样气象。最怕含含糊糊不分明。悠悠慢慢不刚决。

前日尝疑克己复礼工夫。似是克己了。又须复礼。窃看世间有一个少欲制欲底人。清恬坚固。无许多牵缠驰荡去了。又不能周旋中礼。一一合天则了。礼是有许多精微曲折。必须逐节逐曲。复用力寻讨循蹈。零星铢寸积累凑合将去。此是克己了。又要复礼。却费多少工夫也。尝以此质之所庵丈。答云某平日亦尝有此疑。未见先儒说有可据者。须更致思。近来见其未然。克己复礼。只是一时事。克人欲一毫。复天理一毫。克人欲十分。复天理十分。如此捱去。间不容发。礼有那未复。即是己私有未克了。若云己私已克尽了。又用别项工夫要复那礼。未知己已克尽。礼有那未复时节。这身心安住在甚处。非天理即是人欲。礼有未复时。即未离私欲窠臼也。但私欲有多寡浅深之分耳。且克己工夫。必须就礼与非礼处。勇猛痛切克下了。方是实下手处。非礼要视也是欲。视也非礼。勿那视也礼。非礼要听也是欲。听也非礼。勿那听也礼。才克了便是复。不是阴便是阳。不是死便是生。截自克己以后都是礼也。如佛者清净禁截情欲。恰似克己一般。然只是那自私自利之心。便不是克己了。克己到那复礼时。方是克己尽也。就这事上克己复礼。那事上克己复礼。逐时逐处克己复礼。是一事上克复。积累凑合。至净尽人欲。纯全天理。是全体底克复。有偏全生熟之别。盖要复礼是克己。克己了是复礼。

看今时凡事不为利欲所动。是第一等人。

今读了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两句语。便见天下事精粗巨细远近浅深。如万目随纲。千枝附本。更无他物。外此而谓之道者。即异端耳邪魔耳。便无足言已。读中庸或问论首节一条。可见贵在日用。卑近处识察。切实处践历。积久体验。渐随处现透也。

凡人有温厚和平之德。其发而应事。无非吉祥善事。能乐而不淫爱而不溺。怒而不㬥哀而不伤。威而不猛怨而不诽。用工之要。在勿失本心。致谨于几微之际而熟之而已。

夫道在天下。浑全高大。今且赞叹其浑全。夸说其高大亦无益。只低头小心。就殊散处辨察。向低细处步履。随处逐事。粲然见条理等第。截然有进退行止。便将世间许多道理。一番拣阅得熟。一番裁处得过。眼目细密而积久广大。步履卑近而积久高远。然后其所谓一本其所谓全体者。渐渐呈露出。与从边赞叹夸说者。虚实自不同矣。如观天地之大者。必须识得日星躔度。山河脉络。方得见天地之体。窥京师之钜者。必须见得宗庙之美百官之富。方得见京师之实。只从皮外呑枣。暗地摸象。不得意味形体之真也。

凡圣人言语行事皆天理。凡制作节文。无非著明铺排出一个天理了。此所以为万世法程而不可易者也。自秦汉以降。圣人制作。破坏无有存者。往往不可追寻。人欲肆而天理灭矣。后儒讲讨修补。得遗意于千载之上。然间有残缺不得其全者。其所发明。亦有拘于时俗而不得行。其将使斯世斯人。不得复见三代之懿也。尝得古宫庙冠服之制于好古先生。又从定斋先生学得深衣之制尤详。尝欲构小屋子。略仿古制服古服行古礼。讨论古人遗意于其中。尚未果也。

凡人处事。须从平易白直做将去。如行大坦官路。自然使人无忧疑之心。若一从邪窦曲径出。前头定有无限峣磎。行迷已远。虽悔恨亦无及矣。面前大路。当行不行。别用计较智巧。徼幸欲速。其不误入者鲜矣。

道理只在自身。无可假借处。无可倚靠处。只要见圣贤事业言语者。只要将来为证明为引路为准的。无非理会吾身己上事。不然读书万卷无益也。

人若遇非常之诬难处之变。忠言不见信。积诚不能透者。但看吾道理有尽与不尽。反求而无求于外。自责而无责于人。既怡然顺吾之理。凡世间万变。皆不能为吾之累。若过自忧愁拂乱。郁愤恨恚。恐吾已先不得其平而激成祸乱。或虑万一有因吾所失也。郁而愈和。险而愈平。察理精而应事正。如此而往。安知无透彻消弭之期。若不幸而不得。便得吾一心浩然。无愧于俯仰也。

凡世间敛货财求名利者。昼夜孜营。奔走不暇。苟可以利于己者。便贪饕不已。不知礼义为何事。廉耻为何物。秽念结轖于肺腑。欲气眊掩于面目。真是可恶。真所谓难与言者。稍有伶俐有识者。略知道义之重贤圣之尊。知背驰之为可耻者。试与之语也。见其言是而心违。貌从而神去。向背之势。浓淡之分。有不可诬。不待征于事发于声而见之也。或有衣被文字。援据经训。以文饰其私己而以欺瞒愚俗。助其计功谋利之术。种种可恶。其类不一。及其侥幸得势利。便肆然自得。傲然骄倨。世之污浊无耻之类。又纷然而随附之。势成威立。不可禁制。见之只合大笑。亦不能不为世道忧懑也。

心要广大虚明。学要细密精详。

心要专一。学要该博。

心不一即不大不明。学不能见理。所学无归宿处。

心具此理。此心不杂不放。不昏昧蔽累。即此理纯全。

但块然守著此心。要事事中理不得。须格物竆理。

此心之知无不至。即此理无所蔽。理有未竆。即心之知有未尽。知有未尽。善端虽或发见。便不能寻得正路去。行得正位立。

圣贤说道理极周遍。无所不有。读圣贤之训。得其义尽。即此心之知至。

此道理广大。无处不有。无时不然。故工夫当细密。无遗漏处。无间断时。

此心无纤毫邪曲。是直内。裁制事宜。截然均齐方正。无偏陂之失。是方外。

中庸戒惧是持敬。大学格致是明义。

人之过高径约者。遂遗外事物。是甚心情。不是顽然如木石。直是强。致皓遇应事差失。便终日悔懊。达夜不释。这时安得保心地和平。于此可验内外交相养。

养得心体。是复个原初道理。又要见得事事物物上道理。行得事事物物上道理。今块然守著偏。问渠将此虚灵底理会个甚。

事事物物上道理。便是心上道理。莫把事事物物看作外底。

遐迩古今。显微大小。无非这个道理。无一处阂隔。无一时间断。能无一事放过。方不负人底道理。须养得气。方担得此事著。

学者读书。求不得疑不释。欲于此书卷面求之。枯燥硬涩而难进。须迤逦读圣贤之训。循环反复。沉潜𬪩郁。一朝有邂逅相发处。回看前日所疑者。涣然如冰释。

广濑李丈尝言无无才底圣贤。无无气底圣贤。致皓谓自己工夫。勿论有才无才。只要明理。勿论有气无气。只要集义。

日间万事。或钜或细。或彼或此。便逐事做一事。个个片片。皆成段落。

且放置眼前百事。急寻个一心去处教回来。这心头安顿定著了。更教眼孔覰得这洪纤巨细高下左右千头万緖底。便了然判别得。便有条理有次第了。

初学之于义理。见识不明。故缘其疑似。便趑趄顾眄不能直前。前头误了许多事。既误了。又不能深思勇改。却周罗蔽遮。终不能掩其过。只足以大其恶。

人之有过。有心过有口过有身过。善恶之存中发外。犹影响。能察夫微。改之者为贤知。而不克改者是怠惰。不知者是昏愚。过而不改。愈用意肆行者。为凶为㬥。其至于恶也。怠惰与凶㬥一也。

人材之成。其必于忧患乎。困心逆虑而必愤激。势极力竆而必坚忍。忧积悔生。必追始虑终。愤激而志不惰。坚忍而守不挠。追始虑终而达乎事变。他日猝遇大事心不动。心不动而定静。定静而思虑精。思虑精而得其当。不幸而遇之。摧陨其志者。非君子也。

绝怠惰而后明。一思虑而后定。明以察理。定以立心。

屈己而交人。枉道而求用。不忍为也。

世之渐下。见义者不得富。守礼者不得贵。人谁不恶贫贱求富贵哉。于是纷然贪利而背义。干冒而弃礼。背弃礼义。夫焉得不乱哉。特立不屈之士。其亦鲜矣夫。

人惟无欲而与天地之理合。无妄而与天地之事类。崇深韬晦。以充其内。以安其外。

明无有惑。刚无有屈。其天下之大丈夫乎。

天下之书。极其繁伙。安能尽观。泛泛不切之言。不须费精考究。

守正则多碍。随众则失身。其言也信夫。

圣贤之言。极平常处。极简淡处。初看不省其为味。虚心一意。读之愈久。乃有极竦动人处。极悦怿人处。

凡读书。全不解者无可论。稍通文字路脉者。亦有不识意味者。惟体之心验之身。方有无竆意思。方见无限情境。

一时之过。足以误平生。一动之失。足以斁伦法。岂必人之知哉。其理即然矣。

名之过实。颠沛随之。慎夫。

日用之间。随事莫非顺境。所遇莫非安处乃可。知到尽行到熟。方到此境界。

人有活底见识。有死底见识。活底虽小亦可用。死底虽多何益。

修己能成物。为人故丧己。且修己之道未尽。无以成物。此所当加勉。为人之心才发。即是丧己。此所以甚惧。

见今读书者。率多偸取圣贤许多好言语。妆出许多好文句。其心元不离胶胶挠挠域中。

人之动于欲。正如走坂之势。若不勇猛著脚。必渐渐趋入坑堑中矣。

人欲之发。当一刀斩断。逗留顾眄之顷。已堕在灭天理慢人纪之地。

心才放敬才失。已见天地四方易位。

古人每说任重道远。稺少不解意。今而知得。决非罢软凡庸所负荷。饱暖慢嬉可几到。况缪于毫厘。失之顷刻者耶。反顾直是皇恐。

不遗细事然后能广大。

天下无不可知底理。无不可为底事。但恶不可为。

人参天地。不与天地同。便是不尽本分。

吾观世人或以巧文丽辞。或以高官显仕。沾沾自足。其力量知识诚小哉。后世文章。于道甚害。

今人教小儿。必先史记。所以自幼稺时。心便外驰了。

知圣人之不可不学而学不进者。反不如放旷自外。全不识学问工夫为何事者。

不以难而自沮。不以异众而羞缩。何患不到古人地位。

阳善阴恶。善恶之消长。间不容发。善长一分。恶消一分。恶长一分。善消一分。学者之工。讵可一刻休废哉。扶阳抑阴。乃修齐治平道理。

心正而大本立。修齐治平而达道行。

敬而诚。便与天合。只在主一。主一甚难。

幽如鬼神而可致。坚如金石而可贯者其诚乎。人而不诚。万事皆虚。

人须保养精力。精力不足。临事怠倦。无一诚意。心到一时便广大光明。人心隘狭昏暗。只繇不一。

应事也。不觉为物渍。事过后。方觉每随物去了。

志不立。每易随物注了。然岂可诿以志不立。不应当应之事。但随遇一提掇。常勿令放过。自当有本立用行时。

甁养小梅。不及冬至。便菩蕾满枝。可见天地之心。

五行水无不在。

水之腐也其色白。木之烂也其色黑。火之将灭也其色青。金之化也其色黄。五行之变也。各从其所生。其亦异哉。

凡读书必谨训诂。然一向注心于文句之末。便不得见圣贤心事。

朋友之道大矣哉。古人相益。今人要相胜。要相胜。菑害之生无竆焉。

己非而人非之。改之而已。己是而人非之。顺之而已。身入是非中。不见人是非。

壶谷先生尝谓余曰人气质昏惰。贴席呼唤不起者。虽有明师良友以先后之。亦末如之何矣。人若刚明。何事不做。

行有大小。施有远近。知所先后。斯无悖理。

凡人生不安乐。临死而戚。皆繇不尽人道。

为人之道甚大。全人道者。千万人一焉而已。存心而极其高明。见理而极其精微然后。方可应天下之事变。

吾辈所言。见得之言多。履历之言少。

以言滑稽。天下更有何事不可言做。

自知怠为弃而昏然安于怠。自知欲为贼而荡然趋于欲。平生所大言者归虚。日间略用工者无迹。学见其难而不见其易。行见其失而不见其得。徒浩叹何为。盍勉焉尽力。

吉人之养性者虚静。君子之守道者敦笃。要内外之交修。勿先贞而后凟。

人之处世。有似伸而实屈。有似屈而实伸。有识者之所易知。流俗之所懵然。道屈与身屈。今古之所纷纷。道伸而身伸。吾未见其几人。宁不为之浩叹。

行己之初。当如金玉。不受微尘之污。

丈夫动止。重如山岳。壁立万仞。时至而伸。方做出许多事业。譬如千匀之弩。一发能碎万重坚壁。固不为鼷鼠发也。

沉潜底人。须刚克做事。天地之气刚。故不论甚事皆透过。力量浅薄。须做人一己百人十己千底工夫庶可。

夜中工夫尽多。切不可多睡。

恒居不宜与妻孥混处。虽有资质之美。因循汩没。

子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夫德者。人之所同得也。夫子言一日之效。理当如此。况有位而德以为政者哉。民之归之也。何待其有所为也。如水之就下而已矣。

王者以德为政然后。方与天下为一家。万民为一体矣。

耻于为恶者。诚于向善者也。没世而犹不能忘。无耻而仅免者。革其外而从之者也。政刑弛而乱作矣。故植木而培根者必茂。治水而障流者终溃。

今且将世上利害毁誉荣辱。一切勿上念。惟笃信古人言语。守得定行得勇者。可济此一生大事。

读书奔程趁限。泛泛看过。便如不曾读。将册子布在眼前。静坐将册子上道理体之吾心然后。久久方见意味。得寸为吾寸。得尺为吾尺矣。

古礼不可不讲明。日后若有愿治君臣。举而行之。庶或复见三代之盛。

我东论学书。敬箴集说为最精要。论礼书。常变通考为备。论经国书。磻溪随录为可用。

看他庭下柹子树。万颗颗颗俱是仁。看他山上万枝松。万叶叶叶含生理。看他天下万万人。万万人是同一理。看他天下万万事。万万事无无此理。此无他。其本一也。其本若二。便隔碍离裂。不相融贯了。

眼前百事。随事主一事。更勿杂以他事。如此心自不放。若无事则惟湛然安静。岂有事至面前而且放置此事。别有收回此心之理乎。致皓前日多向无形影处费力。所以徒劳而无功。

处事直然后胸中脱洒。

安于礼。方得其本心。

思在言前。不思而言者。其言非可信也。

此道理浩浩洋洋。充满亘塞。其大极天地。其细入毫厘。统而言之。只是一个大底物事。析而言之。千条万緖。周遍优裕。森罗布列。如易三百八十四爻。时位不同而各有这道理。如礼三千三百。逐事逐席。无非这个道理。愈细愈密。愈广愈阔而愈无竆。无顷刻停断。无丝芒欠阙。此是一个大底所包。都无别物。若有一刻停断一毫欠阙。不成是大底。

如言一个太极。分阴阳分水火木金土。分至万事。都包在这里。言一个元气。分寒暑分春夏秋冬。分至万刻抄忽。都包在这里。吾人禀受一个性。分做两个。谓健顺。分做四个。谓仁义礼智。愈分愈细。万善百行。都包在这里。这贯通都是一理。

人生天地间极眇少。然此道理完全赋受。在元无亏欠。只要此一个心湛然无私邪之累。这所具之理。便灿然自在自足。凡吾视听言动之则。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之伦。凡大小厚薄精粗浅深。天下万事。皆有当然之则。凡处此事当行之道。即吾心所具之理。此天下万世公共道理。自家一个躯壳。不管一毫事。然此非一朝勉强知到。一朝揠捺行做将去。

须就圣贤言语。精粗浅深。头头面面。只随见成文义。竆究得本义。至如史传诸子。至一草一木之理。莫不理会参验。切勿使私意穿凿捏合。迤逦到无所不究。渐见全体。揭起浑全。无精粗之别。如一处昏暗。便一事迷错。如一柄伞子。有一箭垫折。便不团圆。便须无所不知始得。

勿厌事勿好事。事前勿期待。事过勿留滞。只随遇随分而应之。应之既已。湛然无事。虽日应万事。便须灿然有条理。悠然无私吝。如此践履经历。一日二日一年二年。渐见纯熟。不费劳攘。知行互资。足目俱到。其所知所行。都是一个天理。更无他物。

凡竆通得丧荣辱死生。都不干吾事。只吾随遇尽吾道理而已。凡吾一心。具此天理。为万事总脑。浑全生活。恻怛温和。日用万事。都是这个流动发见。无些私己。有所隔阂蔽累。这一个源头。便遏抑不得。只当极其疏导之力。自然洋溢不息也。

天人一理。更无间隔。万殊一本。显微无间。人参三才该万化者此也。又人所自处。或隐或出或默或言。或长厚或矫激。据其一偏。必要其如此者。此是当人气习所使。若识道循理。便不必如此。须看所处之位所遇之时如何。禹稷颜子伯夷太公。都是一个道理而已。

绝戏豫亦难事。安素朴固吉人。须臾忘敬便堕坑。顷刻纵欲成走坂。

心无出入说[编辑]

夫心一也。而孟子则言有出入。程子则谓无出入。两夫子之训。若有不同者然。窃念心主乎一身。在躯壳之内而应万事。在方寸之中而管万物。主乎内而应乎外。处乎此而酬乎彼。非逐物而有出入也。况此心之体。与天地同其大。此心之用。与天地相流通。廓然无上下内外之分。远近精粗之间。四海之广六合之大。皆其境界。万物之众千岁之远。皆其度内。不可以一身躯壳而限之也。非若一个有形物事。有分段有限量。在内而遗乎外。在外而不干乎内者。故敛之方寸而非其入。应接事物而非其出。又安有出入之处乎。孟子则特因操舍而言出入。操之则存。谓之入可也。而非自外面而牵入也。只此一念提撕便在此也。舍之则亡。谓之出可也。而非是本体之走出也。只是邪念感物。逐他去了。故程子曰心本无出入。孟子只据操舍言之。又曰心则无出入。逐物是欲。盖程子之说无出入。以心体而言。孟子之言出入。以操舍而言。以存亡谓出入而心体则实无出入故也。合两训而观之则方其此心之存。虽应万事抚四海而非其出也。方其不存之时。虽兀坐入定。观鼻闭目而亦只是出也。

四端七情说[编辑]

四端发于本然之性。七情发于气质之性之说。信庵李丈拈出话头。而鄙见偶与之合。盖浑沦言则只以性为大本。情为大用。性是一个性。四端七情亦同是情也。及其分开则性有本然气质之分。故情有理发气发之异。一个性也而有本然气质之异者何也。理在气中而挑出其纯理者曰本然。幷举其堕在者曰气质。此其一性之有二名。而自其本然而直发出来者。粹然天理之公而无涉乎形气之累。自其气质而缘境触发者。杂以形气之私而不纯乎天理之正。此又四端七情之所以有理发气发之分也。且念既曰性则必有所发之情。既曰情则必有所从之性。指本然之性之发而谓四端。指气质之性之发而谓七情。恐无所不可。退陶先生尝论心统性情中下图而曰。本然之性。主于理而言。气质之性。兼理气而言。以情言之则循理而发为四端。合理气而发者为七情。故中图以本然之性。主四端而为之。下图以气质之性。主七情而为之。大山先生答李施伯问曰。说浑沦处以未发为性已发为情。言七而四在其中。说分开处。就性有本然气质之异。见其所发。有所主所从之分。又问从本性上发者为四端。从气质上发者为七情。答曰好。又问谓七情发于性未安。答曰七情谓非粹然本性之发则可。谓非性之发则不可。浑沦言而谓此性之发。则方其分开而谓七情之非性发可乎。今据此诸条而参互反复。妄意前所谓云云者。恐或无大戾也。然亦不敢自是。姑记之。

明明德说[编辑]

夫人之一心。主乎此身而具仁义礼智之性。发而为四端七情之情。此其得于天者而光明正大。虚灵洞澈。故谓之曰明德也。然其生也。又必因是气之聚而有是形。而其所禀之气。不能无清浊美恶之殊。故其浊者愚恶者不肖。而又为物欲之私。如所谓目之于色耳之于声口之于味四肢之于安佚也者。从而蔽痼之。向所谓明德者。日以益昏矣。然其本体之明者。有未尝息。故虽其昏蔽之极而其善端之发见者。终有不可泯绝。孟子尝言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者。即是发明此理。盖心中本具此道理。光明洞澈。故仓卒之间。都主张安排不得而其心怵惕。自然而不可遏。如蹴尔呼尔之事感而羞恶之心发。过庙过朝之事感而恭敬之心发。妍丑美恶之事感而是非之心发。发而为恻隐便是仁。发而为羞恶便是义。发而为恭敬是非便是礼智。此其得乎天而为德者。虚灵而不昧。故其所具之理。随感而应。虽其气所拘物所蔽。终不得以堙其源而塞其流也。但当因其本明之发而接续而明之耳。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者。即明之之工夫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此明德之发也。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竆之。以求至乎其极。此格致之功。因其发而明之也。好善恶恶。此明德之发也。实用其力。务决去而求必得之。此诚意之功。因其发而明之也。喜怒忧惧皆心之用而即明德之发也。察其有所而使无不中节则此正心之功。因其发而明之也。爱恶敬惰哀矜。本有当然之则。此明德之发也。察其所辟而不陷于一偏则修身之功。亦因其发而明之也。物有一之不格。知有一之未致则德有所未明。意有毫厘顷刻之不诚则德有所未明。心有毫厘顷刻之不正则德有所未明。身有毫厘顷刻之不修则德有所未明。须是知未有不尽。意未有不诚。心未有不正。身未有不修。知之尽行之至。大本立达道行。而吾之所得乎天者。于是乎复其初而无不明矣。

大学传九章疑义[编辑]

首节成教于国之义。窃谓七章释正心修身而专就正心说。八章释修身齐家而专就修身上说。要修身必先正其心。心苟正矣。不患身之不修。要齐家必先修其身。身苟修矣。不患家之不齐。要治国。必先齐其家。家苟齐矣。不患国之不治也。此传文立言命意。次第相因。有不可易者。今谓成教于国。恐只是齐家之尽其道。而所以教于国者成于家也。夫孝弟慈是修身而教于家底道理。我只是孝。未要以此事君。我只是弟。未要以此事长。我只是慈。未要以此使众。然即此三者而国之所以事君事长使众之道不外焉。故云不出家而成教于国。此是未有一事及治国上。只是治国底道理只在于此。而民之所当观感效则。如下文兴仁兴让。方是说动化之效。朱子曰此道理皆我家里做成者。即此意也。前章兼释修齐而首节专言修身。此章释齐治而首节已说教成于国。恐非立言之例也。或以为章句谓家齐于上而教成于下者。即传文成教于国者也。其说似是。然凡章句之例。就末段辄推言其效如此。如第十章言君子有絜矩之道。而章句是以以下言其效。至于均齐方正而天下平是也。此节章句至不外乎此。释本文之意已尽。此所以以下。亦言家齐之效自然如此。连下第三节之意。恐非贴解成教于国一句也。未知是否。

第二节章句推广之义。妄谓识其端。即识其孝弟慈之发见处。而推广之。即如止至善章之推类。孟子四端之扩充者。盖孝弟慈不可但识其端而止。因识其端而有许多推广底工夫。孝必至于极其孝。弟必至于极其弟。慈以至于极其慈。至于下节兴仁兴让。皆推广中事。然后自然有观感视效。有兴仁兴让之效。若将此推广。作推广于人底意看。恐拖引向外说。非朱子所谓只说动化。未说到推者。未知如何。

读心经敬义章附注[编辑]

敬义之说。程朱诸训。常对举而互言之。盖敬立而义形。内直而外方。当以主敬为守义之本。然若但块然守著一个敬而不用力于明义之工集义之实。则又无以识公私是非之辨而当乎厚薄隆杀之宜。其心将不免于昏愦杂挠。而其所谓敬者。亦有非其敬者矣。又安得以裁度事宜而得其外之方乎哉。今按敬义章附注末段。只取程朱胡氏说三四条。而于程子说则附内直则外必方一条。朱子说则附敬而直内便义以方外数条。而胡氏则曰居敬所以精义也。凡此数条。皆论居敬为集义之本。无非精切要约之训。然程朱诸说论集义处。又未尝不丁宁反复而屡致意焉。程子曰敬涵养一事。必有事焉。须用集义。只知用敬。不知集义。却是都无事。又曰敬是持己之道。义便知有是有非。顺理而行。是为义也。若只守一个敬。不知集义。却是都无事也。朱子曰若只守著敬。遇事不济之以义。辨其是非则不活。又曰敬义工夫。不可偏废。专言主敬而不知就日用间念虑起处。分别其公私是非之所在而决取舍之几。亦不免于昏愦杂挠。而所谓敬者有非其敬矣。又曰本领则固当以敬为主。但更得集义之功。以祛利欲之蔽。则于敬益有助。鄙意不是舍敬谈义。去本逐末。正欲两处用工。交相为助。今观两夫子之训。未尝专务主敬。不用力于集义。而其论集义之工者。附注倂略之。细考其意。若但主于敬则自然有方外之义。而无所事于集义之功。恐不免有违于程朱子之训。而与终篇取吴氏之说。同一意思也。善学者须博考程朱子论敬义诸条。与此注参看然后。庶可以知轮翼之不可废一。而其所以用工者。不患偏重于一边矣。

读李畏庵主静说[编辑]

李星湖僿说云尝谒畏庵李敬叔先生。以南轩主静说为无瑕曰。静而无物。固是禅。既知学矣。宁有是理。只云敬则初学猝难凑泊。须先加主静工夫。毕竟与敬合。归而思之。其说良是。主静之说只是如此。

谨按南轩张子云程子教人以敬。即周子主静之意。又曰一二年来。颇专于敬字上勉力。愈觉周子主静之意为有味。夫周子主静之训。盖谓人之一心。具动静之德。而其动也主于静。体立而后用有以行。故必主于静以立应用之本。而又自注谓无欲故静则盖以为全。夫天理之正而不杂以人欲之私。则其本体湛然无纷挠之患。即此所谓静者也。但这话头高。怕人理会不得。又恐一向求静。易蹉而入于释氏。故程子教人不用静字。只用敬字。所以虑一偏之弊。而其工夫亲切。意味平实。益有下手用力之地者也。今李氏谓只云敬则初学猝难凑泊。是以敬字要切工夫。谓未易下手。无所据依者。已非敬字之意。而又谓先加主静工夫而毕竟与敬合。则是以周子圣人立极之旨。视以为初学静坐之静。尤失之矣。又未知以敬为何物而必谓先静而后合乎敬也。且虑其静而无物之为禅。则其所谓先加主静工夫时。又或无蹉入于一偏之虑乎。恐或其为千虑之失者也。若改之曰只云静则初学猝难凑泊。必先加主敬工夫。毕竟与静合则似或无先后倒置之失。整齐严肃而无非僻之干。主一无适而无二三之杂。则当下便帖然而静。此所谓敬则自静者。而无分段无时节。非别有持敬之工。在主静之外也。若用先加毕竟等字。却于闲处费曲折。而敬与静离为两截。非所谓敬静合一之妙矣。妄谓只云静则虑或有一偏之弊。若加主敬工夫。即当处便静。此南轩所谓程子教人以敬。即周子主静之意者云云。如此说又未知何如也。夫以二钜公之博识笃行。而于工夫至要切处。不免言语之差如此。又况其下者乎。是不可不辨。

论气化形化[编辑]

定斋先生谓乾道成男。是阳之健而父之道也。坤道成女。是阴之顺而母之道也。此男女非指男女之成形者而言。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方是为气化。万物生生。变化无竆。方是说形化云云。致皓案朱子曰生物之初。阴阳之精自凝。结成两个。盖是气化而生。如虱子自然爆出来。既有此两个。一牝一牡。后来种子。渐渐生去。便是以形化。又曰乾道成男。坤道成女。通人物言之。在物如牝牡之类。在植物亦有男女。如牝牡麻雌䧺竹之类。又曰天地之初。如何讨个种。自是气蒸。结成两个人后。方生许多物事。所以先说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后。方说化生万物。复引遗书言气化处以证之。据此数条则恐是成男女之形无疑也。盖理气妙合而所凝之气。阳而健者成男。阴而顺者成女。则即气聚成形之谓也。盖干是父之道而禀于人物而成男之形。亦有父之道焉。坤是母之道而禀于人物而成女之形。亦有母之道焉。此即所谓成男成女而男女一太极也。第观南轩有记朱子之言曰阳而健者父之道。五行之所以布其气也。阴而顺者母之道。五行之所以成其质也。是乃天地所以施生之本。男女之所以为男女者。非指男女之身而言也。此则与前诸条说不同。亦不能无疑。然图说解云各以类凝聚而成形。阳而健者成男。阴而顺者成女。则是人物之始。气化而生者也。气聚成形则形交气感。遂以形化云云。以成男成女。为凝聚成形而谓之气化。以二气交感。为形交气感而谓之形化。南轩所记非指男女之身云者及今二气交感化生万物。方是为气化之说。皆与图说解不合。恐不可据南轩所记之一说。废图解之定论也。徐当更禀。

屋漏说[编辑]

屋漏说湖上与闲瓢说不同。案屋漏室西北隅。日光所漏入处也。礼记曾子问孔子曰有阴厌有阳厌。凡祭于当室之白。是谓阳厌。当室之白。即室中西北隅。所谓屋漏也。以其明白故谓室之白。以其光明故谓之阳厌。今若以屋漏谓幽暗之处。则实非称白称阳之义。而古人室户在东南。为人所出入。则西北隅为室之深隐处。日光虽漏。阳明虽白。而其地则固自是深密之处。今言不愧屋漏之义。谓人居室奥幽暗之中。要不愧屋漏明显之地者。虽合于古人宫室之制。而若谓屋漏之明。非深密之地。则是但论光之明暗。不言地之浅深。恐推说太过也。

锦浦记闻[编辑]

程子冠非古制。乃宋时休官之野服。朱子与刘共父书论明道像。当用豸冠及野服之可否。又与廖子晦书论伊川不知何服。当用野服。盖于明道亦以野服为定。故二程遗像皆同。又周邵诸贤画像皆然。古人未尝以此为程子冠。而今人始有此称若程子常服。则外书云伊川所戴。高帽八寸。檐劣半寸四直。当时不曾传得样。据此则程子之所常服。当时已不知。故只用野服。朱子谓国朝公卿大夫以野服为礼者。即此也。又三才图会东坡冠。亦与程子遗像所服相似。遂谓之东坡冠。正如今人观程子像而名为程子冠者。此既非先王之制。又非今人所尚。则又不必以宋时野服为百世之定法也。恐是历代巾帻之制屡变者也。

幅巾非雅。至汉末士大夫著之为雅。而退陶先生亦不用。备要男子用幅巾。然东岩谓古之掩。是男女通用。恐不但于妇人用掩也。此说似当为断案矣。

祭时冠服。文庙宜用大夫士助君祭之服。即玄冕爵弁之玄衣𫄸裳是也。州学宜用大夫士祭私庙之服。即朝服之玄衣素裳及玄端之玄衣玄裳是也。

今时上领衣。本出胡服。如今书院齐服皆是也。朱子尝论制作言上领等纰缪鄙陋服色。一切革去。今于学宫用之未安。古制大夫士之盛服。是玄冠玄端朝服。而祭祀乡飮酒用之。恐学宫亦当用此矣。

玄冠之制。裁用黑绢。武以一长条高二寸许。折为一寸。长随头大小。足以围发际。亦定为二尺四寸。又有相连半寸。糊干令坚硬。前后各八寸。两旁各四寸。冠用袷。长尺五六寸广尺六寸许。襞积向左。为九梁以上无定数。以练丝六七道横缝之。下著于武。屈其两端半寸。自外向内。屈折顶后。前高七八寸。后高六七寸。纰用长五尺广一寸许。缘冠两边及武之下畔。表里各四五分。缨用青组二条。长足以结颐下。缀于武旁。緌用青绢二条。广寸半。折缝长尺许。续之缨。下垂以为饰。

宫庙图。东夹在东房之东。西夹在西房之西。朱子祧庙议图亦然。然按通解。公食大夫东夹北。疏曰北堂之南。与夹相当。释名曰堂两头曰夹。朱子大全释宫曰东夹之北。通为房中。西夹之北。通为室中。此当为定论也。若士大夫亦有东西房之说。释宫亦有之。释宫本李如圭撰而先生尝勘定。

士祭用生鱼肉非礼。古者人君祭时。先于堂上朝践南面。设位用腥后。入室中东向之位。始用馈熟之礼。礼运所谓腥其殽熟其俎者是也。若大夫士自初只用馈熟。特牲馈食注所谓馈食始者是也。我国诸先辈有生熟幷用之说。皆是未定之论也。

牲体用首非古也。我国太学释菜惟羊豕。用豚解七体之法。牛则只用首。盖缘五礼仪只言牛腥。不言七体故也。古者王公之祭。先于堂上。行朝践荐腥之节。更入室中。行馈食荐熟之礼。腥用全体。四鬄而肩髀脊胁为七体。熟用折俎右胖。而肩臂臑肫胳。脊三胁三为十一体。又有牛羊熟肠胃肺及豕肤之俎。小牢疏所谓凡牲四支为贵者是也。凡此俱无牲俎用首之文。独周礼羊人登其首。注言升首报阳也。郊特牲升首于屋。注制祭后升牲首于北墉。即尊首尚气。此则朝践时荐其血毛。又升首于室北。俱属降神之事。未尝以此升于牲俎。家礼初祖之祭。首心肝肺一盘腥之者亦此义也。

五礼仪因宋礼七体之文而实则不同。盖唐时省朝践一节。只行馈食之礼。开元礼牛羊豕俱作十一体者是也。宋时虽无朝践。而犹兼用荐腥荐熟之法。朱子检到政和五礼新仪及诸州释奠仪。前设腥俎七体。右设腥俎肠胃肺及熟俎十一体者是也。此二代之制。各是一义。今五礼仪因宋礼七体之文。而实则皆连皮煮熟豆。右只设熟俎肠胃肺。而无十一体之设。所以不同。

今之书院祭。牲苟用腥则须用豚解七体。若用大夫士之礼则须用熟体右胖十一体。又一祠合享则首位荐其牲首非礼意。须略仿特牲乡飮尸祝僎介之俎一牲分载之例可也。

今书院祀享。笾豆罍爵既皆仿古。则羊豕以上之牲。当用豚解之法。分四脚脊胁为七体。其载俎亦须进下然后。方可合古今之宜。今考唐宋释奠仪。亦皆用此法。今独不然。甚无谓也。若幷享一祀。此虽无文。似当就七体中以次分载。如乡飮酒只一牲而有宾主僎介分载之例也。

开元政和礼有献爵拜。即古奠觯再拜稽首之礼。而五礼仪无之。故今书院享礼皆阙之。恐是失礼。

杨氏仪礼图。士昏夫妇即席图。夫妇东西各设馔。各有豚鱼腊。恐未深考。夫夫妇同俎。是为同牢。经文但言合升。不言俱载。如妇馈章之右胖载舅俎。左胖载姑俎。异尊卑之说。则是豚之同载一俎也。经文只言鱼十四而不言分载七鱼。如公食大夫一命七鱼之文。则是鱼之同载一俎也。经文只言腊一肫而不言二肫。又腊必用全而不言一腊分载。则是腊之同载一俎也。

乐律有十二。而编锺编磬必用十六者。盖乐之用。有变声清声。今以变声言之。十二律损益相生。至仲吕复上生黄锺。不及九寸。只八寸七分有奇。是为变黄钟。复以此相生。历林太南姑至应钟。是为六变声。及其律以和声。宫声最长而为君。商角徵羽四声渐清而短。不敢凌犯宫声。及其诸律之还相为宫。有短律为宫而黄锺入于四声。则黄钟不可为诸律役。故又取变声之半。其馀长律之为四声者皆然。今此编悬之制。用半律而谓之清声者。亦此意也。但直取正律之半。不用变声。则清声亦谓十二。而今只用十二全律及黄大太夹四清为十六焉。其四清分入夹姑中蕤四宫。却不用姑清以下八声。故林钟以下五宫之四声不备。朱子所谓今雅乐俗乐皆有四清声。然既欠八声。且无变律。则其法太疏略而用有不周者是也。虽然大乐不取繁音。则蕤宾以下诸宫。不必尽用。朱子所谓琴中旋宫蕤宾以下。声太高急。不可以为宫者是也。又郑氏注周礼小胥言编悬二八十六枚。同在一簴。则清声之只用四声者。其来亦旧矣。

[编辑]

三慕录序[编辑]

夫慕者感于心而发于性。系恋不忘之谓也。人之所慕不一。然惟慕亲慕师慕君。为人道之大纲而出于秉彝之天。孔子曰民生于三。事之如一。父生之师教之君食之。推父之所生。以及于祖先。推师之所学以及于先圣。推君之所承。以及于先王。斯亦人情之所不能已而厚之至也。友人金圣涵尝语余曰余愚贱懵学。不能继祖先之緖而述师门之旨。又不能立朝事君。三者职废矣。年老无用。无所寓其思。遂就谱牒自始祖至先人凡三十馀代。录事行之可法者。为永慕录。自尧舜至宋朝西山。自退陶迄于湖上录。道学渊源宗支为尊慕录。取本朝祖鉴录为一篇曰敬慕录。合为六卷三册。谓三慕录。犹惧其僭猥。请吾子一阅。删烦补遗。弁之以一言。不佞谨受而卒业焉。叹曰夫士生斯世。孰不知祖先之可慕。圣贤之可希。君国之可尊。而其敬慕之切而编录之勤。又孰如圣涵之所用心者乎。圣涵之对是录也。僾然若先祖之临上而斯须不敢忘孝。肃然若圣贤之在坐而造次不敢忘敬。赫然若天日之照临而不敢忘忠爱。圣涵以此遗子若孙。而其后世遵圣涵之志。必有继父祖而为贤子孙。学圣贤而为大儒。立朝事君而为忠臣者。

易说考异序[编辑]

古今论易者多矣。自两汉以来。诸儒之说。各成一家。互有异同。率皆傅会穿凿。支离胶固而失圣人之旨。至程朱子传义出而易道大明。为万世不易之定论。然易不可为典要。广大之义无竆而仁智之见不同。固非文字言语之所可尽。而后之为钩深阐微之学者。又当得其言外之旨也。后涧裴公以琴易先生之孙。承家传之学。平生用工于易最深。沉潜之馀。著易说考异一篇。经字之疑讹。解释之未尽者。多所考订。而传义之外。往往别立一说。去取从违。曲成义理。不袭章句之旧而广彖象之馀意。若圣贤复作。亦或有取焉。公既殁。子孙衰替。漂寓深山。是书遂不知所在。公从后孙善源圣涵。尝于金塘之峡村。得公手本。誊写一通。示致皓要与商订。且征一言以序卷端。顾识见浅陋。何足以当是责。第念公即吾先祖侍郞公之婿。当时有乐卫之称。而与侍郞公之子乖厓公。同业于山寺。乖厓公尝手写易经卷末。附见公说二三条。尚今藏于家。今见是卷。追怀故事。相与感欷。悲公后嗣之绝而甚幸圣涵之复得是书而传之也。书之显晦。亦有数存焉。请亟图刊印。列之诸家之后而畀世之学者。

闻韶金氏两世实纪序[编辑]

夫节义廉退。即人道之纲维。而所以扶彝伦树风声于千载之下者。历观古今。人鲜能之。若一家祖孙。世趾其美者尤鲜矣。于惟我圣朝龙兴。天命人归。于斯时也。攀鳞附翼。立功名辅太平。画麟阁而铭彝鼎者。多是丽朝食禄人耳。惟石圃金先生以胜国名卿。龙潜旧交。乃邈然高蹈。遁迹于深山岩穴之中。其心即伯夷之饿首阳而严陵靖节其伦也。圣朝以官召之而卒抗节不屈。圣朝亦不相迫。俾遂其高。而及其卒赠爵以褒之。又若先生之曾孙道谷公。当国家拨乱之日。以布衣参靖国之盟。及其大勋既集。邦祏再安。而与公同盟之人。皆布列显要。公独除官不起。敛迹于青松白鹤之间。视功名如浮云而无复一毫顾恋荣利之意。如公者亦可谓超乎万物之表矣。呜呼。当丽朝运讫。守不事二姓之义者。如冶隐,耘谷诸公。皆已褒崇显耀。而独先生潜光铲彩。鲜有知者。道谷公高风逸韵。翳然而不章。岂当日泯迹晦名。人无得称。而后世无复揄扬之者欤。然世之知不知。抑又何加损于先生哉。先生后孙某某等。就道谷公遗墟。立祠以俎豆之。取近代诸公所撰状铭告祝之文。为两世实纪。使其族君应楗来示致皓。请一言以弁其卷。致皓窃惟先生高标卓节。可以扶人纪立贪顽。而道谷公廉退之行。亦足以励世俗之贪冒而不知返者。道谷公尝言所贵乎人者。人之志行。有补于世道。今观是篇。其有不钦慕激感而将见补世道于无竆。如公平日之言者乎。夐想遗风。不觉凛然起敬。遂忘其僭猥而为之序。

溪湖学的序[编辑]

从古圣贤之相授受者。即中是也。存诸心而无偏倚。施诸事而无过不及。此学者之所勉企而求至。如射者之必期乎的。而惟道无形。必有指引证明。视效师法而后。有所循守而可至也。我退陶老先生德成道尊。承考亭之统。其门人弟子。相与授纳。至于湖上李先生。复集群儒之粹。绍斯道之传。两先生一言一行。无非妙道精义之发。而其所笔之于书者。既皆质鬼神俟百世而无疑。学者诵其说而体行之。自当不流于他歧而入圣贤之域矣。我族祖大埜公少师东岩。获闻湖上之旨。白首竆经。沉潜性理。尝于两夫子全书。熟读而深思之。遂就其中。摭取其精要之语。条分类别。略仿近思录篇第凡十四卷。名之曰溪湖学的。凡学者所以求端用力修己治人。辟邪说明正宗者。靡不备载。其所以发挥斯道。开牖后学之功。非世之徒事抄节纂集者比也。或疑汇分损约。恐启初学好迳欲速之心。然殊不知具于此篇者。实精微广博。无所不包。况以此为间架而读其大全。益见其纲条灿然。有先后之次。而所以用力者。尤循序而易入矣。公既殁。是书在巾衍。曾孙元钦责为文以弁其卷。顾致皓晩生懵陋。何敢妄有论述。自取僭越之罪。固辞之而元钦之请愈恳。且念平日获侍燕闲。与闻次辑之意。遂不揆僭猥。谨书之如右。

濯溪全公逸稿序[编辑]

夫君子之事业。必资之于学问。若不考圣贤之成法。识事理之当然。其所行或不免于私意。而虽有资之近而力能勉者。终不得以随时而适宜也。致皓平日读鹤峯金文忠公遗集。见濯溪先生全公倡义讨贼事。每壮其忠义。而复就考其平生言行。得其始终之详。先生天资俊迈。英达夙成。早孤以至行闻。比长请业于黄江李先生。闻古人之学。复往来薰炙于南冥曺先生之门。与两冈诸先生相讲磨。以为读古人书。不学古人。宁无读。盖其为学。先于小学而沉潜乎论语近思录。又爱诵薛文清读书录。以心得为要。躬行为务。律己严而制行高。事亲孝而治家理。信义孚于人。仁爱及于物。正大而笃实。刚勇而醇深。临事制义。毅然有不可夺之操。及其孚尹旁达。声华著闻。朝廷以学行征而先生辞不就。逮夫壬辰岛夷之乱。列郡瓦解。先生已老矣。而忠义奋发。倡起义旅。与胤子睡足堂公。击逐凶冦。捍蔽江右。慷慨誓众。有忘身殉国之志。及贼退。归卧田庐。澹然不伐。复除官不起以终。於乎先生孝友忠义言行出处。始终完备。表里滢皭。无一不本于学。而桐溪郑文简公尝称先生学问造诣。有大过人者。君子一言。可信于百世。士林俎豆崇奉。复幷享于黄江。其流风馀韵。愈久不泯。可以垂范于无竆矣。独恨先生平日所著述。佚于兵燹。无以得其性情声气之所寓。后孙某某等。收拾断烂诗章及倡义时约誓文。继之以诸贤称述为一卷。全君中极来请弁卷之文。致皓愚陋不敢当。而全君又强之不已。遂不揆僭猥。略叙先生始终大节之资于学问者如右。以寓区区景慕之思云尔。

梅轩李公遗卷序[编辑]

夫子称子贱曰鲁无君子。斯焉取斯。盖言美质系乎熏陶之效也。江城古多贤人。若清香堂李先生。与退陶南冥两先生为道义交。其从子竹阁公。受学于雷龙。从两冈,守愚相讲磨。梅轩李公生香竹之家。与谦斋,台溪,虚凌诸贤游。又以葛川林先生为外祖。胚光趾美。内外擩染。以秀异之质。专心于性理之学。所行不离乎人伦日用之常。其事二亲也。躬钓采供甘旨。愉色婉容。备尽志体之养。及亲殁居丧以礼。有大小连之行。暇日与一时诸贤。论经讲礼。以资践履之实。未尝留意于训诂词章之末。为俛拾青紫之计。如公真可谓专用心于内。而苟非家学之正师友之懿。又焉能取斯乎。公竆老林壑。行不出州里。名不登朝籍。然其殁也。南方人士咨嗟涕洟。赴葬者数郡。可见人心之所同而至行之感人者深矣。公不喜著述。遗文寂寥。固无以得公之万一。而惟其轩前白玉树之好藏清艶者。真可以想像公襟韵。而百年之清芬未沬。又何待于华藻之眩人眼目乎。公七世孙尚敬。以公遗卷及诸贤所称述者一𢎥示致皓。请一言以弁其首。致皓惛陋无文。何敢当是责。然窃叹公躬行之实。绳前徽而为后人法。遂不辞而为之序。

赠李德镇寿崈[编辑]

安陵李君德镇。来留数月。将归请余一言以资警益。余疾病眊废。实不足以供吾子所须。然爱重之深。又不得无言。夫士之读书者。必以求道为心。苟不然。记识虽博。文章虽丽。言语虽工。非吾所谓学也。人受天地之中以生。具于心而有性情之德。备于身而有视听言动之则。接于物而有人伦日用之常。循其性而所当行者。即是道也。人之所以为学者。不过竆其理而力行其事。而讲明欲究其极。践履欲臻其实。将蚤夜孜孜而犹不及。又何暇驰逐于外慕哉。其学之之方。须熟读四子程朱之书。立规模尽精微。体之心验之事而道在是矣。第患习之不熟。求之不诚。不得其门而入也。用工之要。在遏欲存理。居敬集义。而须知圣贤之所以为圣贤。吾之所以不至于圣贤。希慕企及。庶可以有进矣。德镇先祖存斋,葛庵两先生。倡道东陬。承陶山之统。论峤南儒学之盛。必称安陵氏。今见德镇质清而性温。安详端饬。有故家遗矩。方弱冠年富力强。能轻于外累而有志于学。意其可以袭先训而复继家声。为吾党之秀。所以忘其孤陋而僭言之。德镇勉乎哉。若其节目之细者。拟他日往来游从。相与讲辨而毕其说。姑略举其槩。于其行。序而畀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