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县志/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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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莞县志
卷九
舆地略八 风俗
 

邑本晋郡,永嘉之际中州人士避地岭表,多止兹土。衣冠礼义之俗实由于此。迄宋而人物寝胜,士尚湻厚,农力稼穑工不求巧,商能致远,素称易治。

王中行《迁学记地轶赋》:伙长材秀民之战艺,有司者倍他邑。郭应木《劝农文》:田夫野老亦曾读书,樵童牧儿多解识字。陈靖吉序:民俗素厚,士民鼎盛,嫁娶重门第,居人不肯为僧,丧葬或用乐,士民无服者多衣青而巾缟素,故昔人咏俗诗曰:“箫鼓不知哀乐事,衣冠难辨吉凶人。”

其次俗之善者,若婚必亲迎,丧不火葬,良家妇女不出闺门,男耻入赘,女不贸易,间有村妇鬻薪于城饷,耕于野,虽周旋于外而寂无闲言。诗书文风日畅。

巨家多有祠堂,祭田报本,睦族工习以地。

商游以方俗尚俭素,室皆土墙,衣不罗绮,席皆莞越,器不雕镂,宾客往来多以白酒为礼。妇女通问,尝以麻茶相馈。自今言之,士多读书好义,民多勤业乐生,妇女谨闺门之行,上下严贵贱之闲,其所得者,犹有往昔之风。

县邑附郭,物博地广,东自棠梨,西及榕木,居民鳞贯十馀里,以所家近市,故商贾百工豪右轻侠,杂厝不纯,然其君子各以文雅相矜尚,自胜国以来所称科目渊薮,实在于是。

循金牛而东出温塘,至鹧鸪坑又东北自章村历下,南合上峒周环五十里,邑之所谓衣冠地也。其土沃,其俗文,石冈以上习顿刚劲。

茶园邑之会也,寨城比邑加广,包三山七岭,蔚生才俊,自石涌、牛眠石、马蹄冈富室所营嘉木,动植千树,又其俗少农而多贾,度岭峤,涉湖湘,浮江淮,走齐鲁间,往往以糖香牟大利,故居人多富。

邑至六七都无物产,土瘠人窭,岁一种稻即止。田事之馀,搏鹿射虎,捕逐鹧鸪狐狸,与𧰿猺杂居。

石龙又邑之一会也。商贾凑集,当郡与惠潮之冲,其民侨寓多而土著寡。东江自北岸而下达虎门,其南流亦纳东莞之水,夹江上下,衣冠荟萃,其民耕植之外惟操舟楫。

南沙、武山、海南栅、宁州之民各孤立一岛。惟南沙有田可佃,有山可采,馀皆取给鬻海或藉寨伍为生。

由莞南行自篁村至赤岭,又周环以至北栅,山高而秀,水环而清,衣冠之气聚焉,科名恒累累不绝。

厚街有市物,其土人必让客售,盖犹先民遗风。

计自邑之东北隅多工纺织,黄家山布鬻给广惠两郡,西南则捆莞为席,辫麦为帽,穿绒为伞,他如拈銊挫繲类,取办十指,不皆力耕。

三十里外土音不同,大约近城之声清,远城之声重浊,其尤异者如涌口之民,间为东语。七都所操亦杂鹤音。

邑负山海风习雄毅,君子上气,小人角力,乐争喜斗所在有之,然历代以来,邵廷埍、熊飞、陈策之徒节烈绝今古;何真、罗亨信、彭谊所响成功,亦皆是物也。

东莞县士喜豪侠,矜气节,多以功名著。声建节,树牙畴,昔踵接而慷慨赴义及驰名著作者,亦不乏人。士困毛锥不死,灰自弃辄徒途鞬櫜,其舟楫之便,骋其骜杰恣焉,以逞者多出于濒海之乡。

邑民务耕作,精种植濒海,则藉鱼盐,无巨商大贾,适四方。其佃田而耕者曰佃丁,亦曰田客。迩来近海诸乡新立小村及山乡阻远者,附近田土为佃所据,租入不及额之半,至以贱值弃其田,颇为近日之害。

妇女多读书识字,勤纺织。无故不出门,叔嫂居恒不接见。夫故再醮则人皆贱之。未嫁问讣丧称贞女,所在而有历奇节者,往往至于过中,然天性所激,要不失为贤哲之过也。

按《旧志》所载,风俗自宋迄国初,至为善美。周志载各乡四民术业尤详,以今考之乃多不尔,盖风俗因时为变迁也。兹备录之使后之人有所兴起焉。

周志载洪穆霁论云:莞俗不善者治病以巫,不服药。新丧子女嫁娶葬不以时。又载陈尚文识语云:莞人多好博,虽屡捕置法而幽且远者,不能止。妇女不出游,向惟士夫家。然女奴婢妾群行街市,而尼僧尤甚。其以诱略贩卖闻,及为桑中之期者,往往而是邑大夫周侯捕得,博徒审实必坐罪,不少贷禁童奴不得佚,出游走远辄罪,主者于是奸无所逞。今按此诸弊俗,二百馀年来虽稍杀,然不能尽革也,而好博尤甚。张志云:保檏勿驰其端,救衰力反其弊,改弦更张,其良司牧与贤缙绅之责乎?

冠重粉丸致词于宾曰粉丸酌。

冠在昏之朝曰上头;聘用槟榔茶果之属曰过礼;请期曰报日,不亲迎昏夕即庙见曰拜堂;合巹曰交杯;次日见于翁姑,新妇捧盘水进巾,以荷囊币帛分献亲属。

嫁女以妆奁相夸耀,尤尚糖梅,亲友造新昏家索饮曰打糖梅。其家速客曰梅酌。

丧礼繁而侈,动费千金。七日必奠,大作佛事,四十九日而卒。哭悼者卜地故,停棺至数世甚矣,青鸟之惑人也。

东莞送丧皆用日本鼓吹号过洋乐。俗不论士庶之家,妇人墓碑皆书孺人。

邑中大姓皆有祠,溯而上之,其分传之祖远至唐宋,谱牒粲然,冢墓具在祠。有尝田以供祭祀,岁二祭或四祭,品尚燔豕。有田以给子孙之为诸生者曰瞻学,试于府省有卷资,公车有路费,皆出于尝田;岁饥则散其粟,以赈贫乏;子孙犯规及为公役者,不得入祠,仁厚之风最为近古,至族大尝厚或因健讼,则又立法之弊所无如何也。

俗最重祭,清明重九行墓祭礼,二分及冬至则庙祭而僻境荒村,亦有祖厅昭祀,岁时荐新。

祭礼春秋祭于祠,其仪盛。冬至亦祭,其仪简。自高曾祖以下,生辰忌辰虽贫无弗祭者。

生日重桃,致词于宾客,曰桃酌。

凡贺寿以五十为始,粤俗重一,每某表有一,其亲串子弟必介觞,称庆征诗文为贺。

称寿不重十而重一,魏叔子谓此大易贞元之义。莞俗介觞,豪家则棃屏锦帐光映庭阶,以采线贯钱赠客曰寿钱。

粤俗好歌,凡有吉庆必唱歌为乐。词不必全雅,平仄不必全叶,以俚言土音衬贴之故,尝有歌试。以高第下高者受上赏,号为歌伯,妇女岁时聚会则使鼓师唱之如元人弹唱词,曰某记某记者皆小说也。其事或有或无,大抵皆孝义贞节之事为多。

东莞岁朝贸易,妪所唱歌头曲尾者,曰汤水歌;儿童所唱以嬉,则曰山歌,亦曰歌仔,多似诗。馀音调词虽细碎,亦多妍丽之句。

粤中婢媵多著红皮木屐,士大夫亦皆尚屐,沐浴乘凉时散足著之,名曰散屐。

粤俗信鬼,而莞为甚。有病则燎火使妪持衣招于门廷。巫逐鬼咒水,画符作诸无益。每夜角声鸣鸣然,达晓谚曰:十月禾黄鬼,上村鬼犹求食,其气焰以取之也,其降山神者,迷仙童者问觋者,妇女奔走若狂,所在皆然。

二家之里必有淫祠庵观,每有所事辄求珓祈签,以卜休咎信之,惟谨遇一顽石,即立社或老榕龙荔之下辄指为土地,无所谓神像,向木石祭赛乞呵护者,日不绝。至书所爱养子女,名祝于神子之,谓之契男契女,亦可粲也。

死丧之戚,生人至痛。乃有一种恶,为外亲者每遇姑姊妹女子之丧,牵率多人名为吊哭,实为咆哮,或由平日之不相得外家习闻浸润之言,积嫌生怨,遂欲于其人之死一泄以为快。虽使白首安枕亦为冤抑非命之言,以诬死者厚责肄待,大索轿工婢仆下人,特势凌轹。中产之家因此破败,其无力者更可悯矣。至或因一时反目,据尔投缳感中夜妖魔,忽然殒命,乍闻信息,蜂拥而来,妇女数辈以检伤,男子串同而索贿,其情状更不堪问矣。

立春前一日,有司迎春东郊,观者载道,别土牛之色以占一岁丰歉。

立春日有事于先祠。

元日昧爽谒家祠,姻族邻里相贺,曰拜年。

上元前数夕,生子者张灯结彩为酒馔庆于祠,俗呼为灯头,称其祖父为灯公。

元夕张灯,烧火树为狮像鱼龙百戏,其词人以隐语体物张之,灯间如射覆然,能命中者必有以持赠或为秋千之戏,亲串好会妇女,相馈以粉丸,曰结缘。是夕紫姑神以卜,相传紫姑以是夜为大妇所逐死,故俗悯而祀之,亦相戒以不妒也。

望后四日,俗称天机籁败,插桃枝蒜颗于门户,以辟恶越日,以红楼系煎饼,置屋顶上,谓之补天穿。

晦日送穷。

邑尚技击,秋冬间延师教习,元日至晦结队鸣铮鼓,以纸糊麒麟头,画五采缝锦被为麟身,两人舞之。舞毕各演拳棒,曰舞麒麟。其弹习者以纸糊凤凰,两小童戴之对舞,舞毕唱班本歌曲,曰舞凤。

二月结社日集同里者,祀土神以祈丰年。师巫鸣钲鼓,各入家禳祀。

望日山谷民大集三角山唐家村诸处,以农器耕牛相贸易,曰犁耙会。

清明日插柳于门,祭先墓,曰挂纸。游者登黄岭谓之踏青。

三月二十三日天妃诞,饰童男女为故事,衣文衣,跨宝马,结彩棚,陈设焕丽鼓吹阗咽,岁费不赀。祀茶山东岳以如之。

四月八日浴佛,尼僧相遗,以汤谓之佛汤会,潮田始兴农事。

五月朔饮菖蒲雄黄酒以辟不祥,食角黍为龙舟竞渡,至五日会者益众,以饰物荐于家祠。

自朔至望,竞渡最盛。龙舟长至十馀丈,中为锦亭,画船云集,首尾相衔,乘潮下上,日暮管弦,未竭鼓镇,内为钜观。

夏至农再播种,谓之晚稼,海滨民莳咸黏,谓之咸禾,是日屠狗以食,谓之解虐。

七月七日曝衣书,其夜女儿穿针结彩为乞巧会,汲潮水蓄之,经年不败,可疗热病。是日大赛于康真君如天妃故事。

麻涌大步诸乡,以七月十四日为田了节,儿童吹芦管志喜,谓之吹田了。早稻始获,是日也,浮屠氏为盂兰盘会,以食。鬼之不祀者,达翼日中元,谓之盂兰节,皆祀其先。

中秋夜具酒饼糖芋为会,谓之赏月。儿童悬灯柚上,踏歌曰:“酒乐仔,酒乐儿,无昨麋”。言当快乐,无徒吃饭也。

是月石龙墟奉新庙诸神,出游绣衣锦,伞笙箫钲鼓,极女乐之盛,里馀不绝,谓之会景。自十五日起至二十日止,观音溢衢庛金钱无算,分福禄寿三坊,各出会景一年,周而复始。

九月九日登高于黄岭游者竞集,各为具相召。是日后,儿童始放纸鹞,有声者曰响鹞,又曰风筝。重阳拜先茔,如清明节。

十月晚禾收农事,将毕,蒸饼裹菜以饲牛,且悬之牛角曰:牛年。是日,同里咸祷于社,以禳火炎,鸣钲鼓逐疫。

冬至祀先祠。

腊月除舍,为之扫舍,亦曰扫尘。中旬后,家家印白饼,炊年糕,煮油䊚,谓之办年具。

二十四夕设饴糖果,以祀灶,是夕谓之小年晚。俗谓是夕灶神上天,具楮帛牲,礼送之。至上元夜迎而复之,如送之礼。

除夕祀先祠,食蚬。小儿持熟鸭卵行,且呼曰:“卖懒”。烧爆竹,换桃符。至夜,长幼围炉守岁,房室多燃灯,拜灶、请卜釜、贮水、汎杓,视柄所指出,向其方,听人言,为来岁作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