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维子文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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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 杨维桢 撰 傅增湘 撰校勘记 景江南图书馆藏鸣野山房钞本
卷第十七

东维子文集卷之十六


 养浩斋记

淞之南陆氏代为衣冠望族有佳公子彦章者生而有气

节读孟子书至养之论深有㮣于心辄自命其斋曰养浩介

其友郁彦学来见余璜溪次舍求一言为志予竒其人而为

之言曰战国之士以气雄者多矣而未有言浩然者独孟子

言之其气即天地之气也善养之则吾之气也至大至刚可

塞乎天地其视北宫孟舍之役于气者仅匹夫之雄耳孟子之

言是气也卒然遇之王公失其贵晋楚失其富良平失其智贲

育失其勇仪秦失其辩盖有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可

以参天地而关盛衰者吁此圣人之能事也阅三百馀年

人又疑其言之夸而彦章氏首信彦之章不敢暴是气而

又得其气养也故能处富贵而不淫居患难而不摄则彦

章氏之用是气又岂北宫孟舍之雄匹夫者可以同日论哉

养之充也无一日之馁虽圣人之能事不为难彦章闻予

言而喜曰大吾养浩者先生之言也请书诸室为记且有

以告人之疑吾夸者云

  书声斋记

余客淞游亭林寻𠩄谓野王读书台者已夷为遂陇化为

草𣗥去台之西北十里近为璜溪溪有义门夏士文氏岁

聘文行之儒为子弟师六籍子史下及百氏之书凡数千

卷皆架插下顿为庑西之斋童冠雁次蚤夜讽诵声彻行

路因名其斋曰书声而求志于予余闻鲁恭王入孔子宫

闻金石声而宫不坏汉高皇过鲁闻弦歌不废而邑不残

书之声感人也如此孔子之武城莞尔弦歌亦为子游喜夏

氏书声闻于承平之日未为竒也而闻于兵戈格斗之顷非

一家之曲阜欤吾为吾道在东之废庆已虽然士之读书也

内以治身外以治人沈潜其中之𠩄得以究𮗚道德之微性

命之谘以极夫礼乐教化之著胥于书乎出也岂直务声

而已哉不然诵习之日积极咏之弗知则其书之有声声

于岀口入耳者虽土于洛生之咏吾无取乎尔矣士文尚以

余告勉诸弟子师师以余言勉诸弟子云至正庚子秋八

月初吉记

  著存精舍记

璜溪吕孝子曰恒曰恂葬其考君来德公于溧水之原治

冢域如法冢前甃文石坛及隧道树以椿桂栝柏又并冢

为精舍以奉春秋祭祀祀必亲眂牲器不以属人俯仰斋

慓如亲见其先之享者虽岁月去远为之悲慕不已名其

舍曰著存参政周公琦为篆诸扁以记请于余世宜墓祭

非古然孔子冢孔里鲁子孙世祠其冢不废则墓𥙊有其

𠩄祖自庙制废而上冢之礼重乎汉人史传书以为孝子

之荣近代卿大夫官儗王者而祖祢神明之舍则漫不加

意至有即宦上以为家遂弃坟墓千里外过家上冢者亦

罕矣淫昏之思则祀之如其先不以为怪乌乎俗之坏而

士大夫之不振若是幸有神位主于冢舍时节不失其𠩄

祀援古祭义致爱致悫以存著其𠩄不㤀如吕氏兄弟者盖

寡矣又惧其易世而著存者替籍恒产以垂其规于远久

俾勿坏岂非世教民𢑴之在犹有𠩄繋哉是冥著存之可书

而吕氏兄弟之事可为录也予方提学传司礼之废者将

与士大夫讲行之吕氏兄弟尝从予学者也尚以予言力返

庙制使四方𮗚礼者于吕氏乎取法而士大夫之复礼者自

吕氏始岂非予之所望乎至正庚子正月八日记

  西云楼记

云间李氏以而云铭其读书楼求志于予予尔家骑鲸公梦

长庚而生长庚西方白虎七𪧐也故名白字太白太白以

星言今不以星而云言何也则亦有说在易之小畜曰密云

不雨自我西郊彖曰密云不雨尚往也自我西郊施未行

也云之积不厚不足以泽物小畜为卦以风行天上一阴

亢五阳𠩄畜既寡施何自而行耶西郊之云施虽未及于

物尚往而不可止也故上九曰既雨既处尚德载物德积

而施行如上九之积厚而雨降事业盖未易量也抑余于

天人之事有感于西云者西云儒而通天之学者也今太

白食昴西方事也天狼独步东南白虎伏而不动九斿掩

旗七将敛手县弧服矢不敢东向而射者十年予兹矣妖

氛夺奎壁荧惑守井鬼太阴宿室毕之墟太阳食已未之

月亦西方事也下民𠩄不忍仰视西云计何出抚髀叹曰愿

以先王之学上从六龙以飞庶有以霈洗天之澍于东南也先

生姑俟之至正庚子立春日戊戌记

  野亭记有诗

云间沈铉氏世家为郊关之外其聚为溪之上皆圹垠之

野扵先庐东介披蓁薉莳花竹集亭四楹中置文竹榻白

木几笔床茶灶棋枰书庋杂聚其次峕与一二同志友觞咏

其中颜其亭曰野集贤赵公雍为作篆书之又介吾友陈

柏谒余七者寮求记予谓野非直郊外名也圣人尝以比

仲由而又欲従先进之野盖野而畔教圣人𠩄嫌野而胜

华圣人𠩄取铉之野何居铉曰某之野郊外之名耳乌知

圣人之去取哉虽然圣人论野为质铉将论野扵趣乎趣

乎非乐处于圹垠者能知乎唐丞相裵公尝堂于午桥而

名野矣是厌政于朝思野于野岂真知野之趣哉知野之

趣莫孟真曜氏魏仲先氏若也铉不敏将尚友于孟魏氏

云予韪其言又重柏之请录诸亭为记系之诗曰

 孟郊得野趣野有真曜庐魏先得野趣野有野堂居云

 闲沈东氏草衣野夫东屯田可种西壌水可渔门无索祖

 吏家有种树书野亭开艸树野具集明徒试问朝市宅

 传舍不须臾朝悬奉铁劵莫死已属镂始知野亭野愿

 堂如不如

  野政堂记

淞张中氏海道相门参政公之三叶孙学SKchar而不仕自号一

村又颜其𠩄居堂曰野政予过淞中有请曰唐陈弘嗣尝叹

汉王丹之化行农野举圣人之言曰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弘

嗣隐居武山岁辟良田时乘平肩轝访田更饷田畯白露时降

新榖既登则崇礼教九族驩乡党有媮衣苟食佩刀剑従

乎推埋胠笠者皆耻而弗为弘嗣氏之化盖亦不小于丹矣予

切慕之故于耕舍扁野政幸先生有以言之予闻中父仲甫公

能以孝友理家而中有克以野政相之君子之谈政者岂必被

三公服坐政事堂彂号施令然后为政乎政之出于野者覆

SKchar于彼之失者告官失官而失士失士而失民遂至于失身

其于无葬地也而中之SKchar者无间于昆弟之言无遗于宗

族乡党之举委贶扵后之嗣而益光扵前闻人洁诸执政

之失者其相越岂不万万乎陈子昻推弘嗣扵厐徳公郑

子真之流为作者五人之列若中者吾又将问之扵五人者

非当欤中谢曰吾志弘嗣敢望厐郑请书诸舍以警云至

正二十年二月初吉记

  尚志斋记有辞

孟子曰志者气之帅也气之猖狂暴悖人不得而制者唯志

足以制之其阘䢆衰退不能自立者亦唯志足以率之故乂曰

士尚志士而不尚志其不为猖狂暴悖载而𨗇阘䢆衰退靡

而没者几希矣训诂者曰尚如尚服尚车之尚盖尊而主

之之词也然人之志有不一也论者以志道德贤人之志上

也志功名壮士之志次也志贵富鄙夫之志其下也然则

志贵扵尚而志不可以卑之而下也夫多岐百出而南车壹

志之趍也万物俱流尚金石独止志之定也志失其趋何以尚

为不失其趋然而弗底于定又何以尚为吾北门之外有青年

而好学者曰施用和生长市阛不与其习俱而独从儒先生

㳺博习文艺修省履行且以尚志名其读书之斋予尝领

客邸斋所市声在门市言在肆而用和秉志弗迁修习扵

其斋者自如也非其志之不失其趋而底于其定者哉吾知

用和之克尚志不卑而下也信矣弟未知贤人壮士之所决

何如耳用和曰功名时来则应之人无予我无取也道德者

圣人之䏻事吾所为志之始而终为者也吾为之交手在额

曰懋我用和推是志以往然而不入于圣贤之域则吾不知

也用和出纸取识斋遂书为记复系之辞曰

 气易我移匪志曷持道虽我志匪志曷之既持其移卒

 造其至尚其有大于斯者乎

  朱氏德厚庵记

华亭县朱泾西其里曰大兴有林麓魁然秀北带乎九山前

𬓛泰川葺泖之流环连璧合郁葱之气不沉不越而物省锺

美朱明仲之祖茔实在焉自大父诚父显忠祖妣沈氏妣丘氏

庶母氏氏皆合葬其所明仲既奉大事子其复立冢舍若干

楹捐田(⿱艹石)干亩命庐冢者掌之以供岁祀事祠曰昭明昭其

物也斋曰肃敬敬其事也又𠩄圣人终远之训总命其冢曰

德厚尚书公泰不花氏既为篆而颜之而又介予韩生奕来

谒记予为之喟然曰淞国也无高陵燥壤为民之终管子陵为之终

往往人终其亲不诸水火则寄请浮图氏之室虽衣冠仕族

或有不免岂复以先德为念而戎惧于其终与于远耶间有

权力家知治丙舍以为薄俗之惇大抵文有馀而敬不足至

閟其珠王华其藏不惟亡益扵教句诲人以奸贻神以戮吾

不知其为厚也仲明儒者也知圣之教而奉以罔坠终易忽

也必慎以存焉远易绝也必追以属焉欲报之德矣天罔极

吾心以之怵惕以之焄蒿凄怆者皆天也吾心之天不没于

是则吾亲亦不没于是朱氏之慎也追也天于已而持以为

 训也天扵人朱氏之德吾知其可以惇俗之薄矣抑闻朱氏

 之先理家以义方为首故毎焚香祷天不愿子孙富愿读书

 而贤仲明又喜聚书不远千里聘顾师教二子虽尽倾橐

 金弗以计其心可以对其先矣而修德弗倦德益厚而福潭

 益润朱氏子孙其有名世者作矣矧其教之力乎立身扬名以

 图其孝之大者以报德厚是在朱氏子孙吾未老尚及见之

 以徴予言之不诬也已丑春三月记

   碧云轩记

 四明俞南浦氏侨居霅上有才气而不仕读书弹扵轩一若

 无心扵世者而闻天下之魁人杰士则不远道里愿纳交焉

 其所居轩自号曰碧云尝得待制清碧松公𠩄隶古书一纸

而又谒予为之志夫云天地润气也神龙挟之以飞不崇

朝可以雨天下然其𢡖舒消息不恒肖象而变幻者不一

如轮如骑如旒如盖如流水积石如赤舄白鹄苍龙玉虹

之状万万不可究极自其忽而逝倏而还翩然而飏凝然

而止则人且目之曰闲云突焉如峰赤焉如大费雷霆之

之躯第空林树之傒望则目之曰旱云至其引而自高扵

风尘之表海岛之间非𤎆非云作为先怪以动荡人目则又曰

卿云彩云三素五色之称而碧云者则五色之一耳嘻天下苍

生颙颙焉望之作霖以甦枯注涸也其于碧云也何有乎何

无不知世有长往志登高跳远俯仰今昔或有凝伫𠩄思于交

际契⿰氵閠 -- 润之间者必扵碧云以见之南浦氏不仕而有高世之志

而又喜交天下之魁人杰士其悠然之意不在是乎抑于闻南浦

有道术二十八宿𡉄胸窟者时出而化为麒麟凤凰蛟龙𧴀貅

狐狸乌雉之物游戏碧云光怪中为人谈天下之𠮷凶悔吝闻之

者推为神人则知南浦之碧云非块然天外物也今之士有食人

之食而怠若事惟便利其私图自冒诛坚穴固而不知天罗及焉

又有奋艸莱自粥大言亡治状冒儋珪组以充醢具者其纷起未巳

南浦氏见之其亦俾二十八斋飞而语之于碧云万仭之下其

可也南浦笑而援琴扵轩曰吾目且送吾云矣焉矣焉知许事

  松月寮记

去秀之西门外州里所其聚为濮市濮公子仲温氏之世居焉居

有前后邸第义庄塾以教养里之才子弟仲温自幼从师

学明经既通尚书后学易又从余学春秋两充郷试连不

售适又丁时变遂去道士冠裳寻山泽间欲挈妻子为

鹿门之奉事未遂则辟寮一所植松数章高秀苍古若

深山木客之出在市㕓仲温与之俯仰啸咏若友焉天清

气明月在松岭仲温弹独弦琴松下琴馀读道书作游仙

吟不知身世在黄㕓市在白玉宫阙也遂以松月道人自号云

间盛懋氏既为图之而又寄自作松月诗一解于余徴文以

为记予为论积阴之气者而久者在天为月丽月之清于

物之秀者在木为松桃之得于月也清而妖柳之得于月也清

而汤梧之得扵月也清而栖梅与竹之得扵月也清而癯惟清

而秀秀而已野者松之得月以此然得松月之得而见诸名人

者自唐常建后未闻其人焉建之诗曰松际露彻月清

光应为君嘻此建之得于松月者未易与俗人道也去之

五百年而仲温氏复得见之得而其诗有曰丈人夜开关

凉月在松顶此其得扵松月之得者奚减建也哉向使仲

温氏蚤时壅宫或至五年十年即不壅不过汝趋隶惟

以奉𠩄氏志不达直而性先有损其及人竟两泰哦松哦月

而有得哉嘻仲温氏之彼此矣得其有能辨者已书诸

寮为记至正十三年七月七日七者寮诸叟 -- 臾 ?

  有竹人家记

安易韩君谔筑室扵𠩄居之浴鹅沱上左右皆植竹因颜其

室曰有竹人家一时名士大夫咸择行辈友其人至或载酒

酒肴以抵其𠩄吴兴赵雍为作小篆之书又为作人家有竹

之图余既赋诗图之上复遣书再四以记请宋苏公轼曰不

可居无竹无竹令人俗至拄杖寻门寻有竹人家吾不知

有竹之家皆能真有其竹而免扵俗者不也嘻公之得在竹耳

固不计人家之俗不俗之能有不能有也今韩君之家自命曰

有竹吾知其能有竹矣一妄庸夫曰有竹居而竹不为有有也

吾试诘其所有则谩言曰吾击竹而⿰⿱亚⿰口亅欠 -- 𰙔不啻击珊瑚也披竹

而笑不啻披琅玕也簟筠而卧不啻茵虎豹煮萌而食不

翅庖羔豕也嘻有竹如是夫人而能有也吾𮗚韩君虚中抱

道有竹其心贞标绝俗有竹其性善建不㧞有竹其本离

立不轧有竹其朋德音协凤凰或思沾霜霜又有其应律

之声格瑞之灵也韩君之有竹若此其亦异乎人之有者

乎不然韩君之家与妄庸人者同曰有竹而竹不为其有也

虽渭川千亩之富徒以等燕秦之栗林齐鲁麻枲而已耳

竹有于家家而家又何有于竹哉然则韩君之有竹不徒在

其家也谂矣书诸室为记至正十三年九月十二日

  春远轩记

余曩居会稽扵清明之春登秦望蓬莱诸峰望数千里

广轮际海而止一鳞介一条繇与多人士女靓装丽服生

长太平山川间孰有𮎰陬远鄙之间因怃叹春春之远后

计偕上京师得归游览度居庸陟龙虎台下视齐鲁晋宋

荆秦吴越之虚民物熙然如在春台了者无畔岸余后叹

春之尤远殆与 皇元教同一远也自淮汝兵兴南北旌旗

相望于千里百里斥候之次给𦈡而行即抵墙壁恩昔之

周四方跻八表穷目视之力弗既者不可得已虽然不远

者提封之迹也一气为春者岂不远㢤知春一气之远则心

之有春者未尝不与之远也云间锺和伯温筑室千山之东

麓颜曰春远请记于余其亦有感于今日之春而不计其地

之远近者欤不然杜少陵尝言春远矣何独于柴荆见之欤

是为记至正庚子五月朔旦东维叟 -- 臾 ?书叟者李忠介公榜赐

第二甲进士今奉训大夫江南等处儒学提举杨维桢也

  春水船

沧水主人杜年桴于海晚家居结楼沧水之上蓬然若舟海

水时抵阶下放目楼上一白万顷人眠其蓬然者一苇耳因命

曰春水船主人垂钓于枕濯足于床波与天上下渚凫汀雁

之相困依不知船在水耶陆也酒酣仰卧其上家童数千善

为超人拥楫之歌主人又自歌小漆为举足扣舷以节之水光

天影飞动几席籁声与潮汐作殷殷在足底沧洲仙有驾凌

风舸以徴水如箭者彼徒以舸为舸而未知若居之以不舸为舸

也以为舸则未尝去家以为居则尝有行色也朝吴编莫越

户心无造而不可又孰知吾船之䌫之而住负之而走也昔有太

公尝以渔钓欺天下而天下施知之其舎鱼也欲盖而彰也

嘻以为非渔则持竿五十年矣以为真渔则未尝得一渔焉嘻

太公固得于渔不隆之间者客诘主船以为真船则居陆以为非

船非箬笠之前皆渔樵推骂之地云知吾之在楼非长乘舴艋

也今夫天一大春水地一大船也人在不悟悟者必在船之外吾悟

船独不在外也嘻此不可与家人道也春水如天船在天也

水邪而况在楼邪认吾船在楼又何异认剑在舟刻耶其

扣舷之歌曰沧之水兮如天沧之屋兮如船水滔天兮

以春船之载兮薄夫天津索吾船于津之表兮吾得与泰

初而为邻客和之曰若有人兮舟为家著土不住兮养空

不驱泰如我海兮鸿厐我潮吾不知贯月槎之徒兮夫倪舟

之徒叹主人为汝南殷德父氏客为铁𥴦道人会稽杨维

桢也至正十年三月三日记

  松月轩记有诗

积阴之气清而久者在地为水在天为月也木得水而清之

𧰼滋焉得月而清之气丽焉月一也木之丽其清者其材品

则有不能不异者也桃之得于月也清之而妖柳之得于月

也清而荡竹之得于月也清而臞梅之得于月者清而孤

荼䕷海棠之得于月也清而怨惟清而埜而文秀也松之得

月以此吴郡西门之外其聚为吾阊阖之间天差王夏驾之

所也吾方大佑咸辏焉为积居之家者比比耳独吾郷人吴

彦昇氏居不离市而门有散地数十弓上有青松数十挺

高秀疏朗若深山客将俦挈侣岀饮乎市而盘礴于此也

天空气清月在松顶彦昇或领客坐松下仰见阎抟根株

盘而玉兔臼人世斧斤不可斸已而顾影在地籁籁在空

钧韶鸣而龙鸾舞也不知身在此玉阙中黄尘市说有得

松松月者名扵其轩少蓬李公尝为图之大蓬泰埜公又

篆额之而又求文于予予以素里闬重违其情而彦昇之

人品才气可以仕而不仕者与夫尊师乐友化龙断之俗

翕然于礼义之趋者又吾之素与故为之记且复哦以诗

曰文人爱青松手植西门内风聱度玉笙林影翻朱鹭仙

鬼夜读骚衣客秋吟句文人燕坐馀海月生东树

  水竹亭记

吾里白湖方义门子弟咸秀杰名仕版而于泳道父其尤者

也始泳道未遇贡举时实以才志自奋扵京师贵人咸品

之连延誉上所即被内选出司牢盆民奏㝡典大县细

满归创水竹亭先庐奉亲之隙出与宾客接幅巾野服命

僮抱琴尊之亭𠩄相与把酒说诗父为事穷亨淹速一不

以属意一时文章家多为记咏㢧既充又索叙引于友人

杨维桢维桢尝闻其论曰某读南史书称会之不必在远臀

然于未即有豪濮之趣未尝不叹以为 阀阅豪族大官

揖千金买佳园池崇美屋屋其中肓以珍禽竒兽树以名

卉异木论其一时侈盛平息侯之甲第无以喻其雄河阳梓

泽之形胜无以喻其浥也然欲求一日之安于是不䏻得也

故予一亭费甚约规甚素取诸水竹者甚廉而其适安之

乐自谓过之不倍不翅也人有志扵适安者不敢如是耶余

以泳道之言似矣又将有进于是者何居夫高上于埜以艸

木水泉骄其君而不出者狷者之为也既得志而患失之追

以穷狷者之乐以为乐又媮者之为耳媮与狷皆中行𠩄不

与泳道于道务中行则狷与媮不足告泳道者今天之散也

有雨之德焉积而厚也有负戴之功焉君子观扵水也思夫

施于物者竹有贯岁之节不易地之性焉君子𮗚扵竹也

思夫贞一于已者若是则泳道之登高也取诸物以赞乎

也以及乎物至矣又岂徒艸木水泉之通云乎𨚫泳道尚竹

余言泽之以为何如也












 东维子文集卷之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