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侯寿冢记
知郡定襄樊侯天胜以武公积官,服民政者垂二十年。思所以昭积厚于祖考,侈宠荣于乡国,今年冬十月,修治先茔,列松槚,树碑表,以吉日壬辰,合祭三世,牲币来助者倾动州里。诸侯之礼备而孝子之情尽,且欲作寿冢以为他日宁神之地,谋于葬家师。乡之父兄皆以为往在丙戌之春,吾侯方从征淮海,常山军取太原及吾州,行省大帅怒其二三,聚境中之民而守之,将尽戮而后已。吾侯奉郡王命,至自益都,以吾民被胁之故,不当妄有屠灭者于帅,辞旨哀切,有足感动。且自与山军斗,转战逐北,不旬日而东山平。帅知侯之忠,即日并所守者纵遣之。又三年,常山复取平定、盂、五台、阜平,军东山。先锋大帅已废州民三十馀聚落,且命侯入滹沱原。侯设方略,斗山军,捣其巢穴,杀获甚众。主帅知侯无它,则引兵去。州之民再被更生之赐,皆从吾侯得之。侯之福禄如川之方增,何遽以身后为计乎?
又谋于州之士。仆僣为侯言:“生而养,死而葬,中国之大政,而圣人之中道。自佛老家之说胜,诞者遂以形骸为外物,天地为棺椁,日月为含檖,甚者至有狐狸亦可,蝼蚁亦可之说。虽畚锸后随,以旷达自名者,犹见笑于大方之家。虽然,彼自有方内外之辨矣。吾处方之内,圣人之中道舍而不由,尚何从乎?汉以来,太宗指走霸陵道,武帝治茂陵五十年,至尊且不以陵寝为讳,况其下者乎!汉相孔耽、高士赵岐、吴人范慎,皆作寿冢。唐司空表圣预作冢墓,图先贤其中,时往醉饮。人有难之者,表圣曰:‘吾宁暂游此中耶!’米元章知淮阳,自克死期,作棺榇置黄堂上,饮食坐卧对之。彼皆名世大贤,顾岂为惊世诡俗之行以取崖异耶?吾侯虽未之学,而识趣自远,悟代谢之必至,要归藏之有所,终焉之志有不期合而合者,虽不谋于人可也。”
侯喜而饮予酒,再拜谢曰:“有是哉!请刻子之文于石,以晓来者。”于是乎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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