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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谷牛溪二先生年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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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谷牛溪二先生年谱

作者:宋时烈 尹宣举
1665年

牛溪成先生世系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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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 二世 三世 四世
仁辅 松国 公弼 君美
成氏系出昌宁公为户长中尹 侍中墓在昌宁牛头山 追封奉翊大夫版图判书 奉常大夫版图棇郞
五世 六世 七世 八世
汝完 石因 得识
初名汉匡自号怡轩至元丙子登茅官至昌宁府院君谥文靖洪武丁丑正月卒年八十九墓在抱川县王方山下溪流村妙德庵洞○配锦城罗氏封庆安宅主正顺大夫密直司知申事夫富之女也○三子俱登苐长石璘官至右议政谥文景次石瑢官至宝文阁大提学谥文肃次石因 字子由自号桑谷官至礼曹判书谥靖平○初名石珚避国讳改以因字 左赞成 左尹
九世 十世 十一世 十二世
忠达 世纯 守瑾
金浦县令赠判书 字太纯官至大司宪谥思肃栗谷李先先珥撰墓碑铭墓在坡州向阳里○夫人光山金氏司㒒寺正克怩之女左议政国光之孙 参奉
守琛
字仲玉号德松以遗逸荐授积城县监不拜甲子正月卒京年七十二特赠执义后加赠判书墓在向阳里退溪李先生滉撰碣铭奇高峯大升撰志铭栗谷先生撰行状○配坡平尹氏判官士元之女参判垓之孙 即先生事实详见年谱及行状
守琮
字叔玉游静庵赵先生之门尝及第被党累削名殁后还给科牒金慕斋安国表其墓曰节孝
守瑛
副正
十三世 十四世 十五世 十六世
文濬 熙胄 至行
字仲深号沧浪以学行荐授司圃官至永同县监 字子久司宰监佥正 生六子
至敏
至□
至□
至□
至□
出后节孝之孙女槪字子贱禁火司别坐 熙缉 至□
至□
至□
熙绩 至善
字子乔缮工监佥正以八十陞通政生四子 县令生二子
至和
熙胄出后
熙缉出后
熙命 至□
至□
文潜
先生侧室矛也生子柏

牛溪先生年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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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世宗皇帝嘉靖十四年恭僖大王三十年乙未六月二十五日甲寅辰时。先生生于汉京顺和坊第。

十五年丙申

十六年丁酉

十七年戊戌

十八年己亥

十九年庚子

二十年辛丑

二十一年壬寅

二十二年癸卯

二十三年甲辰九月。听松先生卜居坡山之牛溪。先生侍学于家庭。听松受学于静庵赵先生之门。己卯祸后杜门不出。筑书室于白岳松林间。扁以听松。至是见时事益艰。遂归于坡山。时先生年甫十岁。学业大进。不待师教。

二十四年荣靖大王元年乙巳

二十五年恭宪大王元年丙午

二十六年丁未

二十七年戊申

二十八年己酉○先生博通经史。文辞赡蔚。学识行义已为人所推服。尚相公震贻书听松曰。贤胤纯正而能文。真奇男也。贺君有庆云。

二十九年庚戌

三十年辛亥七月。聘高灵申氏于顺川郡。先生外舅申公汝梁。时为顺川郡守。○发解监试生员,进士两场。有疾不赴覆试自此绝意科业。专精学问。○或谓先生尝赴试场。设排围为窦。使举子由之以入。先生心耻之。遂止不复就云。○冬。受尚书于休庵白公。白公名仁杰。亦静庵门人也。乙巳。以献纳被谪。是岁赦还坡州村庄。先生奉听松命请业焉。

三十一年壬子

三十二年癸丑。子文泳生。

三十三年甲寅。与栗谷李先生定为道义之交。先生自志学之后。真实刻苦。规模严密。栗谷尝称曰。若论见解所到。吾差有长。至于操履敦确。则吾所不及云。

三十四年乙卯。大病后脾虚。遂成痼疾。听松以道自乐。在贫如客。先生专干家事。如耕农渔猎。亦必躬亲经理之。供养滋味。常无匮乏。至是婴疾。家人以为弱年筋力之劳亦或为祟云。

三十五年丙辰

三十六年丁巳

三十七年戊午

三十八年己未。子文濬生。

三十九年庚申

四十年辛酉十二月。丁母夫人坡平尹氏忧。

四十一年壬戌

四十二年癸亥二月。外除居心丧。○秋。听松先生疾革。割股和药以进。先是。听松患风痹数年。先生侍病。昼夜不解带。顷刻不离侧。听松虑其生疾。夜深则使之退休。先生唯唯而出。俟于户外。不就私室。不令亲知之也。至是疾大革。先生刲股肉为灰。和药以进。疾即瘳。

四十三年甲子正月。听松先生卒。听松几复常节者半岁。至是前证复作。日就危剧。先生又割股以进。及丁忧。丧祭节文。一遵家礼。四月。葬于向阳里先山南冈。仍居庐墓下。○请撰听松行状于栗谷先生。

四十四年乙丑

四十五年丙寅三月。服阕。奉几筵反于溪上旧宅。先生家祭仪。四仲行时祀。季秋行祢祭。忌日幷祭考妣。设馔用各卓。朔望参。亦设饭羹。○先生外祖尹判官无嫡子。听松请于外姑。以孽子奉祀。而又死无后。先生遂奉外家祀。为立别庙。每四时别卜日。先家庙行祀。○四时祭。常用丁日。以戊日祭土神。神坛在家后。阶三级。○别立祭库。凡粢盛诸谷及盘盂之属。并皆封置。不许他用。祭时必监视出纳。

穆宗皇帝隆庆元年丁卯。请撰听松墓志于奇高峯。大升○未详年月。盖先生未仕前事也。姑附于此。

二年昭敬大王元年戊辰二月。除典牲署参奉。朝廷命荐遗逸。京畿监司尹铉以先生应命曰。成某于学问。深有自得之妙。栗谷因人止之曰。成某学者也。早承家训。行纯而无杂。学进而不退。暴得善名。岂非耻乎。尹不从。遂有是除。先生不敢当。欲陈疏不果。○有问栗谷者曰。成某何以不来。栗谷曰。某多病。不堪从仕。时退溪先生将退归。栗谷请留。退溪曰。叔献何其待成某厚而待我薄耶。栗谷曰。不然。使某趋跄末官。何补于国。若先生在经席之上。则为益甚大矣。事见石潭记。○五月。与栗谷先生论中至善说。原书失不录。先生答宋云长书曰。叔献以至善为专指正理。中为兼指德行为异。某以至善兼指事物。中专指心之体用为异。见遗集。○先生与栗谷往复。如狄梁公去就之说。颜子一毫未尽之说。孔孟历聘之说。真西山出处之说。前后论辨者多。而原书皆失不录。○秋。谒退溪李先生于京邸。先生尊慕退陶。以为法门正当。常语学者曰。所谓平平存在。略略收拾。正是心法之要也。至是候于京邸。后闻退溪还乡。先生欲复至京送行。道中闻其已发。遂还溪上有诗曰。己巳春暮月。退溪浩然归。京城少宗仰。士子失所依。大老也无福。皇天时运衰。山中空窃叹。中夜涕涟洏。○赵重峯来请学。重峯时为坡州教授。○重峯于先生。尊敬甚至。先生尝遣仆致书。重峯以宾礼与坐待之。事见抗义新编。

三年己巳八月。除穆清殿参奉。谢恩而归○十二月。除掌苑署掌苑。不赴○请撰听松墓碣于退溪先生。退溪答先生书曰。碣铭差误处。兼得李叔献评谕。果如是。鄙文妄矣。但于此不敢无少疑。所谓见几明哲等语。公及叔献力加分疏。意以要避祸为非正法。郭林宗为不足尚而云云耶。鄙意此事因人所遭不同。而有正不正之异。如己卯间事。如先公所处乃正也。何病之有。而必欲勿言耶。闻苑除久不拜。何以如此。唯愿加护席珍。

四年庚午六月。除积城县监。先生欲具疏辞免。未果。七月。入城拜恩。呈状而递。

五年辛未春。揭书室仪示诸生。学徒多集。先生训迪不倦。为作书室仪二十二条。以立规绳。抄朱子书为学之方示诸生。先生手抄大全语类。辑成一册。题卷首曰。学者须先读此以立基本。不可不读也。○九月。游天磨山。访徐花潭敬德旧庐。先生于记行录书曰。先生以高世之才。求道于遗经。玩而乐之。有以自守而无求于外。寒饿之极。至于数日不食。一褐被体。人有不堪其忧。而方且颓然处顺。涵泳乎道义之腴。睟于面背。充于门闾。而不愿人之膏粱之味。则其深造自得之功。有以积于中而形于外者可知也。是岂一节之士闻慕之徒有所指拟采获。而可得乎此哉。○冬。哭长子文泳。

六年壬申夏。与栗谷先生论四端七情理气之说。先生就退溪高峯理气之辨。发问于栗谷曰。朱子人心道心或生或原之说。既有主理主气之分。则退溪所谓四端理发。七情气发之论。亦不为过耶。栗谷答曰。发者气也。所以发者理也。性情之间。有气发理乘一道而已。四端七情人心道心。俱是气发而理乘之也。长书往复。难疑引喩。多发前贤所未发者。书凡九篇。

神宗皇帝万历元年癸酉二月。除工曹佐郞。○七月。除掌苑。皆不赴○十二月。除司宪府持平。先是。栗谷启曰。未出身人若有才德。则用为宪官。此国家恒规也。自己卯以后遂杜其路。此不遵祖宗之法也。世衰道微。士子只知科举为发身之路。彼第一人物。必不屑屑于此。科举用人。乃叔季之习也。或疑未出身者为台官。则不好者混进。此则不然。若公道大行。则此等必选其人矣。公道不行。则文士亦多有不善者居要地矣。何独于未出身者。忧其混进乎。上曰。此言是矣。至是栗谷更申前说。上问右相卢守慎曰。此言何如。守慎曰。臣意亦以为然。上议于大臣。领相李铎,左相朴淳等皆曰是。于是先生首膺是命。○时栗谷在朝。上意犹未相孚。先生语之曰。儒者当以格君心为务。若上心不可回。则当速引退。不能得上心。而先务事功。则是枉尺直寻。非儒者之事也。栗谷曰。迟迟积诚。以冀感悟。若以浅薄之诚。责效于旬月而不如意。则辄欲引退。亦非人臣之义也。见石潭记。

二年甲戌正月。呈状于本州。递除通礼院引仪。移工曹正郞。皆不赴复除持平。上状辞。不许。再辞。栗谷于经席进问曰。前日赵廷机以臣言启曰。成某一动一静。必以规矩云。有之乎。上曰有。成某何如人也。栗谷对曰。此人臣所熟知。是成守琛之子也。早承庭训。资质醇厚。谓之勉于学问则可也。奚至一动一静必以规矩乎。但其人多病。持平之职。决不能堪也。上曰。予闻治心则无病。学问之人。亦有病乎。栗谷曰。虽学问之人。受气甚薄则未免有病。昔者伯牛有疾。孔子以为命。明其非所自致也。某以受气之薄。婴疾甚重。其能不死者。亦治心之功。若放心者有某之疾。则岂不遄死乎。若殿下必欲见此人。则递其职而使之上来可也。大抵待士之道。可用则用之。不能用则许其恬退。褒其节操。使之守高山林。亦养士气之一道也。金宇颙曰。如成某者。不可不致也。栗谷曰。未出身人兼带经筵。是祖宗朝故事也。如成某者。若以闲官兼带经筵。时时入侍则可也。宇颙曰。未出身人除官。必从大典者。此指门荫也。若山林贤者。则当以格外殊待也。岂可视以门荫乎。招之以贤者。而待之以门荫。非用贤之道。兼带经筵。虽是法外。亦可为也。见石潭记。○二月。递除典牲署主簿。仍复有旨。使待和暖上来。拜疏乞免。疏失不录。上问栗谷曰。虽有学问。无材则不能为国。成某之才何如。可以致治平乎。栗谷对曰。才非一般。有才智出众。可以独当大事者。有才虽不足而能用群策者。成某之才智出众。则臣所未知。若其容量。则可以能用群策矣。岂不可以治国乎。见石潭记。复除持平辞。再有召旨。呈病递。先生以典牲主簿。上疏辞召命。呈于本州。转送监司。而又有持平新命。故疏达之后。再有召旨。○三月。除工曹正郞。特下召命。陈疏乞免。御书赐批不许。批曰。人各有志。予非欲夺尔志也。第欲一接尔也。尔亦屏居山中。岂不欲一见寡昧乎。时属暮春。而天气不煦。春服未成。尔有寒疾。不可以风。徐待日暖风轻。从容上来。宜悉予意。○栗谷谓先生曰。君今七承召命矣。上命如此。何不一赴谢恩而退乎。先生曰。吾之一瞻天颜。荣幸固大矣。奈辱朝廷何。自古安有招如我病蹇无能者乎。栗谷笑曰。人才各随其时。昭烈之时。诸葛亮为人物之最。若使孔明与孔孟同时。则安得为第一人物乎。今世人物眇然。召命安得不下于君乎。见石潭记。甲辰。赴召到高阳。以病呈状递归。时上命义盈库。纳黄蜡五百斤于内。或云将用于佛事。栗谷为大谏。请明示所用之处。上盛怒。至下造言之教。栗谷五启抗论。上意已厌士类。实有轻士之心。故先生中路辞病。京畿监司启闻其由。而上无更召之命。先生遂归。见石潭记。

三年乙亥二月。书薛敬轩读书录后。书曰。星山郑道可见过。一宿而别。后有书举涵养须用敬。进学在致知二句以相勉。又谓薛敬轩读书录最为进修亲切之训。以一帙寄贶焉。余敬受而识之。见遗集。六月。除持平。上谓侍臣曰。四书集注。多有未稳处。欲稍删削以便观览。玉堂可任此也。栗谷时为副提学。启曰。此非臣学力所能独当也。学问之士。不论出身与否。同议删削。恐得其宜。上曰。前日大臣使予招见成某。予亦欲见之。但我国规式。未出身人无入参经席之例。虽招贤者。只一见而已。有何益乎。栗谷曰。自上诚欲有为。则虽旧例所无。亦可变通。恢拓其规模。然后庶可为治。胶守前规。岂能有为乎。学问之士。处以闲职。使之轮日入侍经筵。则于助成允德。大有所益。见石潭记。赴召入京。呈病辞递。上特命医诊视。剂药以送。是时谅暗之中。上心向善。眷遇儒贤。有可为之势。先生屡被征命。乃力疾赴召。路中得暑⊙。入京呈辞。○七月。除工曹正郞。○八月。移持平。呈病递。复除工曹正郞。○九月。谢恩阙下。陈疏乞身而归。十二月。始递。栗谷自坡山还朝入侍。上谓曰。扫坟时见成某乎。其病何如。终不能仕乎。犹可为邑宰乎。栗谷曰。邑宰之劳。甚于京官。非病人所堪也。见石潭记。

四年丙子十月。除持平。上状辞递。除引仪。

五年丁丑四月。答宋云长。翼弼书。略曰。叔献论庶母礼。其言多主于情而不据于礼。人伦。上有父母。下有子妇。其间若着妾位。则为逼于嫡而为剩位矣。礼家无庶母之位。非无位也。朔望参仪。婢妾在家众之中。凡祭礼。在执事之列。故不序庶母位也。若果异位而不可不序其隆杀。则圣贤之制。名物度数至纤至悉。岂有遗此一节。使后人无所承用耶。叔献平日。每疑丧礼婢妾立妇女后之语。欲着庶母于主妇之前。从前所见如此。岂不误哉。时栗谷于石潭立祠堂。请伯嫂郭氏奉神主来居。且行司马氏朔望仪。而欲使庶母在主妇之上。故先生与龟峯书以辨之。○十月。作书与崔永庆,郑仁弘。○梁弘澍尝来谒。推尊南冥。过于退溪。先生曰。退溪深于学。恐南冥不如也。退溪之学。专宗朱子。法门正当。南冥高节。人不可及。而观其言论风旨。有不怗怗地。永庆见申应榘。愤叹曰。推尊退溪过实。轻视南冥过当。岂不为人心世道之大害耶。仁弘亦委书。言短南冥之非。先生皆报书以谕意。说见本集及遗集。○崔永庆在京城。安敏学称其孝。先生造焉。永庆自此见重于士林。数往来于坡山。后来狂荒颇僻。辛巳。上疏。附会仁弘之论。盖与奇大鼎辈为友。无学识而徒尚气节故也。事见石潭记。○郑仁弘为求礼县监。入京谢恩。仍访先生于坡山。先生颇加称赏焉。梁弘澍父喜牧坡州。时弘澍请业于先生。仍出入门下。仁弘即弘澍姊夫也。后与弘澍有构怨相图之事。先生闻之曰。弘澍设有不善。以仁弘为此事。不亦甚乎。仁弘由是大加憾怒。毕竟攻陷先生。无所不至云。事见遗集及李贵壬寅年疏。

六年戊寅五月。除持平。呈状辞。递除造纸署司纸。先是。栗谷拜大谏不赴。上万言封事。陈救时之策。上不悦。命递之。先生读栗谷封事曰。真所谓直言极谏。经世之策也。此说蒙允与否。乃关时运。非人力可及矣。见石潭记。○八月。复除持平。呈状辞。递除司纸。○十一月。复除持平。呈状辞。递除礼宾寺判官。先是。沈义谦,金孝元有相轧之事。士林前辈右沈。后辈右金。因不相协。有分党之渐。栗谷议于左相卢守慎。启出沈,金于外。以镇定浮议。至是栗谷退在坡山。惓惓国事。每以士类不和为忧。欲还朝调剂。先生语之曰。既以道不行而去则无端还进。于义无据。古人未闻不计道之行否。而只以止斗为能事者也。栗谷乃止。见石潭记。

七年己卯二月。除持平。呈状辞。递除宗庙署令。○三月。复除持平。陈疏辞。不允。○四月。呈状递。除长兴库主簿。特下召命。○五月。力疾赴召。中道病甚。陈疏乞免。命从容调理上来。上教政院曰。今者别召而再疏不来。又欲召之而似为强迫。不无未稳之意。既不可从其疏意。且难于又召之。故还下其疏。盖拟他日更召之也。今未知将何辞回谕。政院启曰。成某以学行见推于士类久矣。自上深爱其为人。必欲召致。某每以羸疾不克赴召。而侧席之诚。愈笃靡替。且不欲强迫致之。则待士以礼之美。亦后世之所罕有也。某虽在山野。遇知于圣明如此。其心亦岂不欲一望清光。以答圣恩哉。今若以从容调理。待差上来回谕。则既不从其所辞。而又无强迫之意矣。从之。除宗庙署令。白参判仁杰上章陈时务。因荐先生及栗谷特立独行。可以大用。○七月。除持平。呈状辞递。复以广兴仓主簿召。上封事。陈从善典学之道。略曰。虚心从善。人君之大德。而有国之要道也。夫善者。受中以生之本然。而天下之公理也。在己在人。初无彼此。但能力去有我之私。则天下之善。皆为一己之用。而其善无穷矣。夫人之一心。本以应物。或有少偏则未免有先入之物矣。先入稍形而本明稍晦。则权度差而物理隐矣。当事者局于此。而不加察焉。试以问诸众人。则众人者未尝有是事。故其心方虚。物理呈露。此二人者之明暗。非才智之相悬也。有意与无意。涉己与不涉己故耳。取而用之。则彼之善即我之善也。奚问于人与己哉。此所以善愈大而德愈进也。匹夫且然。况人主乎。一事之理。难见如此。况天下之务动系治乱者哉。心与物接。微有偏向。已失本体之明如此。况行之以喜怒之私。而不知节者哉。人君短于从善也。或以喜怒。或以利害。或有高才严断。独驭一世而轻士自用。使主势孤立而人心不附者焉。或有徇私意。分物我。若与外廷之论争胜负者然。或有疑于崇信人言。恐主威下夺。而不以假色辞者焉。此皆私之所蔽而善之难入也。人臣论事。皆我家事也。使我家事皆由于公平正大。则天理得而人心服矣。然从善之要。在乎明善。明善之功。即所谓格致之方而学之始也。学之之道。四子之书备矣。古之圣贤。有讲此而传授之者。舜禹之精一执中。孔颜之克己复礼是也。至于哀公问政。而孔子对言三德九经。明善诚身之旨。无不备具。卒至究极要约。指示入德之门。则博学之以下五者是也。千圣相传心法之要。所以极夫天理之全而察乎人欲之尽者。此外更无馀法也。伏愿圣明就已讲之书已明之理。而益加尊信笃行之功。必使硏穷众理。以极夫事物之变。融会贯通。以达乎一原之本。而于至善之所在。精之明之。无纤芥之疑焉。必使操存省察。动静交养。体验扩充。内外融彻。不容人欲之私。全乎天理之正。而于修身之地。诚之一之。无毫发之间焉。二者之事。必有诚心恭己专一悠久之习为之本根田地。然后志气常清。义理昭著。精一执中之道。全体不息之仁。由斯而可至也。以此而明习国家之事。考阅酬酢之机。质之圣贤之言。参之古今之变。会之于心。以应当世之务。则举而措之有不难耳。古人所谓探渊源而出治道。贯本末而立大中者。于是乎在。而虚心从善之道。于是乎至矣。又曰。臣一介微贱。今始得以言语事殿下。窃效古人责难之义。昔者唐臣李渤拜左拾遗不就。每附奏朝廷言得失。君子以为非义。今臣上章。亦类于渤。其义则有不同也。批曰。省尔上疏。得闻至论。良用嘉焉。予当为留念。○先是。白参赞疏中论东西一款。倩栗谷修润。正言宋应泂论栗谷代白老制疏。匿迹回互。诡秘不直。大宪李栻等和之。持平奇大鼎尤攘臂诟骂。将劾栗谷。朴淳,卢守慎登对。极陈李珥未可疵议。玉堂金宇颙等箚递应泂等。时先生上疏。陈君德之要。以虚心受善为第一义。上褒以至论。时辈既失于栗谷。欲自附于先生。多劝上特召先生。先生终无应命之意。有一士人见先生毁栗谷。先生徐曰。吾与叔献。生当同罪。死当同传。其人失色而去。见石潭记。○八月。除典牲署主簿。以广兴仓主簿相换○哭成大谷。大谷讳运。听松先生从弟。是岁。考终于报恩之锺山。先生为文遣人祭之。又撰其墓碣记。○哭白休庵。白公将葬。为文遣子致奠。又撰其行状。

八年庚辰七月。跋小学集注。小学注说多门。栗谷乃取诸家。删润折衷。而与先生反复参证。书既成。请先生为跋文焉。○八月。除司宪府掌令。以病辞。再召。力疾赴召。中道病甚不得进。递除掌乐院佥正。○十二月。除掌令。以病辞。不许。使之乘马轿上来。陈情乞免。又不许。批曰。知尔有疾。恐难冒寒上来。曾令乘轿。使之随便就道。待尔之来。方怀如渴。今观尔疏。又辞以疾。不堪缺然。予虽凉德。待贤之心。实出于诚。尔亦非果于忘世者。岂是独善其身而长往不返乎。虽曰婴疾不得登程。今者寒沍已尽。日候渐向和煦。尔其乘马轿。斯速上来。○是时。栗谷以大谏承召。登对于丕显阁。进言曰。自上加恩礼于成某。近古所罕。未知上意欲用其人乎。抑欲一见而止乎。上曰。成某之贤。予已闻知矣。第未知其才何如。栗谷曰。才亦非一般。有可独任经纶之责者。有好善而能用群才者。成某之才。若谓之独任经纶则过矣。其为人也好善。好善优于天下。此岂非可用之才乎。但痼疾在身。必不能任宪官之职。必须授之闲局。而时使入侍经席。则必有启沃之益矣。见石潭记。

九年辛巳正月。递掌令。除宗庙署令。入京呈病递。先生累承恩召。不得已入京。病不能拜命。上闻之。使内医看病给药饵。先生请解职。上许之而曰。病差后予欲见之。不可以递官之故下归也。○二月丁未。诣阙陈疏乞罢遣。赐对思政殿。先生启曰。小臣情状。前后疏章。已尽陈达。更无可言者。只以疾病未修臣子之礼。而每被朝廷非常之恩。实切皇恐。上曰。闻名久矣。大道之要。可得闻欤。对曰。臣学术荒昧。匹夫治心之要。尚且未识。况帝王之学。大道之要。何足以知之。然窃以道体无形。必因进修而默契。臣请陈进修之方。人主要法。必收拾身心。保惜精神。专一凝定。使志气常清。则本源澄净而义理昭著矣。圣贤传心之法。虽有定本。而又若无定本者焉。精一执中。克己复礼。定本之谓也。但人非上智。则于气质上。孰无有馀不足之患。是以古之善学者。先察吾身病痛之所在。损其有馀。补其不足。察病加药。人人异法。故又若无定本也。必须切问近思。知要守约。有切己之功。然后精一克治之学有所据依。而德可进矣。不然则虽有美质。未免偏倚之私。喜其所长。怠其所短。有是德而反为是病。人臣进言。若直斥其阙失。则最加忌讳。不肯虚受。克治之功倍难矣。大抵先儒讲说已备。义理不患其难明。所患者。吾之实心不立。根本未定耳。实心既立。则虽圣贤一言。平生受用有馀。不然。虽高谈性命。博通古今。于吾身心。有何交涉乎。小臣之言。皆是老儒常谈。然于培养本源平实切密之功。不无所益。而其保惜精神。专一凝定。志气常清之说。非但为养心之大法。兼亦是养气养病切要之功。命哲命历年。皆由此出。此实小臣平生所服膺者。故敢达矣。上又曰。古今一治一乱。可得闻欤。对曰。治乱无常形。皆分于几微之际。几微之分。又系于人主之心术。人君必须恭俭好善。心平气和。处事之际。唯见是非。不见利害。以义理为权衡。而己不与焉。然后发政施仁。事事合理。而万民得所矣。然必得一世贤人君子第一流。立为辅相。委任责成。广收人才。布列内外。然后治化可成也。三代贤君。必明良相遇。上下之交成。而治平之绩著。后世如唐武宗,周世宗。亦委任李德裕,王朴。君臣相得。粗能康定一世矣。若人主独运于上。而群臣旅进旅退于下。君子小人无所分别。则治化安得以成乎。上又曰。朝廷时务得失。可得闻欤。对曰。小臣身在田野。朝廷时务。未能谙委。然窃闻朝廷之上。贤邪无别。班列未必有小人。台阁未必有异论。而玩愒度日。无任国事者。治世气象。不如是也。上曰。予自即位以来。所用有小人乎。对曰。岂敢遽谓今日有小人耶。但朝著之间。畏慎柔巽。无所撄拂之士多。刚毅正直。引君当道之臣少。正直者则为君子。而柔巽者易流而为小人。多寡之间。时尚乃成。终至于小人独留而君子尽去矣。岂非可忧之甚乎。上又曰。民生困悴。何以则可。对曰。小臣居乡。民生困悴。岂不详知。我国土瘠民贫。而赋役烦重。下吏作弊。虽乐岁。民犹无食。况如今岁之凶乎。但仰官粜。饥饿日多。愁怨满腹。顿无乐生之心。和气何由而臻乎。祖宗朝。赋役不若此之重。而后来滥觞至此。国家如欲救民。当会计一年经费。量出为入。而毋或滥收于民。因以稍存赢馀。以备不虞为准。更定法制。损上益下。则赋役必轻。而恩结民心。为祈天永命之本矣。不然则圣主虽极忧勤于上。而惠泽不究于下矣。中原。历代以户口多少分定州县。或户口不满于数。则自州而降为县者有之。我国则州县户口。初无定制。但以州县职秩高下。为贡赋多小。地小之民。不胜其困。不公不平。莫甚于此。今日要须先究户口多小。物产有无。以此为率。平均分定。则民可以少被实惠矣。此两事。实救民之急务也。上曰。欲见颜色。其勿俯伏。于座取览先生疏曰。何以求退乎。留补予之过失可也。对曰。人臣之义。要以陈力就列。然后各随力量。尽忠报恩。臣废疾之人也。精神昏耗。气力顿瘁。奔走服役之常事。尚且不能。况望其责难陈善。裨补君德乎。国家若容受善言。则朝廷之上。善言又岂少乎。昔李泌在君前。若遇君过。忧形于色。若见其善。喜动于颜。气色和顺。无好胜之心。故人君不觉虚受。言听计从。今世如泌人品。何处得来耶。唯当不择其人。唯取其善言。则天下之善。无不辐凑。皆为一人之用矣。见史官日记。○命户曹赐米菽。上疏辞。侍臣有以先生在京绝粮为言。请给禄俸。上问左相卢守慎曰。此言何如。守慎对曰。给禄恐无不可。乃命给禄。栗谷闻之曰。周之则受。赐之则不受。浩原受禄。为未安矣。金宇颙闻栗谷之言。白上请勿给禄。而特以周急之义赐米菽。上可之。令户曹输送。户曹请给米菽各五石。栗谷谓户郞宋大立曰。周急之粟。何其太略。此举近日所无。当为垂后之盛典。以万乘之国。赐贤者以五石之米。无乃涉于吝耶。见石潭记。○批曰。周之则受。古之道也。可勿辞。先生不得已受之。分与亲戚邻里。诣阙谢恩。○三月。除掌令。呈病递。除内赡寺佥正。○四月。上封事万馀言。批曰。得闻至论。良用嘉焉。予虽寡昧。敢不佩服。○先生既受周急之恩。而不能供职。谓栗谷曰。吾欲上疏极陈所怀而去。如何。栗谷曰。兄以山野之士。受恩眷非常。当尽言不讳以格天衷。幸而采纳则社稷之福。不幸而迈迈则纳履还山。可以无愧矣。先生乃闭户草疏。因引见时所问之目。首陈大道之要及为学之方。次陈古今治乱。而以用君子用小人为治乱之机。次陈时务得失。以贤才不用。闟茸尊显。为今日病根。而请择任贤相。使主国论。尽收一世之人才。随其高下而用之。次陈生民困悴之状。请革弊法以救土崩。末因上教言予过失之语。极论衮职之阙。以为殿下天资英毅而涵养未纯。善端间发而持守不固。是以受善之量未弘。而忠言不契。图治之志未立。而善政不举。好贤之意不专。而腹心无寄。惟此三病。其实一源。皆由殿下求道不笃。求治不诚故也。切中忌讳。言甚明直。栗谷曰。世间不可无这等议论。只一番读过。亦使人心爽快也。见石潭记。○政院启曰。臣等伏睹答成某疏旨。感激圣上尊贤纳言之盛意也。第以纳言为贵。而用言为尤贵。殿下曾已嘉纳之。臣等亦以为能用其言矣。及见还下其疏。不踏启字。臣等相顾闷郁。莫知圣意之所在。臣等伏见其疏非特有益于圣学。实经世之文也。殿下既知至论则不但佩服而已。今当召示大臣。商议可否。使其言得行于明时。则裨益弘多。朝野宁谧。在志士皆勉欲行其道之忠。在圣上益尽尊贤纳言之实。不胜幸甚。答曰。疏中如学问时弊。予当察为。但讥议朝廷太过。似以大臣公卿皆无其人。此等语诚不稳矣。又欲将尽取国制而纷更之。其亦难行也。又启曰。某疏。上恃殿下之明圣。下恃大臣之有容。竭其诚恳。不避所讳。冀报不世之遇而已。岂有讥议朝廷之事乎。且以法久弊生。古今通患。虽以夏商立法。其在后世。自有变易之事。则我国祖宗之制虽极详尽。二百年来。岂无可变而通之者乎。择其可变而变之。是亦为国之道也。岂可幷指以为纷更也哉。臣等窃恐圣教一下。朝野惊怪。有志敢言之士。莫不怀愤郁抑。不敢展布。缄口结舌而退。謟谀希旨之辈。日进于前。殿下之国事。将不可为也。伏愿圣明廓恢优容之量。嘉奖不讳之忠。召示大臣。使之议启。传曰。国法不可变更。虽议何益哉。此外之事。又非大臣之所为也。是故。予皆酌量优答。其于待士之道。固未尝有缺也。自古帝王遇贤士。虽有鱼水之契。而其于国家事。岂有初见一言。便不规度。卒然处之乎。设使有可处事。予自与其人为之。岂政院所预哉。○玉堂,宪府上箚请示大臣。答王堂箚曰。因一人之疏而何其烦耶。其疏示大臣。○三公领相朴淳,左相卢守慎,右相姜士尚启曰。草野之臣。笃志力学。不求闻达。特蒙天恩待以殊礼。自以为不世之遇。罄竭底蕴。不敢隐讳。此实责难陈善之意也。宜嘉纳采行。且既以优礼召致。当使时时入侍。以备顾问。而一次引见。退处旅舍。若不复进见而去。则恐不无多士之缺望。在祖宗朝。以外官兼经筵如崔自滨,金湜,金安国。皆是近例也。答曰。启意知道。兼经筵事则不可创新规。后日当更见之矣。除工曹正郞。病递。○五月。申命入对。病不能诣阙又命户曹给米菽。再疏力辞。上问于政院曰。成某受禄否。启曰。未肃拜。故不受禄耳。上曰。更欲周急何如。对曰。如此则诚得待贤之道。上乃命户曹给米菽。再下批谕曰。予闻尔穷甚。玆令有司照例周急。所谓周急者。乃穷则周之之义也。○栗谷谓先生曰。此事不待人言。特发于天衷。是好善之心蔼然开端处也。理当承顺将养。不可固辞。激恼上心。以杜塞善端也。此岂为浩原一身计哉。○栗谷白上曰。顷者成某之疏。自上不示大臣。而政院,宪府,玉堂并起争之。且近日入侍之人。每称成某不已。成某虽善人。人皆称之则厥心亦不安矣。臣见其疏。草野之人。只知直截。无有隐讳。自上亦必知其贡忠。而稍加裁抑者。欲以安朝著之心耳。上曰。成某之疏。与大司谏之疏同矣。栗谷对曰。平日意思同。故议论亦同矣。上曰。某尚病耶。栗谷曰。真是痼疾。若自上宠用。而处分得宜则善矣。若循常授职。则决无可堪之理。不如褒美而遣归。以全待士之义也。上曰。虽欲用之。岂可一见便决乎。予将更见矣。见石潭记。复三疏辞。仍乞归。不许。批曰。予不敢烦以职事。只欲常置左右。冀闻过失耳。方虚心而待。惟当调理来见。何可为退归之计。且馈之粟则受之。视其空乏则周恤之无常数。古之礼也。可勿辞。先生终不敢受。除内赡寺佥正。病递。○六月。上遣医赍药以赐。上疏乞归田里。不许。○除丰储仓守。○八月。谢恩。入对宣政殿。○戊申。命出入经筵。又三疏乞归。不许。批曰。士之生于斯世。隐居长往。独善其身。是岂所愿。所贵乎君臣之间。惟在契合相得而已。其何间于科第与否哉。今予非欲烦以职事。惟但于经筵入侍。以资讲学启沃耳。虽有病。可调理为也。勿辞。○是时。栗谷欲扶持国势以回世道。而李泼嫉沈义谦。必欲击去之。栗谷时为大宪。掌令郑仁弘见栗谷欲论义谦。栗谷谓先生曰。今日无端论义谦。甚非事宜。而仁弘以不合弃去。则时辈必显然攻我矣。我去而士类尽散。则国事尤败矣。今日之势。须从众议。先生叹曰。不有李泼。谁主此论。不有仁弘。谁决此论。可谓平地起风波矣。仁弘又举郑松江澈与义谦缔结云。栗谷谓仁弘曰。季涵介士。非义谦党也。正言尹承勋论栗谷伸救松江之非。李泼,金宇颙等依违两间。栗谷谓先生曰。时辈视我与尹承勋同。可以退去矣。先生曰。时辈皆愧谢。而且无攻兄之心。何可轻退乎。栗谷曰。我意则欲打破东西。保合士类。而时辈则宁误国事。必欲东胜。我若退去。则时事尤为溃裂矣。当为兄隐忍不去耳。见石潭记。除典设司守。○九月。五疏不许。批曰。屡以辞退为言。予用缺然。毋坚高尚之心。以副侧席之意。递付忠武卫司直。○十月。入对。申乞归之请。先生进启曰。臣至陋极鄙。命使出入经席。揆以本分。不可一日冒居。今日入侍。非为经筵供职也。疏章不宜每渎。欲尽达情状于榻前而退死矣。上曰。在此劝讲可也。岂可为退归计。虽有病。岂至不得出入乎。对曰。小臣以退死之人。陈达言语。固知非分。而受恩罔极。报答无路。狂妄之说。欲更达而去矣。前日登对。自上传教有云。久在京中。未见予阙失乎。臣感激罔极。而当其时臣无所见。不能有所陈达矣。言未毕。上曰。起坐言之。起坐启曰。天行至健。无一息间断。故能发育万物。以成造化之功。人君代天理物。履天之位。必须体天不息。方寸之间。虚明纯一。不以一毫私欲间之。然后应用酬酢。天理流行。上答天心。下济民物。经席之上。义理文义之外。固无他事。然寻行数墨。解释章句而已。则非所以为进学之道。必深培厚养。使义理之心常胜。而志气常清。则耳目口鼻之欲。自不能用事于其间。足以保守本心之德矣。若以日间无显然过失。为足以修身。而以察于簿书文法之间。为足以治国。日用云为。如此而止。则力量不能久远。旧习不能拨转。不足以抵当物欲矣。伏睹近日施为之间。明于小而不务其大。文法簿书之间言语疵病。字画差错。必加何责。徒以劳费精神。臣未知圣学先立大者。而克勤小物乎。此则臣不敢知。然若察于小则必遗乎大。窃闻玉体虚弱。气未完实。今疲敝精神于无益之地。非徒有妨于远大之治。实亦有害于养玉体矣。臣不胜闷虑焉。自上用精神力量处。宜在培养本原。持守悠久。及广求人才。必得其贤。修明法制。安民兴化而已。小小细事。不足烦圣念矣。又启曰。中庸九经。修身为本。尊贤次之。治国之道。岂有他乎。大学以絜矩为应事之要。此外则用人理财而已。今以用人言之。相臣虚位。此正得人论相之时也。自古以相臣之贤否。知君德之得失。自上于此须用精神力量。得人委任可也。今于流俗之中。只循其当次者而用之。安得成治化哉。今世之士。自少取科第求利禄。汨没于利害得失。为容身保位之计。心术岂得正哉。当事不辨是非。掩然偸靡。下以取容于同列。君上亦以不为矫激为贤矣。臣闻。外廷会议之时。虽微细之事。顾视左右。莫敢先发言语。以至日暮。或有座中一人为苟且粗略之论。则因而从之。无大结末而罢。古之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宁有此等气象乎。此等气象。必于中微之世见之。岂非可忧之甚乎。舜举十六相放四凶。高宗恭默思道。至于感通梦寐。周公坐以待朝之际。岂不用许大精神力量乎。宋太祖讲磨天下事。尝注意边事。竟得西南守边之将。皆为折冲之人。古之人所以用精神者。皆如此大事也。传曰。不谋胡成。不虑胡获。自上欲因循度日。不为用力于求贤之地。则何以得人乎。愿上必得刚毅正直引君当道之人。立以为相。则上以正君。下以定国矣。但后世君臣。无上下之交。故人主辄疑其专权。引进朋党。故尤不能得贤而用之矣。君子小人。各以类聚。闭门孤立。匹夫小节。先儒亦不以为贵耳。人君当辨其邪正而已。岂可先疑其朋比乎。人君以刑赏二柄。裁制天下。必于议功罪之际。推极是非之归。明白一定。然后虽疏远。不靳赏焉。虽亲爱。不贳罚焉。所以功罪至当而人心服焉。臣窃观自上刑赏之际。不能信必。凡官高者。弹劾不行。用法之间。有若斟酌物情。多从宽恕者。所以人不畏法。纪纲不立矣。自古奸臣。必劝人主以严刑。臣之言。非严刑之谓也。但愿推极是非之归。极其分明。然后画一无退转耳。财货之说。臣请毕陈。三代什一之征。圣人酌天理人事之中而定之。其法至矣。秦汉废封建立郡县。以天下奉一人。故三十税一。文帝始之。乃貊道也。先儒深非之。我国之税至轻。一等田一结为三十斗。水田而好者。西成之谷。不下百石。六等田一结为七八十斗。水田而下之下之税为四斗。下之中为六斗。下之上为八斗。虽用八斗。乃六十七十分之一也。其为税轻。古无其比。自古增税之说。非君子所敢言者。然我国税轻如此。岁入至少。平时尚不能支持。若有凶年军旅之事。将措手无地。腹心先溃矣。第今不敢以加税为言者。以贡物至重。民力困竭。长时愁怨。人不欲其生。至于小民。虽父母妻子之亲。顿无物情相维之势。弃之若遗。安有如此恻怛痛心之事乎。必须损益贡法。以纾民力。然后修明祖宗田税三等之法。于国于民。皆得其便矣。今田野小民。日益困乏。今年不如前年。来岁不如今岁。若此不已。终何底极。自古更张固难。变而之善者。才十之一。之不善者多。自上持难。岂不是乎。然遇此圣世。有有为之志。而不为修整。安得恩结民心。为祈天永命之本乎。上答曰。其言是矣。但祖宗贡法。不可改为。先生启曰。岂敢欲尽改祖宗法乎。但圣王之法。久则弊生。只欲损益其弊耳。臣窃观帝王自以为有馀者。自外人观之。则必是不足之地。自以为不足者。自外人观之。则必是所长之德。其故何也。每自以为不足。故必勤励不已。积累而为所长耳。古语曰。国之将兴。君子自以为不足。无乃自上以今日之治为有馀乎。自古圣贤。言治心之法。非别有和平泰帖之法。而乃曰。戒慎恐惧。战战兢兢云耳。盖以心无形象。持守之要。必常存敬畏。犹恐或有过失。乃能操守厥心。故其持守体段。乃如此尔。非别有要妙之法。只有此说而已。臣言狂妄。固无足取。自上于所厌闻之地。特宜留心焉。见史官日记。○十一月。六疏不许。命给过冬薪炭。略曰。臣非深隐不售之士也。疏章已上。言语已罄。而论治道则务更张。论用人则务讥斥。狂瞽之说。深拂圣衷。卒无一策之可用。则假使臣素无疾病。亦不能宣力献猷于明时矣。况以癃陋之疾。恒伏床褥者哉。○传曰。成某有病。难以供职。故今付闲职。欲使于经筵入侍。以资讲学。而今以疾上疏。将欲还归。予闻旅舍艰苦云。今适冬寒。姑许还家何如。岂一去而不还哉。此疏示大臣议启。○大臣朴淳等议曰。当初自上优礼召之。实是旷世盛举也。中外相望其登庸。而进见仅止一再。官秩尚仍其旧。虽曰其人有疾。不克随意入侍。而宠擢之加。只在圣上一命。今者不然。惟许其归。则不独清时多士之解体。亦当为后世之永憾。且于圣明始初盛意。尤有所欠缺。顷日臣入侍经筵。与李珥言及成某。伏闻圣教许陞堂上。不胜感激。退而俟命今累日矣。宜申前教。特命升迁。处以西枢闲职。兼带参赞官。定其职命。勿许退去。咨问治道。共济时艰。揆诸终始。允为协当。以外官堂上得兼经筵。自是先朝成例。固非今日创开。有何疑嫌乎。自上若虑其旅寓艰苦。亦令有司量给过冬薪炭。以资调病。有何不可。臣观今日。最乏人才。既知其贤。何忍许退也。○政院启曰。召致草野之贤。置于讲侍之任。既是千载盛举。必使礼意不衰。供亿不薄。益示絷维之诚。而特念旅寓之苦。反示许归之意。臣等不无未安。今见大臣之启。其意甚好。伏望更加留念。勿使中外缺望。答曰。启意是矣。但予用人。在予斟酌。最恶如是烦言。○答大臣议曰。予亦非欲许归也。但此人有病。冬寒时节。不能出户。而旅寓艰苦云。故问之耳。依议令该司量给薪炭可矣。第人君之待处士。应有其道。似不在职秩高下。而国家官爵有序。以郞而陞堂上。恐于事失稳。予当陞职后酌为耳。外官兼参赞事。其已。予将不可喜蹈作俑之意反复言之。如此事则诚难为也。古者有以白衣入对者。何必强为不当为之事。依前承传。以闲职入侍经筵。则予将顾问讲学矣。○答先生疏曰。予闻尔旅寓艰苦。玆命该曹量给薪炭。无为退归之计。以副予意。陞拜龙骧卫上护军。上疏辞谢。申请归田。不许。略曰。臣前后进言。无非狂妄迂僻之说。一无可采。则未知盛朝务加恩礼。其意何在。而臣安卧病坊。甘心恩豢。空受国恩。全无义理。臣彷徨数月。吁天无阶。势穷理极。诚不获己宁为匹夫逃遁之行。延颈违命之诛。以求分义之所安者。臣之志决矣。批曰。升职等事。可勿辞。但勿为退归之计。唯当留在。出入经筵。讲论启沃。予虽不穀。敢不虚怀以听。戊子。出次迎曙村舍。○十二月壬辰。下御札召之。政院以先生出去启之。传曰。设使退归。予当更见。以礼送之。政院措辞下谕。政院以有旨草上达。上以为未稳。手草下旨曰。召尔以礼。置诸经幄。伫闻讲论启沃。庶使不敏之资欲寡其过。方虚襟以待。而忽闻尔出在于外。予心缺然。如失左右手。设或退归。予当更见。送之以礼。尔亦见予而去。夫岂不可。而由予无好贤之诚。致尔有思遁之计。弥切自责。无以为怀。尔其斯速乘驲还京。以副予望。戊戌。不得已还入京。○辛丑。诣阙拜疏。略曰。人臣之义。惟进与退而已。出则尽职。处则守己。舍此则不可谓之士矣。今臣则欲仕则病为之祟。欲退则君命至严。不进不退。义理都丧。以退媒进。饕滥尤甚。颠顿狼狈。不成模样。惶恐跼蹐。策无所出。不得已敢生逃遁之计。夫岂臣之本心所愿者哉。臣既引去。欲还乡里。而天行瘟疫。小民多死。臣家亦罹此疾。遂不得归。乃寄止郊原之外。以为过冬之计。不意天书追下。命臣还朝。闻命之后。愈不自安。复入京师。来辞阙下。伏愿圣慈早赐罢遣。赐对宣政殿。申恳乞退。许之。引见时。上再三勉留。罢对后。命议大臣欲许归。左右相议曰。伏承上教。成某自以多病上章乞退。不屈其志。姑许其退。使之调病。后日复来。圣上爱贤礼待之意。超越前古。孰不感激。但士之自处。固在于恬退求志。而人君待之之道。当尽其如渴之诚。不使暂离于其侧也。成某虽以病未供职求退。而一许其退。朝廷上下之望。莫不缺然。况其家方罹瘟疫。借寓郊原。等是旅泊。仍置优闲之地。勉留都下。以便接见。俾尽启沃之益。恐是得宜。备忘记曰。士各有其志。人君待之之道。不宜强迫其所不愿。况予前后以温辞诚意。丁宁亲谕非一。而自以多病。难于过冬。姑乞还乡。莫若许遂其志。况古之人君征处士。乞退则听。未尝羁縻而拘束之。使其身难于进退也。今可许之。但许之则恐有前代处之之事。此则政院考启。则予当酌施。政院启曰。成某之多病。初非不知而召之。既召之后。当置之调养不迫之地。以备有时顾问之召可矣。而过轸羁束之虑。竟顺姑归之恳。数月之退。虽非遐遁。于以永今夕之义。能不缺然。如不得已勉从其请。则处之之事。出于自上不世之隆眷。何必待前代之例而处之。前代之事。未易考启。上答曰。虑有故事。问之矣。若然则使之姑归。开春上来可也。遂还坡山。先生有诗曰。天墀初拜草莱臣。才出修门即野人。自愧献芹无寸效。也知啖荠有馀春。○栗谷寄诗曰。盛际千年会。忧时一病身。愿回岩穴老。终作匪躬臣。又曰。天意定应扶社稷。谢安宁免济苍生。白驹何处维空谷。西望津关古木平。

十年壬午二月。除司宪府执义。○三月。再召。辞。递除司饔院正。病递。○五月。又以司饔院正召。上疏辞。不许。批曰。省尔疏辞。固守恬退之志。孤予虚待之诚。良用缺然。尔其斯速上来。以副予望。○题御赐农事直说后。略曰。辛巳春赴召时颁赐图书。就中此一书。真学稼之妙诀也。恩许归田。退伏民伍。与邻翁野老话桑麻于南阡北陌之间。贱臣之所以受用君赐者。其在于此乎。○九月。复除司饔院正。移司宰监正。病递。

十一年癸未正月。除执义。○二月。递除司赡寺正。○三月。特旨陞拜通政大夫兵曹参知。时命备边司各荐人才。朴思庵淳为领相。栗谷为兵曹判书。与右相郑芝衍及兪泓,李戬。皆举先生为荐首。而领相称才德俱优。右相称才学卓异。兵判称可任经纶。遂有是命。○四月。上疏辞。不许。再疏。批曰。观尔前后上疏。予心缺然。今予待以经纶。欲与共济时艰。此志士有为之日也。尔其幡然改图。斯速乘驲上来。三疏。批曰。今日气和暖。尔须调理上来。卧而谋猷。亦何所妨。予之待尔。正如饥渴。长往不返。岂尔所愿。况今兵判。乃尔之旧友也。予今擢尔为参知。岂无其意。同心同德。正在今日。尔何不幡然上来。以副予侧席之望耶。尔宜勿计他念。勉强登道。又上状辞。不许。促召。批曰。尔若不起。当如苍生何。纵不顾予一人。其不念祖宗乎。○五月癸巳。赴召为文告于祠堂入京。病甚不能谢恩。呈病。递付护军。○癸卯。诣阙上疏辞职。移拜吏曹参议。赐银带。批曰。见尔上疏。知尔上来在京。良用为喜。尔须体予前后之意。勿为更辞。出就新职。且赐银带一围。上疏乞牧新命还银带。批曰。省尔上疏。予用缺然。何无意斯世若是耶。铨曹非剧务之地。须勿更辞。速为就职。以副予意。且幷辞所赐之带。礼。长者赐。少者贱者不敢辞。况人君所赐之物。何可辞也。尔当服而拜赐。于礼为得矣。○再疏。批曰。予方待尔为政。以济国难。尔亦为宗社生灵。不得不少屈素志。毋庸固辞。速为就职。○六月。三疏乞退。只递本职。不许退归。批曰。如是屡辞。予不敢以职事强烦。当递本职。但勿为退归之计。宜遵前旨。入侍经筵。以补寡昧。付护军。谢恩。仍上疏辞兼经筵之命。不许。疏失不录○七月甲午。上疏论三司之罪。伸救栗谷先生。仍乞归田。不许。时栗谷当朝。为中外所属望。自上眷注方隆。故群小侧目。必欲惎间。大宪李墍,大谏宋应漑等以专擅国柄。骄蹇慢上等语劾之。玉堂许篈等上箚。助两司而诋斥尤甚。于是栗谷释位去国。先生乃上疏略曰。臣窃观李珥少有求道之志。慨然以学自厉。非如拘儒曲士坐守章句之徒也。其爱君忧国。出于至诚。惟知有国。而不知有其身。急于济时。而不以温饱为念。屡陈疏章。为时人所恶。论荐郑澈。尤不合于众情。三司之论。初因微罪。而加以无君误国之名。又因此名而将欲据法请罪。是欲必置之死地而后已也。殿下询于大臣。以国家将亡。忠邪无辨为教。而大臣畏其气焰。莫肯出一言以辨之。君臣之义。宁可止此而已乎。臣故不以含默为哲。而以进言为义。伏愿殿下下臣此章于公卿。必令辨别忠邪。使朋谗奇中之祸不作于今日。则宗社之福也。批曰。疏辞忠愤激烈。如使奸邪闻之。足破其胆。信乎君子一言。为国轻重。可调病出入经筵。启沃寡昧。未可为遽退之计。○是日。命招大臣传曰。以予寡昧无识。不知忠邪。顷日问于卿等。卿等乃敢为含糊之说。今观成某上疏。大臣事君之道果如是乎。当初李珥所排摈者。为朋奸之类。谁欤。其辨别以启。领相朴淳请面对。以宋应漑,许篈等挟宿怨。乘时挤陷为启。戊戌。被两司诋斥。还坡山。十六日。大谏宋应漑引避。辞极丑悖。十七日。两司合启。请罢领相。幷斥栗谷及先生。极其丑诋。先生即日出城。还坡山。○太学生柳拱辰等四百六十馀人。上章指陈邪正。疏见附录。上答曰。予智不足以辨贤邪。才不足以治国家。使朝廷不靖。是非混淆。责在于予。今观疏辞。忠谠激烈。尔等义气如此。予何忧国事。王子师傅河洛亦上疏伸辨。承旨朴谨元等启斥河洛为阴谲。儒疏为悖乱。上命递谨元等。教曰。么么数臣。昵伏近密。恣为朋比。杜绝人言。真小人而无忌惮者也。○二十八日。上命招正二品以上。引见于宣政殿。教曰。朴谨元,宋应漑,许篈三人。予知其奸。远窜何如。左右多营救者。独郑松江澈请明其罪。以正是非。乃命窜三奸。○吏曹佐郞金弘敏。上疏斥栗谷及先生。上曰。苟君子也。不患其为党。而患其党之少也。予法朱子之说。愿入于珥,浑之党。自今以后。尔辈以予为珥,浑之党可也。若诋斥珥,浑则必罪无赦。○湖南儒生徐台寿等。海西儒生柳带春等数百人。相继抗章。请罪三司。答曰。忠义凛然。辞气奋发。可谓未死奸谀骨已寒矣。宋应漑等。已薄示谴罚矣。○九月。特除吏曹参议。下教促召。教曰。尔既承召入京。一不入对。何以不辞于予。径自还乡。有若逃遁之为耶。此良由待尔不诚。致有人言。予过大矣。尔勿以杂言介意。斯速上来。上疏辞。不许。批曰。观尔上疏。予甚缺然。尔若不来。则今日国事。将无着手处矣。夫君子之处世也。横逆之加。众口之咻。固有所难免。而苟自反而缩。何足以动吾中而伤于大德也哉。去夏。尔既来诣都下。而因邪说之纷纭。致尔逃遁而归。是予之待尔。尔之事予。俱有始而无终。恐失其义。此虽不敏之致。而然于尔心。亦得无有未安者乎。设使不愿从仕。唯当更来。一见予面。上章而辞。于礼为得。予方侧席而待。尔宜勉强登道。○十月。又上疏辞。批曰。予虽不敏。何敢强屈尔志。责以职事。只欲闻启沃。共济时艰耳。如近日邪臣鬼蜮之说。不足置齿牙间。以尔道德。岂嫌于此乎。宜勿辞。又上状申辞。不许。下旨促召。领相上箚辞职。优批不许。特拜栗谷为吏曹判书。栗谷赴召登对启曰。臣未厌人心。必得众望镇物者。然后可以付朝政。而得其人难矣。成某若来则可以相济。而此人岂易致乎。某前则顿无宦情。牢不就职。今则稍不如前之坚固。而但有病不堪供职。若以闲官兼参赞官。或以特进官入侍经筵。启沃天聪。则有所裨益也。○栗谷抵先生书曰。珥入京之日。即被引见。天语敦勉。珥虽三四恳辞。而终不免。从此已负泰山。岂蚊力之可堪乎。日望尊兄来救而已。昨闻天语则曰。自古固有小人。宁有骂辱山林者。此则前古小人所不为者。顷日时辈为之云。其重尊兄如此。可不速来谢恩耶。戊寅。入京诣阙。上疏申辞。上即赐对。勉谕勤恳。僶勉就职。栗谷方被向用。世道庶有挽回之望。而圣旨亦终始恳恳于先生。栗谷亦以为不仕无义。反复劝出。必欲与先生共济国事。故僶勉就职。○先生登对时。请罢政院疏章蒙准入启之例。以防壅塞之渐。命议于大臣。以为定例。○十一月。特拜嘉善大夫吏曹参判。上疏辞。不许。批曰。观卿上疏。予意前于面对之时已谕之矣。卿到此地头。今日之势。义难独善而私其身。不得不为国家尽瘁。予岂好于强屈卿素志哉。宜体予意。速为就职。○四疏。批曰。今卿辞职。至于四上疏章。极知卿不安之意。然自古用人。其规非一。或视其践历而升迁。或举于草野而擢拜。初无格例之可言者矣。卿宜安心就职。勿为更辞。虽有疾病。调理行之。以副予意。○五疏。批曰。予之擢卿。非私卿也。为国家也。为生民也。卿宜姑就本职。若疾病未已。当以闲职待之。宜体予意勿辞。○十二月。谢恩。

十二年甲申正月。哭栗谷先生。先生恸曰。栗谷于道体。洞见大原。所谓天地之化无二本。人心之发无二原。理气不可谓互发者。此等说话。真是吾师。其爱君忧国之忠。经世救民之志。求之古人。鲜有其俦。诚山河间气。三代人物。不能有为于斯世。赍志而殁。信乎天道难谌也。栗谷易箦于沈氏第寓所。时有一在谪之家潜遣婢。日来侦探。为人所得。而寓第又得埋蛊。于是物议大起。或欲速狱穷讯。先生以为栗老之死。关时运系安危。任运迁化。有何怨尤。君子之终。决非小小诅说所能左右也。事遂寝。○二月。陈启乞骸。不许。启见遗集。批曰。新丧贤宰。言念国事。寝不帖席。今与予共理国家者。非卿而谁。此岂告退之时乎。勿辞。○三月。以病告递。○为文祭栗谷先生。略曰。志大而远。学邃而明。才英而富。量宋而毅。早见于大道之原而不自为足。自任以生民之责而不爱其身。遇事沛然。而盘根错节不足婴其虑。与物无竞。而小夫窭人不得窥其际。际遇明时。君臣相得。天果似若发挥于事业。而一朝遽复夺之。示其兆而不畀其终。天何不仁。忍使吾民终困而莫之救耶。丁宁喩我留仕之义。何苦留我而不自留。忍弃君父。去无顾恋耶。○四月。除同知中枢府事。○复拜吏曹参判。辞递。还除同知中枢府事。○六月。上疏乞归焚黄。上令待秋下去。传曰。欲为行祭云。不可仰止也。下去。不无趁不上来之意。何以为之。政院启曰。自上眷念贤者。爱惜去就。恩宠出于寻常万万。虽许其归。若以毋有遐心。丁宁敦谕。则安有去而不还之意哉。但今暑雨蒸郁。姑待秋凉使之往来。则于国家礼待。亦或得宜。传曰。知道。○答先生疏曰。观卿上疏。姑待秋凉。下去焚黄后宜即还为上来。○七月。归坡山。以焚黄受由归。有诗万叠山间百病身。归来依旧野情新。君恩欲报知无路。应作他生结草人。○八月。上状辞职乞骸。不许。○九月。有旨召。上疏辞。命调理上来。上不为批答。而下政院曰。屡疏不来。将何为乎。政院启曰。固知圣明侧席待之。而不见其来。有此传教矣。然成某病若差歇。而自上终始勤召。则安得不来赴乎。某以草野之人。得遇圣明。恩礼备至。诚千载罕有之事。而今此下教。未见优容恳恻之旨。似若未烛因病陈疏之意。似为永安。传曰。启辞果然。有旨令徐为调理上来。○十一月。上状辞。只递兼带。令调理上来。状见遗集。略曰。窃见古之人臣有请焚黄而归者。臣欲以受由常例。求还田里。冀于朝听不大烦聒。而不思托事而归。仍留不还。为人臣不忠之大罪。臣前后所为。无状如此。甘伏常刑。死有馀辜。上不为批答。命递兼带提调。政院启以未安之意。乃下批曰。观卿状启。以病辞职。只递兼带提调。卿其更为调理。乘驲上来。○十二月。命长吏存问。量给食物。上下教于京畿监司曰。成某安贫守道。隐居求志。因予屡召。幡然而来。今以多病。暂归故山。稍待风和日暖。将更上来矣。今岁聿云暮。卿宜使长吏存问。量给食物。

十三年乙酉正月。上疏谢存问之命。以纂集厅堂上有旨召。以病辞。时朝廷设纂集厅。修整小学。翻译四书音释。先生以纂集厅堂上有旨。令监司敦谕。给马上京。监司令坡州牧使。赍有旨到家敦谕。先生呈状于本州辞递。○三月。往省栗谷墓。先生与宋云长书曰。某还家半岁。迄未往哭栗谷之墓。以召命长在故也。前月晦日往哭之。宿草寒烟。与世相隔。无知无觉。长卧大化之中。自未死而观则斯为好矣。退而阅坟庵僧轴。则有栗谷诗曰。欲使心无愧。那堪面目憎。招提草树里。寂寞对山僧。乃癸未七月所作。某书其下曰。世态随人转。忧端老更新。那知作后死。披读一伤神。见遗集。○五月。上疏辞递。批曰。观卿上疏。以病辞职。卿其勿辞。六月乃递。○七月。复除同知中枢府事。上疏辞。不许。批曰。观卿上疏。以病辞职。卿其勿辞。○九月。被两司诋斥。书名天府。上疏自劾。八月十八日。大宪李栻,执义李裕仁,掌令韩颙,洪仁宪,持平沈岱,李时彦,司谏李养中,献纳郑淑男,正言赵仁得,宋言慎等。论罢青阳君沈义谦植党朋比之罪。上问义谦交结谁某。两司启曰。义谦与朴淳,郑澈,李珥,朴应男,金继辉,尹斗寿,尹根寿,朴渐,李海寿,辛应时等。结为死生之交。权势相依。浊乱朝政。而终始谋议。职成厉阶者。朴淳,李珥,郑澈也。成某亦受其笼络。大谏李泼追启洪圣民,具凤龄。皆是义谦之亲友而脱漏云。○生员李贵上疏。辨论台谏欺罔之状。答曰。观尔上疏。汝言皆是。而台谏之幷举珥,浑者。或出于偶然也。以义谦为是者邪论。而以珥,浑为非者。亦非正论也。○大谏李泼避嫌。略曰。李珥性质疏通。才高学博。有一心为国之诚。其云为施设之际。虽多疏漏之失。求诸今日公卿。实不多得者。若成浑则守志林泉。修身待价。进退仕止。动引前贤。其声望之隆。又非李珥之比也。但当初李珥不知以义律身。出入戚里之门。与义谦交游。而西人一队。则又皆义谦之党与。而珥之亲友也。成浑从前亦与义谦相亲。而西人实有托之以心腹者。故深愤三司之言。目为朋谗奇中。必欲辨别贤邪。朴淳因浑请问之语。举斥宋应漑,许篈二人之名。以三司所论尽出于私怨。郑澈乃于榻前。亲自下手。先陷应漑辈。使之得罪。珥再入之后。乃引李海寿,白惟咸等。置诸铨曹。其行政用人。一循私情。国事日至于浊乱。珥,浑平生忧国之心。转成误国之计。臣与珥,浑。平日交道最厚。比金宇颙,郑汝立诸人尤甚。且方尝以经济许李珥。道德推成浑。自珥以不通用郑澈。为士类之失。浑又不能平心。而力救李珥。至此则公议重而私情轻。故旧可念而国不可负也。自恨从前暗于知人。得罪公论云云。盖群小之意。不在于义谦。欲以义谦为阱。挤陷栗谷诸贤。而幷及于先生。泼启实为之根柢。故略载焉。详见附录。○先生自劾疏略曰。窃闻台谏论臣与沈义谦相结。列臣党与。书名天府。又论臣浊乱误国之罪。臣迹涉山野。远居乡村。与权势之涂势不相接。臣身百病。朝暮且死。虽结权要。若无所利。而敢生遥附之计。以干朋党之诛。臣之为罪。抑又甚于在朝而相结者矣。批曰。观卿上疏。有所引嫌而辞职矣。卿其勿辞。○闰九月。再疏请镌削。不允。

十四年丙戌

十五年丁亥二月。与赵汝式书。丙戌十月。重峯上疏极论栗谷及先生学术之正。忠爱之诚。又斥群小妨贤误国万馀言。至是又欲上章。先生与书略曰。今日犹有拜章之意。则窃以为忧焉。陈少阳当日累数十疏而不止者。以国家危亡系于呼吸故也。然律以圣人之中。则犹有过于忠者。至于吕祖俭,吕祖泰二贤。则皆一疏而被窜。待尽而无言。朱子名在从班。而亟焚遇遁之章。夫语默之义。精微难见。亦无定本如此。如谓圣主虚心察纳。则前疏所攻。莫甚于湖李。至有屯膏豮豕之戒。而即迎拜大职。任以枢要。其可望于云云哉。诚愿勿作此意思也。○七月。作自志文。先生自书属子。俾纳予圹中曰。吾平生盗名以负国恩。吾罪大矣。汝当以我遗意。辞赙祭恩数。墓前书昌宁成某墓五字。使子孙知其处足矣。衣以布衣。敛以纸衾。载牛车归葬。毋违我志可也。因题纸末曰。丁亥七月自书志。自疑人世不得久。未知此后存几年。稍能闭户读书否。○八月。感怀二绝。示吴允谦,黄两生。其序略曰。十年前栗谷访余。同宿溪庐。时当中秋。窗外蛩声喞喞。无暂时停息。有自乐其乐而不知其勤苦者。余叹曰。微物尚能尽其职哉。栗谷曰。知觉多者深于利害。所以人不能尽性。而天机自动。尽其天职。乃出于微物也。今夜无寐。虫吟四起。宛然昔年之秋。自念残生未死。而栗谷已为古人矣。昔朱夫子宿筼筜铺。见壁上诗。感叹题诗而去。余于今日。其有感于古人。而有愧于虫声。可胜言耶。诗曰。草根风露冷侵身。勤苦声声夜向晨。感尔微虫能尽性。白头重愧最灵人。万事空馀百病身。候虫声里坐侵晨。秋风情境依然在。落月无端照旧人。

十六年戊子

十七年己丑七月。与赵汝式书。重峯又上疏。伸救栗谷及先生。又极论朝政得失。窜配吉州。先生贻书曰。凡遇逆境。自家得力。非别人之所可助也。此外修养之方。莫大于刘元城过岭一誓。举意真绝。无宵寐之变。烟瘴不能侵。章惇不能杀。贤必早见而豫待之矣。死生在天。唯当尽心。不容少懈。静中观书。玩理进学。弃去前时缴绕外事之病。体履康乐。唯此之祷。○哭朴思庵。思庵自乙酉被斥。退居于永平山庄。至是终焉。先生送子会葬。挽诗曰。世外云山深复深。溪边草屋已难寻。拜鹃窝上三更月。应照先生一片心。○八月。论石潭祠享事。与宋云长书曰。石潭书院诸贤。欲配栗谷于朱子祠。而令某主张。盖栗谷于石潭。立朱子祠。将以静庵,退溪配食。至丙戌秋。乃奠安祠板故也。鄙意以为此事至重。非可轻为。石潭门人。力学自立。待数十年道明德立之后。行此盛举可也。或有后世子云者出。而行此未举之礼亦可也。今日独断行之。恐伤于匆遽也。见遗集。○后答吴希舜书曰。先先生天才之高迈。造道之超诣。卓绝之识。规模之正。非近世学者所可窥测其藩篱。虽处配享之列。有何不可。第表倡推明。必得其人而后可以建诸天地而不悖。今与门生朋友汲汲行之。在我力量。恐不足以任其事也。○十一月壬子。除吏曹参判。上疏辞。不许。自乙酉以后群阴闭塞。征命久绝。至是郑汝立谋叛事发。天心开悟。始有除召。先生疏辞略曰。贼臣构逆。中外大震。凡在闲退之人。莫不奔慰阙下。而臣名在罪籍。不敢自就朝列。圣恩包荒。除书复下。惊惶感激。涕泪交零。如今讨贼之日。非臣子求退之时。而天日猝寒。重疾忽发。稽留严命。为日已多。情势戚迫。不得不具疏乞解。批曰。省卿疏章。国有大变。卿不可退在。卿其调理上来。庚午。赴召入京谢恩。谢恩后陈启略曰。臣祗受圣旨。惊惶罔措。舆疾登道。今始到京。逋慢之诛。在所不赦。且臣懵不知人。莫辨邪正。贼臣汝立。十馀年前访臣于坡州。几至三四。寒暄讲问。书尺酬酢。至甲申年而止。今闻臣僚有一通书而解职者。伏愿命治臣罪。以肃朝纲。○初。汝立以读书为名。出入栗谷及先生门下。尊师之甚隆。称栗谷为未熟底孔子。及甲申栗谷殁后。投附奸党。反诋两先生。至以柳拱辰等疏。比之颂莽。义州牧使徐益。疏发其情状。上痛其友覆曰。汝立。今之邢恕也。○十二月。有疾呈递。移拜同知中枢府事。

十八年庚寅春。有命议授师儒之任而不果。三月初八日朝讲。上教欲以先生为大司成。以付作成之责。收议大臣而议不一。事遂寝。○四月。上封事。论养民保邦律贪进贤之道累千言。自数年以来。群小进用。礼义廉耻。为世弃物。迎合附会。为世利器。故昏㭬得志。谠议未闻。自上有为之志亦已怠矣。贪佞成风。民生日困。及逆变之起。上心警动。下教求言。先生承召之日。乃草疏。申前经济之策。以养民保邦律贪进贤为主。兼陈缓狱恤刑等语。而大病数月。未能脱稿。至是始得拜章。故疏末有具疏已久。病历三时。蓄诚衔恤。留时后事之语。以病三告。加给由。时先生入京数月。未得一接大颜。力疾陈疏。而又未蒙采纳。故失意辞退。○五月壬子。诣阙谢恩。仍陈疏乞骸。不许。批曰。卿不可退去。在京调理可矣。○病告。递还坡山。太学生李春祥等上疏请留。不报。○九月。与郑左相书。书见遗集。略曰。闻崔某死。不胜伤叹。此人晩节放倒。又不能守其本分。然要为高亢之士。既无情犯。则朝廷容而置之可也。而台论复作。竟至再入牢狱而死。其可以服人心乎。○盖当己丑变初。诸贼招咸言谋主吉三峯。又言三峯姓崔。居智异山下云。远近喧传。指为崔永庆。时先生被征至京曰。永庆为人。岂可致疑于此。宪府论削永庆官爵。谏院亦有发论者。正言黄慎因先生言力止之。至是。全罗监司洪汝谆密启拿致。松江与李山海,柳成龙等并治狱事。先生致书松江曰。崔永庆孝悌清修。岂有与闻逆谋之理乎。须力为救解也。及永庆不首与贼通书之实。又有匿名诗。自上下问。而永庆不能自对。松江极力伸解。又于榻前启曰。永庆狱事。了无端緖。臣之所闻。素尚气节。又以孝友名。岭南士论亦推服云。恐无逆谋同参之理。上不省。松江不敢更达而退。答先生书曰。来示以孝悌清修救解一款。非徒事不谐矣。事体亦恐未安。未几。命放永庆。而上教犹严。宪府请远窜。谏院请再鞫。永庆遂被再系。病死于狱中。○十一月。答朴舜卿汝龙书。书见遗集。略曰。示喩崔事。令人竦谢。此君初非俗士。清修苦节。有迈往不屑之韵。虽有趋向之殊。而与鄙人交道未尽绝。所以令豚犬问之矣。及其晩年哭子。沈湎面糱。因失常性。收系之日。但存形骸。颠倒错乱。殆不足责。但以旧情遣问而已。○盖崔永庆始为两贤所许。后与泼,汝立,仁弘等相比。毁诋两贤。至谓朴淳,郑澈必枭示。然后国事可为云。其狼狈至此。而先生犹待以故旧之道。蒙放之日。遣子往慰。及闻其死。送米赙丧。汝龙。栗谷门人也。谓永庆致败乃其自取。而先生之待之者。或涉于过厚。以书来质。故先生答之如此云。除佥知中枢府事。

十九年辛卯春。编定栗谷先生文集。答宋云长书曰。栗谷文集。自我发谋今六年矣。尚未少有经始。某今垂死。殊深感念。今夏欲与金希元辈次辑分门。以草本送于兄以请证正。愿待之也。初。望兄北来。与共此事。而兄无早还之计。尤可悲叹也。○与朴舜卿书曰。尊先生诗集一册。东槎集一册。初送于权参议擘。以请精选。又因松江。请选于高东莱敬命矣。朴守庵枝华丈非但诗学甚高。学问见识。殆非近世人物。切愿躬诣。请以精选如何。此丈虽老。既与先先生相知。必不辞却矣。又书曰。文集日记无轻重。文集可以先刊行而不知有害。日记则最多格言。可以垂之于后。百世之下。可以见斯人之为青天白日。极为关系。然登木则必至流传。恐致大祸。只欲分写数十本。藏于诸友之家。待数十年后刊于精舍。然传写之力亦难。谁能办之。○又曰。李泼了书题目。不书其字。而以答李泼书之。不以朋友之例待之。其书论东西甚详。斥李泼心术甚峻。今留集中。使千载之下。知尊先生已看破此人。岂不美欤。其旧日与论国事。有何害义耶。并见遗集。○四月。与金沙溪长生论去就之义。沙溪出守定山县。将行。来辞于先生。时有倭衅。朝野忧危。沙溪问曰。脱不幸有变。先生位至宰列。似当赴难矣。先生曰。赴难。常也。吾则本在山野。非当仕有官职者。古人如江万里辈。曾不赴难。吾亦窃拟于心也。○七月。送郑松江谪行。李山海,李弘老等结奥。援酿奇祸。洪汝谆等主张台论。网打一时士类。而松江谪江界。故先生出别于临津。○时上无适嗣。欲立信城君珝以为嗣。而朝议则皆属心于光海君。右相柳成龙倡议请建储。松江方为左相。李山海为领相。期会于阙下。山海再约而故再失期。及入对。松江首发其议。上不悦。领右相无一言。副提学李诚中,大司谏李海寿进曰。此非独郑澈之言。乃臣等之所共议者也。盖山海已覰上意。外顺朝议。内因金公谅行谗。以为松江一队将不利于信城。上由是大疑松江。必欲罪之。二月。上特出李诚中,李海寿于外以示意。台谏乃请罢松江。而上特命榜示朝堂。至是。两司,大司宪李元翼,掌令赵仁得,尹覃茂,持平李尚毅,郑光绩,大司谏洪汝谆,司谏权文海,献纳金敏善,正言李廷臣,尹晔等合启。请窜松江以下。上特命安置松江。而李春英,柳拱辰,白惟咸,尹斗寿,洪圣民,李海寿,张云翼等。俱窜北边。朴渐,黄赫,禹性传,尹根寿。削夺官爵。黄廷彧,李山甫,李诚中,李洽,任铉,金权,黄慎,具⊙等。并罢职。○答安习之书曰。松江之窜也。力疾往送。今者押去禁府郞。受刑累次。人人皆言鄙人事亦将因玆发露。得罪必重。或有来相慰唁者。鄙人本不图全。断置已定。无足恨者。大抵传闻之言。以鄙人为西人之魁。必须斫仆其根。然后方可无忧。是以国言籍籍。久而愈甚。或云儒生上疏论罪。然后台章随之。如此噂沓喧聒者久矣。而迄无所施行。未知竟如何也。残疾垂死。虽不得罪。死可指日而待。但未死之前飘飘者竟落何所也。

二十年壬辰四月甲午。大阅不参。上疏自劾。略曰。今者国有大戒。整饬戎备。举朝具装。大阅于都下。臣癃废在野。不及期会。重犯军律。罪不可赦。而特蒙天恩。下旨免罪。臣闻命感泣。不知所喩。臣少婴沈痼。老亦☉惙。进不能竭股肱之力。退不能陈蒭荛之言。泯泯昏昏。以就于死。瞻望云天。永辞丹陛。批曰。观卿上疏。卿宜勿辞。○盖自辛卯以后。群小蕴畜媒孽。必欲倂中先生。先生朝夕待罪。益坚退藏。故疏末云云。壬寅。倭寇犯境。己未。大驾去邠。○五月庚申。避兵入峡。倭寇连陷边城。直向京都。先生闻庙议欲守都城。或欲西幸。谓子文濬曰。吾当国难。不敢自进阙下。君臣分义。无所复施。大驾若果西狩过此。则吾当哭迎于道左。如蒙顾问。当随驾而去。不然则罪斥之臣。亦不敢自厕于班列。惟当含痛穷天。待尽沟壑而已。盖先生起自山野。平生进退以义。未尝无召命而自进。虽当颠沛。不可苟然。故云云。二十九日夕。忠州申砬败报至。上即定去邠计。翌晓出城。暮过坡州。夜渡临津。先生家在山中。未及出迎。五月初一日朝。先生妻兄司评申栻。自津头到溪庐。言乘舆已过。相持痛哭。遂舁疾避兵于安峡,伊川,涟川,朔宁之间。○在安峡岩泉寺有诗曰。乱离曾见史书中。沈痛今朝着我躬。西望翠华天极目。每登高处泣无穷。○七月乙亥。世子驻伊川。下令召之。病不能赴。上箚论为学之道及时务便宜十五条。时光海以世子分驻伊川。下令曰。主上不以余不类。使之权摄国事。恐未承当。日夜祗惧。卿以宿德邃学之人。最被知奖于我主上殿下。当此艰难之际。岂无思报之心乎。卿若来见余。以副余寤寐思想之怀。则岂但小子之幸。主上闻之。亦必嘉悦之矣。卿虽有宿恙。愿调理来赴。以慰予虚伫之心。先生方寓朔宁。患痢极苦。委顿不得行。上箚论学及时务。其论学略曰。人君欲为善治。当先知职分之所在。欲尽职分。当先治帝王之学。是以。宋之宁宗初即位。朱子为讲官进箚。其言曰。为学之道。先于穷理。穷理之要。在于读书。读书之法。莫贵于循序而致精。而致精之本则又在于居敬而持志。其下分段立说。明白切至。发微诣极。精义入神。自有君臣以来。格君之言。未有如此说之明备者。诚为天地间一大议论。发千古之道源。为人君之指南。人君当写一通。置之坐侧。操持玩索。不可造次而或违者也。邸下当国家艰危之日。受抚军监国之命。驱驰戎马。不遑启处。虽不能日开书筵。所宜数召儒臣。后事书册。讲明义理。颠沛无违。则庶几圣学日将。德业成就。应务有馀。群情日附。恢复之本源。培植于此矣。其论时务一款曰。我国百度奢靡。赋敛烦重。军民愁怨。邦本先摇。上崩之势。为日已久。似宜一以节俭为先。上则食不重肉。下则恶衣菲食。与士卒同甘苦。卧薪尝胆。一以讨贼为急。凡进上贡物及杂泛催科色目。一切蠲除。使小民懽忻感悦。则庶望少回愁怨之心。为思汉之讴吟矣。己卯。受世子令。至金渍义兵军中。先生病势少间。即舁到朔宁西境。世子又下令曰。闻朔宁近处。聚集义兵。几至六七百人。而军情所愿。欲倚卿之重云。固知烦卿之未安。而为国家宗社。不得不尔。卿其体余至怀。尽心循国。时前府使金渍。招集义兵若干人在朔宁。故有是令。先生乃还赴金渍军中。甲申。世子又下令召之。行到安峡。不得进。世子又下令曰。闻卿欲来见余。而无代步云。玆以送马。卿其急速来见。无有遐心。先生即发行。到安峡界上。闻贼兵袭伊川。分朝急移成川。贼兵四散。大肆杀掠。西路阻绝。故不得进。○八月庚子。受世子令。赴开城留守李廷馨军中。初一日。世子下令曰。伊川有四面贼耗。不得已还向成川。徐图进取。卿既聚义兵。已受揆检之命。须与开城留守李廷馨等协力。俾我赤子获免屠戮之祸。受令即赴李廷馨军中。与郑体察书。时松江受两湖体察之任。来驻江华。书略曰。闻兄受三道体察之命。何以能善其职乎。惟有鞠躬尽瘁。公忠报国而已。乱离中达官供亿。犹循旧弊。切愿痛禁。见方伯食前有三汤一炙。皆是新肉。令人蹙頞。京城贼或言孤弱。或言大盛。朝廷不知虚实如此。而能为国乎。宋之亡也。有一大臣言曰。军前利害。列阃不知。国之存亡。宰相不知。何以酷似今日事乎。又曰。方伯言杨牧高彦伯已收二千兵。欲与南军袭攻京贼。南军乘舟。耀兵江上。引贼出阵。而杨州兵驰入。京民内应。则可以大捷云。留守令某奉状于金士重。已发使矣。京民日夜望官军之至。闻禹景善有数千兵。亦可令期会合势而进耶。今日以难易言。则避大而击小为得。以缓急言。则京民之望。当趁机会矣。夜击胜于昼战。杨牧欲为此云。我国事先声必驰。所以不能成十分秘密。毋令透漏何如。○又书曰。今日之事。当先其易者。此为万全。不可忽也。至如为王子而不敢击。则大不然。高宗之世。犹以力战为义理之当然。今日之事。宗社为重。何敢顾王子而不战乎。闻贼帅厚奉王子。乘轿而来。黠计如此。何能狙夺于不意之地乎。高,赵二君皆死。僧将军亦死。天乎何至是耶。○又书曰。近日民情。视贼为深雠。痛入骨髓。无不欲剚刃于贼。虽弱夫残卒。莫不弯弓以待之。是以零贼出入。处处射杀。贼畏惧。守城不出。义兵团结。处处皆然。惟此一事。可望恢复也。并见遗集。○九月。受世子检察使之命。让于李廷馨。世子又有令曰。今以卿为检察使。与开城留守李廷馨协心谋议。可否相济。亟图进取。先生上状让于李廷馨。世子又有令召之。壬午。发军中。向成川分朝。○十月辛丑。达成川谒世子。仍请入大朝。先生舁疾起行。二旬而后始达分朝谒世子。世子答拜。赐䌷及馔。先生陈启辞谢。三接后即请入大朝。盖先生初不敢无召自进。而既承世子令至分朝。则义又不可不奔问大朝故也。辛亥。发成川。向义州行朝。○癸丑。特拜资宪大夫议政府右参赞。左相尹斗寿启曰。善人。天地之纪。古之人君为治之道。不过曰尊贤而亲亲。况今日播越之际。舍是道何以哉。成某道德学问。一代所矜式。请陞资宪。使人人有所耸动。上允之。故有是命。○十一月。行到顺川。书后事付尹甥。先生自成川向义州。时子文濬率家属在后。外甥尹公煌从先生。到顺川郡。书后事以付之。略曰。吾平日⊙毁。不任风寒。今焉遭乱。流离百死。冲冒冰雪。入赴义州千里之道。脱有猝然之疾。奄然而逝。则恐未能告语。玆用略书以付云。凡八条。其一曰。子孙漂泊乱世。未保其存全。子孙不能归我骨。则两甥婿以旧义任此事。亦所望焉。金权而中,黄慎思叔,申应榘子方,吴允谦汝益,兪大进新甫,李贵玉汝,韩峤士仰诸人力可及者。则亦宜告此归骨之托可也。见遗集。○先生在道寒疾重发。行十馀日。始达安州。闻有参赞新命。入义州行朝。陈启待罪。略曰。臣在难初。欲奔赴阙下。而朝廷方有党人之论。不敢自诣班行。逮乘舆渡江之日。事出仓卒。未及闻知。不得奔问起居。执羁靮以从。人臣分义。扫地尽矣。批曰。间关到此。良用嘉悦。国家将赖卿恢复。宜勿待罪。辞右参赞。四启不许。乃谢恩。批曰。今此陞秩。于卿晩矣。卿何固辞至此。宜勿辞。且予即欲见卿。而或因身病。或因忌日未敢。卿幸谅此。先生以国事危急之日。不敢渎扰天听。僶勉受命。入对行宫。上召见先生谓曰。卿之来。适有病。不能即见。予实愧焉。先生对曰。臣于四月。误闻道传谓大驾今日当发。即出道左以候之。如是者三日。臣意大驾必不发。还入私室。至于晦日。自夜大雨。溪涧涨溢。岂谓大驾已渡临津向开城乎。臣既不得就辞于道左。亦不敢无命冒进。顽命不绝。转辗峡中。承世子令旨。得到成川。义不可不来谒。举颜天日之下。再承德音之接。揆臣分义。实合万死。上曰。予守国无状。致有今日。羞见卿也。先生对曰。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殿下益励心志。务修德业。更张弊习。再图维新。则仁爱之天。自当克享。而拨乱反正之举。无出于尽在我者而已。苟能君臣上下协心同力。昼夜孜孜。内既修则外寇可攘矣。见史官日记。○是时贼满八道。军功状启。沓至行朝。有司不能登时检核以行军赏。多观请嘱之强弱。以为先后。苟无为之地者。则或功虽多而赏不行。军情不服。将士解体。先生言于朝曰。军赏不留时。乃可以劝。宜别置册子。以状启先后次第一一开录。照例入启。毋留行赏。今日之事。无急于此。诸公不能用。○十二月。上便宜时务九条。其五。论选将练兵聚粮三事。其一。论军法不立。其一。论优恤平安一道。其一。论国家褒忠之典。不可不汲汲举行。如刘克良,高敬命,赵宪,边应井之力战死于阵上。宋象贤,金链光之守城不屈而死者。皆忠义之杰然者也。其馀所在伏节而死者必多。诚宜采访。一一褒赠。恤其妻子。慰彼忠魂。昭报功烈。以激一代忠义之气。其末条略曰。今日之祸。生于敌国外患。或者推之于气数。臣则以为未可专归之天而不反之人事也。在昔帝王。遇如此之变。莫不痛自责躬。下诏罪己。或去尊号。或罪误国之臣。力反前失。见诸行事。伏愿殿下深惟既往。察病加药。不但见诸空言。唯当施之实事。恶衣菲食。卧薪尝胆。痛自克责。以谢七庙。凡诸贵势豪夺民产。罔利受赂。结民深怨之事。一切禁断。又以绝近习交通之渐。杜宫闱与政之端。勿开嬖幸之门。勿立私人之目。一以正直之士。为腹心耳目之寄。则庶几人心悦服。天意重新。本原深培而纲纪张。将士效命而仇敌灭矣。拜司宪府大司宪。病递还拜右参赞。

二十一年癸巳正月。拜大司宪。病递复还右参赞。○癸酉。大驾还定州。病不能随。留义州调病二日乃行。二十五日。至定州。○答皇朝兵部主事袁黄书。时袁黄以赞画来定州。与崔兴源语曰。中国昔时皆宗朱元晦。近来渐不宗朱矣。翌日。示一书于行朝。题曰。为阐明学术事。自程朱之说行。而孔孟之道。不复明于天下。天下贸贸焉聋瞽久矣。我明兴。理学大畅。近日圣天子玄鉴朗悟。契心尧舜。当朝宰辅。皆是大圣大贤。相与揭千古不传之秘。尽扫宋儒支离之习。惜汝国僻在一隅。未得流布。乃亲传奥旨云云。因摘示朱子四书集注十馀条。其末曰。吾辈令日工夫。只学个无求无着便是圣人。至简至易。较之朱说。孰非孰是。行朝诸公议所以酬答。而难其措辞。其推先生。先生乃草答辞以报之。略曰。小邦僻在遐远。伏蒙皇朝颁赐五经四书大全。表章先儒之说。列于学官。颁行天下。小邦之人。无不诵习而服行。以为此说之外无他道理也。今者邦国垂亡。上下皇皇。讲学之事。请俟他日。袁见之默然。未几。袁以学术邪僻。左道惑众。逢科弹而去。○后先生书袁黄著书卷后曰。袁黄之才。长于论兵论稼。可为令长。或可为参谋戎幕。而谩以知道自诿。安有口诵南无。手画真言。而有知道者乎。世衰妖兴。一至于此哉。见遗集○三月。大驾移幸永柔。病不能随。大驾先诣永柔。先生留扈内殿。内殿移幸时亦不能从。○先生与尹甥煌书曰。无日不赴宾厅。目玆大伤。内殿东宫。不意移向永柔。落后留此。自欲调理。进于永柔。而疾势有似庚寅春样。兼是久参备边司。每多妄发。人多不悦。显有试之者。既无丝毫裨补于危亡。而空费国廪。侧坐诸宰之列。极是不乐。欲具疏辞职名。因退去村落。而国事艰危。君父奔走道路。自寻便安。亦为惶恐。今又追往永柔。则亦应有待罪疏箚。如是烦渎。又极惶惧。三者之于身。皆不能自安。未知于君辈意何如。见遗集。壬申。至永柔。陈启待罪。启见遗集。略曰。臣自义州以来。每至留落。虽曰筋力不逮。而臣之罪大矣。批曰。卿乃义兵将。国之恢复可期。道路一时事何妨焉。勿待罪。○初。先生在朔宁时。义兵将金渍上章行朝。自以人微望轻。欲以成某为大将。听其节制。又曰。天命人心。已绝于殿下。请传禅于世子云云。故上过疑先生。见于辞色如此云。○与郑寅城书。略曰。大盗入国。宗社灰烬。万民涂炭。收京之日。所宜大驾前进。汛扫庙地。慰谢遗民。急行赈济。少答民望。以为祈天永命之本可也。岂合宴安边陲。不以趋事赴时为意乎。况此寝园之变。尤不可不进者呼。昔者梁元帝不还建康。先儒大以为非。今日倘是久留于此。则深恐重失人心也。似当请对极陈矣。如何如何。见遗集。○五月。拜大司宪。诣阙陈启辞递。除知中枢府事。○庚申。受命奉审宣,靖陵。宣,靖二陵。被贼发掘焚烧之祸。靖陵圹中有尸。未辨玉体真伪。贼兵犹在汉南。故移其尸于松山。上命宗室诸臣偕往奉审。先生遂与摠护使崔兴源等同向松山。壬午。到奉审所。大臣以下欲先拜哭然后奉审。先生曰。玉体真伪。时未辨核。而先为拜哭则是君之也。吾意先行奉审。决知为玉体无疑。然后拜哭似当。诸公从之。将入审。先生曰。诸臣逮事先朝者只数人。馀皆未睹龙颜。今何所凭据以验之乎。宗室及后宫逮事先朝者亦来此云。先令以谚书详记御容以出。然后乃入奉审。以其所录一一唯验。方有据依也。诸公从之。○六月乙酉。自松山入京城。乙未。赴宣靖本陵。奉审发掘焚烧处。丙申。还入京城。时京中设改葬都监。大臣令奉审多官各具所见书纳。故先生亦献议。○七月。还到载宁。病甚不得行。到载宁大慈院。患疟疾留二日。舁疾至载宁郡。症势极重。卧痛四十馀日。书后事付姜生晋昇。书凡九条。其一曰。我先君碣铭。尚不得篆揭。是为穷天之痛。子孙苟能立之。死而有知。庆喜曷喩。石在墓傍。难事过半矣。深有望于我子孙也。见遗集。○九月。复命于海州行朝。仍启沿路所见。先生病滞载宁。时大驾移跸海州。故至是疾间。复命于海州。○启见遗集。略曰。臣到京城。京民日夜望乘舆之至。其情哀切。盖以兵火之馀。人人绝食。束手就死。望欲主上亲临视之。极力赈恤。及救其死也。京城设赈济场五处。使五部官汉城府官各一人主之。而不知爱物。专不致诚。日费米盐而实惠不及。诚可痛惋。且救荒之政。古人以为大事。竭其才诚。昼夜经理。曲尽其宜。然后方得全济。今日之事。乃疏脱如此。诚可寒心。臣所经州县。野无人烟。白骨暴露。草生道路。田不耕种。其势将尽死而后已。畿甸。国之根本。京师。宗社所在。民死不救。不但失为民父母之道。将来还京。利害所系极大。请早赐处置。极力赈救。庶可以恩结人心。迓续天命矣。又曰。户曹堂上入京。招防纳主人。令自具贡案以呈。凡米面鱼物。减半征于诸道。拟将为乘舆还京之用。兵曹征黄海道前年诸色军士阙立番价布。每一月二疋。又令诸道搜括军民之见存者。且大索以生为死者。又籍流民之来寓者。有司举此三事。虽出于不获已。而不知民力已竭。今日抚安民心之为最急也。国家兵火之惨。前古未有。焚烧屠灭之馀。遗民仅有存者。如大病之人气绝复苏。唯应安静调养。庶望回生。而又从而后其膏血。是绝其吭也。请亟命停此三事。以慰安滨死之民心。又曰。京畿救荒。无粟可赈。煮盐为上策。如黄海道丰川之椒岛。长渊之白翎岛。瓮津之麒麟岛等处。林木茂盛。海水极咸。用功少而得盐多。募人自为。官取其半。则旁近之人。皆乐赴之。计日月而公私皆获其利矣。得盐而贸谷山郡。以赈饥民。诚为救急之要。请下有司施行。上疏乞骸。不许。是岁五月。先生随驾在永柔。时闻京师收复。即欲乞骸。会有宣,靖陵奉审之命。故不果。至是始上疏。大驾还京。病不得随。留扈中殿。车驾还京之日。先生病甚。不得扈从。受由留海州。上状呈病递职。○十月。寓石潭精舍。栗谷门人及诸生。多来讲学。○先生见僧轴中有栗谷诗。感而题曰。知音已去朱弦绝。山月孤来溪水悲。偶与老僧寻旧话。天涯垂泪独蹰踟。又诗曰。路出西门不胜悲。客来吊古傍遗祠。清溪木落山樊静。风景依俙五曲词。旧迹都迷不可寻。我来山际独登临。孤烟落日依俙处。谁识当年救世心。○作诗悼赵汝式。赵重峯宪。壬辰八月。以七百义旅。战数万之倭。死节于锦山。先生曾在义州行朝。请举褒忠之典。至是作诗以悼之。诗曰。撑柱三纲匹似谁。端由贫贱不能移。已拼一死忠言日。直到忠成世始知。○除上护军。○参卜相。领相崔兴源辞递。柳成龙代之。先生亦参望焉。○十二月。哭郑松江。时松江还自燕京。卒于江华。先生在石潭精舍闻讣。设位而哭。明年甲午。金宇颙诬松江以构杀崔永庆。至追夺官爵。○丁酉。先生与郑士朝宗溟书曰。先相公负冤。身后状事。亦无秉笔者。后死者当任其责。而古人身在罪累。不敢以立言垂世自任也。窃看前辈凋谢已尽。贤邪之辨。是非之分。一向杂糅。深自慨叹。不揆昧陋。欲记一二。而罪负适当此时。衰病又甚。坐待结刑。奄然命尽。每一思惟。不觉悲恨。如栗谷,李梦应状事。皆令鄙人为之。未尝一日忌此三家。而皆不敢把笔。如天假我一二龄。使罪累结末而神思稍安。则此等文字。乃我所自愿为者。非由人敦劝而成也。见遗集。

二十二年甲午正月。与李佥知海寿书。略曰。浑官位必须致仕。乞骸纳禄。然后方可在野矣。然近世随时之例。如退陶思庵皆以呈辞去国。出于不得已也。今日非平时之比。则固不可以呈辞在野。然窃惟圣意之所在。又覵庙堂之所处。非惟病痼不能自进。实有惶恐不敢自进之心矣。似闻外言指某为观望。罪责固所甘受。而措身实无所处。近欲上章乞骸。而非唯国难不可烦渎。圣旨绝臣僚引疾之请。尤所隔阂。又曰。大抵来教则臣子之大经大法。鄙见则又是一道。死一也而死于野。不害其为忠。令日非不欲扶曳一进也。乃不敢进耳。天时尚寒。病人未开蛰。姑俟春温。躬诣阙下。侍罪乞骸耳。○二月癸酉。发石潭。先生方俶装。为赴都乞身之计。会闻湖西土贼起。遂力疾登道。○三月壬寅。入京诣阙。陈疏待罪。批曰。观卿上疏。当初变出苍黄。车驾避乱。道卿庐舍之前。而卿不来问。自知罪重。将欲死而不得。今卿来诣。不胜感激流涕之至。卿虽病重。宜调理。间间参于备边司之谋。讨平凶贼。转危为安。则死当结草而报之矣。勿辞。○盖壬辰西狩之日。上至临津渡。问成某居在何处。李弘老以兵郞在前。指近岸小村曰。此是也。上曰。然则何不来见我乎。对曰。当此之时。渠岂肯来赴。弘老曾往来。知先生所居僻远。而乃敢诬之如此。大驾到开城。承旨李忠元请召先生。上曰。岂无召用之人乎。予不必召来也。及先生赴世子召。弘老又言于上曰。成某负一国重望。而已归于世子。事无可为者。及先生人行朝。曰。成某此来。为世子图内禅也。前后构诬至此。先生登对时上下教曰。卿还归世子所否。对曰。当初先承世子召命。故来于成川。今至此。若无上命。何敢径还。上曰。然则近必留此矣。至是严批乃下。○四月。上疏自劾。批曰。缘予之罪。国事至此。方赖忠贤。冀济艰难。卿宜姑恕予罪。间预诸宰之列。规画边务何如。倘蒙卿之力。扫荡此贼。则予不敢报卿之德。而祖宗在天之灵。岂不有感于冥冥。不胜涕泣之至。且勿辞。乞免备局堂上。不许。备局启请为堂上。陈启辞。○五月。拜左参赞。○有旨备局堂上各献计策。乃上便宜时务十四条。其一。请会计今日国用。颁下八道。以省科敛。其二。请供奉御膳。依皇朝制。市易以进。外献进上。一切停止。其三。请分遣御使。纠察守令不法。其四。请勿以武夫军功除拜守令。而遴选贤士授之。以救残民。其五。请两湖令抚军司勿抄发州县老弱。海西专委兵使。便宜操练。而勿别遣京官。使民各安田里而力于农事。其六。请尽递武官之为内地守宰者。其七。请勿独遣军功人赴战。而精兵被抄者及武科免乡免贱许通等人。一例团结。其八。请罢两界监兵使营属及鹰师。以补战士。其九。请移粟于济州。以济濒海军屯。其十。请募粟只委州县。而勿使多官并募。以致括粟聚怨。其十一。请选将帅使之分地而守。选士卒使之分邑而隶。责以成功。而勿令朝廷遥制。其十二。请依皇朝管辖相承之制。著明诸帅节制之令。使分数分明。等级难犯。败军失守之人。一以军法从事。其十三。则以为倡起义兵。使民知有国。国势稍振。入保天险。使行朝之命达于两湖。皆金千镒之功。鏖战杀贼。使方张之虏烧营夜遁。以之保全两湖。为国根本。赵宪之功。此二人可谓恢复元功。请命收恤妻子。以示报功之义。其末条略曰。自古治乱存亡。皆由于本原。近年朝廷之上。直言不闻。言路不开。是以宫闱不严。近习干政。生民冤苦。贿赂公行。凡系治乱之原。皆不敢言。自国难以来此习犹存。古人言城门闭言路开。今日非但城门闭而已。而言路尚未开。臣之所忧。乃在于此也。又曰。殿下尤宜勿自菲薄。奋励自强。引访臣僚。日以为常。迎见天朝诸将。尽其诚礼。经营四方。不惮勤劳。如宋孝宗之手引铁柱身骑木马。如汉光武之还宫六日自将讨贼。则根本盛大而事业日就。人心孚感而天意重回矣。又曰。朝廷之本原。专系殿下之心法。操持此心。最是难事。殿下不御经筵。于今三载。臣恐圣心未免有所间断。而操修之法。疏而不密也。以宋德祐之时。朝衣抆泪。而犹讲学于舟中。况今还都已久。岂合先自懈弛。久废讲学之大方耶。批曰。予甚嘉之。当下备边司议处。不踏启字下。备局回启曰。十四条无非为国血诚。当时切务。其中一条罢贡献贸易市上。尤合于今时。请为先施行。答曰。依启。后三日。京畿监司状启曰。水刺物膳。乱后饥民扶持而来。相继颠死。无路进上。今闻重臣献策。备局回启。已蒙允下。若速行是策。则可以救此。传曰。成某所献贸易之策。勿为施行。○曾在壬辰。台谏李海寿等论窜李山海。请斩金公谅。争之甚力。上曰。国可亡。无罪之人不可杀。先生亦于义州行朝箚及。此箚中再陈宫闱不严。言路不开之弊。尤触忌讳。故并与所献之策而不用云。○癸卯。因备局引对。论奏本大指。六月戊申。上疏自劾。时倭贼窟据岭海十馀郡。提督李如松等既复三京。惮于进战。兵部尚书石星用沈惟敬之计。欲许倭纳款以退之。帝遣司宪降敕曰。朕以大义发愤。哀存式微。尺寸之土。朕无与焉。大兵且撤。猝有他变。朕不能为王谋已。且令刘𬘩班师。及宋经略应昌罢去。顾侍郞养谦代之。遣参将胡泽移咨曰。倭奴侵尔。据有三都。皇上赫怒。兴师复地二千馀里。所费帑金不赀。士马物故不少。朝廷之待属国。恩义至此。倭奴亦畏威请降。天朝正宜许之。解棼息兵。所以为尔国久远计也。而尔国奏告东征将士之罪。科道力攻。受降又不成矣。尔国将贼势与尔国危急之实。备细奏闻。请倭封贡。则受降之事成矣。尔国得纾危急。治农训兵。以报大雠。于义何害云云。参将留月馀。廷议未决。领相柳成龙欲从顾指。上箚曰。我国既无以自振。但欲倚赖大国以图兴复。而宋经略,李提督皆已罢去。顾侍郞才至。所言之事。又一向坚拒。任事之人。拂然背坐。不肯同心。则我国之事。无乃益睽孤乎。上可之。五月十七日。上接见胡参将。已许奏问如顾指。而难其措语。二十六日。命招备局堂上。议奏本大指。先生对曰。顾摠督使我国请倭奴封贡。此则大义不可为也。然为渠䝱持。不免上奏。则似当明陈实情曰。小邦之于倭奴。有不共一天之雠。虽死不忍与此贼言和。所以前后上本。请兵请粮。来灭雠敌。虽是小邦不量已分。仰渎天听之妄计。亦出于穷而呼天。疾痛呼父母之至情也。陪臣金睟之行。奏闻之辞。都是此意。不容他心。今者伏见摠督军门分付咨文。极论小邦形势。切中情实。其言曰。皇朝若再起大兵。来讨倭奴。则千里行师。朝鲜残破。粮食不供。朝鲜兵力寡弱。又不能抵敌此贼。而相持累岁。亦不战而自灭。今幸倭奴欲归命圣朝。恪修职贡。不如许之为属国。凭仗皇威。稍加约束。驱之渡海。使尔邦无压境之贼。得因闲暇。生聚教训。以为报雪雠耻之地。则皇朝无调兵之扰。尔国无目前之急矣。今若不许纳款。又使刘摠兵班师而归。则尔国必亡。辽蓟一带。与贼对垒。又为中国之忧云云。小邦君臣。拱读环听。咸仰摠督料事之审也。小邦危不容喘。于今保存。实赖皇恩。指挥死生。唯命是从。何敢必行己志。欲使皇朝竭天下之力。扫灭此贼乎。小邦不忍言和。而天朝容之为属国。亦出于哀怜小邦。拯济图存之至意。在小邦之义。初无忘雠释怨之耻。而得纾朝夕之危。亦天朝之所赐也。如是措辞。则与金睟奏本各不相妨。而大义无所悖矣。愚臣之见如此。未知何如。上曰。此见与吾见不同矣。是时全罗监司李廷馣状启。请姑许倭和。以为缓兵之计。左右争陈廷馣可斩。先生素知廷馣有忠信大节。恐得重罪。乃启曰。臣见廷馣状启。不过妄发。递之可也。但渠之意亦出于尽忠报国。作此难言之说。有若服节死义者然。似不必重加罪责也。上曰。廷馣事。何以服节死义为言乎。若以此为忧国忘身服节死义者然。则国事岂不大误乎。先生曰。小臣疲病之馀。言意相戾而已。非曰此事为服节死义也。只以廷馣为此言时。其心有若服节死义者而为之耳。上曰。此人予岂重罪乎。但不谅是非。唯以己意言之。以此为忧国亡身。不可。及对奏本之问。上意又不悦。先生上疏待罪。批曰。有怀必尽。人臣之道。况人之所见不同。何妨之有。卿宜勿辞。更加尽言所怀。○先生答黄思叔慎书略曰。鄙人所言。不过曰我邦残灭。须与中国合。然后可以少延其命。中国将相。操重兵临属国。安危生杀之权在手。加以䝱制之计。我邦不能自立。不得已少副其意。决知其无害于义也。皇朝救我。诚千古之所无。而亦因事势而生。自古天子都中原。我国在东偏徼外。虽有战争。中国何恤焉。今则皇都燕山。与我密迩。而许仪后屡奏倭奴窥觎中国。故发天下之兵来救之。所谓存朝鲜。所以存中国者也。东征诸将。不肯死战。贼强粮少。乃谋和事。贼又颉颃不恭。则匿其迹而蒙蔽。欺罔之事作矣。去冬奏请。尽发其欺罔。科道又从而力攻之。主兵将相。不能反躬服罪。致怨于我曰。以怨报德。又曰。人心之险。一至于此哉。又曰。君臣狡诈。又曰。我怕尔国杀我了。其为激恼极矣。顾公之使我相参。欲以自保者。亦理势之必至也。其咨曰。中国决不可再举大兵。帝敕亦曰。朝鲜尺土一民。朕无与焉。国王善自为计云云。其不发大兵也明矣。故愚但曰。节略顾咨之文。以明事势之危急。以请终始保全。庶望不激其怒也。卒然妄陈。虽曰无谓。而其意则如是而止耳。且雠贼之不可共戴一天。我国之义也。非中国之所先。而我不能自立如此。宁能禁中国之许和乎。又不可以决死讨贼。责中国之将相。则我在其间。诚无如之何。所以不欲激恼顾公。自促其孤立无助之祸耳。○又答人书曰。事之不快于心者。亦不可皆谓之私耶。今玆之举。虽不得为第一义。亦不失为第二义。所以谓之无害也。如其快于心。则何但谓之无害而已。○又上疏请削备局堂上及左参赞。不允。○移右参赞。又申前辞。○七月。又上疏自劾。疏失不录。时庙议既从顾指陈奏。而上犹屡降严旨。故先生又陈疏自劾。○又上疏以病乞递。许之。疏失不录。○八月丁未。出次龙山。○又上疏乞骸。时边梦龙者。有与贼通书之事。备忘记。边梦龙潜自通书。乞和于君父之贼。其罪上通于天。予固愤愤。必欲诛之以扶人纪。今人心不淑。邪说肆行。古人曰。邪说之害。惨于洪水猛兽。予朝夕人。诚不忍闻此。议者曰。边梦龙。迷劣人。何咎焉。有识之人。则以有识恕之。迷劣之人。则以迷劣饶之。然则天地间更无是非刑政。惟恣行匈臆。灭绝人纪者。皆可为忧国忘身之人矣。有识之人。盖指先生。故先生欲上章待罪。不果。只上乞骸之疏。疏失不录。○九月。呈病递军职。壬午。买舟发西江。先生与李大司成海寿书曰。某谬妄负罪。终逭刑章。蒙恩递职而归。永辞丹陛。不堪流涕。窃见时论未靖。方生之势不止于此。深忧永叹。何可胜喩。伏想在朝之忧有甚于沟壑之人也。○有诗别郑古玉碏,李峒隐义健诸亲友曰。乱世易为别。馀生俱白头。客舟今日发。清汉又西流。甲辰。寓延安之角山。先生感怀诗曰。孤村门外水连空。岁暮关河信不通。目极归云何处是。神京正在海天东。

二十三年乙未春。与申子方应榘书。略曰。顷日金宇颙上章。请治和事之罪。台箚继上曰。必须早正王法。然后无愧于祖宗。有辞于后世云云。其意欲加显戮。鄙人之罪必不止于流放矣。圣旨既榜示朝堂。又以奸人邪说惑世诬民为教。又曰。纲漏呑舟云云。只得朝夕待罪而已。○时上执奏本事。必欲归罪于先生。故宇颙等乘时攻斥。以逞其志云。○二月。发角山还坡山。○六月。除副护军。

二十四年丙申夏。与李参议海寿书。略曰。闻经筵官进启之说云云。此则同入诸公知之。宋公赞亦知之矣。同入诸公。皆默无一言而出。何以知所见同异。而必言其不可也。殊以愧叹。然某所纳文字具在。以此受罪。何恨之有。○丙申四月。筵臣李好闵白上曰。顷日雷震之变。极为非常。臣窃有过虑者。宣,靖陵奉审时。闻中庙玉体。尝有患肿受针之痕。而颇亦有验。老宰如宋赞。商议可疑之际。有一宰臣大言其不可。其议遂寝云。如此大事。安有不甚盘验。而徒以大言止之哉。上曰。针痕之说。予曾未闻。极为惊骇。问于大臣。柳成龙议。松山奉审。显是年久尸体。以手巾沾水拭背。则背后左边肩胛有二穴。一大一小。相距一分许。故当时即据所见为启辞。臣意则常以为议定之后。当依上教厚葬为是矣。其时已为广议以定。则今不可轻议。崔兴源议。臣在癸巳。忝摠护使之命。所谓玉体年久。辨别极难。德阳君夫人,西陵君母,尚宫朴氏,扶安都正硕寿永原守德寿等亦来。未奉审前写出御容表箸之事。而与诸臣所见不似。人多疑之。他无可验之事。故臣于各陈所见之时。以此意别书启达曰。匈膛下腹上。横画有三。似是剑痕。右边臂上。有一大破穴。肩胛下左边。有二破穴。一大一小。腰下臀上。有破穴云。他奉审宰相。从所见别单同封。启闻行在。宾厅会议定夺矣。伏睹李好闵启辞。不胜惊悚。敢陈大略。金应南议。松山奉审时。崔兴源与诸宰臣相议。预写先王玉体上凭验之处。以为可据之地。而松山尸体。与内人等所录不同。臣之所见如是云云。盖于癸巳。柳成龙以体察使在临津北。先闻两陵发掘之变。使军官往审收藏。故成龙之意则以为真也。而崔兴源,沈守庆,兪泓,金应南,李德馨,崔滉,宋赞,李宪国,李齐闵,权征,李增,李𥕏,李瓘,白惟咸,扶安都正,永原守等启。皆疑其非真。先主之启亦以为可疑。至是好闵附会灾变。投合时论。所谓大言者。指谓先生。故先生于答李书及之。○十月。答黄思叔书。略曰。窃承来谕。到今时势自不得不尔。始知高明久已先得从前妄诋不能逃罪云者。不觉长叹而潜悲。又以知来谕有未尽。当初妄论。岂以是为可也。吾愿还朝之后。具一疏痛陈必亡之势。请为自治自守之计。庶几少救灭绝之急也。○甲午。兵部奏。令倭使小西飞弹守入皇京。诘以三事。一。但求封不求贡。二。一倭不留釜山。三。永不侵朝鲜。如约即封。不如约不可。小西指天为誓。请遵约束。遂差李宗诚,杨邦亨为上副使。往封秀吉日本国王。使之留我都城。候倭尽撤方行。乙未四月。宗诚等至汉城。促倭渡海。倭先撤熊川,臣济等诸阵以示信曰。恐如平壤见欺。天使入倭营。当如约。八月。杨邦亨因兵部箚付。先到釜山。九月。宗诚继至。行长与沈惟敬先入日本。丙申正月。李宗诚疑惧逃归。行长,惟敬还自日本。又撤西生,竹岛等屯。兵部更以杨邦亨为上使。沈惟敬为副使。入日本。行长言于惟敬。必请朝廷使臣。盖为对马岛地也。惟敬送其侄沈懋时固请送使。时黄公奉使在倭营。庙堂乃差黄公。号以的当陪臣追送之。黄公之意。初谓和不可为。到今和事向成。故书辞云云。先生还书责晓之。

二十五年丁酉五月。作奉祀田民世传宗家遗书。付子文濬。先生为立此制。一依家礼。令宗家世世别传。勿使分贰。一切祀事。归之宗子。而废世俗轮行之规。○八月。答尹左相斗寿书。时倭寇再至。陷两湖逼京师。内殿先避幸于遂安郡。先生以罪名极重。方俟严谴。不敢自诣阙下。知旧多移书劝入京城。先生答尹左相书曰。赐喩林下旧臣不可退居者。不觉感叹之深。而继之以流涕也。圣训之严。昭示法戒之重。何敢自处无过之地。进身于朝班耶。每闻人人责我以臣节亏损。岂不悚惧。思所以迁改乎。老谬迷昧。守死而不悟。祗自闷悼而已。○答尹可晦昉书曰。寇已深矣。国将亡矣。负罪孤臣。彷徨中野。欲事吾君而不可得。欲尽其忠而无可效。倘非开一线自新之路。有差除号召之命。则安敢自比无罪之人。而进身于阙下哉。谬妄之见。守株不易。虽以此而得罪。诛死万万。无复恨矣。○又答郑士朝书曰。某以负罪。不敢赴难于朝。而时论以为大罪。天兵凯还之日。某必蒙结刑。其目不但和事之罪而已也。○去冬。杨邦亨等不克成封事而回。盖秀吉所求甚大。不止封贡。而中朝但许封不许贡。沈惟敬与行长。欲弥缝成事。而终不能谐。皇上以关酋负朝廷大恩。戕杀官兵。荼毒朝鲜。将石星下狱。拿治沈惟敬。发水陆兵十二万以讨贼。宪长李墍等。欲乘此机论陷先生。而为柳相成龙所止。○是夏。宰列退居其乡者推考时。御笔抹去先生姓名以降。盖不欲推考而止。自是上旨日严。群小投间。辛丑之祸。已兆于此时矣。

二十六年戊戌正月。旧疾增䜪。先生答宋云长书曰。某运尽垂亡。厄穷颠顿。理势之常耳。正月大风。火发旁舍。传家书册。尽入烈焰。栖息俱空。而腰脊之疾。今已四个月。元气摧残。卧不能起。以势观之。不能支矣。栗谷大贤。一卧旬时。便翛然而去。如我污下。得疾久苦。无非命也。任运安分。不敢不自勉焉。见遗集。○六月己未。易箦于坡山之溪庐。前月。李峒隐义健来问疾。先生以诗诀别曰。思君一见意凄凄。去入无穷万象虚。惟想年年山月好。清光依旧照牛溪。此绝笔也。○八月壬申。葬于坡州向阳里卯坐酉向之原。听松先生墓后。先生作遗书付子文濬。以为吾得罪君父。未及受罪。死目不瞑矣。送终诸事。因申丁亥自志之戒。至是治丧。一遵遗命。门人黄慎,吴允谦等曰。先生虽自贬损。吾辈岂敢薄葬。遂相与定议用外棺等。○志用丁亥自制文。而戊子以后事则子文濬续记焉。○讣闻。遣礼官致祭。文见附录

三十年壬寅二月。因群小诬诋。追夺官爵。丁酉。仁弘嗾其徒朴惺上疏。始加以杀崔永庆之目。辛丑。又嗾其徒文景虎上疏。复述惺说。而添以遗君之目。大宪黄慎启曰。臣伏见文景虎等疏中盛言成某构杀崔永庆。辞意诪张。极其诋斥。臣窃痛之云云。此不过为人指嗾。欲试倾轧朝廷之计耳。执义李成禄,掌令赵翊,持平闵有庆等。启请出黄慎。而举当时上教天网恢恢。渠固难逃之语。上盛怒。传曰。永庆已鞫之后。君既命放。而两司论之。是何意。黄慎阿其所师。谓儒疏为指嗾。箝制杜绝。俾不得发。于是两司全避。玉堂副提学申钦,校理崔尚重,李显英,修撰洪遵等箚曰。景虎等疏中之论。盖传于陜川,高灵之间。而朴惺实其一派也。特疏之上先后异耳。假托公论。动摇朝廷。捏造无形。挤陷士流。宪府所论。诚不为过矣。奇自献代黄慎为大宪。遂倡杀士之名归之君父等语。以激上怒。持平尹义立,献纳金光烨等和之。于是。两司请治具宬等再鞫永庆之罪。上曰。舍其魁浑。论其枝叶。此所谓网漏呑舟。缌功是察。又曰。浑为一时群小窟穴之主。为言责者。不直破其窟穴。国事将日非矣。壬寅二月。执义李效元,掌令朴震元,姜弘立,持平宋锡庆,大谏权憘,司谏郑谷,献纳崔忠元,正言李久澄,权泰一等。请追夺先生官爵。玉堂尹暾,朴而章,姜签等。请从两司之论。上依启曰。只交结奸凶四字。在所必讨。不以构杀论罪者是矣。但以党奸遗君罪之。乃命入两司前后启辞。御笔抹去构杀永庆卵育逆贼等语。未几。仁弘以大宪入京。上箚攻先生。一如惺,景虎疏。而诬捏尤惨。首论具宬等再鞫永庆事。又论李成禄等杀士名归君父事。并窜黜之。又论黄慎斥景虎为指嗾事。削夺官爵。○善山儒生金翚上疏伸冤。翚父宗儒受学于先生之门。景虎疏中。引宗儒为诬先生之证。故翚疏辨之。○左议政李恒福将上箚伸冤。未上而为群小所攻。递职。○闰二月。生员韩孝祥等上疏伸冤。

三十六年戊申二月。光海即位。三月。儒生李德基。四月。馆学儒生李楘等百五十馀人。弘文校理崔起南。全罗道儒生高敬履等。黄海道儒生李善长等。十一月。广州牧使申应榘。前参奉裵弘重。相继上疏伸冤。敬履仍请从祀文庙。

三十七年光海元年己酉。户曹判书黄慎。上疏伸冤。

三十八年庚戌。九月。馆学儒生金堉等。十月。坡州儒生金⊙等。前县监韩峤。相继上疏伸冤。

三十九年辛亥。诸生建耆院于坡山。栗谷曾倡多士。经始听松书院于溪上。而火于壬辰。至是诸生为并享先生。重创于旧址。

熹宗皇帝天启三年仁祖大王元年癸亥三月。命复官爵。二十三日。知经筵李廷龟,大司宪吴允谦启曰。自经己卯士祸。人不向学。成某沈潜学问。为士林倡。宣庙初政。遭逢不世之遇。后被仁弘构诬。至于削职。近来伦纪斁绝。士习贸贸。皆由于此。又曰。近世儒者。门路之正。无如李珥,成浑。上遂命复先生官爵。○黄海道儒生吴瀸等上疏。请先生及栗谷先生从祀文庙。○知经筵郑晔等于筵席。启请从祀。

六年丙寅。黄山书院成。奉安位板。行释菜礼。两湖诸生。违书院于砺山之黄山江上。并享先生及栗谷先生。

毅宗皇帝崇祯元年戊辰十月。坡山书院成。奉安位板。行释菜礼。先是。诸生议并享听松,休庵,栗谷,牛溪四先生于同堂。移设院址于别处。役久未完。既而诸生有休庵,栗谷位次上下之论。未能归一。故还设于旧址。只享听松及先生。

二年己巳四月。赠大匡辅国崇禄大夫,议政府左议政兼领经筵。监春秋馆事,世子传。大臣建请褒赠。上许之。

六年癸酉月。赠谥曰文简。道德传闻曰文。一德不懈曰简。

八年乙亥五月。馆学儒生宋时莹等上疏。请先生及栗谷先生从祀文庙。从祀之议发于癸亥。至是士论齐起。时莹等三百八十馀人。五疏请之。诸道儒生相继陈疏。未得蒙允。○三公尹昉,吴允谦,金尚容及玉堂沈之源,赵锡胤等上箚。请从多士之请。知事赵翼上疏。陈先生及栗谷先生道德。○此后中外抗疏累朝陈请

二十三年孝宗大王元年庚寅七月。赐额坡山书院。遣礼官致祭。坡州儒生白弘祐等上疏。请宣额号。上许之。遣官致祭。

三十四年今上二年辛丑二月。配享绍贤书院。栗谷先生于石潭。既立朱子祠。而东西斋两旁。为设别室。欲迎先生为暮年丽泽之计。癸巳冬。先生寓于石潭精舍。经年而归。至是。诸生始奉位板配享焉。

牛溪先生年谱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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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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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自制

成其姓。浑其名。浩原其字。昌宁其本贯也。其父曰听松先生。讳守琛。其母曰坡平尹氏。其祖曰思肃公讳世纯。其曾祖曰赠判书讳忠达也。其外祖曰判官讳士元也。浑年弱冠得羸疾。澌毁昏弱。以终其身。少受学于家庭。每闻古人修身为学。慨然有歆慕之意。欲读书穷理。玩索微旨。而竟不能得。欲操持涵养。以免过恶。而终无所执守。以疾自废。志不少就。悲夫。资性轻浅。不能着实。每以沈毅笃行为美德。而亦不能自近。至于气质之滓。外物之淈。则有不可胜言者。又颇指摘人过失。以此人多忌惮之。三十馀。荐拜参奉。明年。又荐陞六品。又数载。荐入台官。皆以疾不仕。万历庚辰冬。特下召命。辞旨隆重。惶恐辞避。不能得。自载至京。辛巳二月。登对思政殿。上问大道之要。退而上封事万言。命出入经筵。于时朝廷待遇甚隆。喜事者多建请优贤之礼。礼貌殊异。某益惊惧。人亦窃笑之。未几。辞免而归。癸未夏。以兵曹参知召。五上章辞。不许。乃复至京。移军职。又移吏曹参议。送西凡五辞。不得请。拜命数日。三司论劾兵曹判书李珥专擅国柄。骄蹇慢上。乃上章言珥尽忠。二司朋谗。三司劾某网打士林。走归家。其秋。复以吏曹参议召。固辞不获。赴阙四辞。又不许。不得已供职半月。升拜其曹参判。又五辞不允。力疾拜命。遂赠其父母如已职。在职逾月呈辞。移同知中枢府事。甲申七月。还其家。其后朝廷论劾某外戚奸党。浊乱误国。朝野目为小人。或有谓非小人者。此得官进退之大略也。某自少病不赴举。则曰不事科举。羸瘁不仕。则曰不慕荣宦。守先庐于坡山。则曰隐居求志。在廷交荐。转展侥冒。以至高官。其实一无所有。一不能任职。皆他人所强名者。而卒以此取世患。尝语其子曰。吾平生盗名。以负国恩。自古人臣负恩孰有如我者哉。吾罪大矣。吾死目不瞑矣。汝当以我遗意。辞赙祭恩数。墓前书昌宁成某墓五字。使子孙知其处足矣。古人亦有命勿书官于墓者。其意有在。若我则有罪自贬而书姓名。事同而情异。不可比而同之也。衣以布衣。敛以纸衾。载牛车归葬。毋违我志可也。某生嘉靖乙未。死▣▣▣▣。得年若干。葬于听松先生墓下。某自书此。俾纳于圹中以为志云。○墓前立小石刻五字。石后略书乡里世系死葬之日及子孙名而刻之。

后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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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文濬补

先府君自志。作于万历丁亥。越二年己丑冬。复以吏曹参判召。辞不获。至京师。病不供职。明年。上封事数千万言。既而恳乞还家。壬辰。倭贼大举入寇。于时党祸大作。府君方待命田里。不敢诣阙。及车驾西行。事出仓卒。府君家在山中。外耗不通。驾过已远而始知之。皆言乘舆倍道直向辽左。且命断渡矣。乃恸哭避兵于山峡中。道路阻绝。贼兵四合。西望流涕。以死自誓。会东宫权摄国事。下书召府君。特命送马以迎。待以宾师之礼。府君惶恐固辞。冬。诣义州行朝。路闻陞拜右参赞。既至力辞。不允。不得已拜命。上章陈时政阙失。自是年冬。至明年夏。三为大司宪。皆病不拜。随驾至永柔。闻贼已南遁。三京皆复。乃复陈章乞骸。草具未上。会有宣,靖陵奉审之命。遂行。移左参赞。改军职。事竣。复命于海州。居数日。车驾还都。病未扈从。因流寓于海州之石潭。明年甲午春。湖西有谋逆者。群盗大起。都城震恐。府君乃自舁赴阙。复拜参赞。又上章陈时政得失。时天朝兵力困竭。欲许倭奴纳款。顾摠督胁我国令奏闻皇朝。陈不可不许之之意。且言刘摠兵业已撤还。若天朝不许纳款。则尔国必亡。辽蓟一带。与贼对境。又为中国之忧。我与尔国必皆后悔。上以问府君。府君对曰。顾公所言。实得事情。而况和由中国。我无与焉。臣愚以为不如引顾公书入奏闻文中。善为说辞。于我大义。亦无所悖。上不悦。圣旨严切。府君于是连章乞罢斥。历夏至秋。始得递免。即日买舟西行。浮海至延安。寓居海曲。明年乙未。还坡山旧庐。越三年戊戌春。得疾。为书戒子孙以毋坠家庭之学及身后处分甚详。疾革。为诗赠其友人曰。思君一见意凄凄。去入无穷万象虚。唯想年年山月好。清光依旧照牛溪。此其绝笔也。夏六月初六日。考终于溪上。享年六十四。以是年八月十九日壬申。葬于坡州向阳里听松先生茔域后。两墓相去仅十步。初欲依自志就墓下。以五患可虑。改卜上穴。娶高灵申氏内资佥正汝梁之女。生二男二女。男长文泳。既冠而夭。次文濬。中进士。尝为延恩殿参奉。女长适生员南宫蓂。仲夭。季适副正字尹煌。文濬娶主簿赵堪女。生三男三女。男栎,杙,㮨。女长适士人申敏一。馀幼。南宫蓂有一男二女。尹煌有二男一女。皆幼。以丁亥后十二年事迹。自志所未及。不可以不续也。故不肖子文濬。敢略叙其梗槪如右。尾于自志之下。合为一通。埋于圹中如礼云。男文濬。补志。

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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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议政李廷龟撰

先生讳浑。字浩原。昌宁人。自号默庵。以居坡山之牛溪。学者称为牛溪先生。高丽中尹讳仁辅之后。六代祖讳石因。礼曹判书。五代祖讳抑。左赞成。高祖讳得识。左尹。曾祖讳忠达。县令。赠判书。祖讳世纯。文科知中枢府事。谥思肃。考讳守琛。世称听松先生。少受业赵静庵之门。隐居守志。讲明道学。明庙礼遇隆重。累以官征不就。卒赠司宪府执义。妣坡平尹氏。判官士元之女。以嘉靖乙未六月二十五日。生先生于汉京顺和坊。十岁。随听松先生。来坡山别业。十二三。文思日进。临书。不待讲说而晓达靡遗。十七。发解司马两试。而仍有疾。不赴覆试。自此绝意科业。专精学问。白献纳仁杰以言获罪。居坡庄。先生请业焉。弱冠。博通经史。学识行义。大为一时侪流所推服。癸亥。听松先生患风疾危剧。先生割股和乐以进。病良已。半岁复作。又割股和药以进。至甲子正月。竟不起。庐墓三年。宣庙初年。京畿监司以沈潜学问。孝行卓异闻于朝。除典牲署穆清殿参奉。吏曹以学行举。升拜掌苑。皆不赴。庚午。除积城县监。谢恩即还坡山。远近学徒。坌集塡门。先生谆谆训诲。作书室仪。立斋规。手抄朱子语录为学之方。写成一册以示学者。与栗谷先生论难四端七情理气之说。长书往复。多有发前人所未发者。癸酉。除工曹佐郞。俄拜持平。甲戌。自工曹正郞。复除持平。皆以病辞。以典牲主簿。有旨待天气暄和上来。自甲戌至己卯。拜持平者十二。工曹正郞者四。司纸,宗庙令,礼宾判官,广兴,长兴主簿者一再。皆不赴。或谢恩而递。庚辰。再除掌令。皆以病陈疏。上使之乘马轿上来。栗谷启言。自上加恩礼于成某。近古所罕。未知上意欲用其人乎。抑欲一见而止乎。上曰。成某之贤。予已闻知矣。第未知其才如何。栗谷曰。才亦非一般。有可独任经济之责者。有好善而能用群才者。成某之才。谓之独任经纶则过矣。其为人好善。好善优于天下。岂非可用之材乎。但痼疾在身。必不能任剧。置之闲局而时使入侍经席。则必有启沃之益矣。辛巳。拜宗庙署令。召旨屡下。力疾入京。上遣医问疾。赐之药饵。引见思政殿。首问大道之要。对曰。人君必收拾身心。保养精神。专一凝定。使志气常清。则本源澄澈而义理昭著矣。上问古今治乱。对曰。治乱无常形。只系人主一心。必得一世贤人君子为辅相。广收人才。列于庶位。然后治化可成矣。上问即位以来所用有小人乎。对曰。朝著之间。容身固位。无所撄拂之士多。刚毅正直。引君当道之臣少。岂非可忧乎。上问生民困悴。何以则可。对曰。量入为出。损上益下。则赋役必轻。恩结民心。为祈天永命之本矣。时先生不受禄。侍臣有为言者。上乃令输送米斛。先生疏辞。答曰。周之则受。古之道也。先生不得已受之。分与亲戚邻里。进万言封事。申前登对之意而极言之。政院请宣示大臣。上答曰。疏中如学问时弊。则予当察行。但讥议朝廷太过。又欲尽取国制而纷更之。其亦难行也。盖先生之意。祖宗良法。至燕山而尽废。尚有未尽刬革者。如进上贡物之类是也。初非谓旧章可变。只欲祛此病民之政。遵先王成宪而已。玉堂箚请宣示。乃许。三公启请嘉纳采用。且请兼经筵以备顾问。上曰。兼经筵。不可创新规。当更见之。递付工曹正郞。连上疏乞寝周急之命。病告数月。上遣医赉药。除丰储仓守。命引见便殿。先生进曰。天行健。无一息间断。故能发育万物。成造化之功。人君代天理物。如有一息之间断。则便与天地之化不相似矣。经席之上。寻行数墨。解释文义。非帝王之学。必深培厚养。使义理之心常胜。而志气清明。则耳目口鼻之欲。自不能用事于其间矣。中庸九经。大学平治章。必以修身为本。尊贤次之。大学挈矩。为应事之要。用人理财。为治道之先。我国田税至轻而贡物至重。须裁省贡法。使民力得纾而岁入增加。于民于国。俱得其便。上嘉纳。而贡案不能改。上下教令出入经筵。先生连疏乞免。上命议大臣。欲令还家过冬调病。大臣请陞秩兼参赞官。上命以闲职入侍。先生申辞乞解。出次西郊。上闻出城。以备忘记召还。引见便殿。再三勉留。先生恳乞退死。上始许姑归。开春上来。再除执义,司饔,司宰,内赡正。皆不赴。癸未三月。特授兵曹参知。三疏。递授吏曹参议。仍赐品带一围。三疏乞免。答曰。予不敢以职事强烦。当递本职。但勿为退归之计。宜遵前旨。入侍经筵。以补寡昧。时栗谷在朝。以消党论革弊政为己任。宣庙眷注方隆。异趣者忌之。捃摭公事间微细事。三司以专擅骄蹇劾之。朝野愤激。先生适被征至京。上章论救。三司又幷劾之。先生即日出城还坡山。太学生四百七十人。湖西,海西儒生四百馀人。相継抗疏。上曰。今见儒疏。忠肝义胆。凛凛有不可犯者。士气如此。予何忧国事。又教曰。苟君子也。不患其有党。予愿入珥,浑之党也。无何。又拜吏曹参议。召旨四下。不得已拜命。引对面谕。冬。升拜吏曹参判。五疏不许。甲申正月。栗谷先生卒。先生叹曰。栗谷于道体。洞见大原。其所谓天地之化无二本。人心之发无二原。理气不可互发等语。皆实见得。真是吾师。诚山河间气。三代上人物。不能有为于斯世。赍志而殁。恸矣夫。先生又呈辞四度。不许。仍启乞骸。答曰。新丧贤宰。言念国事。寝不贴席。今与予共理国家。非卿而谁。此岂退去之时乎。秋。以焚黄受由归坡山。上下书于京畿监司曰。成某安贫守道。隐居求志。因予屡召。幡然而来。惜其多病。暂许归山。今岁聿云暮。宜使长吏存问。量给食物。乙酉。以纂集厅堂上召。三拜同知。皆疏辞。先是。沈义谦,金孝元俱以名流。因微事相訾谤。先后辈遂相乖隔。栗谷启请两出于外。而犹未能镇静。沈公义谦。即仁顺大妃之弟。年少辈指为外戚共斥之。视为一阱。先辈以为沈于权奸浊乱之时。有扶护士林之力。及宣庙嗣位。建请征召耆哲。虽云椒亲。常在散秩。未尝把握朝权。不宜过加排击。先生以此为公论。后辈遂倂劾先生。诬以交结外戚。浊乱误国。先生连上疏自劾。作遗书分付后事于子文濬。丁亥。作自志文及感怀诗序。示门人吴允谦,黄慎。至己丑冬。复拜吏曹参判。疏辞。会逆贼郑汝立狱起。上教曰。国有大变。卿不可退在。先生入城谢恩。上疏辞职。又以曾识汝立待罪。右相郑彦信以通书逆贼。不以实对。台谏论以欺罔。先生抵书于当路曰。大臣以一言失实。遽被重辟。有损王政。宋朝未尝杀一大臣。仁厚可法。其论遂寝。时逆狱起于缙绅。蔓及颇多。天威震怒。人不敢救解。先生力主和平之论。庚寅春。上封事以缓狱恤刑为重。峻议者颇不平。按庚寅封事。以养民保邦律贪进贤之道为主。缓狱恤刑一款。则先生草疏未毕而疾作。及疾间而拜章。则事已结末。故还削之。今反拈出此一款。以为之重。则盖出于伸究之意。而未免失其实矣。当此之时。有党祸媒孽之几。先生呈告递职。遂还坡山。太学生上疏请留。不报。自是不复入京。上亦不复征召。顷之。闻崔公永庆。以湖南方伯洪汝谆状启中飞语。亦在缧绁中。先生抵书于松江郑相澈曰。崔孝元孝悌清修。岂有与闻逆谋之理乎。郑相之意亦然。乃于榻前。极陈崔永庆孝友气节。必无与知之理。上意稍解。壬辰之变。先生欲赴难于朝。而时党议甚峻。缙绅相继窜逐。先生以郑相之亲友。将朝夕及祸。不敢径诣阙下。闻大驾将西幸。谓子文濬曰。待罪之臣。难于自进。乘舆若果西幸。则惟当哭迎于道左。如蒙顾问。则随驾而去。不然则罪斥之臣。不敢自厕于班列。遂使之入京。探听的报而还。实不料西迁如是之急也。俄闻大驾已渡临津。撤去舟楫。津渡不通。一路方为乱兵。哭迎之计亦已无及。与亲客相对恸哭。遂舁疾避兵于安峡兔山之间。病势转剧。几绝者数矣。光海以世子出驻伊川。有教召之。病不能即行。上箚论帝王之学及军务十六条。光海令视师于义兵将金渍军中。仍除检察使。令与开城留守李廷馨协力进取。秋。光海送马召之。先生入成川留数日。即往义州。道闻参赞之命。初以不及随扈。伏稿待罪。継辞新除恩命。拜大司宪辞递。还拜参赞。上疏论选将练兵聚粮三策。仍极论君德。以为敌国外患不可专归于天数。在昔帝王。遇如此之变。莫不痛自警责。下诏罪己。或去尊号。或罪误国之臣。力反前失。使民心晓然知吾君改过迁善之实。愿殿下忧深思远。奋发大有为之志。不但见诸空言。唯当施之实事。绝近习交通之渐。杜宫闱与政之端。一以正直之士为耳目之寄。则庶几人心悦服。天意重新。本源深培而纲纪张。将士效命而仇敌灭矣。天朝主事袁黄以赞画来。贻书论学。其言主陆氏而绌程朱。行朝诸宰难其答。请先生草报。略曰。小邦之人。皆诵习皇朝所颁经书传注及性理诸书。以为此说之外无他道理。袁嘉赏不复言。癸巳夏。又除大司宪。辞递为西枢。时宣,靖陵祸及玄宫。先生承命。与诸宰奉审。莅事详慎。思虑出人意表。诸公叹服。还途病剧。九月。始复命于海州行朝。未几。大驾还都。留扈中殿。甲午春。湖西土贼大起。京城震駴。先生力疾舆赴京师。上疏待罪。批旨略曰。变初。过卿庐舍之前。而卿不来问。今卿来诣。感激流涕云云。盖壬辰西幸之时。上至临津渡。问成某居在何处。李弘老以兵曹佐郞在前。指近岸小村曰。此乃成某所居。上曰。然则何不出见我乎。弘老曰。当此之时。渠岂肯来见。弘老曾往来先生所居。知距临津二十馀里。而乘时诬陷如此。逮大驾至义州。弘老闻先生赴东宫之召。追入成川。言于上曰。成某负一国重望。而已归于世子。事无可为者。及闻先生至义州行朝。则曰。成某之来。为世子图禅位也。宣庙既屡闻其谗。至是有此教。先生惶恐。上疏愿伏重谴。批旨慰谕。夏。拜左参赞。兼备局堂上。时有堂上各献计策之旨。先生于是上时务十四条。第一。请罢贡献。市易膳御。如中朝例。疏下。寝不行。时天朝顾侍郞遣胡参将移咨曰。中国兵疲力竭。势当姑听倭和。与贵国共养兵力。以为后图。贵国备陈此形势而上奏云。是时。倭贼屯据庆尚沿边十三郡。日肆抢掠。全罗一道独免凶锋。而兵单粮匮。贼至则无可为。庙堂计无所出。欲曲听顾咨。而群议攻和甚峻。时柳相西厓成龙。要先生同入对禀决。上问奏闻当否。先生以为国势危如一发。须少缓兵锋。庶可图自强。而顾侍郞手握大兵。高下在心。方主退守鸭绿之议。我国既不能战。又不能守。而只禁中朝之和。似是失策。上不答。适于其时。全罗监司李廷馣状启。请姑许和以为缓兵之计。左右争陈廷馣可斩。先生素知廷馣有忠信大节。恐以此重得罪。启曰。此人妄发固有罪。然其心则至诚忧国。敢言不讳。未可深罪。上盛怒。柳相终不敢发言而退。自是上屡降斥和之教。三司又交章攻和。先生上章自劾。乞骸归坡山。门人见先生恒悒悒不语。问其故。先生揽涕言曰。吾得罪君父久矣。迄未定罪。固不可措身于天地之间。而偃息在家。岂得安心。自是忧伤成疾。按是时。天怒未已。严旨连下。先生与人说话。容有引咎待罪之语。何至悒悒揽涕。忧伤成疾也。此亦因伸冤时告上之辞。而不觉其太过者也。遂至危剧。遗书于子文濬曰。吾罪名极重。方俟严谴。时事日就于危急。素心未暴于君父。吾死目不瞑矣。衣以布衣。敛以纸衾。编茅覆棺。牛车归葬。墓前书昌宁成某墓五字。使子孙知其处可也。遂易箦于坡山书室。戊戌六月初六日也。春秋六十四。先生既殁。而群小仇嫉犹不已。郑仁弘嗾其徒文景虎。上疏诬诋。谓崔永庆之死由于先生。用事者乘时益肆𬺈龁。以党奸遗君。构成罪案。为网打士林之计。宣庙以御笔抹去构杀等语。而竟至追夺官爵。噫。先生本起林下。视轩冕为倘来。身后得失。无与于先生。而谗言罔极。乃至于此。此儒林之所共冤愤者也。虽然。世衰道微。邪之胜正也久矣。以程朱大贤。犹未免奸邪伪学之目。于先生又何恨焉。天运循环。无往不复。圣上临御之初。崇奖儒先。伸理冤郁。廷龟与今领府事吴公允谦。榻前陈白先生前后被诬曲折。上遂命复官职。厥后廷龟又于筵中。请施褒赠之典。上即命追赠议政府左议政。诸生建书院于坡山旧里。配享于听松先生。国典昭揭。士心大定。先生之道。可谓复明于今日也。呜呼。先生天分甚高。德器早成。自童初时服膺庭训。以孝悌忠信为立身之根基。至其为学。则玩索精密。践履敦确。知行兼进。敬义夹持。其规摸节度。一以考亭为准则。而于操存本源之地。尤致慥慥焉。充养之厚。造诣之深。有非人人所可窥测。而自其著于外者观之。仪貌庄重。而有安和之色。志气静肃。而无拘束之勤。言辞明剀。动止端详。平居。晨起必拜谒祠堂。夕亦如之。寒暑风雨。未尝废也。退处书室。终日俨然。惰慢之容。不见于体。接人遇物。一于谦和。而人自畏敬。不敢以亵慢进也。治家有法。以节俭慈恕为务。分职授事。各有条理。故不劳而事举。丧祭之节。一遵考亭家礼。器用馔品。必致精洁。每穑事毕。称量粢盛而别贮之。戒勿他用。家人谨守其训。虽箪瓢屡罄。不敢辄取资焉。遇先忌。哀慕如初丧。以布冠终日。先生少多病。癯然瘦黑。如不胜衣。而神观凝定。眸子炯炯。每读书到会意处。声韵琅然。若出金石。少与栗谷先生定交。讲劘道义。有丽泽之益。栗谷尝称曰。若论见解所到。吾差有一日之长。操履笃实。吾所不及云。先生早弃科业。韬光林野。本无供世之志。及学成道尊。从游之士益众。声辉腾闻。屡登荐剡。宣庙恩注异常。待以不次之位。先生力辞不获。虽被征赴都。恒无久意。历诊立朝。不满一岁。此先生进退之槪也。自士论分贰。世道日洿。先生秉心平正。绝无偏系。而惟以贤邪消长为忧乐。一为栗谷伸辨。遂被一队人所嫉。阴谮显诋。靡所不至。使宣庙崇儒礼贤之盛德。不得全其始终。而先生抱负之重。亦未能展布于斯世。诚可痛也。先生文章。出于六经。根乎性理。明白正大。精紧恳到。深得濂洛之风。读之使人心融理透。亹亹不厌。真经世之文也。所著有牛溪集六卷行于世。夫人高灵申氏。郡守汝梁之女。贤有妇德。能持家法。生二男二女。男文泳。早卒。次文濬。乙酉进士。荐仕为县监。女长适南宫蓂。别坐。次适尹煌。参知。县监娶主簿赵堪女。生三男三女。长栎。次杙。次㮨。女婿。申敏一,安厚之,尹正得。别坐生二男三女。长杰。次楀。女婿。申恊,金汝钰,尹衡殷。参知生五男二女。长勋举。次舜举,啇举,文举,宣举。女婿。李正舆,权儁。内外诸孙共六十馀人。廷龟于艰虞之日。屡获登拜。望见道德之光辉。辱蒙一言之推奖。慕用之诚。实倍恒人。今于易名之状。义有不敢辞者。谨就家诸。诠次梗槪如右云。

神道碑铭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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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议政金尚宪撰

先生讳浑。字浩原。姓成氏。昌宁人。考讳守琛。隐居讲道。屡征不起。卒赠司宪府执义。世称听松先生。祖讳世纯。知中枢府事。谥思肃公。曾祖讳忠达。县令。赠吏曹判书。成为高丽著姓。自中尹仁辅益大显。四传而至汝完。入本朝为府院君。生石因。礼曹判书。生抑。左赞成。生得识。汉城府尹。于先生为高祖。世济厥美。载毓名德。妣坡平尹氏。以嘉靖乙未六月二十五日生先生。天资惇敏。自然近道。号所居室默庵以自规。初。听松游赵静庵之门。得闻正学。先生学于家庭。闻道甚早。尝一赴公车。中选。以病不再试。自此遂弃举子业。专心为己之学。常尊慕静庵,退溪。以上溯于考亭而为之准则。时栗谷李文成公亦以道学自任。相与讲明义理。造诣益深。一时士子。靡然归向。称为牛溪先生。久之。道臣以学行卓异闻。再授参奉。寻超叙六品。除积城县监不就。四方学子从之者益众。先生训诲不倦。揭书室仪。俾诸生知所遵行。历除散署署长。诸寺院僚贰。工曹佐郞,正郞。间尝承召。一至京城而拜疏即归。其为台官。则以持平召者十馀。掌令者再。至令安车就道。皆固辞。上封事。陈从善典学之道。盖先生性谦慎不敢当。而其实自有不可掩者。朝臣多为上言之。上问李文成。成某之贤。予已闻知。顾其才如何。文成对曰。谓之独任经济。臣不敢知。其为人好善。好善优于天下。但善病难任剧。置之闲局。使入侍经筵。则必能裨益圣德。辛巳。拜宗庙署令。召旨勤恳。先生力疾入京。上遣医问疾赐药物。引见便殿。访以治道之要。对曰。人君必先收敛身心。使志气常清。则本立而义理昭著矣。又曰。治乱无常。只系人主一心。然必得贤辅。广收人才。列于庶位。治化可成。上问今日朝廷人才何如。对曰。容身保位者众。引君当道者少。此为可忧。又问救民之策。对曰。量入为出。损上益下。此固结人心。祈天永命之本也。退而上章复极言之。章久不下。政院,玉堂请宣示大臣。批曰。疏中如论学等事。予当省察。但欲尽取国制而更张之。其亦难行矣。后因引对。复申前说。先生尝谓祖宗良法。尽为燕山坏乱。尚有未尽革者。变而通之。乃可为治。盖其时势不如是。无以转危为安。非欲尽取旧章而更张之也。文成公与之议合。亦屡以此开陈。而终不见行。上闻先生不受禄。别赐米豆。先生恳辞。上曰。周之则受。古之道也。先生不得已受之。悉分与亲戚邻里。大臣请拟先朝故事。兼带经筵入侍。上不许。复下周急之命。先生辞不受。屡疏乞退。出郊待命。御札召还。引见勉留。先生请益力。始许暂归。过冬上来。拜执义诸寺正。皆不就。明年春。文成公长本兵。荐先生可任经纶。上特拜兵曹参知。教曰。兵判乃尔故友。擢尔参知。岂无其意。同心同德。正在今日。召命屡下。先生黾勉入京。移拜吏曹参议。赐银带。先生三疏辞职。许递本官。仍命入侍经筵。勿为退归之计。文成公当朝。为中外所属望。实有挽回之几。群小抵隙论劾。使不得安其位而去。先生上疏明其诬捏。群小益怒。幷劾先生。先生即日出城归坡山。于是太学生及湖南,海西儒生数百千人。抗章伸救。上褒答。又教曰。苟君子也。不患其有党。予愿入珥,浑之党。遂斥黜奸党之尤者。特拜文成为冢宰。复以吏曹参议召先生。寻升本曹参判。五疏不许。先生入谢。甲申正月。文成公卒。先生知道之不行。益无意世事。连章乞解。御批新丧贤宰。寝不安席。方图与卿共理国事。此岂告退之时也。居数月。乞暇焚黄。上下教曰。成某安贫守道。隐居求志。因予屡召。幡然而来。暂许归山。今岁聿云暮。宜令长吏存问。明年。设局校立小学。请召先生。允之。拜同知中枢。三拜不就。文成公既殁。时事一变。群小稍稍进用。益修旧郄。恐先生复起用。以丑语诬诋。先生上疏自劾。己丑冬。复拜吏曹参判不就。会郑汝立谋反事发。上下教。国有大变。卿不可退在。先生遂赴朝。因上求言。乃草疏申前养民保邦之策。会大病。至明年夏。其疏乃上。仍请骸骨归。大学诸生请留。不报。幸相结奥援。扇俑飞语。辛卯春。士祸作。坐窜贬者皆先生知故。群小必欲乘时幷及先生。先生愈自退藏。壬辰寇深。闻上将西幸。欲入赴。自念本起山野。方被钩党之目。朝暮且得罪。国虽有急。义不敢轻自进。乘舆若西幸。当哭迎道左。如蒙顾问。随驾而行。否则唯有退死沟壑。不意一夜之间。乘舆遽出。先生所居。去大路数十里。比闻乘舆渡临津。江津阻绝。乱兵已塞路矣。遂痛哭。舁疾避兵于峡中。及光海驻伊川。下书召之。病甚不能即行。箚陈军务。光海便宜拜检察使。遣骑促召。时贼遍入山谷。益肆杀掠。光海急移成川。先生间关得达。谒光海。即趋义州行在。道拜参赞。改大司宪。先生上疏自列。因陈选将炼兵聚粮等策。且言敌国外患不可专归天数。在昔帝王遭变故。或下诏罪己。贬去尊号。或罪误国臣。使民晓然知改过迁善之意。以图兴复。今宜奋发大志。痛自刻责。绝近习交通。宫闱与政之端。用正直士为耳目寄。则人心悦服。仇贼可灭矣。见者知祸萌在是也。天朝主事袁黄以赞画来。贻书论学。专主鹅湖而绌洛闽。彼素亢倨。诸公不欲拂其意。而难为辞。属先生答云。小邦诵习皇朝所颁经书传注及性理诸书。以为此外无他道理也。袁不能复难。屡拜参赞,都宪。辄辞就散班。贼发宣,靖二陵。承命与诸宰奉审。虑事决疑。咸推先生。复命于海州。大驾还都。以病留卫中殿。湖西土贼大起。先生力疾上京。陈疏待罪。御札至举变初事。辞旨极严。始上之西幸也。到临津。问李弘老成其家远近。弘老本幸相客。妄指道边亭舍曰。此其家也。上曰。然则何不出见我乎。弘老曰。此时岂肯来谒也。及在义州。闻先生自分朝赴行在。复进谗曰。成某此来。为世子图内禅也。上既屡入其言。至是有是教。先生不敢自辨。愿伏重诛。复赐慰谕。凡有陈建。多不用。倭贼窟据岭南十馀郡。天兵罢老。不能进取。天朝任事诸臣。无计善后。诿言倭乞和。所上事多欺蔽。我国奏发其状。以此总督顾养谦大恨之。移咨令我幷奏如其指。上被其迫䝱。固已许之。而且下庙堂议。柳相成龙当国。欲曲从顾咨。约先生同入对。先生之意亦以为我国恢复大计。只在毋失中朝将相之心。不可不少副其意。及至上前。对如此。上不悦。柳相噤默而退。朝廷竟依顾指陈奏。而上意以和议咎先生。三司交章斥和。意在先生。先生遂引罪乞骸归。丁酉秋。倭锋再逞。都城危急。知旧多移书劝先生赴难。先生答以难进之义。具见本集。盖先生出处。一徇道义。或有召命而不来者。未尝无召命而自至者也。戊戌夏。疾笃。遗令子文濬曰。吾得罪君父。心事未白。死目不瞑矣。衣以布衣。敛以纸衾。载牛车归葬。墓前书昌宁成某之墓。俾子孙知其处可也。六月六日。易箦于坡山书室。寿六十四。用是年某月日。葬于坡山向阳里酉向之原听松兆次。先生殁后群小仇嫉犹未已。辛丑。郑仁弘嗾其徒上疏。诬诋先先以构杀崔永庆。盖在庚寅。永庆因道臣密启被逮。时先生既退。移书郑相澈。称其平日孝友。不宜有此。郑相入对如先生言。上意乃解。得释。后遭白简再系死。主是。群小反谓先生构杀。宣庙以御笔抹去构杀二字。而竟至追夺官爵。儒林为之气塞。今上践阼。吴公允谦,李公廷龟白先生被诬状。上亦雅闻先生大儒。即命复官。寻赠议政府左议政。赐谥文简。诸生建书院于坡山。与听松先生同享俎豆。尚宪晩生。虽未及请业。自幼仰止如高山。窃闻于先辈长者。先生孝性天至。听松尝病䜪。刲股和药以进。获延累月。及丁忧。庐墓三年。丧制节文。悉遵小学,家礼而行之。平居收束检制。言行无不可为法者。至于学问践履。非后学所能窥测。而庄重安和气象。望之人知其道德君子也。与栗谷论四端七情理气先后之说。往复累千万言。多先儒未及发者。栗谷尝称见解所到。吾差有寸长。操履敦确。吾所不及。先生亦云。栗谷真吾师也。平生以读书穷理为事。不喜著述立言。而有家集若干卷在。庶几以俟后世知德之士而不疑也。噫。先生自守丘园。于世之众趋。所欲不存。而被吾君不世之恩。同德相推。不得已而起。素负未伸。群谗猬集。竟致跋疐。使明主乐善好贤之诚不卒。经世泽民之志不行。道之将废也命。岂不然哉。儒贤遇世。自昔鲜觏。其在我朝己卯。千载一时。而奸人构孽。为士林至痛。先生所遭。不幸同之。特遘祸差有重轻耳。古语云。天之不仁甚矣。其亦有所为而发欤。虽然。接道脉传正学。屹然为百世宗师。则不以用舍毁誉为加损也。夫人高灵申氏。郡守汝梁之女。生二男二女。文泳早死。次文濬。县监。女长适别坐南宫蓂。次适大司谏尹煌。侧室子曰文潜。文濬三男。长栎。次杙。次㮨。女子三人。南宫蓂二男三女。尹煌五男二女。内外孙甚多。不尽记。系以铭曰。

道在天下。显微有几。思皇听松。早自得师。先生接之。正学是闻。潜心力求。天与斯文。德必有邻。君子同人。精严缜密。高朗洞达。妙穷理气。商论四七。发微造极。的破冰释。既绍前明。亦启后蒙。九皋声闻。矧惟在邦。虽被延登。孔艰厥时。嗟彼奸罔。谗言诋欺。加膝坠渊。昔贤所叹。人亡道废。孰云匪天。数穷理复。若循环然。先生之道。于今有光。小子狂简。僭述铭章。碑于天隧。用昭无疆。

墓表阴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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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独斋金集撰

昔我宣庙锐意文治。时则栗谷李文成公身任经济。请得当世第一人用之。于是。中外咸以牛溪成先生应命。先生讳某。字浩原。听松先生守琛之子。思肃公世纯之孙。听松学于静庵。先生得之家庭。又尊慕退陶而友栗谷。守道丘樊。望实弥彰。初举遗逸。累官不起。癸酉。复古制。擢拜持平。谦不敢当。乙亥。承召僶勉始起。未几而还。自后除命随续。辄辞以疾。上章陈从善典学之道。上嘉纳之。屡拜掌令。命安车就道。辛巳。引对便殿。访大道之要。先生提纲挈领。敷奏精白。退而上封事。申前意而极论之。文成读之曰。世间不可无此议论也。大臣请行其言。上犹难之。寻乞退出郊。御札召还。晋接。始许归。拜执义诸寺正皆不就。癸未。特拜兵曹参知。教曰。兵判尔友也。同心德正在今日。先生累辞不获。乃就职。文成时长本兵。为上所倚毗。诚不世际遇。而群小惎之。抵隙论劾。先生上疏陈辨忠邪。群小益怒。遂幷劾之。即日还坡山。上命黜邪党之尤者。特拜文成家宰。促召先生。升拜亚卿。无何。文成公卒。先生知道之不行。乃决归。乙酉。鬼蜮得肆。书名锢党。幷及先生。己丑逆起。上思先生。复拜吏曹参判。勤召不置。乃入京。病不视事。疏陈治道而归。壬辰寇至。先生不赴难。盖其平日所定。曾与吾先子有引古答问之语。及承世子召。遂赴成川。转达大朝。升拜参赞。移大司宪。条陈时务。辞甚切直。人为先生惧。上还都。病未随驾。后入待罪。上旨有不平。从前积谗。継有请禅者。展转生疑。至此而发也。既拜左参赞。兼察军国事。进言无顾忌。上意益不悦。执顾咨事为咎。先生即乞骸归。丁酉。寇再逞。人多劝赴。而先生之意则乃与壬辰无异。终不变其素定也。先生殁四岁而谗构愈甚。至追夺官爵。后二十岁而公议大定。命赠左议政。谥文简。并享听松书院。噫。先生学惟嫡传。文既在玆。同德汇征。国其庶几。而道有消长。命实在天。兆足行矣而卒不行。殆类于己卯之贤。行止必以其义。夷险不易所守。出处之正。可质神明。非众人所能识也。李文成常称曰。操履敦确。吾所不及。曰好善优于天下。曰可任经纶。唯文成能知先生。人虽欲自绝。于先生道德何伤乎。先生生于嘉靖乙未。距卒之年六十四。葬向阳里先兆后。短表不书官。遗命也。先妣坡平尹氏。夫人高灵申氏。男文泳。早死。次文濬。县监。女适别坐南宫蓂。次适大司谏尹煌。侧室男文潜。县监男。栎,杙,㮨。女婿。申敏一,安厚之,尹正得。别坐男。杰,楀。女婿。申恊,金汝钰,尹衡殷。大司谏男。勋举,舜举,啇举,文举,宣举。女婿。李正舆,权儁。馀曾玄。未尽载。集早游门下。且因父师。习闻出处言行。略叙如右云。

祭文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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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礼官辛廷懿致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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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灵。早传家学。晩犹聪进。深藏不市。慭誉颇早。屡征而起。万言具疏。立朝几何。每以病去。前后超陞。咸出众望。科非甲乙。位致卿相。退守丘壑。忧国一心。何期此疾。永辞云林。干戈益深。耆旧皆凋。殄瘁之痛。予怀摇摇。玆遣礼官。用寄菲薄。灵若有知。庶几来格。

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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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根寿

嗟惟先生。良玉绝瑕。美质宁揉。妙龄识路。锐意操守。圣有谟训。开卷潜心。义理日晳。外内交箴。隐衷粹行。对越神明。古亦有言。实大声宏。身居溪畔。名彻日边。侧伫硕儒。束帛征贤。恭趋召命。匪亟匪徐。公执其谦。圣心颇虚。台端铨亚。宠渥荐加。曾是不图。群议纷挐。伟人遭抨。险道方巇。公疏其诬。沥血敶辞。渊衷虽悟。时论实左。方圆奚周。初服返我。旋授前职。倏擢贰卿。天官藻鉴。慰答众情。剥复靡常。还里藏踪。爻象遽变。国言再汹。荆棘路开。搢绅奔波。白简日激。谓公党邪。黄卷对圣。魏阙恋主。林泉非乐。畎亩独苦。曾几何时。兵尘内逼。大驾西迁。事出晷刻。公居穷谷。茫未及知。千里曳病。追诣遐陲。路闻增秩。力辞新命。优恩未允。遂预邦政。上章摅悃。一言一砭。驾还旧京。公以疾淹。自力赴阙。又缘国患。际会之难。古今所叹。事卒龃龉。奉身而归。发白心丹。虑远识微。杜门却扫。益探圣涯。与言系心。岂敢忘时。居平颐养。庶几眉寿。才闻末疾。奄至不救。呜呼哀哉。繄公劬学。实原家庭。天姿近道。又求六经。旁资丽泽。日寻向上。行先孝友。德被乡党。暗然而章。名乃有闻。讵愧屋漏,祗事天君。适用明体。由根及支。抱负经济。曾未一试。惟公所期。自得为主。末学梯航。横流砥柱。此道寥寥。先正凋零。公居林下。烂若晨星。今其已久。后死畴依。殄悴之叹。乃在时危。呜呼哀哉。顷递兼御。适值居闲。展拜先墓。历扣松关。力疾见我。气息已殆。谆谆语言。不爽精采。神所扶持。日望勿药。孰谓此别。永隔冥漠。镌诲莫闻。大惧沦坠。职事有守。窆不躬视。西望长号。愧负平素。一觞之奠。俾孙代赴。冀格精爽。庶其来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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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海寿

夙禀精英。德性中和。风声有自。诗礼承家。功深博约。澡雪琢磨。溯源伊洛。砥柱颓波。衣锦而䌹。蕴椟而藏。有中形外。既积弥光。际遇文明。礼召频繁。名位逼身。匪公思存。凤仪鹓行。朝野攸属。疾病沈绵。返于初服。栖迟衡宇。聊以自适。遭世丧乱。委顿中路。十生九死。达于王所。诚深补天。拨乱无力。志与事乖。进退维谷。席稿田园。忠赤莫白。爱君忧国。天实临之。赍志没地。瞑目无期。斯文不幸。士林咸悲。长余一日。匪友伊师。企而不及。内省忸怩。高山仰之。永言依归。仪形在目。有涕淫淫。不亡者存。庶鉴微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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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允谦

呜呼。先生平日虽有疾病。妄谓气禀精刚。完养积久。必得其寿。故诚不意遽有今日也。抑时运垂尽。吾道将坠。天不遗一老以贻斯世也耶。法门何所于赖。后生何所于归。其必坏裂迷惑。莫得扶植而开发也。呜呼痛哉。自惟无状。猥蒙引接。出入门墙几二十年。以先生之明。非不知才质庸下。教无所施。而春眷谆谆。不以愚昧而弃绝之。或瞻德容而薰感。或承镌诲而警悟。尚克知孝悌忠信之为本。师友讲习之为乐。至于仁爱公平之道。王伯义利之辨。亦尝与闻。而常致意焉。唯以志气昏怠。私欲汨没。居家独处之际。做官制事之日。实不能尊守所闻。以副吾先生相勉之意也。言念及此。惭负幽明。无以为颜。然而先生在世。犹有所严畏。故虽离席之远。索居之久。凡邪思之萌。妄行之作。未尝不却顾而惊惧。望风而惕念也。自今以后。窃恐吾心之日益放倒而莫之知戒也。呜呼痛哉。承讣以来。倏忽经月。縻于吏事。今始来哭。筑室而居。深愧古人。呜呼。坡山旧样。溪流依然。仪范莫接。警咳莫闻。抱书谁问。抱疑谁质。独立衡门。有泪盈襟。呜呼哀哉。

坡山书院奉安位板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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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廷龟

吾道之东。真儒继作。惟天启迪。惟岳锺毓。间世名贤。萃于一门。河南世家。洙泗渊源。洒落高风。沈潜邃学。门路既正。践履斯笃。砥砺颓俗。开牖群蒙。出处之贞。一其初终。眷彼坡山。考槃之墟。遗芳不昧。过者式闾。有俨斯堂。多士瞻依。宛见庭趋。如聆瑟希。弦诵有所。俎豆斯陈。一瓣明禋。万古精神。

坡山书院赐额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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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制教李时楷

圭璋令质。铢寸积功。早事诚敬。择乎中庸。趾美家庭。远寻绝緖。潜心闽洛。寤寐洙泗。瞬息有存。弗得不措。留神九思。从事四勿。毫分釐折。万殊归一。绳趋规步。直内方外。践履斯笃。三百其礼。专精钻硏。忘寝与食。妙契渊鱼。游意活泼。抠衣函文。诲示谆切。质疑辨难。户外屦满。迎锋河决。发蒙冰涣。熏陶一世。埏埴后进。舜殿侧席。礼勤玉帛。羽仪明庭。矜式百辟。讲筵切磋。日进规益。王猷载焕。治道贲餙。皋卨同寅。庶几唐虞。朋亡道孤。贤路崎岖。霁行濬止。前哲同轨。荐丁那难。翩缉旋至。伪学之谤。亦及考亭。洪流沃霄。何损日星。丘园久空。士林咸戚。爰辟庙貌。于彼坡麓。西山父子。世绍其学。有侐有俨。合堂而享。寓慕斯文。锡号揭榜。礼官衔辞。转致深诚。庶歆浻酌。启佑光明。

绍贤书院配享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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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烈

恭惟先生。学有渊源。惟昔静庵。德纯道尊。松翁见知。文献于征。有正其脉。先生是承。潜心服膺。笃修勉行。探赜钓深。宗朱祖程。真积力久。聿成典刑。德必有邻。有卓文成。心谐道协。照以同明。斯文复振。聩听昏醒。大猷将升。人期泰平。志乖君民。各寻初服。惟此石潭。文成所卜。于焉讲道。坦履幽贞。筑室于傍。拟延先生。南山对床。庶追前哲。日观俄摧。曙星孤揭。时丁丧乱。始寻遗躅。波寒洛水。涧咽云谷。沈思理韵。俯仰凄恻。杖屦婆娑。继播馀馥。有翼明宫。中半九曲。晦翁专尊。邦贤以侑。静庵在左。退陶居右。左位之次。寔文成座。在昔严奉。精禋罔惰。今以先生。配退陶下。自吾道东。统緖端的。同尊考亭。学无殊辙。垂规示准。启佑无极。即事之初。将此昭畛。庶顾我诚。永依崇仞。

春秋释采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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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程严密。道德纯备。玆值春秋丁。荐此报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