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内容

栗谷先生全书/卷三十三

维基文库,自由的图书馆
卷三十二 栗谷先生全书
卷之三十三
作者:李珥
1749年
卷三十四

附录

[编辑]

世系图

[编辑]
一世 二世 三世 四世
敦守 阳俊 允蒕
李氏系出丰德郡之德水县高丽朝中郞将 保胜将军 阁门祇候赐紫金鱼袋知三司事事见东国通鉴 民部典书赠佥议政丞德水府院君
五世 六世 七世 八世
千善 仁范 明晨
恭愍朝诛奇氏有功守司空柱国乐安伯谥良简 政堂文学艺文馆大提学 入我朝工曹参议赠判书 知敦宁府事谥康平
九世 十世 十一世 十二世
宜硕 元秀
知温阳郡事赠议政府左赞成 庆州判官赠司宪府大司宪○以下三世之赠皆以先生贵也 赠议政府左参赞 字德亨司宪府监察赠议政府左赞成悃愊无华休休有古人风夫人平山申氏赠贞敬夫人己卯名人进士讳命和女少通经书能属女善绘事针线刺绣皆极精妙天资纯孝志操端洁寡言慎行妇德咸备生四男长璿参奉次璠次郞先生季瑀监正
十三世 十四世 十五世 十六世
景临教官赠仆正男穧秬秋称 穧参奉赠户议无子手奆男男莳 厚莳别提赠户参男继早夭以朝命子
即先生序第三夫人卢氏无子侧室二男景临景鼎○夫人谷山大姓宗簿寺正庆麟女生于嘉靖辛丑性仁慈和顺十七归于先生逮先生丧虽三年之后朔望必哭奠壬辰倭寇家人请避兵夫人日吾丧所天巳八年吾命已顽何可偸生至先生墓侧坚不动五月十二日竟殉节于墓前事闻㫌闾复户
男厚莳厚基 厚树男𫄧
男厚植厚树 厚基男纶
厚植男缙絙
男厚发 厚树察访男𬘩缯纲缊缇
景鼎男稔穉 男厚蔓 厚发男紏
厚蔓男缵缃
十七世 十八世 十九世 二十世
𫄧佥五镇知男五敦行五徽五 敦五参奉男伯仲俌 别提男仁林礼林 仁林郡守男默点黓黝
礼林无子子仁林男黓
男国林 国林无子子丰林男烜
男丰林 丰林郡守男熠烜焜
镇五县监男偲亿 男文林 文林男鲁衡
亿男宅林守林宇林 宅林无子子宇林男炫
守林男炳
宇林男烨炫
行五男行 无子子𰂳子得林 得林
𰂳男得林觉林乐林 觉林
乐林
男学林郁林 学林
郁林
徽五男俭 男沂林泗林 沂林男焕
泗林
生员赠户判无子子纶男叙五 叙五知中枢府事男彦翕彦愈彦会彦命彦企 翕男宪祖述祖学祖弘祖 宪祖男栎格檏
述祖男极楫
学祖男模楷
弘祖无子子述祖男楫
彦愈别提男希祖冀祖亨祖 希祖承旨男枓柙杍
冀祖𪳅𰗮
亨祖男桭杭桶
彦会男兴祖重祖昌祖乐祖 兴祖男株
重祖无子子昌祖男祚
昌祖男橿柞
彦命男范祖膺祖泽祖胤祖 范祖男棵桦
膺祖
泽祖男楦枰
胤祖无子子范祖男
彦企男徽祖赫祖 徽祖无子子赫祖男荣
赫祖男荣
男叙五德五锡五 德五男彦全 彦全男元祖 元祖男樟
锡五男彦念 彦念男承祖尚祖 承祖无子
尚祖男桦
缙赠乐五男敬五宽五星五命五亨五 敬五赠户议男俶休健伋 无子子休男元林 元林男党焘黪
男元林出后子伋男益林 益林男熙黠
男和林会林 和林男薰蒹蕉
会林
赠户参男恒林益林观林 恒林兵使男烈
观林
宽五男侠佖 男德林春林 德林
春林
男泰林 泰林男廉
命五男佶 男早林 早林
亨五男任
絙无子子缙男星五 星五男伟俊 无子子俊男奎林 奎林
男奎林辉林 辉林
缯进士男采五 采五男俨 男万林昌林茂林 万林
茂林
綗男典五彰五范五 典五男伈倜 男孝林 孝林
彰五无子子典五男倜 男海林 海林
范五男侨偃化侗 男戊林 戊林
县监
男五相 相五男伷信侦
男昇林 昇林
男松林 松林
五男岱泽五五孙 泽五
孙五 男七林 七林
岱五男伣
五男慎 慎五男彦佐彦佑 彦佐无子子彦会男乐祖 乐祖男构楹权
彦佑
䖺男章五五 章五无子子修五男 无子子俨男昌林 昌林男爀
男无修子子五缵 修五男侃倬儆仪 男成林 成林男熊
无子子仪男复林 复林
男挺林复林 挺林
二十一世 二十二世 二十三世
进士男宗孝根孝 宗孝县监
根孝
男全孝 全孝
无子子黓男明孝 明孝
男景孝明孝 景孝
无子子衡男秉孝衡男秉孝崇孝 秉孝
崇孝
男尚孝
男源培命培阳培震培丰培 尚孝
源培𬫡 𬫡
命培男锺
阳培
震培
丰培
男敏培升培 敏培
升培
男仁培义培智培 仁培
义培
男天培 天培
无子子极男智培 智培
男达孝 达孝
男连孝廸孝述孝 连孝
廸孝
述孝
男文孝 文孝
男天孝元孝舜孝允孝本孝 元孝
舜孝
允孝
本孝
男曾孝起孝 曾孝
起孝
男闵孝 闵孝
无子子薰男天孝 天孝男铉
男亨孝 亨孝
男泰孝 泰孝
男彦孝 彦孝

年谱上

[编辑]

丙申大明世宗皇帝嘉靖十五年我中宗恭僖大王三十一年

十二月丁未。二十六日寅时先生生于江陵府北坪邨。即先生外氏第

是年春。母夫人梦到东海。有神女出自海中。抱一童男。肌肤玉洁。神彩动人。置夫人怀中。遂有娠。将降之夕。又梦黑龙自大海飞到寝舍。蟠于廉庑闲。俄而。先生生焉。故小字见龙。盖自有娠。至是十有二朔也。

丁酉十六年先生二岁

戊戌十七年先生三岁

学语便知读书。一曰。外祖母李氏以石橊试先生曰。此物甚似。对曰。所谓石橊皮裹碎红珠者也。闻者奇之。

己亥十八年先生四岁

庚子十九年先生五岁

母夫人尝疾剧。一家奔遑。先生潜入外王父祠堂祷之。众惊异。相与慰解而抱归。一日大雨。前溪涨溢。有行者渡而踬几危。人皆拍笑。先生独抱柱忧叹。其人获免乃已。其诚孝仁爱之心。天性然也。

辛丑二十年先生六岁

自江陵。随母夫人归京第。第在寿进坊

壬寅二十一年先生七岁

作陈复昌传

略曰。君子德积于内。故其心坦荡荡。小人荏蓄乎内。故其心长戚戚。余观复昌之为人。阴怀戚戚。阳欲荡荡。使斯人得志。异日之患。庸有极乎。时复昌在比邻而有时誉。后果起士祸。○先生始受学于母夫人。闲就外傅。不劳而学日就。至是。文理该贯。

四书诸经。率皆自通。

癸卯二十二年先生八岁

登花石亭有诗曰。林亭秋已晚。骚客意无穷。远水连天碧。霜枫向日红。山吐孤轮月。江含万里风。塞鸿何处去。声断暮云中。亭在坡州栗谷。

甲辰二十三年先生九岁

尝览二伦行实。至张公艺九世同居。慨然慕之曰。九世同居。势或有碍。至于兄弟。不可离析。乃手画兄弟奉父母同居之图以观之。又好摭前古名贤将相事实。题其姓名记其行迹。次第汇分。以为玩慕之资。虽嬉戏之事。无一不出于正。

乙巳二十四年仁宗荣靖大王元年○先生十岁

丙午二十五年明宗恭宪大王元年○先生十一岁

赞成公疾革。先生刺臂进血。泣祷于先祠。请以身代。疾乃愈。

丁未二十六年先生十二岁

戊申二十七年先生十三岁

中进士解

时银台诸公招见之。有一人年同者。颇有自矜之色。先生则自如。人已知为大器也。自是文章日就。声闻藉藉。而专意学问。不屑于此。

己酉二十八年先生十四岁

庚戌二十九年先生十五岁

辛亥三十年先生十六岁

五月。丁申夫人忧。葬于坡州斗文里紫云山。

时赞成公为右水运判官。先生从往海西。还到西江闻讣。丧祭一遵家礼。庐墓三年。不脱衰绖。躬执祭馔。虽洗涤等事。不委于僮仆。

撰先妣行状见原编

壬子三十一年先生十七岁

夏。服阕。申心丧。

癸丑三十二年先生十八岁

秋。终心制。行冠礼。

甲寅三十三年先生十九岁

与牛溪成先生定交

成先生长于先生一岁。而初欲师事之。先生辞焉。遂定道义之交。相期以圣贤事业。终始无替。

三月。入金刚山。

先生自少为学。专用心于内。以收心养性为本。其在内艰。孝思罔极。不能自制。殆至毁性。偶看释氏书。遂有以妄塞悲之意。因染禅学。欲谢人事而一试之。至是。遂作金刚之游。以书留别诸友。其略曰。气者。人之所同得。而养之则役于心。不能养之。则心为气役。气役于心。则一身有主宰。而圣贤可期。心役于气。则七情无统纪。而愚狂难免。古之人有善养者。孟子是也。人之有志于穷理尽性者。舍此而奚求哉。孔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乐山水者。非取其流峙而已。取其动静之体也。仁智者之所以养气者。舍山水而奚求哉。○一日。游小庵。见老侩答问。因赠一绝。有鱼跃鸢飞上下同。这般非色亦非空之句。幷小序见原编○尝至深处。静坐凝思。至忘寝食者久之。一日。忽思以为佛氏戒其徒勿作增减想者。何意也。因究其所以戒之之意。盖其学无他奇妙。只欲截断此心走作之路。凝聚精神。以造静极虚明之域。故假设话头。使之依靠下功。而又恐人先知此意。则著功必不专精。卒无所得。故又设此禁而诳之也。遂疑其学之邪。复取圣贤书而温绎之。知其说之真不我欺也。始乃大悟。束装而归。

乙卯三十四年先生二十岁

春。往江陵。

著自警文

凡十一条。其第一条曰。先须大其志。以圣人为准则。一毫不及圣人。吾事未了云。

丙辰三十五年先生二十一岁

春。还京第。对策。魁汉城试。

丁巳三十六年先生二十二岁

九月。聘夫人卢氏。

星州牧使讳庆麟之女也。卢公性峻少许可。惟于先生。爱重甚笃。待以师友。每事必咨焉。

戊午三十七年先生二十三岁

春。谒退溪李先生于礼安之陶山。

时先生自星州向江陵。遂历谒。仍呈一律云。溪分洙泗派。峯秀武夷山。活计经千卷。生涯屋数间。襟怀开霁月。谈笑止狂澜。小子求闻道。非偸半日间。退溪先生和云。病我牢关不见春。公来披豁醒心神。始知名下无虚士。堪愧年前阙敬身。嘉谷莫容稊熟美。游尘不许镜磨新。过情诗语须删去。努力功夫各自亲。留二日而去。退溪与赵士敬穆书曰。某来访。其人明爽多记览。颇有意于吾学。后生可畏。前圣真不我欺也。曾闻其太尚词华。欲抑之不令作诗。去日朝雪作。试使吟咏。倚马出数首。诗则不如其人。然亦可观。在江陵时。退溪先生寄书及诗曰。从来此学世惊疑。射利穷经道益离。感子独能寻坠緖。令人闻语发新知。又曰。归来自叹久迷方。静里才窥隙里光。劝子及时追正轨。莫嗟行脚入穷乡。书曰。世间英才何限。只为不肯存心于古学。滔滔尽然。如君高才妙年。发轫正路。他日所就。何可量哉。又书曰。足下行年甫弱冠耳。而颖脱如许。不可谓失学。而尚且云然者。岂不以所学有差同于未学也耶。悟前非而思改。又知从事于穷理居敬之实。可谓勇于改过。急于向道。而不迷其方矣。圣远言湮。异端乱真。古之聪明才杰之士。始终迷溺者。固不足论矣。程伯子,张横渠,朱晦庵诸先生。其始若不能无少出入。而旋觉其非。噫。非天下之大智大勇。其孰能脱洪流而返真源也哉。往闻人言。足下读释氏书而颇中其毒。心惜之久矣。日者之来见我也。不讳其实而能言其非。今见两书之旨又如此。吾知足下之可与适道也云云。○与退溪先生讲论主敬功夫。大学定静安虑及敖惰之义。程子格物之说。朱子存养省察之训与四皓出处。圣学十图可疑处。并见原编

冬。魁别试解。所对天道策。见原编。

考官郑士龙,梁应鼎诸人。见先生策曰。吾辈经思数日。始构此题。而李某之短晷所对若此。真天才也。

己未三十八年先生二十四岁

庚申三十九年先生二十五岁

有书韩长兴叙后语及至夜书怀古诗并见原编

辛酉四十年先生二十六岁

五月。丁赞成公忧。

合葬于申夫人墓。居忧诸节。一如前丧。

壬戌四十一年先生二十七岁

癸亥四十二年先生二十八岁

秋。服阕。

与近茔诸士夫。修风树契。以寓永慕之情。

甲子四十三年先生二十九岁

春。哭听松成先生。

有祭文。后又撰行状。并见原编

七月。中生员,进士。

八月。中明经及第。拜户曹佐郞。

魁监试两场。文科发解。又魁生员及文科覆试,殿试。盖前后居魁者凡九。倡榜之日。市童拥马曰。九度状元公也。

承命制进御题律诗

上闻先生才名。召至阙内。命题释褐登龙门三十韵。先生立就以进。上嘉赏。锡赉特优。诗见原编

乙丑四十四年先生三十岁

春。移礼曹佐郞。

八月。上疏论妖僧普雨。又疏论尹元衡。疏并见原编

九月。以黄肠木敬差官。往关西。冬。复命。

十一月。拜司谏院正言。上疏辞。不许。

自此屡入台垣。多所论列。请择太学官。祛铨曹请托。革两宗禅科。纠劾邪枉。不惮贵近。时人韪之。

丙寅四十五年先生三十一岁

三月。复拜正言。

五月。与同僚上疏。论时务三事。

请正心以立治本。用贤以清朝廷。安民以固邦本。正心之目有三。曰立大志。勉学问。亲正人。用贤之目有三。曰辨邪正。振士气。求俊乂。安民之目有四。曰询弊瘼。宽一族。选外官。平狱讼。上嘉纳。

冬。拜吏曹佐郞。

时仕路溷浊。清议不行。先生慨然以循公绝私。激浊扬清为务。流俗多忌之。

丁卯穆宗皇帝隆庆元年先生三十二岁

六月。恭宪大王昇遐。上退溪先生书。论国葬。

大行大王之葬。当在十月。而日官以为不吉。大臣议以九月葬。儒生上疏讥其渴葬。王大妃命以十月葬。大臣犹难之。先生闻之叹曰。诸侯五月而葬。先王之定制也。古者。未闻择月也。慈殿明烛正理。而大臣不能将顺其美。反以左说为重。大臣之无见如此。时事可知。时退溪先生曾已承召入京。至是。将辞疾退归。先生面请曰。幼主初服。时事多艰。揆之分义。不可退去。退溪答曰。道理虽不可退。以吾观之。不可不退。身既多病。才亦无能为也。先生曰。若先生在经席之上。则为益甚大。夫仕者为人。岂为己乎。退溪曰。仕者固是为人。若利不及人。而患切于身。则不可为也。先生曰。先生在朝。假使无所猷为。而上心倚重。人情悦赖。此亦利及于人也。后又移书劝留。幷论国葬事。略曰。闻自上改择葬日。此诚美意也。在下之道。似当将顺。阴阳拘忌。明者所不道。古昔圣贤。岂不谨于安厝。而必以五月葬耶。礼曰。生与来日。死与往日。葬期既近。卒哭又促。甚为未安。明公虽一日在职。当尽一日之责。此事不可救正乎。未几。退溪竟南归。○时守宰贪污。民生困悴。先生谓新服之初。正是振作之几。言于长官。欲精择初入仕。以为择守令之本。而一循公议。禁绝请托之弊。长官面诺而不能用。先生叹曰。痼疾。诚不可医也。

制进大行大王挽词见原编

九月。与六曹郞官上疏。论沈通源。疏见原编

十月。复奇高峯书。

奇高峯大升。以大学止至善。只属于行处。又以明明德。非穷理尽性。先生辨之曰。至善云者。只是事物当然之则也。统而言之。则知行俱到。一疵不存。万理明尽之后。方可谓之止至善。分而言之。则于知亦有个至善。于行亦有个至善。知到十分恰好处。更无移易。则谓知之止于至善。行到十分恰好处。更无迁动。则谓行之止于至善。若如来教。则于行只有至善。而于知无有至善。有物必有则。知是何物而独无至善耶。若以知为非物。则明德且谓之物。知独非物耶。且来教所谓明明德虽尽。犹未到穷理尽性者。尤为未安。明明德之目。有格物致知。此则穷理也。有诚意正心修身。此则尽性也。若如来教。则大学功夫虽极尽。而犹未至圣人也。夫如是则孔子何不教人以至极之道。而乃教以第二等之学。使人虽尽其道。只做第二等人耶。来教又以为能得为不惑地位。故明明德。未到穷理尽性地位。此亦太固。先儒之说。各有所指。不可执滞也。能得固有浅深。就其浅者言之。则不惑亦可谓之能得。就其深处言之。则非不思而得。不勉而中。则不可谓之能得之极功。乌可判大学之极功。止于不惑。而终不至圣人地位耶。且颜子未尽正心功夫云者。岂意高明亦有不合也。且道圣人只尽其心性之分耶。抑加毫末于心性之分耶。若曰圣人于心性上。又有加焉。则颜子可谓毕心正之极功矣。若曰圣人不加毫末。则颜子固有一毫未尽处矣。心正之极功既未毕。则心之知亦有一毫未尽处矣。且圣人之从心所欲者。心所欲皆天理故也。颜子之未得从心者。心所欲。有时非天理故也。此所谓非天理者。就其至精至微处言之耳。非谓颜子便有恶念也。既不得从心所欲。则不可谓之尽其心性之分也。夫所谓圣。所谓化。所谓神者。非渺茫恍惚之谓也。只是尽其心性之分而已。若曰颜子既尽心性之分而犹未化。则是圣人之德。必有赘于心性也。乌可哉。若曰颜子既毕心正之极功。而犹未尽心性之分。则大学功夫。落在第二等矣。且高明以为明明德既尽。然后方可止于至善。珥以为明明德既尽处。此是明明德之止至善。此说虽不大忤。若学者不察。以为明明德既尽。然后又求止至善功夫。则岂不大错耶。且来教所谓至善非中者。亦未安。至善乃天然自有之中也。理贤之说。虽各有所指而名之者。其实一也。若皆二之。则既有至善。又有中。又有当然之则。学者将何所适从耶。

戊辰二年宣祖昭敬大王元年○先生三十三岁

二月。拜司宪府持平。

四月。哭外舅卢公。

卢公将卒。家人问后事。公曰。有叔献在。必能善处。其后。先生请于外姑曰。舅氏无嫡子。只有二妾子。分财不必用嫡庶分数之法。平均以分可也。两友婿感其言。皆从之。

五月。与牛溪先生论至善与中及颜子格致诚正之说。

牛溪先生以中为体。至善为用。且以时中之中。为率性之道。先生以书辨之曰。至善。太极之异名。而明德之本体。得之于天。而有本然一定之则者。至善之体。乃吾心统体之太极也。见于日用之间。而各有本然一定之则者。至善之用。乃事事物物各具之太极也。以此观之。至善之体。非未发之中耶。至善之用。非事物上自有之中耶。盖至善之体。即未发之中而天命之性也。至善之用。即事物上自有之中而率性之道也。止于至善者。即时中之中而修道之教也。至善之上。分性道而著教字不得者。至善是专指正理。不兼人事而言故也。中字上通性道教而言者。中字兼性情德行而言故也。兄乃以中为体。以至善为用。无乃未安耶。且兄以时中之中。为率性之道。似亦误。时中是修道者也。若以此为率性之道。则道乃因人而有者也。乌可哉。且未发之中。只是吾心之统体一太极也。不可便唤做理之一本处。易有太极之太极也。兄所谓以吾心对事物而言。则吾心为体。事物为用者甚是。但以吾心对天道而言。则天道为体。吾心为用矣。统体中。也有体用。各具中。也有体用。以易有太极之太极观之。则吾心之一太极。亦是各具中之统体也。易有太极之太极。乃统体中之统体也。易有太极之太极。水之本源也。吾心之一太极。水之在井者也。事物之太极。水之分乎器者耳。若以至善只作器中之水。则是举其用而遗其体也。以中只作井中之水。则是执其体而昧其用也。皆不成道理矣。若曰至善与中。同实而异指。至善即吾心与事物上本然之中。而专指正理而言。中即不偏不倚无过不及之正理。而兼指德行而言。中庸之理。是至善也。中庸之行。是止至善也。中和是。至善之体用也。致中和。是止至善也。如此立说。方无病痛矣。○先生尝以为颜子格致诚正之功。有一毫未尽。牛溪先生以为非。先生辨之曰。颜子与圣人所争者。只在思与不思。勉与不勉耳。其得之。其中之则一也。夫所谓思者。非格致而何。所谓勉者。非诚正而何。事物之来。未能不思而必思之。今日既思而得矣。明日事物之来。又不免于思。则可谓格致之功已毕乎。今日既勉而中矣。明日又不免于勉。则可谓诚正之功已毕乎。夫所谓力之尽者。只是就人事上极其力。无以复加云尔。非若圣人之动以天而不施人事也。且颜子之查滓。非若众人之查滓也。不贰过。不若无过之可贰。冰消冻释。不若无冰冻之可消释。纤芥必见。不若无纤芥之可见。故比之于圣人。则微有查滓耳。格致诚正。固学者事。亦不可舍此而求圣人也。位天地育万物。许大神妙不测。是圣人之能事。而其实不过学问之极功耳。岂可舍学问之功。而别求一种圣人道理耶。兄以格致诚正。断然为学者事。以其十分尽头。归之于颜子。而求圣人于格致诚正之外。无乃未安耶。此正释教拂迹。超凡圣之机权也。颜子若造其极。则圣人过其极而非中也。圣人若止于其极。则颜子必有所未至也。所争在此。夫岂多言。朱子有言曰。人心私欲者。非若众人所谓私欲也。但微有一毫把捉底意思。则虽云本是道心之发。然终未离人心之境。所谓动以人则有妄。颜子之有不善。正在此间者是也。既曰有妄。则非私欲而何。须是都无此意思。自然从容中道。方纯是道心也。深味此言。则可见心正之极功。非圣人未可。而程子所谓颜子心麤者。非谓众人之麤心也。○时京畿监司将以牛溪先生。应旨论荐。先生止之曰。成某。学者也。暴得善名。岂不可耻乎。当使之安静。以期成就。

差千秋使书状官。拜成均馆直讲。赴京师。

冬。还朝。拜弘文馆副校理知制教兼经筵侍读官春秋馆记注官。赐暇读书。上疏辞。不许。

自陈少时误染禅学之失。不敢当论思之任。批曰。自古虽豪杰之士。未免为佛氏之所陷溺矣。不可以昔日从事禅门之小失。轻递玉堂论思之重任。且悔过自新。其志可嘉。

十一月。复拜吏曹佐郞。闻外祖母李氏病。弃官归江陵。

李氏有养育之恩。居江陵。老无子。闻其病甚。呈辞归侍。谏院以外祖归觐。法典不载。擅弃职务。请罢。上曰。虽外祖。情切则何可不往觐乎。孝行之事。罢职似过。不允。

己巳三年先生三十四岁

六月。复除校理。上疏辞。不许。促召。七月。还朝。

时朴思庵淳除吏判。屡辞不拜。先生劝令就职曰。当今时势。当裒集清流。静以镇物。务积诚意。以感圣心。铨衡之任。不可委之流俗。公若固辞。使小人操柄。则是公误国也。朴公乃出。

八月。上疏请解职。终养外祖母。不许。

先生自以学未进。屡辞要职。至是申请归养。且俟学进后从仕。上曰。身虽在朝。亦可以往来省觐。何必解职。仍命吏曹曰。往见外祖母。虽非法例。特令往来可也。

上箚请停禫日陈贺

朝廷将依旧例。禫后陈贺。先生谓同僚曰。自上丧制甫毕。遽即受贺。揆之情礼。实为未安。百官哭泣之馀。旋即陈贺。是歌哭同时也。乃陈箚请行慰礼而停贺。上问于大臣。遂停贺。

进讲孟子。论人君问学之功。

进讲孟子。因启曰。一代各有所尚。战国之时。所尚在于富国强兵。战胜攻取而已。至于西汉之淳厚。东汉之节义。西晋之清谈。皆一代所尚也。人君当观一代所尚之如何。所尚不正。则当矫其弊。今者承权奸钳制之后。士习委靡偸惰。徒知食禄以自肥。而无忠君忧国之心。纵有一二有志者。皆为流俗所拘。莫敢出气力以振国势。俗尚如此。圣上当奋大有为之志。以作士气。然后世道庶可变也。昔者。孟子以匹夫之力。只以言语教人。尚能熄邪焰廓正路。以成如禹之功。况人君任治世之责。能以斯道教民。则非徒垂教于后世。亦可兴化于当时。其功岂特孟子而已。又启曰。人君不欲治则已。如欲为治。必先下功于学问。所谓学问者。非特勤御经筵。多读古书而已。必也格物致知。诚意正心。功夫不懈。实有其效。然后乃可谓之学问也。匹夫在家。虽有学问之功。其效不见于世。人君则不然。蕴之心意者。发为政事。故其效立见也。当今民生困悴。风俗薄恶。纪纲陵夷。士习不正。而殿下临御数年。未见治效。窃恐殿下格致诚正之功。有未至也。若此因循。日益颓败。则国之为国。未可知也。殿下奋发大有为之志。存心道学。讲求善政。使臣民晓然知圣主将兴三代之道。然后熟察群臣之臧否。举错得宜。人器相称。则经济之士。必有出为世用者。而国事庶可为也。○先是。特进官金铠启言。当今年少辈。轻蔑大臣。已成己卯之习云云。承旨奇大升等请对。极言铠欲害士林之状。领议政李浚庆进曰。朝廷之上。当守体统。顷日承旨请对之事。非近规。恐坏体统也。假使有可畏之机。自有台谏及论思之官。何必承旨请对耶。先生启曰。此言不然。若所言是。则何妨于体统。承旨亦经筵参赞之官。请对言事。亦其职也。今者善政不举。百度废弛。若不奋然振作。以新一代之规矩。而徒然拘常守旧。则安能祛积弊而大有为哉。大臣不能引君当道。而惟遵守近规是务。殊非群下所望也。○一日。上将视朝。适所御冠不正。宫嫔告其故。上愕然曰。他人尚不可以此接之。况如李珥者耶。其见敬礼如此。

九月。制进东湖问答。

凡十一条。其一论君道。其二论臣道。其三论君臣相得之难。其四论东方道学不行。其五论我朝古道不复。其六论当今之时务。其七论务实为修己之要。其八论辨奸为用贤之要。其九论安民之术。其十论教人之术。其十一论正名为治道之本。先生时在东湖读书堂。○尝于经筵启曰。臣累得入侍。每见殿下于群臣之言。略不酬答。目今天灾时变。近古所无。臣民惴惴。不知更有何事。为殿下计。当敷求善策。汲汲救时。不宜深拱无所猷为也。入侍之臣。预讲所陈。昼思夜度。及至上前。压于天威。言不尽意。十达二三。自上虽虚心酬酢。尚患下情不达。况渊默不言以阻之乎。明宗大王以二百年宗社。付之殿下。殿下受其忧也。非受其乐也。上曰。蕴之为德行。然后乃发之为事业。岂可无德行而有事业乎。三代之治。不可猝复也。先生曰。殿下此言。固是循本之论。但德行非一朝可办。而政事不可一日废。允德未成之前。将置政事于不问。而任其紊乱乎。是故。德行事业。当交修幷进。且三代之治。固不可猝复矣。至于革弊救民。则此岂难行之事。程子有言曰。后王若明春秋之义。则虽无舜禹之德。亦复三代之治。此其明验也。德虽不及于舜禹。而奋发大志。力于躬行。信任贤臣。每事取法舜禹。则舜禹之治。可庶几矣。上因问曰。东湖问答。何以汉文帝为自弃乎。对曰。先儒谓若道将第一等让与别人。且做第二等。便是自弃。文帝以质美之君。当汉道全盛之时。可以复古。而志趣不高。终于杂伯。故臣以为自弃耳。人君立志不高者。大抵皆自弃也。

请削卫社伪勋。以定国是。

一日于经筵。语及乙巳事。李相浚庆启曰。卫社之时。善士或有坐死者。先生曰。大臣之言。何可含糊不明乎。卫社。是伪勋也。其得罪者。皆善士也。仁庙礼陟。中庙嫡子只有明庙而已。天命人心。岂归他人哉。而奸凶乃敢贪天之功。斩伐士林。以录伪功。神人之愤久矣。今当圣上新政之初。当削勋正名。以定国是。不可缓也。李相曰。此言则然矣。但先朝之事。不可猝改。先生曰。不然。明庙幼冲。虽未免奸凶之欺蔽。今则在天之灵。洞照其奸矣。虽曰先朝之事。岂可不改乎。

请革四馆侵虐新进之习

启曰。弊习伤教者。不可不革。今士之初登第者。四馆目为新来。僇辱侵虐。无所不至。夫豪杰之士。尚不以科举为念。况使之毁冠裂服。宛转泥中。尽丧威仪。以弃廉耻。然后乃登仕版。则豪杰之士。孰肯为世用乎。中朝接待新恩。颇加礼貌。若闻此事。必以为胡风矣。上曰。此可革也。遂命痛禁。

与同僚上疏。论时务九事。

请定圣志以求实效。崇道学以正人心。审几微以护士林。谨大礼以重配匹。振纪纲以肃朝廷。尚节俭以舒国用。广言路以集群策。收贤才以共天职。革弊法以救民生。其论重配匹。略曰。古之帝王所与婚者。莫非仁贤之后。其求之之道。不过曰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而已。未闻聚阙庭辨优劣。如今日之为。请自今勿以容姿服饰。推卜吉凶为等级。先观父母之贤否。以察家法。次观威仪之合度。以察女德。宣问大臣。允协众心。然后乃定则国家之福也。○尝于筵中。献纳吴健启曰。外戚之患。不可不预防。上曰。人君自不贤。故外戚为患。人君苟贤。外戚岂能作威福乎。且王莽之女孝平皇后亦贤明。则何系于父母乎。先生对曰。圣教诚然矣。但人君虽贤。不可自恃其贤。而不为之检防也。且择圣媲。而不问其父母家法之如何。以冀万一之幸。则无乃不可乎。

上箚辞制摩尼山醮词之命。不许。申辞。此条。不知的在何时。姑付于此。

箚略曰。臣待罪经筵。纵未能仰裨圣德。尽废左道。亦安敢顽然制进此文。以玷论思之职乎。圣上方奋大有为之志。以复三代之治。如此左道之醮。尚且因循不革。则他复何望云云。

十月。受暇归江陵。

尝讲孟子。至王顾左右而言他。启曰。当今四境之内。不治甚矣。设使孟子问上以何如。则将何以答之耶。上不答。先生在玉堂数月。前后进言。言无不尽。而未见采纳。或斥以过越。先生知天意终不可回。遂有去志。乞解官归。求外祖母病。上特赐暇。

哭外祖母丧

庚午四年先生三十五岁

四月。拜校理。被召还朝。

先生以言虽不尽用。而天意犹眷眷。或有可为之望。故赴召。○先生在江陵时。以书论出处于退溪先生。答曰。既无旧业可归。宁勿为退计。及还朝。又以书问曰。某为虚名所误。已入名宦之途。若循例旅进。则与平昔素志背驰。故未免拜官辄辞。以为禄仕之计。进则无学可施。退则无地可归。欲为禄仕则拘执不许。未知古人亦有遇此事而善处者乎。退溪答曰。然亦无可奈何。不如职思其忧。随时处义。无负于所学而已。惟此无负二字。处实不易。正如来书所谓三则之间。而其拘执不许。益所难处。古则未知。今之遇此不能善处者。即滉是也。

与同僚力请削卫社伪勋

时先生力主削勋之议。一时名贤大臣。亦或难之。而先生独抗议不挠。玉堂四十馀箚。盖皆先生笔也。竟得请乃已。

八月。哭伯氏丧。

十月。以病解官。归海州野头村。即先生妇家也

京乡士子从学者甚众

十二月。退溪先生讣至。为位哭之。

素带居外。又有挽诗。后遣弟瑀操文以祭。诗文并见原编

辛未五年先生三十六岁

正月。自海州还坡州栗谷。

拜吏曹正郞。不赴。

夏。复拜校理。赴召。迁议政府检详舍人,弘文馆副应教,知制教兼经筵侍讲官,春秋馆编修官。皆病辞。归海州。

一日。与学者游赏高山石潭九曲。日暮乃还。名第四曲曰松崖。仍作记。其馀八曲及架空庵。皆名以识之。遂定卜居之计。

六月。除清州牧使。

专务教化。手撰乡约。以率州民。乡约见原编

壬申六年先生三十七岁

三月。病递入京。夏。拜副应教。病辞归栗谷。

与牛溪先生。论理气四端七情人心道心。

先生尝曰。云峯胡氏曰。性发为情。其初无有不善。心发为意。便有善不善。退溪先生则曰。四端。理发而气随之。七情。气发而理乘之。胡氏以情意为二岐。退溪以理气为互发。此皆未然。盖心之体是性。心之用是情。性情之外。更无他心。故朱子曰。心之动为情。情是感物所发底。意是缘情计较底。非情则意无所缘。故朱子曰。意缘有情而后用。心之寂然不动者。谓之性。心之感而遂通者。谓之情。心之所感而䌷绎思量者。谓之意。心性果有二用。而情意果有二岐乎。五性之外。无他性。七情之外。无他情。孟子于七情中。剔出其善情。目为四端。非七情之外。别有四端也。情之善恶。夫孰非发于性乎。其恶者本非恶。只是掩于形气。有过不及而为恶。故程子曰。善恶皆天理。朱子曰。因天理而有人欲。四端七情。果为二情。而理气果可互发乎。夫以心性为二用。四端七情为二情者。皆于理气有未透故也。凡情之发也。发之者。气也。所以发者。理也。非气则不能发。非理则无所发。自注。发之以下二十三字。圣人复起。不易斯言。理气混融。元不相离。若有离合。则动静有端。阴阳有始矣。理者。太极也。气者。阴阳也。今曰太极与阴阳互动。则不成说话。太极阴阳。不能互动。则谓理气互发者。岂不谬哉。牛溪以为朱子论人心道心。有或生或原之说。似与退溪之意合。四七之与人心道心。虽其立言意味。差有不同。皆说性情之用耳。理气互发之说。非天下之定理。则朱子何以有此言耶。先生曰。感动者固是形气。而其发也直出于仁义礼智之正。故主乎理而目之以道心。其源虽本乎天性。而其发也由乎耳目四肢之私。故主乎气而目之以人心。人心道心。只是一心。而随其发而异其名耳。若理气互发。则是理气二物。各为根柢于方寸之中。未发之时。已有人心道心之苗脉。理发则为道心。气发则为人心矣。然则吾心有二本矣。岂不大错乎。朱子曰。心之虚灵知觉。一而已矣。吾兄何从而得此理气互发之说乎。退溪以四端为由中而发。七情为感外而发。以此为先入之见。而以朱子发于理发于气之说。主张而伸长之。心必有感而动。而所感皆外物也。天下安有无感而由中自发之情乎。所感有正有邪。其动有过有不及。斯有善恶之分耳。今以恻隐言之。见孺子入井。然后此心乃发。所感者。孺子也。孺子非外物乎。安有不见孺子之入井而自发恻隐者乎。就令有之。不过为心病耳。非人之情也。朱子之说。意必有在。不过曰四端专言理。七情兼言气云尔。非曰四端则理先发。七情则气先发也。且言七情则四端在其中。非若人心道心之相对立名也。吾兄幷而比之。何也。既曰道心则非人心。既曰人心则非道心。故可作两边说下矣。若七情则已包四端在其中。不可谓四端非七情。七情非四端。乌可分两边乎。且天地之化。即吾心之发也。天地之化。若有理化者气化者。则吾心亦当有理发者气发者矣。天地既无理化气化之殊。则吾心安得有理发气发之异乎。若曰吾心异于天地之化。则非愚之所知也。自注。此段最可领悟处。往复长书数十篇。明白发越。闲有发先贤所未发者。又有理气咏,心性情图。并见原编

八月。差远接使从事官。病辞。

上疏辨相臣箚

时权奸既去。士论稍张。而流俗大臣。所向不同。小人之不得志者。阴伺闲隙。前辈之庸碌者。咸怀不平。金铠等遂欲构陷士类。适铠子世辉径泄而不售。有李元庆者。李相浚庆之从弟。失职怏怏。常冀朝廷有事。上舅郑昌瑞亦欲擅揽权势。相与纠结。潜图内通。欲攻朴淳,奇大升,李后白等十馀人。有李睿者得元庆遗昌瑞书。示沈仁谦。略曰。此事今明当发。内通不可不速图云云。盖李相沮抑后进。故群小皆以为藉。白公仁杰尝谓人曰。方今大臣务要安静。其弊也偸。士流务欲建白。其弊也激。吾将见上尽言。使得调剂。先生闻之。恐其言繁失旨。反致上疑有朋党。止之甚力。至是。李相临死。上箚请破朝臣朋党之私。盖指士流也。有曰。不事行检。不务读书。高谈大言。遂成虚伪之风。又曰。殿下于致知之功。思过半矣。又曰。愿上时露英气以振警之。上惊问大臣曰。若有朋党。朝廷乱矣。大臣和解之。而语甚糢糊。先生乃上章痛斥之。疏见原编

九月。拜司谏院司谏。不就。

十二月。拜弘文馆应教。兼如故。上疏辞。

先生有所陈说。动引古昔。又屡辞职不就。上有李珥本是迂阔者之教。

拜弘文馆典翰兼如故。不就。湖堂录先生名下。有拜艺文馆应教语。而未详年月。

癸酉神宗皇帝万历元年先生三十八岁

七月。拜弘文馆直提学。兼如故。病辞不许。促召。不得已入谢。三上疏乞退。许之。三司交章请留。不允。八月。归栗谷。

或曰。求退得退。可谓快适。但人人皆有求退之志。则孰有扶持国家者乎。先生笑曰。若使上自三公。下至庶僚。皆有求退之志。则国家之势。自升大猷。勿患其不能扶持也。○有感君恩四绝。幷见原编

九月。复拜直提学。再辞不许。乃赴谢。复辞不许。

上曰。尔何以退而不来乎。对曰。臣病甚才疏。自度不能有为。故不敢进耳。上曰。尔才予所知也。勿为过谦。从今不更退。可也。先生进言曰。臣跧伏田里。未知圣学成就几何。但人君若有实德。则四方观感矣。今日民生憔悴。风俗颓败。臣窃怪焉。圣质英明。真是有为之资。而即位之初。大臣辅导失宜。每引近规。排抑儒者之论。故至今不善治耳。又曰。匹夫读书躬行。尚且志在济世。况殿下禀可为之资。操可为之势。宁无慨然自奋之志乎。乡约是三代之法。而殿下命行之。诚近古所无之庆也。但凡事有本有末。朝廷百官。未底于正。而先正万民。则舍本而治末。事必无成。今已举盛典。不可中止。殿下必须躬行心得。而施及朝廷。政令皆出于正。然后民有所感发而兴起矣。弘文正字金宇颙曰。有关雎麟趾之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先生曰。非谓是也。若必待德如尧舜。然后可兴唐虞事业。则何时可做。非必德行一如文王。然后始有关雎麟趾之意也。殿下诚心愿治。则只此一念。便是关雎麟趾之意也。即此一念不退。则可行周官之法度矣。

冬。上箚论弭灾之道。箚见原编

请立志以振纪纲。革弊以安百姓。批曰。辞意直切。论议痛快。览之令人竦然。○尝于经筵启曰。昔者。圣人亦有师。师不必贤于己。有以一言之善为师者。故刍荛之言。圣人择焉。非必若汤之于伊尹。然后乃可谓之师也。人君处崇高之位。自以为满足。则善言何由而入乎。殿下谦冲退让。形于下教。臣不胜感激。但谦让有二焉。不自满足。舍己从人。则为善之本也。退托不进。无振起之意。则谦让反为病矣。殿下之言则谦矣。至于不从公论。自是非人。则反有谓人莫己若之病。臣窃闷焉。

陞通政大夫,承政院同副承旨,知制教兼经筵参赞官,春秋馆修撰官。上疏辞。不许。

筵臣有言。整齐严肃。最有下手处。上曰。何以谓之有下手处。整齐严肃。以外言之。故人易于用功。主一无适。以内言之。故难于下手耶。先生曰。整齐严肃。不特外貌为然也。若徒整容仪。而政事不出于天理。则不得为整齐严肃矣。如汉成帝临朝穆穆。尊严若神。而政事颠错。岂可谓之敬乎。因进曰。臣昔者忝冒玉堂。每以唐虞三代之事启达。则自上答谓何可猝然为之乎。此教诚是也。臣意亦非欲遽见其效也。只欲今日行一事。明日行一事。渐入佳境耳。迂儒则以为尧舜之治。朝夕可做。流俗则以为古道决不可行。此皆非也。为治当以唐虞为期。而事功则须以渐进也。我国之不治久矣。惟世宗大王之法。诚可为法。其时用人。不拘常法。任贤使能。各当其才。故贤不肖分定。今日必须择人授官。委任责成。然后庶绩可熙矣。己卯年间。赵光祖见遇于中庙。有大有为之望。第以年少士类。作事无渐。未免骚扰。小人乘闲。起害士林。至今任事者。以己卯为戒。己卯之作事无渐。虽过矣。岂不愈于今日之专不做事乎。自上若欲有为。则必先躬行。本源澄澈。然后为治之具。次第举行。而群下耸动矣。既先修己。必须尊贤。所谓尊贤。非爵之而已。必用其言。施之事为。然后方是尊贤也。近观士大夫之习。不欲久居一职。纷纭辞疾。朝拜暮迁。其故有三。官不择人。人不称器。被人指笑。故遂以辞病得免。为廉耻焉。有有志之士。事与心违。自愧尸素。不得已谢病焉。或是真有疾病者。亦不得不乞解焉。此所以居官不能久也。自上诚志于为治。励精率下。则群臣莫敢自便。而尽心供职矣。近日台谏所启。若涉宫禁内需等事。则自上必牢拒。群下疑殿下之有私。安所取则乎。廷臣多以容默为得体。盖虑其言之不见信故也。○尝于夜对启曰。自上言语甚简。群臣之言。略不俯答。圣意以为不足答耶。如臣之愚。固无可问。然入侍累日。一不咨问。臣不知殿下有为治之志否也。上曰。自顾不能兴治也。先生曰。自上虽曰不能。臣不信焉。今者。殿下沈溺女色乎。好听音乐乎。耽嗜饮酒乎。好驰骋弋猎乎。但殿下所欠。惟不立志图治耳。此正由学问上欠践履之功故也。上曰。自古创业之君。则不能无失德。而尚致少康。立国浸久。渐至衰微。则虽有贤君。不能为治矣。先生曰。此亦不然。周宣王,汉光武。皆中兴之主。二君岂贤于武王,高祖乎。至于晋悼。年才十四即位。六卿强。公室弱。而悼公能自振奋。卒成霸业。顾其立志如何耳。时上意每谦让。不自振作。故先生眷眷以立志为言。○金宇颙谓先生曰。公于经席启辞。事业上言语多。心学上言语少。吾意则不然。自上若知学问入头处。则事为自中于理矣。先生曰。君言甚好。但吾所启。皆是立志之事。必上志愿治。然后亦于学问得力。苟无其志。则学问无安顿处。故以诚心求治之说反复焉。非先事为而后学问也。时先生欲积诚以回天意。黾勉从仕。牛溪先生谓之曰。儒者惟以格君心为主。若上心不可回。则当速引退。苟不出此。而先务事功。则是枉尺直寻。非儒者之事也。先生曰。此言固然。但上心岂可遽回。当迟迟积诚。以冀感悟。若以浅薄之诚。责效于旬月。而不如意则辄欲引退。亦非人臣之义。

十一月。请以未出身人。通台宪之路。

先是。因入侍启曰。未出身人若有才德。则用为宪官。此国家恒规也。自己卯祸后。遂杜其路。此不遵祖宗之法也。世衰道微。纷纷士子。只知科举为发身之路。彼第一等人。不屑屑于此。科举用人。乃叔季之习也。或疑未出身者为台官。则不好者混进。此则不然。若公论行。则此等必选其人矣。若公论不行。则文士亦多有不善者居要地矣。何独于未出身者。忧其混进乎。上曰。此言是也。至是。复申前说。大臣之议。亦同。上从之。

请从李滉赠谥之请

时廷臣请赠退溪先生谥。上以无行状不许曰。何以不撰行状。先生进曰。昔者。黄干以朱子高弟。其制行状。犹在二十年之后。况李滉门人。安能容易乎。如滉行迹。昭在耳目。行状有无。有何加损。吾东以儒名世者。虽有其人。夷考其言行。则多不合儒者轨则。若滉精神气魄。禀得不强。才调器局。诚有不及古人者。但一生沈潜义理之学。言论风旨。笔之于书者。虽古昔名儒之言。亦不是过。殿下于已死之贤。行迹已著。犹且靳于褒崇。况于一时之士。宁有好善之诚。滉之谥。虽迟一二年。犹无大害。四方之士。疑殿下无好贤之诚。则其害岂浅浅乎。

甲戌二年先生三十九岁

正月。升右副承旨。因灾异应旨。上万言封事。

其略曰。今之所可忧者有七。上下无交孚之实。臣邻无任事之实。经筵无成就之实。招贤无收用之实。遇灾无应天之实。群策无救民之实。人心无向善之实。今陈修己安民之要。为祈天永命之本。修己为纲者。其目有四。曰奋圣志。期回三代之盛。曰勉圣学。克尽诚正之功。曰去偏私。以恢至公之量。曰亲贤士。以资启沃之益。安民为纲者。其目有五。曰开诚心。以得群下之情。曰改贡案。以除暴敛之害。曰崇节俭。以革奢侈之风。曰变选上。以救公贱之苦。曰改军政。以固内外之防。批曰。省观疏辞。可见尧舜君民之志。善哉论也。古之人无以加焉。有臣如此。何忧不治。敢不书绅。此疏示大臣议处。且命誊疏以进。未几入侍。副提学柳希春曰。识时务在俊杰。顷日李珥疏。自上命大臣议处。群下举为欣悦矣。先生起谢。因进曰。圣明在上。人人进言。不为不多。但无分寸之惠及于民生。旁观者乃以无实效。归咎于言事之人。如此则士气必沮丧矣。愿上务求实效。无尚空言。○一日。上谓先生曰。汉文何以不用贾谊。对曰。文帝虽贤。志趣不高。见谊言大。疑而不用耳。凡人有大志。可以做大事。譬如主人欲构数间小屋。而工师乃欲构大厦。则岂肯听其言乎。今者。圣明在上。民生困悴。此真将治将乱之机。不可徒曰恐惧修省而无其实也。近来传教尽善。而实效则未之见也。自上每以变通为难。故终无实效。上曰。若非祖宗法。则更张何难。先生曰。非欲尽变祖宗法。至如贡案。是燕山所加定。臣非好更张。欲救民瘼也。自古圣贤随时变通。以天运言之。岁久则历数必差。若不随改。则天象差谬。四时易序矣。○他日又进曰。今日群臣。多不以国事为念。固可愤叹。此亦理势然也。古来不事公而事私者。虽得罪。不过罢免而已。勉于国事者。往往被赤族之祸。惟国事是念者。世不常有。宜乎营私者众而奉公者少也。今欲使勉于国事。则必须自上奋发。使人人晓然知上意在于有为。可也。○一日。上以纲纪未振为叹。先生对曰。纲纪之在国家。若浩然之气在一身也。浩然之气。是集义所生。非一事偶合于义而可袭取之也。今日行一义。明日行一义。仰不愧俯不怍。然后浩然之气。充满流行矣。纲纪亦然。非一朝发愤而可立也。须以公平正大之心。施之政事。今日行一善政。明日行一善政。直必举枉必错。功必赏罪必刑。则纪纲立矣。上曰。今行何事。可以为治乎。先生对曰。先定大志。得贤委任可也。但知人实难。必先用功于学问。于穷理居敬力行三者。勉勉加功。至于理明德成。则贤愚邪正。可以洞照矣。且臣闻御制诗。甚有愁郁之意。殿下何以不乐如许乎。夫人君有南面之乐。得人而任职。则可以泰然和平矣。修撰尹𬀪曰。李珥论学。以穷理置于居敬之先。臣意居敬当在穷理之先。先生曰。程子曰。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𬀪言是也。但敬是贯始终之功。无先后可论。殿下立志坚定。而敬以穷理。敬以力行。则初似辛苦。用功之久。至于义理有味。则处善循理。快然自足。心广体胖。泰然悦豫矣。时上频有微恙。群臣每进戒色之言。上曰。大德必得其寿者。举理而言。寿夭在天。只当顺受而已。先生曰。顺受甚不易。若毫发自戕则非顺受也。程子曰。吾以忘生徇欲为深耻。此言当留念也。○先生于筵中。申论乡约曰。臣意以为行乡约太早也。养民为先。教民为后。民生憔悴。莫甚于今日。汲汲救弊。先解倒悬。然后可行乡约也。德教是粱肉。若脾胃极伤。糜粥不下。则粱肉虽好。其能食乎。副提学柳希春曰。李珥之言。是也。上命议大臣。遂停之。

二月。请以成浑付闲职。兼带经筵。以时入侍。

上于经筵问曰。成浑何如人。先生对曰。此人臣所熟知。是故征士守琛之子也。早承家训。资质纯厚。可以为善。但其人多病。如持平之职。决不能堪。殿下必欲见此人。则递其职而使之上来。可也。未出身人兼带经筵。是祖宗朝所为也。如成浑。以闲官兼带经筵。时时入侍可也。他日。上又问浑才何如。可以致治平乎。对曰。才非一般。有才智出众。可以独当大事者。有才虽不足。而能用群策者。浑之才智出众。则臣所未知。若其容量。则可以能用群策。岂不可以治国乎。

请移闲局调疾。递授佥知中枢府事。

先生以多病不堪剧仕。请递。上答曰。尔当在予左右。辅予不德。未可辞退。调理出仕可也。三告。始许递。○是时。成均馆儒生从年齿坐。流俗多非之。或谓榜中尊敬状元。岂可坐于状元之上。先生曰。状元之尊。施于榜会可也。馆中乃明伦之地。长幼之序。不可乱也。且古者。王世子入学齿让。则状元非所论也。

拜兵曹参知

三月。拜司谏院大司谏。再辞不许。

请寝黄蜡入内之命

时上命义盈库纳黄蜡五百斤。外闲莫知所用。或云用于佛事。先生率同僚。请问何用。上曰。内用之物。非下所敢仰问也。又启曰。宫中别无许多用蜡之处。此必出于邪岐曲迳。故臣等欲防微杜渐耳。司马光有言。平生所为。未尝有不可对人言者。今臣等方以正心诚意。望于殿下。而只此一事。不敢宣示。则未知幽独得肆之地。其能不愧于屋漏乎。上曰。昔梁武帝口苦。索蜜不得。不料再见于今日。又启曰。殿下至以侯景比臣等。不胜惊愕战栗之至。该司之物。固皆殿下之所有。殿下用之以正。则群臣当承奉之不暇。尚敢有一言乎。若用之以不正。则虽该司。亦当覆逆。况言官。安敢默默乎。近者。外闲喧播。以为将造佛像。听者疑信之际。水银黄蜡之命适下。人心愈疑。故玆敢仰问。以昭圣明之无惑耳。昔舜造漆器。谏者十人。武王嗜鲍鱼。太公不进曰。礼。鲍鱼不登于俎。此岂爱敬不足而然哉。诚以忠臣。爱君以德。敬君以礼。逢迎承顺。反害于爱敬故也。上曰。未知闻于何人。予欲拿鞫而辨之。又启曰。传播之说。非出于一人之口。若必一一拿鞫。则何异于卫巫之监谤乎。上曰。谏院必有所闻之人。其直启。又启曰。传播之言。行于道路。出于里巷。则道路里巷之人。其可尽鞫乎。古者。立诽谤之木。且使行旅谤于道。商旅议于市。未闻明王以谤议之无实而辄加拿鞫也。殿下只治臣等妄言之罪足矣。何必立威而箝口。以骇四方之观听乎。上曰。敢讳所闻之人。多言以塞之。此果无隐之道乎。其速直启。先生遂与同僚辞职以启曰。此不过轻视臣等。折之以雷霆之威。将以杜塞直言之路也。有闻必达。此是无隐之道。必指摘言根。则此乃畏怯逢迎。非无隐之道也。上曰。朦胧轻启。问则敢讳。此果忠直之道乎。周礼有造言之刑。今则姑恕。勿辞可也。又启曰。台谏有闻。不敢不达者。固是事君无隐之道。而人君听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不诘言根者。所以待言官以礼而广开忠谏之路也。若必穷诘言根。而辄以造言之罪。加诸谏官。则群下莫敢发言。而聪明日蔽矣。不几于一言丧邦乎。乞罢。不许。后上颇悔之。因馆学儒生疏。还下黄蜡于该司。

上箚请勉学亲贤臣。详见原编

时上摧折言官。且径许左相朴淳之辞。至于大臣三启请仍而不允。先生上箚溯源而论之。

四月。谢病免。旋拜右副承旨。复辞递。归栗谷。

尝入侍。自陈多病不能从仕之状。请退而调摄。

上曰。病若如此。则亦无可奈何矣。古诗曰。洗耳人闲事不闻。青松为友鹿为群。岂不乐乎。先生对曰。古之隐士。与人主不相接。无君臣之契。故可以相忘。而自适于佳山好水为乐也。臣则受恩深重。虽在畎亩。心悬冕旒。又有疾病。每患呻吟。隐居何乐。只是难于尸素。故不得不退耳。至是决退。卢苏斋守慎谓人曰。李珥于经席。多言上所厌闻。恐其生事。我欲止之而不相知。故不能耳。先生闻之笑曰。我退则无言。苏斋可无忧矣。郑松江澈曰。闻上洗耳之教。明日。便可引去。先生闻之曰。季涵过矣。我以在朝无裨益故退耳。岂以此教之故决退乎。以此决退。明日即去。则此小丈夫悻悻之事。非我心事也。朴思庵以书勉留。先生于简尾。书杜诗一句曰。安危大臣在。何必泪长流。明日出杨花渡。乘舟而归。

复拜承旨,大司谏。皆不就。

六月。庶子景临生。

十月。除黄海道观察使。上疏请革一道之弊。疏见原编

先生以为外职非如近侍之列。且方伯可救一方民瘼。遂赴任。上疏请革一道之弊。一曰西塞远戍之苦。二曰进上烦重之弊。其馀悉以便宜变通。大抵以兴学校。尚教化。恤民隐。修军政。彰善瘅恶为务。士民莫不感悦。贪官污吏。闻风悚戢。

乙亥三年先生四十岁

正月。仁顺王后昇遐。二月。上疏请勿过哀。

时上哀毁尽礼。几不能支。先生不敢以外藩为解。遂上疏。

三月。病递归栗谷。

拜弘文馆副提学。兼如承旨上疏辞。不许。四月。入谢又辞。不许。

先生以为国有大丧。臣子分义。不可退在。遂舁疾入临。三告。犹赐暇。乃出谢复辞。批曰。屡赐休告。岂无其意。尔今出仕。予心良慰。陈善格非。是予所期。可勿辞也。先生不得已就职。○后。诸公多疑其去就。先生曰。进退固非一端。我当初固无供职之志。欲于山陵事毕后退去。自上屡赐休告。不改其职。且主上哀疚之中。善端开发。异于昔日。故欲姑留积诚。以冀万一之幸耳。君子果于忘世则已。如或有意于斯世。当此锢阴生阳之际。岂无可乘之机乎。

请于下玄宫时。依下教行望哭礼。

仁顺王后发引。上疾不能行。下教曰。下玄宫时。欲率百官望陵而哭。此礼何如。先生启曰。礼有常有变。躬诣山陵。礼之常也。有疾摄行。礼之变也。五礼仪只道其常。故无摄行之仪。若于下玄宫时。全然无事。似为欠阙。窃恐议礼之臣未及建白也。自上孝思无穷。当此大事。无所不用其极。下教之辞。允合礼意。以实处变而得礼之正。传之后世。永为成法。决无可疑也。

五月。请卒哭后。以白衣冠视事。

时持平闵纯上疏。请于卒哭后。依宋孝宗例。以白衣冠视事。上下其议。廷议不一。先生启曰。必欲尽合先王之礼。则当初上下当具衰绖如仪礼之节。别造布帽布团领布带。以为视事之服。今既蹉过。不能追复。宁依宋孝宗制。上下白衣冠带视事。为近于古礼也。若玄冠乌带之制。揆之情礼。至为未安。宋高宗朝。罗点建为此制。此时丧纪废坏。易月之后。纯用吉服。故点议犹愈于己。朱子君臣服议。辨论甚详。岂可不从朱子之论。而泥于罗点之议乎。五礼仪撰定时。许稠引罗点之说。遂为定制。当时无识礼之儒臣。不能导先王于正礼。至今志士慨叹。岂可再误于今日乎。上从之。○又启曰。臣尝闻。殿下谓侍臣。予欲学问。只缘多事未遑也。不识有诸。上曰。有之。先生曰。臣闻此言。一以为喜。一以为忧。喜者。喜上有学问之志也。忧者。忧上不察学问之理也。所谓学问。初非兀然端坐。终日读书也。只是日用闲处事。一一合理之谓也。今若读书。而日用处事。不求当理。则岂所谓学问者哉。且学问要以立志为先。立志不极高大。则所趣必卑。须奋发大志。以尧舜为准。可也。将罢。上呼先生曰。前日归乡里。仍为监司。久未相见矣。仍问海西民瘼。○尝进讲书传。至肯构肯堂。启曰。今人多不解此义。只以胶守前规为堂构。此甚不可。其父定其基址。其子仍其制而构屋。乃谓善承父业。若守其基而无所营建。则乃是不肯堂构也。以国家言之。祖宗创业。多有未遑者。或时移岁变。多有可矫革者。随宜经纪。当乎义理。乃是继志述事也。

乞从徐敬德赠职之请

时朝臣请加赠花潭徐先生职。上曰。敬德所著书。多论气数。而不及于修身之事。无乃是数学耶。且其功夫。多有可疑处。先生启曰。其功夫固非初学所当法。其学出于横渠。其所著书。若谓之吻合圣贤之旨。则臣不知也。但世之所谓学者。只仿先儒之说以为言。而心中无所得。敬德则深思远诣。多有自得之妙。实非文字言语之学也。上许之。遂赠议政。

六月。上箚论君德。

一立志。二进德。三推行。四保躬。箚见原编上答曰。毋甚高论。寡人不敏。不足以当之。先生明日入对。启曰。自上所答毋甚高论。若只是殿下谦辞则可矣。若实以臣等之言为高。则恐非宗社生民之福也。汉文帝以三代之说为高论。故功烈如彼其卑。此岂可法乎。

命删正四书小注

先生尝定大学谚解。眉岩柳公希春因牛溪先生求见矣。一日。上命柳公详定经书谚解。柳公辞以力小任重。仍荐先生学问高明。上于筵中教曰。四书小注。多有未稳处。欲稍删削。以便观览。玉堂可任此也。先生启曰。此非臣所能独当。学问之士。不论出身与否。使与同议删削。恐得其宜。○先生于四书谚解讫工。而五经则未及焉。又就四书小注。以朱墨批抹。或圈或点。分为八条。订其得失。语,孟失于壬辰兵火。独庸,学存焉。其他周易传义及近思录口诀。亦行于世。

七月。箚论推治宪吏之非。

时宫奴有犯禁者。跳入王子寓舍。宪吏追捕之。上以为作挐。下吏于禁府。先生启曰。殿下只听妇寺之言。妇寺不可尽信。且王子下人素称纵恣。不可不严加检饬。而王子阿保。亦当择醇谨慈良之人。且侯氏。一妇人也。尚知教子之方。尝曰。患不能屈。不患不能伸。今殿下有子。何患其不能伸乎。又上箚争之。又于筵席进曰。近日。以宪吏一事。守法之臣。多忤圣旨。殿下历观前史。岂无所见。自古阿谀附托者。后必背叛。守正不挠者。后必尽忠。汉高欲以赵王为太子。周昌廷争甚强。以人情言之。昌可谓不爱赵王矣。厥后。高祖深以赵王为忧。欲为保全之计。赵尧荐周昌为赵相。昌尽诚保护。吕后不能召致赵王。先召周昌。然后乃致赵王。惟其平日有守正之节。故后日能保护也。此意非独自上知之。妃嫔亦当知之。上默然。

八月。箚论谏院请推大臣之失。

时载宁郡有奴杀主者。左议政朴淳为委官。上以无明验命释之。宪府请还囚。谏院以为再起狱有后弊。先生上箚曰。奴杀其主。纲常大变。十分穷治。明知无罪之实。然后可释也。今此狱事。尸帐虽不符合。未及究意。遽命放送。如其无罪也。则不可更鞫矣。如其有罪。则虽十起王狱。乌可已乎。纵纲常之罪。助为恶之人。独无后弊乎。先是。沈义谦为舍人。以公事到领相尹元衡家。元衡妾女婿李肇敏。与义谦相知。引入书室。义谦见室中多有寝具。历问其人。则其一乃金孝元也。时孝元有文名。义谦心鄙之曰。安有文学之士。托迹权门乎。决非介士也。后孝元登魁科。声名日盛。流辈争推之。义谦执前事遏铨荐。孝元居郞僚六七年。始入铨。盖义谦曾有扶护士林之功。故前辈多许之。孝元当官尽职。喜进清流。故后辈多与之。孝元尝谓义谦心戆而气粗。不可柄用。由是。义谦侪辈疑孝元有修隙之意。或指为小人。而孝元侪辈皆疾义谦。以为害正之人。前后辈不相协。有分党之渐。及是。孝元为司谏。许晔为大谏。晔虽前辈。而推许孝元。故后辈尊之为领袖。朴淳有清名重望。而是前辈。故指为义谦党。晔,孝元以按狱失体。请推考朴淳。物情甚不韪之。正言赵瑗以请推考大臣为非。两司皆避嫌。而独大司宪金公继辉所见。与赵瑗同。仍论许晔以尸亲切族。持论过中。玉堂将处置。而僚议不一。先生以为大臣有罪则递之可也。罢之可也。虽流放窜殛可也。言官随事论斥。有何回避。但不可请推。推考者。有司诘问照律。乃督察庶官之法也。昔汉臣有请使司隶校尉督察三公。而议者非之。今之请推大臣。乃有司督察三公之法也。谏院之启既非。而宪府雷同。皆可递。惟大宪及正言可出。僚议又以大宪之论过中。亦可递。于是。尽递两司。而只出正言。公议皆以为得中。而孝元侪辈多不快。晔之子篈为铨郞。嗛继辉之斥其父。参判朴谨元阿附孝元。乃出继辉为平安监司。未几。又以李公后白为咸镜监司。柳公希春弃官南归。先生曰。柳公。读书之人也。李季真后白字金重晦。继辉字练达时务。明习典故。皆不可去朝也。乃上箚请留不得。自是党论纷纭。先生务为调停镇定之策。士林倚以为重。未久。先生去朝。而乖张日甚。永为搢绅之患。

九月。进圣学辑要。

先生辑经史要语切于学问政事者。次第汇分。凡五篇。幷箚以进。翌日。上谓先生曰。其书甚切要。此非副学之言。乃圣贤之言也。甚有补于治道。如我不敏。恐不能行。先生谢曰。自上每有此教。臣切闷焉。昔宋神宗曰。此尧舜之事。朕何敢当。明道愀然曰。陛下此言。非宗社臣民之福。殿下之言。无乃近此乎。

十月。进讲大学衍义。论克己复礼。

启曰。人性本善。纯是天理。只是己私为蔽。故天理未复。若克去己私。则全其性矣。颜子穷理素明。天理人欲。如见白黑。故直从事于克己复礼。今人从前无穷理功夫。直欲克己。则不知何者为己。何者为礼。或有反以己私为天理者矣。此所以格物致知。为大学之始功也。且古者。做功夫。不多说克己复礼。便去实做。故只此四字。可以作圣。今者言语尽多。而元无实功。故亦无实效矣。上曰。颜子云博我以文。此时有何等文乎。对曰。此时己有六经。且楚左史倚相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倚相之生。先于孔子。则此时有文可读。但不若后世之多耳。上曰。颜子非徒明智。尽是有勇。故能向进不己。对曰。上教甚当。既知如此。笃志勇诣。则何所不至。近日。自上每发爱民之教。但有其心无其政。则民无蒙惠之效矣。上曰。今日生民。比曩时何如。对曰。比于权奸当国时。则浚剥似减矣。但贡赋徭役之规。甚乖事宜。日渐谬误。民受其害。若不改辙。则虽日下爱民之教。无益也。上默然。

受暇省墓于坡州

时沈,金角立。朝著不靖。先生尝见卢相守慎曰。两人当出于外。以定浮议。卢相白上欲出之。先生又启曰。此两人未必深成嫌隙。只是我国人心轻躁。其亲戚故旧。各相告语。遂致纷纭。大臣当镇定。故欲出二人以绝其根耳。今日朝廷。虽无奸人显著者。亦岂必无小人乎。若小人目以朋党。为两治之计。则士林之祸必起矣。自上不可不知此意。后以特旨。授金孝元庆兴府使。教曰。此人在朝。使朝廷不靖。当补边邑。授沈义谦开城留守。先生乞暇将行。启曰。臣有所怀。不敢不达。孝元补外之举。非但大臣之意与臣合。实是士林闲公论。第孝元疾病甚重。受任北塞。颠顿霜雪之中。则缓死为幸。且大臣欲以两人补外。以为镇定之策而已。非以孝元为有罪而放逐之也。请以内地僻邑授孝元。上疑其党于孝元。严批不许。后于经筵。先生复申前请。时孝元已改富宁。上又命改为三陟府使。

还朝。召对于思政殿。

启曰。古者。无学问之名。日用彝伦。皆人所当为。别无名目之可言。君子只行其所当为者而已。后世。道学不明。彝伦之行。废而不举。于是。以行其所当为者。名之以学问。学问之名既立。反为世人所指目。吹毛觅疵。或指为伪。使为学者讳秘迁就。以避其名。此后世之大患。人君须主张学问。使流俗不得谤议可也。上问曰。见成浑乎。其病何如。终不能仕乎。不能为邑宰乎。对曰。邑宰尤非病人所堪也。上曰。能授学徒乎。对曰。亦以病不能也。上曰。予观往史。时代渐变。夏不及唐虞。商不及夏。周不及商。今代固难复三代之治也。对曰。世道固渐降矣。然若行古道。岂无复古之理乎。程子有言。唐虞不可及。三代决可复。盖唐虞之世。无为而化。后世所不能及。若三代之治。则苟行其道。必可复也。只是不为耳。后于夜对进启曰。天理人欲。闲不容发。二者初非二本。人心未发时。只是浑然天理而已。每于动处。善恶分焉。心动然后乃有人欲。上曰。动者因气。气有清浊。故善恶分。天理人欲。初非幷立于心中也。先生曰。上教至当。天理人欲。初非二本。而既分之后。界限明甚。非天理则是人欲。非人欲则是天理。无中闲温吞煖处也。仍启曰。古人以夜对胜于昼讲者。群动既息。君臣于静中相对。思虑专精。启沃有效故也。今自上亦当以学问可疑处及时政得失。下问臣等也。上曰。必须稍有所得。然后乃可会疑。故不能问也。

十一月。请加赠成守琛职。

启曰。徐敬德成守琛。一时幷出。学问之功。敬德固深。而德器之厚。守琛为优。故论者互分优劣。先朝赠守琛为执义。赠敬德为佐郞。近者。加赠敬德右相。而守琛则不加焉。士类以为歉。臣意加赠为当。守琛廉顽立懦之功。真可尚也。上曰。既以为贤者。则褒赠为重矣。爵之高下何关。敬德之赠亦似过矣。

十二月。复朴思庵书。

思庵少游花潭之门。以为经传所论。未尝及天地之先。又以为天地未生之前。冲漠无眹而已。又以澹一清虚为气之始。先生以书辨之。略曰。夫子曰。易有太极。周子曰。无极而太极。阁下以此等说。皆归之于天地已生之后乎。天地未生之前。谓之阴者甚当。但既是阴则是亦象也。安得谓之冲漠无眹乎。冲漠无眹者。只是单指太极。而实无冲漠无阴阳之时也。阁下且道天地只一而已乎。若曰天地无穷生灭。则此天地未生之前阴含阳者。乃前天地既灭之馀也。岂可以此为极本穷源之论乎。台谕又曰。然则太极悬空独立。此又不然。前天地既灭之后。太虚寂然。只阴而已。则太极在阴。后天地将辟。一阳肇生。则太极在阳。虽欲悬空独立。其可得乎。张子之论。固为语病。滞于一隅。而花潭主张太过。不知阴阳枢纽之妙在于太极。而乃以一阳未生之前。为阴阳之本。无乃乖圣贤之旨乎。大抵阴阳两端。循环不已。而太极无不在焉。此太极所以为万化之枢纽。万品之根柢也。今曰澹一寂然之气。乃生阴阳。则是阴阳有始也。有始则有终矣。然则阴阳之机。其息也久矣。且澹一之气。目之以阴。则太极非根柢。而阴气乃根柢也。但以阴为阳之母。而不知阳为阴之父也。其可乎。且所谓冲漠无眹者。指理而言也。若曰指气。则不可谓之无眹也。故冲漠无眹之称。如就气质上指本然之性也。虽曰本性。而实无本性离气之时。虽曰冲漠。而实无冲漠之时也。若曰实有冲漠之时。而乃生阴阳。则此亦阴阳有始也。花潭用功非不深。而但思之过中。反以气为阴阳之本。理气杂糅无辨。不能妙契圣贤之旨。岂不可惜哉。

病递授护军

有送赵汝式之任通津说见原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