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村语录 (四库全书本)/卷27
榕村语录 卷二十七 |
钦定四库全书
榕村语录卷二十七
大学士李光地撰
治道一
天下有道不止是朝廷清明连士庶人都依傍著道理上行方算
清明在上重浊在下其实息息相应如天气清朗则地下百物滋生人靣上光润则体中无病果然朝廷清明便百姓殷实矣
草木无根岂能开花结实学问不有心得总不相干功名亦然圣贤事业悉从方寸流出不然虽做得一匡九合犹是器小此根即是天地之根
顺天下之情定天下之分两者不可缺一
虚文多一件实事便少一件
作事不可过粗亦不可过细讲求得太繁碎不特人难行觉得自己亦难行只得不行若算计到其事之利害又算计到自己之声名得失如何有这様万全的事故计较得及于民者有七八分利益只得就去做
为治事事要不拂民独有毒水而渔焚山而猎却宜禁一用此无复噍类矣孟子说数罟不入斧斤时入不如此民用不继
兴北方水利以省漕运之烦除天下厄塞要害留兵外其馀城守半用民兵即厄塞要害处亦仿屯卫之制以省养兵之费而厚官俸以甦民困是切时要务制度全坏于宋以周礼为本而参以汉唐与明之法其庶乎
人要剪除恶人须自己果能无恶才服人如淫祠岂不宜毁但自己道理足心地光明气焰大于他他就无说不尔他便不服西汉诸事草草郊用五畤原庙陵庙纷然无理却人民乐业至匡韦辈引经据古尽废不制之祀毅然欲明先王之道而盗贼蜂起饥馑洊至日就淍敝诸事不古独在这事上复古徒为纷扰而已何当于治所以立身治国皆要有本末彻底澄清方能一线做成
某以兵部侍郎衔出为督学古北口总兵官马进良不依仪注辄抗行某初不与较及某为巡抚某标下把总叶保告马酷刑事下巡抚马甚惧不知某胸中何曾有所记挂只看理体如何叶保本是刁悍之徒总兵将把总掌嘴未为酷刑武官大一级打一级军法也此关朝家体统把总遽敢以私愤告总兵乃乱民也某问叶保流三千里奏上改发宁古塔湏知设官所以为民然必由官以及民不尔便民亦不靖如一颗大树毕竟由根以及干由干以及枝由枝以及叶然其干其枝其叶何尝不与根贯为一体细柳营中但闻军令不闻天子诏文帝喜之者喜其奉将军令即天子所用之将军仍奉天子诏也人都是一般上农夫不过食九人何以授糈诏禄至有千石万石者岂非不均之甚却是理当如此其功徳足以及人也易云养贤以及万民必养贤而后及民只是徳要与爵称小徳役大徳小贤役大贤若下犯上少陵长小加大贱陵贵当下便是无王法典史得治百姓所挟者县令之势县令所挟者府道之势由是而藩臬而督抚其所以然都是奉天子威灵耳
福建大吏又请开捐实仓殊觉不必大槩事不从根本上做只从半中腰做起便不见其利只见其害如今地方仓谷大半都为官吏侵盗那移且福建潮湿实在浥烂亦有之既至亏空私行摊派上司借端盘查需索使费层累申咨部行驳诘文案纷冗生出许多事端而害总归于民倒不如且听其自然总督又因海贼之故请禁海上捕鱼之船不知如今海贼不比当年郑成功等有巢穴傍海如舟山海坛南澳厦门台湾诸岛皆是官兵驻札海贼无驻足处其行劫不过如陆地之贼偶然盗窃耳陆地之贼何尝断何独异于水贼且渠辈仍在岸上居住何尝以海为家如文官留心查访安插武官设法捜捕但得其魁首一二人便可平息闽广小民以捕鱼为生一行禁止民便失业况渔船不行则所行者唯贼船而已如禁夜然不许良民夜行行者独强盗与伙盗之营兵而已当年迁海禁海使百万无辜室庐田产荡然不存饥寒流离而死者不可胜数其实海贼一切铜铁硝黄何所不有通海者就是耿精忠王进功营弁猾吏贪兵奸民是但许耿精忠王进功营弁猾吏贪兵奸民通海而不许良民下海也何益之有哉目下法禁何尝不具而不肯奉法者官也非民也如今但讲求任用好人一切疏节阔目便自然利及百姓矣
治天下様様皆当讲求第一是要有根本汤曰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武王曰作之君作之师有罪无罪惟我在天下何敢有越厥志一人横行于天下武王耻之有此便要算他是圣人论语尧曰章能得几行书直是说尽
圣人为政惠而不费不要百姓感恩但存望报之心便有限了岂必望报心里记得有此便害事
臣道无成而代有终坤之含章是已即君亦不宜自张其功一有功绩恩徳欲人见之知之便不精不纯耕者吾田凿者吾井帝力于我何有群龙无首不言所利皆是此意天下平万国宁平宁而止无他神妙天地亦是如此
人有不善一能羞惕便不可量古人不说无过而重改过故颜子不成汤不吝凡恶人直言敢谏者欲以动无过举自高也适以得愎谏言莫予违之名而不知受谏改过为圣贤至高之行而不可及也自古称改过之善者穆王作甫刑出于远游之后秦穆思一个臣发于败殽之馀汉武轮台之诏感于穷兵殃民之末圣贤儒先皆矜重而录之管仲谓小白惕而有大虑知所惕惧便是图治之根本及葵丘之会微有震矜而叛者九国惕之意怠矣
立国以民为邦本固是但中间士大夫一层却要𦂳人君不与民接如大帅令将弁将弁令士卒便可联如臂指恩信不及于将弁到得有变而望士卒越将弁而卫大帅亦仅矣故养贤以及万民乃一定之理
古圣贤心热无比明知天下不能常春而不秋常治而不乱就是得几年人物安育风俗醇美亦乐莫大焉孔孟之所不能一日忘者孔子至梦奠两楹尚想明王孟子言数过时可舍予其谁无一刻忘世至老始悟五百年之运孔子当之而已为见知圣贤皆无先存一教后世之意在其胸中者
读书人须看得宇宙间事皆我分内才好郡国立学多方培养不过要培养得此意出
古人仕以救民当官尽职乃分内事非为君也乡人有新制一服者其子索之不与乃曰父不以此服见予欲儿为父读书不可得也乡里传以为笑今人以做好官为为君与此何异
做官者不思令君重但思令君亲不求见敬于君専求见爱于君最是恶消息
做大臣要知古意又知时务方才做得些事古今只是一様不是两截不知时务算不得知古意不知古意亦算不得知时务做事全要推功让能大家做方可以久些若凡事多要是我做便有病便不能久此即王伯之分所以伯道一时虽哄得人过后便消灭无馀
既为大臣顾不得情靣所以谓之公者不宜复有私也所云孤者甚危而无偶也若要人人叫好则大坏极敝矣
闻江苏张孝先抚军一到任吴下人便歌颂曰不是好消息暗地在那里做叫人不觉方好一近名便有毛病许鲁斋说凡做事就教人欢喜便不好喜欢是不能久长的物事
士大夫老自当退天地亦有休息时寒冬至物多凋枯此不是无用却于生物有功古者宪老而不乞言但观法他的模様并不敢劳其言语原有此种道理如老臣致政之后天下仰其徳望何尝无补不是奔走御侮方为有用
治者事有条理也乱者纷无头绪也顾亭林云小官多而大官少则治信然文中子曰唐虞三代不可复见舍两汉吾何之先儒或笑其陋其实三代之流风善政惟汉犹近当时守土之吏自郡守上更无人郡有十县县有令长又有三老啬夫游徼三老即今之乡约也掌教化啬夫即今之甲长也主钱粮游徼即今之练总也司盗贼县有十乡乡有乡长又有乡三老啬夫游徼略如县制乡有十亭亭有亭长凡三老啬夫游徼皆郡守自行启除荐之朝亦即为之录用犹见圣人辟门之意此等皆即用本县之人其名俱载在宦籍故汉书列之百官志非比如今之乡约甲长练总皆无赖之徒为之并无职衔他自知贪饕事败不过笞逐于其微贱无损也故趋利为非不少顾惜汉时内之黄门执㦸一切左右服役之人以至外之三老啬夫游徼大抵皆用士人所以吏治可观三老之类惟其为官也故亦荣于乡食其禄而不肯自弃惟其为本乡之人也故各习知其风土人情有一盗则知其根株不逾时而获矣有一讼则知其孰曲孰直而为之调停排觧其拖累寝搁者寡矣于土田并知其疆界以及其买卖所自虽刁诬无所施从与民亲切处料理故得其情而事省
某初入馆时同人联一小会一日魏环极先生至靣有喜色问之曰道长𡩋尔讲参董汉䇿差快人意某曰以仆观之不为好事先生诘其故某曰汉唐屡下求贤之诏访积行遗逸之士此段意思甚好此典久未及行范觐公独举其人以为他处倡朝家置之显要未必非买千里马骨之意今被劾则荐者削色闻风者闭口所关不在汉䇿一人也且谓曾受笞辱即不宜举人之受笞亦当问其官为何官事为何事假令以枉法受赇之官笞不畏强御之人此其过在笞者乎在受笞者乎纵使少年不谨率徳改行亦不必追其既往公冶长在缧绁之中不害为可妻妻尚可官独不可乎古人或取之奴仆或取之盗贼盗贼犹取况受笞乎先生点首曰是盖当时授汉策以台谏诸言官不平谓伤衙门体靣虽先生初时亦不以此见为非其实皆私意也后某为阁学时方举弘博以充翰林馆中亦以破例沸然有谓某宜力争者某不应宋时举大科无论已仕未仕皆许赴试中式者官在诸科上进士之専为翰林非古也朝家官人考徳论材非吾辈所能私也
人身分愈高工夫愈深愈见得天下多好人自己不济转见得人都不如我动叹天下无人圣人随材器使最妙人各有一长避其所短用其所长孰不思有以自见在上者又惟恐其功业之不成奖励优容之到后来多把朝家发楦得不可测度连气运都觉得隆盛工虞水火终身只办得一事后世都以为圣人原不是圣人之世人都多一耳目口鼻只是圣人器使得妙西蜀人物能有几个经孔明用来便觉得足用因其材也不然虽人材之多如宋仁宗神宗时用之不尽其材只如无有一般神宗临朝对程明道尚叹天下无人岂无人哉不能用耳
自古小康亦必有人若一时屈指无人便可为战栗问既知无人毕竟如何才好曰须是求贤岂惟求贤又要兴教化重师儒养出人才方可选而用之一部易经即乾坤两卦尚有戒辞惟一涉尊贤养贤便无不吉祥者可见尊贤是无上妙道
古时命官惟视徳徳懋懋官功懋懋赏是有功者止于赏而官不及焉此是治天下之要道而其根却在不迩声色不殖货利课官且先讲清廉已得要领王荆公说得好伯夷在伊尹之后数百年而孟子品居第一以其清也
人能革靣圣人已许其为善这便是天地之心革面已是革心之渐况面何由革毕竟从心里动了愧悔方能革就是趋风气图功名亦且引他到这边来久之习惯自然天良亦现矣某人对策云假廉吏不如真贪官或欲高拔之某不可因奏云为官至于真贪贪固极矣不应尚有罪浮于此者况假廉吏在他虽带些假在地方生民已受其利矣升平之官大家以廉介相尚岂必尽出于心之本然但得相酿成风不敢更变所裨于世道者已多奏讫大蒙嘉许
做州县官全要体认父母二字须实引父母的事任在身上养之教之有此诚心为本大段已得又须委曲以得其心
为守令要在周知民情甚非易事必以心著实推求刻刻做题目入思议来方好先历州县而后为大吏民间事体都阅历过做来自较熟〈锺旺〉
书吏实少好人然欲天下太平必先此辈孟子说班爵禄却自庶人在官者始汉家吏治曹椽得自辟用最妙此辈都用读书人从下面好起不相欺事便易办不尔虽上有严明之官觉察不到者多
太平之世民生日滋而土不加广欲其地利之尽则水利不可不兴沟渠开泄大以成大小以成小随地宜而修之要在守令得人著实留心耳〈锺旺〉
明代虽经泰平然诸事多未曾整理如直隶山东尽可开沟洫修水利治其田土以省漕运乃置之不理安坐而待哺于东南使江淮之间有窃发者中梗漕运则青冀兖豫幽并之地无以取给矣
世间要热闹须耐得几年冷淡人俭朴了方能富厚但教民俭又湏兼勤南方勤而不俭北方俭而不勤教之勤俭矣又自官府躬尚简朴与民休息自然民气日复若只要外面热闹饶使百须具举到处兴修究所自来皆出蚩蚩者之膏血安能使家给人足
平粜以出富民之榖此法最妙古人立仓曰常平曰社皆是此意至借赈盖不得已耳
以教化防闲为无益岂有此理即如眼花了用眼镜一遮便都看见若说待我闭目静坐养出精光虽有此理然当下用不著即如狐裘以御寒当下便暖难道倒说待我保养元气足时自不用此不成
圣世教化行人材众多彼此薰蒸徳品淳厚意思深融如米谷多置釡中则饭成倍美人家制蛤酱备置五味终有草气不如捕鱼家囤置一处其味自佳彼此初不相假借惟互相醖酿其美自倍
教人而人服从却有两路一是示以心得一是诱以功利七十子之服从示以心得也汉之经学唐宋之诗赋明之制艺诱以功利也圣人在位躬行心得以施教化又官不及私昵爵罔及恶徳人材安得不盛
教养人材最要𦂳某督学直隶时于文武童生中有能背诵四书全经小注及三经五经并有膂力武艺者皆试之文理粗通便为拔取此是劝诱之法久之自然皆归实学六艺之风庶几可复
宋时监试即今乡试省试即今会试廷试即今殿试也监试及额者省试不中明年仍入监试省试及额者廷试不中明年仍入省试进士有五甲六甲其一甲亦不止三人有五六人不等一甲方得签判后甲则丞簿尉一年一考自张元廷试黜落谒韩魏公公命作雪诗元得句云战罢玉龙三百万残鳞败甲满天飞公厌之不顾元忿窜西夏见用遂使中原疲于奔命自是廷试者不复黜落矣问簿尉皆用士人使皆得至大僚此法殊善曰如今吏员出身自知终身不能望正印长官亦知其无复远大贱而陵之他自然一心图富安得不奸贪百出若概用士人勿以资格相限必知自爱以幸进取矣亲民之官得其人天下便易治宋时签判尚在通判下惟一甲大科得做
明代科场解大绅便作弊永乐命拟人所不讲事为问解泄之于其乡人吉安一府遂至鼎甲居其二前十名居其七状元曾棨记资好将书册上语成片写入至卷纸不足书于殿砖上永乐阅卷未完传问具以对乃命就砖上录而阅之吾乡李九我苏紫溪自少同学后苏复从李受业而丁丑先逹至癸未李会试至都主其家苏以部曹为同考临入闱问如何看文字李曰子才高遇有平淡文字恐系有学有养之士宜留心不可轻弃李卷适在苏房已置之矣忽思李言覆阅乃大称赏荐之遂得元彼时尚有古道言不及私亦以信二公之生平不茍
先王礼乐都有原故如制礼便将神情状都安置体贴妥当在内乐的缘故不知如何便感天人格神其制十二律几个竹管便与天地之气相应却甚奇
某看礼乐亦不是难事如今把礼斟酌令至易简人不难行自然乐从乐便把如今的戏整顿起来就是乐孟子断得直截今之乐由古之乐人多在律管上讲究即使得了虞舜的律管作起韶乐亦不必一时便凤仪兽舞家语中记孔子入齐见童子揖让于道曰疾驱车韶乐将作矣此等话皆荒唐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移风易俗莫善于乐若只郊庙中作乐就是云门咸池韶頀大武亦只天地神闻之如何天下风俗就会移易自然是人人见闻才能移风易俗如今人看戏到那忠孝苦难时便涕泗交流移易风俗可见不难
伊川论禘谓以所出之帝为东向之尊其馀合食于前此说为长朱子但谓以始祖配之〈自记〉
古人的様子莫要走他的他不敢破决的事毕竟破决不得如入继之君自尊其亲虽濮安懿王亦终未曾入庙至明世宗居然将兴献入庙坐于武宗之上不知当日曾经北面如何能相安既非创业时追尊之比而使为帝于身没之后不复有宗法后世能从我乎
继嗣之君于所生父须还他一个称呼即称皇考尚未全不是伊川谓当称皇伯父亦无据至明世宗直入其父之主加武宗之上孝子不为人后要做孝子就莫即帝位既即帝位又不承前面统绪岂有此理这是太祖传来之统不可以私其父者
圣庙从祀之礼斟酌停当最难前日议朱子升堂将位于颜曽思孟之下某奏朱子功徳虽不让颜曾思孟但十哲俱是圣门先贤一旦加其上恐朱子亦不安似不如列于十哲之下为是果蒙俞允
古者君臣如朋友情意相洽进言亦易畏惮亦轻朱子云金人初起君臣席地而坐饮食必共上下一心死生同之故强盛无比及入汴得一南人教他分辨贵贱体势日益尊崇而势随衰汉高祖初得天下群臣固无礼叔孙通不过记得许多秦家制度耳杜工部云叔孙礼乐萧何律其实坏事就是此二件
问民俗奢靡冠服僣逾共相耀了无分别不如此众便笑为鄙啬失礼若不立为品制欲民生日厚难矣哉曰诸事自当法古然亦必顺民情因时势而行之方好如今倘要复缁布之冠岂非无谓若于一顶帽分别贵贱使奴仆贱流一出门人便知为何等人虽衣锦绣无用且觉其不称自必废然而止矣
古人饮食衣服起居皆拙滞不求便利总欲苦其形骸也凡极形骸之乐者皆后世所为
某谓四舍弟六经外六艺皆当留心文武既分途射御暂可不讲至礼乐书数实要𦂳事书学有顾宁人数学有梅定九音学五书后苐补声气之源一卷便完全定九再将历论补几篇仍做出九数存古亦筭完备乐某留心数十年其书规模具存胸中只得一年工夫便成至礼须弟具稿后再共斟酌其略当以孔子所分冠㛰䘮祭射飨朝聘分目其实八件只四项冠㛰是一项䘮祭是一项射飨是一项朝聘是一项起于士大夫推而上之以至朝廷有经文者不消说至如儒先所论有参差处须著一论于后以见意今所不行者则分集经书以类存古制又有一小礼一大礼幼仪曲礼在冠㛰之前者附见于前有朝廷大事不在八项之内者附见于后更斟酌为一简便礼书令乡党士大夫居家可行者又省便又免于村野同志者相约行之
㛰礼三月庙见朱子改定三日今便可从或问三日连本日算抑离本日算曰古人亦是大略说连离皆可如武成丁未祀于周庙越三日庚戌是离根算召诰三月惟丙午朏越三日戊申下越三日庚戌越五日甲寅皆是连根算可见不拘
所谓宗子者自高祖直承下来皆是世嫡方可称之若于祖于父于曾为嫡长而于高则非者便不可以祭四代称宗子矣须俟异日其子为己立庙方是宗子此段曲折先儒讲论甚略以其义明白耳然如自身显贵至于公卿又不忍不祭四代即古之为公卿大夫法得立庙者岂必尽嫡长乎此则可推礼文而知不徒以义起也
如今要斟酌礼最是大宗小宗难停当此处处置得妥他都容易古今不同者此为大若事必不能行者空言无用只是不可自我创造毕竟依仿古人或本之经或本之先贤如伊川说人皆可祭高曾祖考既有服岂得无祭朱子亦如此说便当依他人皆疑伊川夺宗之说细思之亦是庶人立不得庙他有爵庙因他而立未有冕服在后反以庶人主祭者如今只得爵位尊者主祭而宗子并立以存其统
祭有大宗大宗之难在宗子宗子而有禄位则善矣宗子而无禄位无禄则不祭如是而主祭犹用宗子则犯分不用宗子则废古如之何则可先君斟酌最当主鬯者必用有禄位之人祝文则并列主祭某宗子某直祀某主鬯者居中宗子直祀居旁俱视行辈年齿为前却先时寒族祠堂祗是春秋两祭先君以为冬至元旦应祭冬至天气之始宜祭始祖元旦王正之始宜祭先祖先君未见程子书恰暗与伊川合人总要明理礼本因人情而制也
程子谓服既及高祖则祭亦宜如此只是品物有丰杀礼物有繁简是庶人亦可祭高祖但不可僭用士大夫之礼耳然其中有古所无而今时势不同者须想得到不然后人亦难行宗法是大事大宗固宜复然其子孙贵者不必宗子宗子不必贵祭用贵者之禄岂反使宗子之贱加其上万一宗子竟是农夫如之何其加于朝官也只得贵者主祭宗子及直祭同祭主祭者居中宗子居左直祭居右长一辈者稍前同班者齐排卑幼者稍后祝文竟写主祭孙某宗孙某直祭孙某至小宗亦宜仿此意如某于法得立高曾祖考之庙然某即非高祖之宗子也某为主祭孙而宗孙即用高祖之长房长孙为之直祭者每年换人至五世而祧则用曾孙之长房长孙为宗孙以次而下倘有徳有爵不可祧者则仿古礼祖功宗徳之意将此主移向始祖之庙合族公祭不然贵者之子孙倘竟降为皂隶又安可以祖之爵而隆祭之礼与所谓葬以大夫祭以士者大不侔矣祭以本身之爵非以祖考之爵也
家礼既脱稿被人窃去后来朱子不能重具稿惟嘱门人杨氏曰此稿日后出时中有某条某条未订正当为改之故家礼中有数条皆经杨氏注明读者不可忽过家礼要存古法故段段有宗子行礼到底人不能行如今须考定令眼前可行方好卿大夫家古有世禄故子孙虽无位行事尚得与大夫同今卿大夫既无世禄设数传之后支子显逹而宗子却无禄则宗子分止宜荐而支子又不得祭是使有禄者身享鼎烹而祖宗仅受菲薄于心安乎寒家宗祠在山中先世士大夫多居郡祭时不躬不亲惟使直祭者经理其事故时序岁腊潦草献享而已及先君定议以为宗子有禄自当主祭即宗子举人而支子进士宗子侍郎而庶子尚书爵秩相彷亦仍当宗子主祭若宗子无禄而庶子显贵则贵者以其禄主祭居中宗子居左直祭者居右一同奠献如此斟酌既不背古意而于今可行方不为空言
问官及三品者皆得立庙假如官六七品得立庙否曰适士二庙古也六七品于秩为郎今之郎即古之士立祠何妨亦得祀四亲只是杀其体问诸生庶人何如曰不可立祠祭于寝亦可祭四亲其礼又当简略问小官亦可祀始祖否曰亦可只杀礼就是了大抵程朱有一人说过便可用他是从道理上秤量过的聚族之道圣人所尚不忘本之谊君子所先人皆不敢忘其祖宗无不是处自然风俗日厚只是屋之大小礼之丰杀各安其分初亦无害
小宗如及身贵便应立四亲庙子孙以世代而祧下至本身元孙都该用贵者之宗子宗孙主祭盖五世之泽未斩也如五世内支子有贵者亦不得于此祠中主祭当自别立四亲庙可也大宗不容有二小宗不妨其多
祭为吉礼今仕宦之家四亲多不立庙又止忌日设祭祭墓及祭忌古无是礼也朱子不敢废忌日之祭然变服用浅黑色巾盖犹哀之馀也岂可当吉礼乎
程子云凡人服既至高祖祭亦应至高祖既得祭岂可不详制度某归即为庙于宅内作四龛依朱子法隔开便不嫌并坐南向且便于忌日各祭神座略低以便祭时几筵相接
古时天子诸侯大夫各有祖庙其合食也则太祖正东向之位今既无各庙之制又无东向之礼则同堂异室自然并坐南向只是妣本附祖合飨时人家都设一筵大不妥母子同席犹可舅妇可同席乎伊川自说得确四亲应分为四席宁可以一筵而分为四处若再为通融则祖与祖为一处妣与妣为一处一筵分为两筵则更便矣意厚而礼明不惟其物也
吾家遵程朱之教祭自高祖以下于官舍则立祠版奉以行但祠版只同一龛既不容版隔作四如朱子之制则供馔时势难多席若循俗通用一席则是舅妇同席于体不顺今酌分为二席东席祭四代祖考西席祭四代祖妣父子姑妇固无嫌于同席也官舍无常难以如礼如此权宜行之庶犹不至大谬〈清植〉
画像之设程子以为少一根须便是别人其言似太固夫推孝子慈孙哀慕之心梦寐髣髴犹愿见之况形像宛然想见平生者乎〈自记〉
张子言三年之䘮期可祭此句未安至云期之丧既葬可祭缌功之䘮逾月可祭似乎可行〈自记〉
墓祭以寒食始见于开元之诏其文曰寒食上墓礼经无文近代相传寝以成俗故万季野疑其起于陈隋之间寒家上坟不用寒食而用戌亥之月似更有理古者庙祭墓藏乐以迎来哀以送往报魂报魄求诸阳求诸阴各有其类顺天道之节〈自记〉
祭酒之礼有三様不同先灌酒者代祖宗祭先代为饮食之人所谓祭酒也次奠酒斟一杯奠于列祖斟一杯奠于列妣次方每祖位前各斟一杯每妣位前各斟一杯如盛筵延宾然初登筵则向外以酒灌地所谓祭酒也次斟一杯送首座客所谓奠酒也客辞则令人每客前各斟酒亦三様不同
有人年少妻死无子即扯一族人为嗣于神主旁书男某奉祀大为悖谬继嗣本为继祖乃为男子设未有为妇人设者况夫在则夫为主其题主应作亡妻某氏神主其旁不书奉祀
钱楮乃五代后事然行之久亦难废即使圣人到今制礼亦必不同于三代何则人之习俗不同即神亦不同也古人祭取萧合膟膋爇之所以求神于阳灌酒于地所以求神于阴今之烧香亦求神于阳之义此皆无害于礼从俗可也
古冠皆以束发当𩕄处率使空如今妇人之覆髻者而略加高夏收殷哻皮弁爵弁及后世竹皮进贤远游诸冠皆然即冕亦然惟后板向前如覆瓦前仍空也至汉元帝头上有壮发一攒因覆以片巾王莽头秃又全覆之而谓之帻自是人皆效之及宇文融遂制幞头以方巾幂首四隅四带两带结发后垂其馀以前两带从髻后绕回而纽结于前唐明皇因以后两带用铜丝钩起弯向前以示异即今戏场中两翅冠也鱼朝恩则内用桐木为楞骨使高而方士大夫皆承用之五代时始改为软纱帽即用幞头而模之明始加漆为今戏场中圆纱帽而以方者为幞头
榕村语录卷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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