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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方舆汇编/山川典/第123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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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舆汇编 山川典 第一百二十二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方舆汇编 第一百二十三卷
方舆汇编 山川典 第一百二十四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方舆汇编山川典

 第一百二十三卷目录

 天台山部艺文一

  游天台山赋有序    晋孙绰

  天台怪松图赞      唐陆龟蒙

  天台山赋        宋白玉蟾

  台山三铭          夏竦

  刘阮洞记         郑志道

  游石梁记        元陈德永

  记天台山        明薛应旗

  天台山记         王思任

  重游天台记         戴澳

  游石桥记          夏𬭤

山川典第一百二十三卷

天台山部艺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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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天台山赋》有序
晋·孙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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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山者,盖山岳之神秀者也。涉海则有方丈蓬莱,登陆则有四明天台,皆元圣之所游化,灵仙之所窟宅。夫其峻极之状,嘉祥之美,穷山海之瓌富,尽人神之壮丽矣。所以不列于五岳,阙载于常典者,岂不以所立冥奥,其路幽迥,或倒景于重溟,或匿峰于千岭,始经魑魅之涂,卒践无人之境,举世罕能登陟,王者莫由禋祀。” 故事绝于常篇,名标于奇纪,然图像之兴,岂虚也哉?非夫遗世翫道,绝粒茹芝者,乌能轻举而宅之?非夫远寄冥搜,笃信通神者,何肯遥想而存之?余所以驰神运思,昼咏宵兴,俛仰之间,若已再升者也。方解缨络,永托兹岭。不任吟想之至,聊奋藻以散怀。

“太虚,辽廓而无阂,运自然之妙有,融而为川渎,结而 为山阜,嗟台岳之所奇挺,实神明之所扶持,荫牛宿 以曜峰,托灵越以正基,结根弥于华岱,直指高于九 疑,应配天于唐《典》,齐峻极于周诗”,邈彼绝域,幽邃窈 窕,近智者以习见而不之,之者以路绝而莫晓,哂夏 虫之疑冰,整轻翮而思矫,理无隐而不彰,启二奇以 “示兆,赤城霞起以建标,瀑布飞流以界道,睹灵验而 遂徂,忽乎吾之将行,仍羽人于丹丘,寻不死之福庭, 苟台岭之可攀,亦何羡于层城,释域中之常恋,畅超 然之高情,被毛褐之森森,振金策之铃铃,披荒榛之 蒙茏,陟峭崿之峥嵘,济楢溪而直进,落五界而迅征, 跨穹窿之悬磴,临万丈之绝冥,践莓苔之滑石,抟壁 立之翠屏。揽樛木之长萝,援葛藟之飞茎。虽一冒于 垂堂,乃永存乎长生。必契诚于幽昧,履重险而逾平。 既克𬯀于九折,路威夷而修通。恣心目之寥朗,任缓 步之从容。藉萋萋之纤草,荫落落之长松。觌翔鸾之 裔裔,听鸣凤之嗈嗈。过灵溪而一濯,疏烦想于心胸, 荡遗尘于旋流。发五盖之游蒙。追羲农之绝轨,蹑二 老之元踪。陟降信宿,迄于仙都。双阙云竦以夹路,琼 台中天而悬居。朱阁玲珑于林间,玉堂阴映于高隅。 彤云斐亹以翼棂,皦月炯晃于绮疏。八桂森挺以凌 霜,五芝含秀而晨敷。惠风伫芳于阳林,醴泉涌溜于 阴渠。建木灭景于千寻,琪树璀璨而垂珠。王乔控鹤 以冲天,应真飞锡以蹑虚,骋神变之挥霍,忽出有而 入无。于是游览既周,体静心闲,害马已去,世事都捐, 投刃皆虚,目牛无全,凝思幽岩,朗咏长川。尔乃羲和 亭午,游气高骞,法鼓琅琅以振响,众香馥馥以扬烟, 肆觐天宗,爰集通仙”,挹以元玉之膏,漱以华池之泉, 散以象外之说,畅以《无生》之篇,悟遣有之不尽,觉涉 无之有间。泯色空以合迹,忽即有而得元。释二名之 同出,消一无于三幡。恣语乐以终日,等寂默于不言。 浑万象以冥观,兀同体于自然。

《天台怪松图赞》
唐·陆龟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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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人自天台来,示予《怪松图》,披之甚骇人目。根蟠 于岩穴之内,轮囷偪侧而上,身大数围,而高不四五 尺,礧磈然,蹙缩然,干不暇枝,枝不暇叶,有若龙挛虎 跛,壮士囚缚之状。道人曰:“是何怪物之如是耶?子能 辨之乎?”予曰:“草木之生,安有怪耶?苟肥瘠得于中,寒 暑均于外,不为物所陵折,未有不挺而茂者也。矧松” 柏乎?今不幸出于岩穴之内,脞脆者则礛然其牙,伏 死其下矣。何是奋之能为?是松也,虽稚气初折,而正 性不辱。及其壮也,力与石斗,乘阳之威,悲己之轧,拔 而将昇,卒不胜其压,拥勇郁遏,忿愤激讦,然后大丑 彰于形质,天下指之为“怪木。”吁,岂异人乎哉?天之赋 才之盛者,早不得用于世,则伏而不“舒。薰蒸沉酣,日 进其道。权挤势夺,卒不胜其厄。号呼呶拏,发越赴诉。 然后大奇,出于文彩,天下指之为怪民。呜呼!木病而

后怪,不怪不能图其真;文病而后奇,不奇不能骇于
考证
俗。非始不幸,而终幸者耶?”道人曰:“然,为我赞之。”赞曰:

“松生阴隘,岩狱穴械。病乎不快,卒以为怪。拥肿支离, 神羞鬼疑。道人嗟咨”,援笔传奇。或怪其形,或奇于辞。 “我为怪魁,是以赞之。”

《天台山赋》
宋·白玉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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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之山,神仙景象,周回八百馀里,高耸万八千丈。 实金庭之洞天,乃玉京之福壤。《霓裳羽节》之隐显有 无,天箫云璈之清虚嘹亮。赤乌吴王之修崇景云,睿 宗之兴创。琳宫蕊殿,而壮丽千载;烟峤松崖,而瑰奇 万状。云随羽客,在琼台双阙之间;鹤唳芝田,正桐柏 灵墟之上。”丹元真人之身居赤城。左极仙翁而坐断 翠屏。众妙台空而旷古陈迹,法轮院在而何年授经。 藤萝茑蔓而夜月照白,蒿莽荆榛而晓烟锁青。势吞 吴越而峻极紫霄,见彼柳使君之《什》。地接蓬莱而临 沧海,形于韩择木之铭。千丈瀑布而上跨石桥,万顷 云花而横书佛垄。三井龙蟠而水激石吼,九峰虎啸 而风生树壅。紫桧封丹兮老干不死,“碧泉漱玉兮飞 流自涌。”元玙苍武之怪石天成,黄精白术之灵苗仙 种。刳苔剔莓而寻访真迹,斩竹缚茅而逃其俗冗。昭 庆院、法轮院,云间之鸡犬相闻;元明宫、洞天宫,烟深 之楼台争耸。知天开地辟之久矣,信神刓鬼划之奇 哉。万顷碧琉璃之水,千层青翡翠之崖。风响笙响而 子晋何在?花香水香而刘郎不回。月洞风林之野鹤 夜唳,云溪月陇之山猿晓哀。幽鸟一声兮花落青涧, 飞萤数点兮露沾苍苔。丹霞飞华顶之峰,拔天峻极。 紫雾锁方瀛之路,峭壁崔嵬。椿庭桧殿之金磬敲风。 竹院松斋之玉琴弄月。翠槛丹楹兮山栥藻棁,碧眼 苍髯兮星冠羽褐。丹炉灰冷而久已不火,仙蜕坛高 而知谁换骨。金浆玉醴兮泉冽石髓,琼树琪林兮花 开春雪。邻峰古寺之或显灵异,古德圣僧之相传衣 钵。寒山拾得,兴国清之伽蓝;智𫖮普明,起定光之法 窟。释子耘药,仙翁种茶。春纫素兰而秋摘黄菊,晓吸 元露而暮餐赤霞。倚松长啸而落月悲鹤,采芝归来 而斜阳噪鸦。唐有甘泉而坐此翠石,汉有“高察,而隐 于白沙。凭云翼于岑头,种玉莲而结子。徐默希于岩 顶,栽铁树以开花。文章不疗山水癖,身心每被溪山 缚。蹑芒履而杖苍柯,披麻蓑而戴青箬。携《黄庭》而归 冲塞之庵,吟《洞章》而登凌虚之阁。野鸟鸣嘤嘤,山花 开灼灼。玉霄峰上水呜咽,华林峰前云寂寞。烟驾浮 空天渺渺。云骈入洞无锁”钥,登翠微而望香林,陟紫 霄而顾玉泉,仙花灵草而苍翠无边,千岩万壑而森 罗目前。吟李白《天台》之诗,赓张籍《天台》之篇,尘襟俗 垢俱洗尽,两袂飘飘身欲仙,我欲驾青龙而呼白鹤, 乘风飞去瀛洲之外,方丈之巅。

《台山三铭》
夏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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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山》八百里,奇绝灵异者三而已,非厌红尘、思白云者,不能攀石引蔓而往。竦佐郡再祀,始获一至,故为铭以志之。

《琼台双阙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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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台《巀嶭》,左右如阙。直上相等,萝交蔓结。起闭云气, 出入日月。千流若线,群峰如屑。凌霄压海,吞吴跨越。

《石桥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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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壤》厌灵,融结推功。穹窿石梁,飞云驾空。垂流下激, 绝岸旁通。烟霞溟濛,矫矫翔龙。旭日曈曈,蜿蜒腾虹。 愿接天孙,以助登封。

《三井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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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罅山半,三井如凿。员不可规,深不可度。乱涧四入, 飞流外落。坠石不盈,骄阳不涸。冷激松桧,碧混崖崿。 山灵所卫,神物攸托。箫鼓夜鸣,雷雨皆作。

《刘阮洞记》
郑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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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阮洞,其传久矣。余窃邑于此,访于故老,往往不知 其所在。比按图得之,以询护国寺僧介丰,乃曰:“洞居 寺之东北二里,斜行山谷,隐于榛莽间,人迹罕及。景 祐中,先师明照大师常采药,见金桥跨水,光彩眩目, 二女未笄,戏于水上,如刘阮所见,此水仙之洞府也。 元祐二年春,迺凿山开道,立亭于其上,环亭夹道,植” 桃数百本,所以追遗迹,续故事也。越明年三月十日 丁丑,《寺僧报桃花盛开,并以其景物之盛求名焉。余 率县尉缙云郭仪彦文》监征开封曹请帮助识别此字。得之来游,而 黄岩县主簿西安王沔之彦楚,与其弟宣德郎知金 华县事汉之彦昭继至,乃相与幅巾杖藜,徜徉行歌, 沿涧而上,观绿波之涟漪,听寒音之潺湲。微风过之, 馀音清远,飘飘然犹锵㐽环而朝玉阙也,遂名之曰 “鸣玉涧。”涧之东有坞,植桃数畦,花光射日,落英缤纷, 点缀芳草,流红,缥缈随水而下。此昔人食桃轻举之 地也,遂名之曰“桃花坞。”自坞以北,行数百步,攒峰叠 翠,左右回拥。中有涧流,随山曲折,而游人之道从之。 及水穷而道尽,则有潭清澈渊澄,可鉴毛发。群山倒 影,浮碧摇荡。中有洞门,潜通山底,其深不测,虽淫霖 瀑注而不盈,大旱焦山而不涸。此寺僧建金桥之地 也,遂名之曰“金桥潭。”潭之南浒,水浅见沙,中有盘石三,不没者数寸,可坐以饮。自上流杯盘,随流荡漾,必 经三石之间。俯而掇之,如在几案。此群仙会饮之地 也,遂名之曰“会仙石。”据石之端,仰而视之,三峰鼎峙, 峻极云汉,寒光袭人,虚碧相映,危崖荡花,红雨散乱。 其东峰则孤危峭拔,仪状奇伟,上有双石,如绾鬟髻, 遂名之曰“双女峰。”其西峰则壁立千寻,上连巨岳,朝 阳方升,先得清照,遂名之曰“迎阳峰。”其中峰则居中 处焉,以双女、迎阳为之辅翼,群山之翠合而有之,遂 名之曰“合翠峰。”三峰之间,林麓疏旷,草石瑰异。左连 琼台、双阙之山,右接石桥、合涧之水。采芝茹术,撷翠 佩芳,杖屦轻而白云随,笑语高而山谷应。翛然而往, 直欲跨双凫,御清风,逍遥乎不死之乡,而不知尘境 之卑蹙,涉世之有累也。遂名之曰“迷仙坞。”自坞以出, 至于迎阳峰之下,有石偃于山腹,广袤数丈。寺僧因 石址,结亭于其上。画桷雕楹,翚飞鸟革。前临清泚,瓦 影浮动;鱼跃圆波,光弄樽俎。浮杯之迹,顾指在目,遂 名之曰“浮杯亭。”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岩端过 两疏云溜日,余与诸君携茵席,挈壶觞,上登崔嵬,下 弄清浅,流觞藉草,惟兴所适。山殽野蔌,具于临时。脍 灵溪之鳞,茹金庭之蕨,无备具之劳也。挂衣长松,落 帽幽石,带慵则披衣,履倦则跣足,解巾漉酒,玉山自 颓,无衣冠之束也。意所欲饮,命樽注之,一引而尽,量 穷则止,无钟“鼓之节也。”酒酣浩歌,声振林木,音无宫 商,唯意所发。樵夫牧厮为之扪高崖,履危石,荷柯倚 策而视之,彼乌知其非刘氏之子,阮氏之孙,厌洞府 之未广,而复为山间之游乎?既而夕阳西坠,暮烟四 塞,洞天之景,恍若失之。于是寻云路,骋归骖,松月照 人,金影破翠,遥闻鸡犬,乃悟人间。诸君皆遽然而“惊, 相顾而语,疑夫陵《谷》之更变而子孙之《迁易》”也。

《游石梁记》
元·陈德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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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晚至石梁,遂宿梁外小寺。梁拔起地上百馀丈,穹 窿悬跨,隔林竹望之,如白虹下饮。背有石,类菖蒲状, 岌岌欲坠,怪藤数十联络之,隐然如脉筋露出。有大 石,侧剖高出梁背,空中深窈,可容千人。日气从梁口 入,潜泉偃行罅间,滴滴如瓮盎中响,地上皆碧滑阴 冷,令人不可久居。稍出至梁下,低回仰视,有小红树” 长尺许,倒粘绝壁上,意甚闲远,悠然不去者久之,遂 赋《石梁诗》云:

《记天台山》
明·薛应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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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山在县北三里。神迹奇异。《道书》云:“是山高一万 八千丈,周围八百里。山去天不远,上应台星,超然秀 出。”路由福溪,水险而清。前有石梁,广不盈尺,长数十 丈,下临绝涧,惟忘其身者,然后能济。济者梯岩壁,攀 藤萝,始得平路。见山之奇秀特异,列于青霄。上有琼 楼玉阙,天堂碧林,醴泉芝草,凡诸胜概,莫能名状也。 旧有玉霄阁。又北三里为赤城山,土皆赤色,状似云 霞,望之如雉堞然。右有玉京洞,《道书》第六洞天也。宋 咸平天圣中,投金龙玉简于其中。又四里曰五峰,其 峰有五:曰八桂,曰灵禽,曰祥云,曰灵芝,曰映霞。前有 双涧合流,南注大溪。东横山在县东一十里,俗名覆 船山,本天台山足,其上平坦,中有三溪,冬温夏冽,侧 又有净池,以横山据邑东,故曰“东横”云。

《天台山记》
王思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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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桑洲驿之次日,取石梁道,一过李氏,陇山不守,度 矣。苍壑乱撑,大石怒立,谿如万鹅擘翼,先有高鹤长 鹄,叫雪飞来,草木恶塞一线黄泥,断续入天,望前行 人骡俱画里尺豆忽露忽没,而予亦寄命悬丝上,几 不知马之几足。有一岩唤“吊溪”,戴一石如巾子,中隙 明截了然,不知何人掇置。去六七里,忽有黑猪数万, 埋头浴背负涂涉波而来。一行人怪笑:“相传钱王策 此石津钱塘,天晓不得去。以理察之,是山所融结俱 圆块,水涌土搜,则累累滚积下。吾姑欲其妄言之、妄 听之也。虽然,欲驾虹则鞭之,欲起羊则叱之,吾恶知 仙人赶石非诚言哉。”自此上数十岭,如拾浮屠级,云 物渐多。予顺风而翔,戃然冀有所过。须臾雾合,人山 俱失矣。同行人恐而相呼,谓:“山君或乘间而一跌,则 入蛟龙之宅也。”旨哉!历下生之在太华也,予其善载 腐肉朽骨者乎?不复知有天矣。逾岭,雾尽撤,望台山 一围,碧波万千,则又仍在天之下也。然是岭不得即 落,不可舆,又不可步。仄劣陡悬,前颅灭方许,后踵生 洪崖肩当于此际合拍。自此见山田如肚腹,又如耳, 层叠相杂,有塔出,森黑中,是万年寺矣。寺故帛道猷 福田,八峰团拱,双涧合襟,能于花瓣中自开一平局, 风气之所聚也。巨杉戟列,拄天卫佛,气象沈肃。《一戒 石》云:“万年古树,神仙留此。有人伐之,其人即死。”当是 游行仙护法作棒语。登妙莲阁,问所为珠衣宝盖者, 仅留宋记,而圣母所赐《藏经》,金辉玉润,规模宏远矣。 上人雪堂邀入啖茗。坐竹阁下,流泉潺潺,曲径花深, 就樾阴作小圃,药栏点缀,文洁可爱。雪堂,虎林人,文 字知识也。苦山之中,构以杭式,便楚楚有快致。仍步 出寺门,酌谿桥上。予与睿孺红饮,而雪堂为之白醉止予再四,其如石梁忡忡何?然而马首屡回。予每饭 不忘钜鹿也。过兰若堂,截溪作沼,杳绿蔽封,人如翠 鸟往来,枝叶上穿弄。逾铁船峡、罗汉岭,山益幽险奇 邃。舆穷而步,一岭碧阴浸肌染骨,眉额相照,俱梧竹 气霭。暗中窦透数点白天,不知何处轰雷起,则趾及 上方广之门矣。清池一镜,斑鱼数百头来迎生客,意 是潇湘绿雨下青风也。急捉僧从右肩上昙花亭,礼 大士已。观所谓石梁者,五月水大壮,上两壑谷洛斗 梁上。梁如独木桥,笋背龟形,长亘二丈,广盈尺而五 六步中脊隆寸许,牵连对壁,路绝,仅容一佛龛。有舆 夫不识浪,欲过之。然万山砰磕,已夺气不前。探首梁 杪,一窥即股战齿击,一行人不笑而怒,急牵去之。而 所谓梁上水者,从玛瑙平腹饱积起走梁下,直挂杳 黝之渊。他山瀑布,俱圆浑条直,不尽布义,独此偏落 梁若机横其上,真是九天飞帛也。昙花亭建自贾秋 壑,故有贾像。王龟龄宿世即严首座,曾写《石桥碑》来, 龟龄二诗可读。旧传此山内有方广寺,五百应真罗 汉家焉,而瀑布则从入之门也。自昙公拜入后,无敢 有问津者。亭像俱精妙,今杭人葛大悲所润。葛弃家 入道,在天封寺壁间咏“惟楚柱史杨修龄妙得石梁 解。”出亭左岭,有盖竹洞天,大朱篆,瘦硬不减李当涂。 数折而下,坐石桥松樾间,望惊汉之翻落,恨不多人 共之,更恨奴子。且别往下方广觉公唤取活火,煮本 山茗,眼见万里天上水,须臾到“口,冰壶洗鼻,人在雪 宫,不禁此清绝也。”入寺,迳新篁数千大可抱,俱糁碧 滴人。竹里界飞泉如翡翠,中嵌数条银物,虽俗喻,差 可拟耳。瀑既善吼,人不得隔丈语。而四山白昼俱阴, 夜更易,不无恐怖。眠觉,公楼上喧极反寂,然梦中时 时是雷雨。明日从竹西至潭下,飞溅射人,阴风逼气 急走还,但觉渊注停渚,纳而不流,此必有物受之矣。 而觉公为我言,“断桥之瀑更胜。”予已心折石梁,低徊 久之,然不得不痒,痒断桥,过强岭暗溪者再,始得大 壑。著芒履,持一健儿,行六七里,苔砌颠数四,睿孺笑 予,未缚颐而楚声爆胫下则以笑酬之。山深无声迹, 亦无樵处,一行童先驱蛇,艰苦尝尽。至桥上俱大卵 “石相对,中可跨,故断之,实无桥也。石既圆滑,稍不戒, 无何有矣。”乃伏石上推首窥之,则玉龙下注,不知其 几千仞也。声色俱厉,为之神飞肉跳。是瀑下有数坎, 秋涸时水下一坎,辄停一顷,又下如切方片玉者,乃 足佳。今水盛直下,徒雄雪耳,何能薄石梁而逃此寂 阒为然。下数里,一展珠帘水,则鲛人“之泪万颗,圆明 抽袭冰蚕,向月下织结晶丝箔者。”是当嫁龙妹,恐石 梁之火浣,欲裁作奴衫也。予薄幸矣。出原路,见舆马 如就枕,都不记拨几何,恶溪岩也。蹭蹬开口岭,马蹄 谢矣。强借舆之半,旋而上之,望脚底朵朵碧莲花也。 一雉惊飞下,半日不得竟,乃堕之。始入涧,而帝居青 凤,仿佛翙翙矣。入善“应寺,反广衍,有田池,宋儒走之, 当又有一番理气。”即竟力至华顶,访智师,拜经台、降 魔塔、伏虎坛,俱为瓦砾。而太白读书堂,赊与二头陀 坐静,至羲之墨池,一勺水耳。其写《黄庭》之洞,近亦芜 塞。大抵台山以华顶为心,华顶高一万八千丈馀,山 郭之浪涌云屯,其胜处在《夜半观日霁后》《观海秋净 观》、钱“塘烟霞家视顶为归极之所,而予独谓其痴肥 童涸,不过一高而已。予昔登清凉之北顶,右手招太 华,卷舌一唾,左落东海,千山万山,大者豚畜之小者 蚂蚁子也。项王一呼,千人自废,安敢摩肩背拱逊雁 行乎?司空见惯,一出头山,浑闲事耳。然于形家看个 字龙,分宗出祖,亦不为无补”云。从华顶还“善应寺,步 二十里许,既馁且暍,裴晋公逢著便吃,而苦无酒。取 左岭下,见娑罗树花九房六瓣,何必减优钵罗耶?卷 丹草更奇,而有白花种种,山鸟尚疑,僧定,不识一绝。 迳至天封寺,溪田广正,藏纳苞聚,访所谓大悲者,立 关二三语,将由受者不多,可使与者忘少。殿上阿罗 汉一呵即活,云是罗汉自”修自证。其二飞至国清,相 传智师开此地,有神遇,因号灵墟,宋改额天封,无他 异,但卓锡泉澄澈今古,则佛门之大汤池矣。从天封 右迳箐篁中,过三村舍,出来童子,毛发皆古鸡犬,见 世人各有傲慢之色。极力走三四峻岭,约十五里许, 始至开口,与舆力合,勃窣稍定,乃得瞻顾。所谓华山 顶者,“冉冉”天半是云中君也,然予尚在山之巅,视下 方不啻裈履几千仞矣。夕阳将至,乱峰丹紫,马头映 射。步步看九脑芙蓉,怪峰异石,方圆长短,各如鸟兽 器物。人人比拟一事,以相夸示。转而上之,约三十里 许,至金地岭坳,访古定光址,已莽为农舍。寻佛陇大 慈寺,徒有燕巢之形。去数里许,一壁刮天,有“天台山” 三大字画,每径四尺,矢劲铁强,云是美髯公笔,不知 何据也。复上岭,至塔头寺,观大师化身。而树封竹暗, 宿鸟催呼,前林无路矣。则从绿隙中听下方钟声,隐 隐盘折,寻去一迳,肠袅袅尽,而溪桥出方田,绿稻芊 眠,晚香所称为高明寺者,寺是大师读《楞严》风翻至 此所建,而寺主人无尽师说法“南明,天乐佐响,乃东南无畏光明幢。”偶出象山,两高足延入礼佛,铁像精 立,而予则疲于津梁,横身即乐土矣。诘朝由竹厨下, 看幽溪,坐般若石,听浪舂。扪一仄迳,取圆通,洞三大 石堆成妙有,天来云听,呼入泉喉乱放,蜩咽鹤清。或 直吼下如狮子作威。又或奏独笙,或击万鼓。攀萝上 松风阁,顾瞻左“壁,骨绣毛锦灯公十丈宝莲舌,无庸 导师便便然。”灵文元对,不可谓单直蒲团上来也。去 此三里许,一石跳地插天,欲往从之,茂草跋扈,遂别 去。取旧岭上数里,望台邑一方耜耳。俄有苍茛笋一 枝,沈黑,拔起山尾,是国清之塔矣。路眩陡,不可舆,肋 股健束,速向鞋底下取塔。取而益隔。旋十数岭,一蹊 俯千丈馀,一道银布,从绝涧抛下,乃石梁。小弱弟析 居此,而日夜啼号者,马栗人寒,各不得语,亦不能转 换回侧,稍延至容足地。塔出马首,予然后有《国清》也。 寺若成国,即清初。疑开山之谶记当在塔。已而讯塔, 是隋时物,无有知其宗谱者。寺前大谿环之,有桥,《荔 裳》薜积,横亘其上,而四顾松枫,俱数百年老汉,苍髯 绿发,腰曲臂擎,各迎谿舞,右涧合襟。至万工池,池边 七石塔,佛立山门千馀年矣,斗拱如洗,即罘罳无一 蛛雀,云是鲁倕运斤,异踪尔尔。寺僧体虚肃,入见古 先生,后遂省寒山拾得灶,灶石俪存。闾丘太守访僧 灶下,见拾得薪其胫,乃拜伏,而拾得谓“丰干饶舌,遂 呼寒山遁去。”夫丰干饶舌矣,拾得又何许添足,至笑 骂引避,菩萨晓人不当如是。问大师谈妙诸天,散花 亭在何处,及沩山戒坛,丰干骑虎之踪,俱随烟鸟没 矣。独飞锡一泓明珠,夜月相传,葛洪金钱定此趾,而 大师以锡据之。大仙老佛,岂若小儿夺黍子。然吾从 五峰下瞰,寺在玉瓣中,天关地轴,道眼所收,佛仙反 不许“争风水耶?”殿右一井,题曰“曹源”,是宋曹勋笔,偈 语禅可。是晚携酒脯,卧急壑乱流中,雄饮大叫,观秦 王献俘太庙时,先后鼓吹,浴铁三万,生平以来一日 也。国清是天台最初寺名既旧好,而山清、水清、松清、 塔清、钟清、鸟清、桥路俱清,僧更清,而予所居塔左静 舍益又清。六七日,大雨如注,与谿争响,颇“烦咶。”枕上 蹑屐出寺门,峰头白云下来,追陪欲语。杖履衣袂间, 皆作冷香拂拂。橐中米尽,虚上人磨蕨麸,同入绿坳, 拨竹本,讨笋烧羹,得饱快。已而天台胡令君遣馈酒 具炙自浔阳,何暇计安邑之累,而家人往市归,复得 溪鱼,肥活可人意,遂又邀寺中小友往壑上饮食。虚 上人取石铫,燃竹枝,试松萝茗。有英公能作世语,复 能操南音。每一发云止溪格,手激泉花足棹湍雪盖 止愿今生国清矣。雨稍霁,虚上人为赤城怂恿,赤城 去国清五里而近,遂拔足走看万山俱雄青雌碧,独 此山壁立数千仞,赪面横扫,中有绿间,遂若霞气上 下三两层。兴公以“城”字之,真能目此山者。霞标一语 当赏。二婢取山肩左上,见二小屋,炭瓦红墙。近视之, 则山魈肉土庙也。至前,仅赤岩耳。流水涓涓,路绕压 其上,即不见喘息至上岩,玉京洞天也。仰视谽谺,玉 膏乳滴,作雨檐声,洞气缩人,而无数竹青引万山丹 采,从隙中插入,人骨不定何色,面面冷阴而已。寻剔 蛇路,必欲登峰诣极。崖叶茶香,正尔扑鼻,而苔滑足 劣。樵人大呼不可,相与勉息,跪石斜上,草弱难援。一 步一算,偶窥槷刖,几下韩退之泪,犹幸风微,不至同 站鸢落耳。遂得观昙猷洗肠井。昔尊者参方广,有罗 汉云,“其胎时过韭畦,秽不听入,因洗肠。”此处绕井韭 盛,亦神异迹也。夫了元烧《猪南》,能食肉边菜,遂为千 古借伎俩。天台僧韭熟时,将洗“肠耶?抑纳肝耶?”至顶 上,观梁岳王妃所建浮屠,草深一丈,蝮豹隐忍避去, 不可久停。放眼一观,诸山伯仲乃还。下探释笺岩,良 苦。又访结集岩,无有知者。至下岩,看吴观察“赤城霞” 三字,吸茗而下。雨大注,同行扶掖急走还。次日天不 雨,同虚上人探寒明两岩,从天台西门取道。家家溪 树翠凫,雪雁云“磨水舂。想桃花点缀武陵源,当不胜。 此村尽处,一桥虹偃,四山舒展,民有麦禾之乐。”二十 里至龙山寺,无奇。又二十里,饭平头潭。小桥溪店,曲 巷短冈差不俗。渡一两溪,“云山绀缥。恍然曾过来,猛 记得。几年前,梦中境界,毫忽不爽。过折岫,一何姓,家 千尺古松二本作‘老态商敦周鼎,辱,在卖浆可奈何’。” 憩孟湖岭,听割麦种禾,声声山响。数家峭壁下生活 山水,隔绝另有日月。见一石如兽踞,一石如黑灵芝, 茎细而房大可爱。山皆石叠简积,诡戾,裂缝披麻,如 今所食饧瓜,又如拆破莲囊,托在碧盘之上,大类雁 荡。山上洞无数,有仙人棺、龙须洞,奇甚。下山则大竹 古藤,长松樟桕,红豆树觔缠骨挺,蔽亏欑植。于是谒 寒岩洞,如灰箕,道士开口,五脏皆见,可函千人龟蛇 上山,石亦肖。岩左大鹰石,观瀑,绝壁光削,约五百丈, 练子水抛下,溅石珠碎。右有雀桥,如瓮圈削,剩一条, 黝不可上,奇险孤匿,似薄石梁,犹著人脚者。呼农僧 共酌,吟《寒山子》诗:“是夜梦残,钟冷高山卧,反在水中 央。”明日过无字崖,看明岩、寒拾二峰,似和合仙,抱语 两人真石交矣。岩下有通海池,植铁色紫荆树。经八寸关回望,象缩鼻状,稍似殿顶削崖屏汉。相传闾丘 太守迹寒,拾来闯入,不甚肖,惟席帽半身,以意逆志 耳。至所谓马迹,则各目其三,而予似五之。从壁缝看 起,一马出门缩首入,一马昂首相倚出,中一马翘足 长嘶。最辨上一马,首修甚正,对人见前二蹄背一马 首入内隐此马后露其尾。五马天骨开张,神气皆竦, 面壁听之,骄嘶不断。元黄牝牡,蹄耳不明,俱不妨天 闲神骏。闾丘弃而去之,何不遂赠元冠之使,使免跋 涉之苦?壁顶挂一瀑,银绳条落,半坠潭时,绥绥洒洒, 似一束碎雨。对山一石,孤立二千尺,松柏“植其上,必 云间鹤得访之。”由苔砌入洞三十丈许,愈深暗。从左 隙出,见白狸伏在穴上,雪毛森磔。尝穿穴至前岩取 饭,僧苦之,以塔压其足。逾数步,一石笋斜插,如萌怒 未伸者。至合掌洞前后天通,此中必无六月。又上一 洞,却对唐马一幅,而洞腹用大石击之,辄鼓叫。又上 一洞,忽见达摩像首出藤叶上,俨然西来生气,为近 日四明刘光禄识破。“寒岩奇”是诗料,明岩巧是画料, 寒拾复起,又当拍手而呼苍天矣。仍从孟湖岭下岭 根村一支迳,渡三四溪,至白衣庙。小山突兀,溪如明 河,决溜而三,虬松鼓涛,与之争霸,力不胜而咽,一佳 境也。行二十里许,至广严寺,随喜荥罗汉肉身问贫 婆,钟已灰劫矣。行二十五里许,宿长塘范氏之楼。山 民强作解事,方行九宾礼,苦求解不听,而腹又大,枵 甚,欲卧。时又相与为磬折。天未明,急去,取三茅村。拨 尽山坳,得桃源,无洞,有庵曰“桃花坞”,三楹屋,颜似俪 仙,亦无刘阮像,剡僧云公止焉。引入,看金桥潭,飞泉 杵镜,坎坎幽疑,大小石壑相望,不知谁曰会仙,而所 谓双鬟峰者,二顶葱蔚,亦因事而授之氏也。更入惆 怅,谿路尽,则相与扑跌,扪山骨,得迹一趾,遂喜挣一 跬,力穷之,谿始尽。山俱大青古绿,恍然三山十二城, 绝无声闻,杳然太古。同睿孺及二长老。二仆坐石上, 叹谓今夕何年?睿孺遂痴去,谓水迎花笑定有人,出 必待夕。予笑曰:“诚有之,但曾卜”易得,比之释不宁方 来后夫凶耳。然二美之赠送两倩之再来此地,此时 不堪,柔肠千古。记得周美成词“桃溪不作从容住,秋 藕绝来无续处,人如风后入江云,情似雨馀粘地絮”, 此红泪下语年年,血在桃花矣。问所谓“琼台双阙”者, 土人俱不知何谓。云公曰:“吾尝以杖作眼,行三四里, 过瀑水岭下,高”壁障天,清溪照石。望桃源,瀑布似惊 虬,倒挂几百丈。村农女儿小桥边行,汲入竹,去仙家 矣。篱花自笑,居人何必解东西也。云公数乞路,野人 都不应。行五六里,一老叟指点,似有要领。而云公十 年前曾望见来。于是得入。见所谓“琼台”者、“玉山寒”,并 已为厌腹,而予遂欲如桃源例竟之。初褰裳去,帻从 樵路峭入,已而樵路绝,俱壑中行。睿孺乃大恐,求止 一石上。予单衵著草屦,持一方竹取鸟路,已而鸟路 亦绝,僧仆呼吸叮戒,“一步潭即一步石。”或不可,则退 之。再试,百计阑入,石尽山塞。山尽石塞,则以竹剔莓 苔,蜂缀而猿接之,眠扑偷过,洼隆悬滑,以千尺计,俱 数十处。闭听一视,而侥幸虀粉者数矣。喜雨后如秋, 轻阴皎淡,不热苦人。约五六里许,琼台正面削突整 严,是一万雉方玉楼,大翠大锦,荟菆而成者。一山稍 圆直佐之。而所谓双阙古鼎,两柱峙插其上,碧尽霄 霞,令人魂绝。此皆王子晋、葛炼师、魏夫人辈,骑青鸾, 步云气,吸金浆而调石髓之所也。予何以至此?罪耶? 福耶?游耶?梦耶?始皇失志于东海,武帝绝景于蓬莱, 予一日而有琼台双阙也,予何以至此?正精迷意丧, 而寒风阴气,逼紧衣裾。仆云十步外一大黑潭,溪尽 山尽矣。视听之,波沸沸圆折,起有龙物将出,怒人急 走还,不自知其步之翾捷也。乃从山上隔三里望,呼 睿孺。睿孺得空谷之音,辄大呼作伪笑。察其色,忧未 解。共诘之,乃云:“冈上忽忽大动,若虎出吾其渊矣。”二 僧相视而笑,意间谓:吾之所忧。有洪于虎者,相与汲 溪啖饼果,慰藉。别云:“公去得舆路才四五里,上筋竹 岭,舆不得用。予胜具,能缘高若都卢,而是岭则足所 未阅者,高不过十四五里,但峻削陡险,仅容一脚,步 步则以膝承颔,有千馀折。气喘尽,乃上十”之二。渴燥 甚,无所得水,觅得一梨食之。至绝顶,路忽大坦,走四 五里无人,不知何处下落金庭洞天,乃分探之,始走 至,至则为桐柏宫,九峰环裛,三井元湛,址如仰盂,有 平田数十顷,乃司马承祯修炼地。按《真诰》记:“吴有勾 曲之金陵,越有桐柏之金庭,三灾不生,洪波不登。”是 宫肇于周,灵于晋,盛于唐,“扩于梁宋,其为瑶池蕊室, 玉宇丹台,白鹿青禽,灵芝瑞草者,不可胜纪。而今仅 仅一寒道士,守黄云之故堂。半丘腐麦子,即不死之 灵粒,何以盛衰悬绝至此?然道士犹能指点葛井宋 坛,一一在寒藤苍藓中也。”西行五里,访元明宫,已废。 取道仙人迹,望吹箫台遗响,绛云渺无定处。扪萝至 琼台之上,“又历南踏双阙,但觉绝壁森倚,呼吸通上 帝之座。玉泉、华琳二峰当其中,阙后千层峰𪩘如大 海,紫澜乘风而拥,此天台之心矣。胜游哉!第不敢俯窥。”予语道士:“此下可径行否?”道士谓必无行理,而予 谓从万仞之下飞来,则道士以腹谎我。徐大受《山行 摘句》:“大壑之心,琼台突起,岚光波绿,状如削瓜。”语极 形容,似从下而得台阙者然。又云:“俯百丈龙湫,心悸 骨惊,不可近视,则徐仍从金庭取台阙也。”予以穷日 之力察之,则台阙之胜,据其巅反无所见,必望妙于 登,而仙路凡隔,人不得入,何从而知之?予其破鸿濛 者乎!兴公之赋天台也,曰:“倒景重溟,匿峰千岭。始经 魑魅之涂,卒践无人之境。”而结之曰“陟降。”信宿,迄于 仙都。双阙云耸以夹路,琼台中天而悬居。意兴公图 此神秀,未曾亲走其上下,止欲掷地作金声已耳。还 至宫,饭罢,谒孤、竹二先生石像,冠貌甚古。台山借重 首山人,岂九天仆射之说耶?扪宋《乾道碑》十行香火 文字,恨韩择木所书《崔尚颂》被风日蚀尽,犹豫走石 桥出洞门,盘折而下,十里许,至福圣庄,《观瀑布》。夏雪 春雷,江悬海挂。当年瀑布寺中,竹窗松槛,不知何人。 年年卧看溅珠亭,仅有遗础,然飞沫时时穿葛可人。 予初在桐柏宫,见平畴衍野,一豁苦碍之目,似入潼 关骤得百二山河者。及回首,瀑落九天,仰观所下岭, 云封树灭,而后知桐柏宫地在天上也。予目不过两 寸,恶能穷宇宙之变哉?相与唱凯还国清,疑眩茫然 者两日。“人间长见画,老去恨空闻。”每咏斯语,辄欲击 碎唾壶。万年老杜,不得接天台一面,而寓公相处甚 久,台鸟尽皆熟识,其洒脱者来掌中就食。一月之内, 自魂魄所征候,口鼻所受纳,以至便遗所化捐,无非 云气水声也。天台何以侈予?而予亦何繇得见侈于 天台也?外史氏曰:“予游天台,盖操一日之文衡矣。赖 仙佛之灵,风雨无恙,得以搜阅竣事,略用放榜例,品 题甲乙,与诸山灵约,矢诸天日,不敢有偷心焉。文章 胎骨清高,气象华贵,万玉剖而璧明,万绣开而锦夺。 昆仑嫡血,奴仆群山,仙或许知人不能到,所谓琼台 双阙也。第一磅礡浑茫,从天而下,不由父师,立参神 圣,雄奇之极,反归正正堂堂吾畏之,终爱之《石梁瀑 布》”第二“天绘巧妙,鬼斧雕钻,腹字多奇,令人解颐殢 步能品,加入神品《明岩》”第三“孤月洞庭,正尔寂照,忽 有天山万里雪,一夜飞来,此旷世逸才”《国清》第四“恍 惚幽元,不记何代,片时坐对,人化为碧桃源。”第五“‘绕 肠雄气满腹古文,郁郁苍苍,扶馀穷北,万年寺也。第 六邓艾缒兵入蜀,要以险绝为功,不险不奇,奇绝乃 险,断桥落涧’。第七醉笔横披,英英玉立,不与绛、灌为 伍,名士也。但才气太露,烟火未除,屈置稍后,《赤城》。第 八孤芳独唳,不求赏识,然奇矫无前,人人目摄。”“《寒岩》 第九清新俊逸,居然道骨仙风”,是瀑水岭下数家也, 未有知名,当亟拔之。第十魄张力大,有如天风海涛, 夙领台山之誉。《华顶》第十一,因宜适变,曲有微情,藏 若景灭,行必响起。《高明寺幽溪》第十二,望之甚奇,即 之甚平,别造一格,高下倒置。《桐柏宫》第十三,停匀冲 粹,淡日和风,轻入长春之圃,实称其名。《天封寺》第十 四,句句番语,字字鬼才,别“有僻肠,不得以文体而黜 之。神仙赶石第十五,馀如广严、护国、无相、佛垄、福圣 诸山水,及悔山、欢溪、顾堂、察岭等,尚有百十胜未录。 或前事之工易掩,或一日之长未尽,或星屑而可遗, 或雷同而易厌,或目未接予,或足尚妒尔,庶几获附 于拔十得五之义,而幸免于挂一漏万之讥也。”予之 所以次第《台山》者,如此矣。

《重游天台记》
戴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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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余自台之雁,兹自雁而台,行至恶溪,叹曰:“溪水自 恶,游人自多,中有可赏巨灵,不能秘也。”始丰邑屋,有 尘外之致,首问奇桐柏宫,昔所未至也。以己巳闰四 月廿八日,出城西行,上桐柏岭。岭尽平田弥望,贯以 清溪,瀑布飞流,即此溪所泻。道宫废甚,礼斗台夷为 烟草。司马子微不能销其名,虽出山辄悔已恐为子 “晋、稚川所笑。”然入其山,觉有一段灵气映人,则犹以 子微所栖也。宫有伯夷、叔齐石像,衣冠甚古,生不饱 西山之薇,死乃食天台之采,岂天台向时未入周版 耶?右折数里,望琼台坟起如盖,层岩天累,双阙夹竖, 灵峭刺霄,虽不能至,恍随飞仙旅集矣。返寻桃源,仄 峻棘趼,久乃得路。至《惆怅溪》,经会仙“石,一往幽异。元 云疏骨,青霞斗姿,崿起岚扶,壁开树绣。镜潭帘瀑,映 带其间,宛有丽人,可呼而出。崖断欲返,送瞩弥深。雁 山以石奇对此,不免形秽。出至溪口,我亦惆怅。”秉炬 行二十里,宿长塘范氏。又四十里至八寸关,临通海 池,则明岩寺矣。岩洞四达,相传闾丘太守追寒拾至 此,化为二石。比至寒“岩,则有寒山砖塔在岩下洞中。” 夫寒山既化石矣,恶复有塔耶?洞口有晏坐峰。右折 片石,架岩隙为鹊桥,岩迸穹窿为小石梁。恨僧不韵, 往往作牧豕场。宿寺西楼。明发,还过龙须洞,次禅林 寺,抵赤城山。霞标孤秀,再见犹新。时值微雨,山半精 舍,一拾断云而下,玉京诸洞,趾不及重。更念洗肠井 为昙“猷所腥,谁复洗井?”令韭叶变为莲花。寻度连冈, 出拾得岭,渐闻国清寺钟声,礼一行墓,一行寂,嵩阳岂迎骨归此耶?僧了明出迎,亦不复识。雨中再宿仙 灶,无恙。藓栖拾得岩愈厚矣。高阁指眺,三绝旧踪,多 有存者,岂遂无昔时火头,应待雨花道人拈出耳。五 月初三日,上大慈寺,道寒风阙,泠然如空际行。水声 随岭路纡转,至古杉夹径,知是万年寺。访老衲雪堂, 则病初起,相见驩甚,旧诗犹在壁间。复阁周廊,曲池 荫竹,虚空点缀,诗昧禅锋。独不见《玉兰》数本,高出林 际,云为飓风所折,恨失异观。夜宿虚楼,风泉入听。晨 兴趋石桥,过万松庵,至下方广,仰睇飞梁,透以壮瀑, 层委如浪,重激皆华,与大小泷湫各一局势。上昙花 亭,见有铜塔,颜曰“圣祥”,其事甚神,别为作记。亭中望 两涧,各为飞瀑奔会,石桥更觉灵绝,定知五百应真, 不能去此,淙铮石泉,长作钟鼓声矣。饭上方广,寻自 盖竹洞天缘溪指华顶,逾数峰,至兴善寺。将宿此观, 旭日而天有雨意,遂径登顶。旧有静室相望,僧解煮 茶,今无一存者。太白堂废址,在深莽中,右军墨池、智 者降魔塔,俱不识处。昔来氛雾四廓,望罗刹如练。四 明、会稽,峰峰可数,兹独羃顶无云,而群山多晦。余戏 观坐磐石,欲屏云气,一收故览。俄而日射山足,昏曀 为开,则有五色圆光,如日飏采,如月放华,从山足涌 上,及身而隐者三。急呼伯贞来视,则已隐矣。怅恨久 之,急渡涌上如前,转近转著,食顷乃灭。一行二十馀 人,无不惊异。“夫华顶上应台星,故宜能作光怪,然向 绝不见,何耶?下至兴善,已及晡时,急望天封,崎岖涩 步,至则暝矣。向予亦以薄暮至天封。时大悲和尚方 谋修建,今来殿庑甲台山,而大悲不可复见。使予此 后得再来,不知又作何状也?”是夕果雨,明晨稍霁,冲 雾返国清令君胡觞我寺中,晚乃入城,盖五月五日 也。明日遄发,令君饯我城东古松下,了明,进胡饼而 别。至慧明寺午饭,夕宿崇法寺。初七日,过王爱山,下 松门岭,皆昔游入山所经也。此游不复至断桥,以为 遗恨。当俟世缘尽了,偕方外三数人,搜绝境,访异僧, 遍入云烟,作无漏观。定光尚能招手乎。

《游石桥记》
夏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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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石桥,必自国清始。由国清憩足佛垄,常止宿焉,余 愿之久矣。是日始与潘尧卿、王子春同宿佛垄。明日 既十数里,山水渐益幽佳,结束会聚,穷为异观。以日 中至,寺僧德茂要入坐,导客去。沿涧绝流,有屋负岩 而出,曰“昙花之亭”,倚槛先得之,横亘两山,平卧飞泉, 状若梁欐。既偿所愿去,由亭右下接其端而坐。𬯎雪 “之溜,惊雷之音,水石倏忽,耳目不暇。其下绝壑,延颈 视之,窅然深黑,践履危峭,逡巡偃伏。一水自西北岩 上飞出,适会在此,合流辅势而来,趋下桥腹而灭。其 间可三四十步,止者泓澄,动者峻激,分布石面,有所 未浃,则皆滑净,可坐卧。”余就而乐之,复攀亭右,投桥 下,循线路,披木叶,逶迤既彻,仰视石“梁,已在半天。其 下悬流数百尺,贮以石潭,深处黝黑,出其盈流。两山 间未究其极,始入,砰輷幽寂,懔神震魄,不暇为状。徐 窥梁下,见之缥缈疏明,呀豁澎湃,倾崖歕壑,惊珠骇 玉,追霏杳荡,与游者接润,凄眉怆目,疑有而无,宜其 久而不欲去也。明日将行,复往一观。既下而上噫,可 谓雄瓌绝特,不常设”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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