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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书/卷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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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十九 梁书
卷二十 列传第十四

刘季连 陈伯之

卷二十一 

刘季连 陈伯之

刘季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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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季连字惠续,彭城人也。父思考,以宋高祖族弟显于宋世,位至金紫光禄大夫。

  季连有名誉,早历清官。齐高帝受禅,悉诛宋室近属,将及季连等,太宰褚渊素善之,固请乃免。

  建元中,季连为尚书左丞。永明初,出为江夏内史,累迁平南长沙内史,冠军长史、广陵太守,并行府州事。入为给事黄门侍郎,转太子中庶子。建武中,又出为平西萧遥欣长史、南郡太守。时明帝诸子幼弱,内亲则仗遥欣兄弟,外亲则倚后弟刘暄、内弟江祏。遥欣之镇江陵也,意寄甚隆;而遥欣至州,多招宾客,厚自封殖,明帝甚恶之。季连族甥琅邪王会为遥欣谘议参军,美容貌,颇才辩,遥欣遇之甚厚。会多所慠忽,于公座与遥欣竞侮季连,季连憾之,乃密表明帝,称遥欣有异迹。明帝纳焉,乃以遥欣为雍州刺史。明帝心德季连,四年,以为辅国将军、益州刺史,令据遥欣上流。季连父,宋世为益州,贪鄙无政绩,州人犹以义故,善待季连。季连下车,存问故老,抚纳新旧,见父时故吏,皆对之流涕。辟遂宁人龚惬为府主簿。惬,龚颖之孙,累世有学行,故引焉。

  东昏即位,永元元年,征季连为右卫将军,道断不至。季连闻东昏失德,京师多故,稍自骄矜。本以文吏知名,性忌而褊狭,至是遂严愎酷狠,土人始怀怨望。其年九月,季连因聚会,发人丁五千人,声以讲武,遂遣中兵参军宋买率之以袭中水。穰人李托豫知之,设备守险,买与战不利,还州,郡县多叛乱矣。是月,新城人赵续伯杀五城令,逐始平太守。十月,晋原人乐宝称、李难当杀其太守,宝称自号南秦州刺史,难当益州刺史。十二月,季连遣参军崔茂祖率众二千讨之,赍三日粮。值岁大寒,群贼相聚,伐树塞路,军人水火无所得,大败而还,死者十七八。明年正月,新城人帛养逐遂宁太守谯希渊。三月,巴西人雍道晞率群贼万馀逼巴西,去郡数里,道晞称镇西将军,号建义。巴西太守鲁休烈与涪令李膺婴城自守,季连遣中兵参军李奉伯率众五千救之。奉伯至,与郡兵破擒道晞,斩之涪市。奉伯因独进巴西之东乡讨馀贼。李膺止之曰:“卒惰将骄,乘胜履险,非良策也。不如小缓,更思后计。”奉伯不纳,悉众入山,大败而出,遂奔还州。六月,江阳人程延期反,杀太守何法藏。鲁休烈惧不自保,奔投巴东相萧慧训。十月,巴西人赵续伯又反,有众二万,出广汉,乘佛舆,以五彩裹青石,诳百姓云:“天与我玉印,当王蜀。”愚人从之者甚众。季连进讨之,遣长史赵越常前驱。兵败,季连复遣李奉伯由涪路讨之。奉伯别军自潺亭与大军会于城,进攻其栅,大破之。

  时会稽人石文安字守休,隐居乡里,专行礼让,代季连为尚书左丞,出为江夏内史,又代季连入为御史中丞,与季连相善。子仲渊字钦回,闻义师起,率乡人以应高祖。天监初,拜郢州别驾,从高祖平京邑。

  明年春,遣左右陈建孙送季连弟通直郎子渊及季连二子使蜀,喻旨慰劳。季连受命,饬还装。高祖以西台将邓元起为益州刺史。元起,南郡人。季连为南郡之时,素薄元起。典签朱道琛者,尝为季连府都录,无赖小人,有罪,季连欲杀之,逃叛以免。至是说元起曰:“益州乱离已久,公私府库必多秏失,刘益州临归空竭,岂办复能远遣候递。道琛请先使检校,缘路奉迎;不然,万里资粮,未易可得。”元起许之。道琛既至,言语不恭,又历造府州人士,见器物辄夺之,有不获者,语曰:“会当属人,何须苦惜。”于是军府大惧,谓元起至必诛季连,祸及党与,竞言之于季连。季连亦以为然;又恶昔之不礼元起也,益愤懑。司马朱士略说季连,求为巴西郡,留三子为质,季连许之。顷之,季连遂召佐史,矫称齐宣德皇后令,聚兵复反,收朱道琛杀之。书报朱士略,兼召李膺。膺、士略并不受使。使归,元起收兵于巴西以待之,季连诛士略三子。

  天监元年六月,元起至巴西,季连遣其将李奉伯等拒战。兵交,互有得失,久之,奉伯乃败退还成都。季连驱略居人,闭城固守。元起稍进围之。是冬,季连城局参军江希之等谋以城降,不果,季连诛之。蜀中丧乱已二年矣,城中食尽,升米三千,亦无所籴,饿死者相枕。其无亲党者,又杀而食之。季连食粥累月,饥窘无计。二年正月,高祖遣主书赵景悦宣诏降季连,季连肉袒请罪。元起迁季连于城外,俄而造焉,待之以礼。季连谢曰:“早知如此,岂有前日之事。”元起诛李奉伯幷诸渠帅,送季连还京师。季连将发,人莫之视,惟龚惬送焉。

  初,元起在道,惧事不集,无以为赏,士之至者,皆许以辟命,于是受别驾、治中檄者,将二千人。

  季连既至,诣阙谢,高祖引见之。季连自东掖门入,数步一稽颡,以至高祖前。高祖笑谓曰:“卿欲慕刘备而曾不及公孙述,岂无卧龙之臣乎。”季连复稽颡谢。赦为庶人。四年正月,因出建阳门,为蜀人蔺道恭所杀。季连在蜀,杀道恭父,道恭出亡,至是而报复焉。

陈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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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伯之,济阴睢陵人也。幼有膂力。年十三四,好著獭皮冠,带刺刀,候伺邻里稻熟,辄偷刈之。尝为田主所见,呵之云:“楚子莫动!”伯之谓田主曰:“君稻幸多,一担何苦?”田主将执之,伯之因杖刀而进,将刺之,曰:“楚子定何如!”田主皆反走,伯之徐担稻而归。及年长,在钟离数为劫盗,尝授面觇人船,船人斫之,获其左耳。后随乡人车骑将军王广之,广之爱其勇,每夜卧下榻,征伐尝自随。

  齐安陆王子敬为南兖州,颇持兵自卫。明帝遣广之讨子敬,广之至欧阳,遣伯之先驱,因城开,独入斩子敬。又频有战功,以勋累迁为冠军将军、骠骑司马,封鱼复县伯,邑五百户。

  义师起,东昏假伯之节、督前驱诸军事、豫州刺史,将军如故。寻转江州,据寻阳以拒义军。郢城平,高祖得伯之幢主苏隆之,使说伯之, 即以为安东将军、江州刺史。伯之虽受命,犹怀两端,伪云“大军未须便下”。高祖谓诸将曰:“伯之此答,其心未定,及其犹豫,宜逼之。”众军遂次寻阳,伯之退保南湖,然后归附。进号镇南将军,与众俱下。伯之顿篱门,寻进西明门。建康城未平,每降人出,伯之辄唤与耳语。高祖恐其复怀翻覆,密语伯之曰:“闻城中甚忿卿举江州降,欲遣刺客中卿,宜以为虑。”伯之未之信。会东昏将郑伯伦降,高祖使过伯之,谓曰:“城中甚忿卿,欲遣信诱卿以封赏。须卿复降,当生割卿手脚;卿若不降,复欲遣刺客杀卿。宜深为备。”伯之惧,自是无异志矣。力战有功。城平,进号征南将军,封豊城县公,邑二千户,遣还之镇。

  伯之不识书,及还江州,得文牒辞讼,惟作大诺而已。有事,典签传口语,与夺决于主者。

  伯之与豫章人邓缮、永兴人戴永忠并有旧,缮经藏伯之息英免祸,伯之尤德之。及在州,用缮为别驾,永忠记室参军。河南褚緭,京师之薄行者,齐末为扬州西曹,遇乱居闾里;而轻薄互能自致,惟緭独不达。高祖即位,緭频造尚书范云,云不好緭,坚距之。緭益怒,私语所知曰:“建武以后,草泽底下,悉化成贵人,吾何罪而见弃。今天下草创,饥馑不已,丧乱未可知。陈伯之拥强兵在江州,非代来臣,有自疑意;且荧惑守南斗,讵非为我出。今者一行,事若无成,入魏,何遽减作河南郡。”于是遂投伯之书佐王思穆,事之,大见亲狎。及伯之乡人朱龙符为长流参军,并乘伯之愚暗,恣行奸险,刑政通塞,悉共专之。

  伯之子虎牙,时为直阁将军,高祖手疏龙符罪,亲付虎牙,虎牙封示伯之;高祖又遣代江州别驾邓缮,伯之并不受命。答高祖曰:“龙符骁勇健儿,邓缮事有绩效,台所遣别驾,请以为治中。”缮于是日夜说伯之云:“台家府库空竭,复无器仗,三仓无米,东境饥流,此万代一时也,机不可失。”緭、永忠等每赞成之。伯之谓缮:“今段启卿,若复不得,便与卿共下使反。”高祖敕部内一郡处缮,伯之于是集府州佐史谓曰:“奉齐建安王教,率江北义勇十万,已次六合,见使以江州见力运粮速下。我荷明帝厚恩,誓死以报。今便纂严备办。”使緭诈为萧宝夤书,以示僚佐。于厅事前为坛,杀牲以盟。伯之先饮,长史已下次第歃血。緭说伯之曰:“今举大事,宜引众望,程元冲不与人同心;临川内史王观,僧虔之孙,人身不恶,便可召为长史,以代元冲。”伯之从之。仍以緭为寻阳太守,加讨逆将军;永忠辅义将军;龙符为豫州刺史,率五百人守大雷。大雷戍主沈慧休,镇南参军李延伯。又遣乡人孙邻、李景受龙符节度,邻为徐州,景为郢州。豫章太守郑伯伦起郡兵距守。程元冲既失职,于家合率数百人,使伯之典签吕孝通、戴元则为内应。伯之每旦常作伎,日晡辄卧,左右仗身皆休息。元冲因其解弛,从北门入,径至厅事前。伯之闻叫声,自率出荡,元冲力不能敌,走逃庐山。

  初,元冲起兵,要寻阳张孝季,孝季从之。既败,伯之追孝季不得,得其母郎氏,蜡灌杀之。遣信还都报虎牙兄弟,虎牙等走盱眙,盱眙人徐安、庄兴绍、张显明邀击之,不能禁,反见杀。高祖遣王茂讨伯之。伯之闻茂来,谓緭等曰:“王观既不就命,郑伯伦又不肯从,便应空手受困。今先平豫章,开通南路,多发丁力,益运资粮,然后席卷北向,以扑饥疲之众,不忧不济也。”乃留乡人唐盖人守城,遂相率趣豫章。太守郑伯伦坚守,伯之攻之不能下。王茂前军既至,伯之表里受敌,乃败走,间道亡命出江北,与子虎牙及褚緭俱入魏。魏以伯之为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淮南诸军事、平南将军、光禄大夫、曲江县侯。

  天监四年,诏太尉、临川王宏率众军北讨,宏命记室丘迟私与伯之书曰:

  陈将军足下无恙,幸甚。将军勇冠三军,才为世出。弃䴏雀之小志,慕鸿鹄以高翔。昔因机变化,遭逢明主,立功立事,开国承家,朱轮华毂,拥旄万里,何其壮也!如何一旦为奔亡之虏,闻鸣镝而股战,对穹庐以屈膝,又何劣耶?寻君去就之际,非有他故,直以不能内审诸己,外受流言,沉迷猖蹷,以至于此。圣朝赦罪论功,弃瑕录用,收赤心于天下,安反侧于万物,将军之所知,非假仆一二谈也。朱鲔涉血于友于,张绣倳刃于爱子,汉主不以为疑,魏君待之若旧。况将军无昔人之罪,而勋重于当世。
  夫迷涂知反,往哲是与;不远而复,先典攸高。主上屈法申恩,吞舟是漏。将军松柏不剪,亲戚安居;高台未倾,爱妾尚在。悠悠尔心,亦何可述。今功臣名将,雁行有序。怀黄佩紫,赞帷幄之谋;乘轺建节,奉疆埸之任。并刑马作誓,传之子孙。将军独䩄颜借命,驱驰异域,宁不哀哉!
  夫以慕容超之强,身送东市;姚泓之盛,面缚西都。故知霜露所均,不育异类;姬汉旧邦,无取杂种。北虏僭盗中原,多历年所,恶积祸盈,理至燋烂。况伪孽昏狡,自相夷戮,部落携离,酋豪猜贰,方当系颈蛮邸,悬首藳街。而将军鱼游于沸鼎之中,䴏巢于飞幕之上,不亦惑乎!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见故国之旗鼓,感平生于畴日,抚弦登陴,岂不怆恨。所以廉公之思赵将,吴子之泣西河,人之情也。将军独无情哉!想早励良图,自求多福。

伯之乃于寿阳拥众八千归。虎牙为魏人所杀。

  伯之既至,以为使持节、都督西豫州诸军事、平北将军、西豫州刺史,永新县侯,邑千户。未之任,复以为通直散骑常侍、骁骑将军,又为太中大夫。久之,卒于家。其子犹有在魏者。

  褚緭在魏,魏人欲擢用之。魏元会,緭戏为诗曰:“帽上著笼冠,袴上著朱衣,不知是今是,不知非昔非。”魏人怒,出为始平太守。日日行猎,堕马死。

【史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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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臣曰:刘季连之文吏小节,而不能以自保全,习乱然也。陈伯之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群盗又诬而夺之,安能长久矣。[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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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全文以中华书局、一九七三年五月版《梁书》为本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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