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方舆汇编/山川典/第316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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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方舆汇编山川典

 第三百十六卷目录

 海部艺文二

  海运疏         明陈于庭

  海寇疏          王家彦

  郡守黄毅所海塘奏功序   黄洪宪

  开洋禁疏         傅元初

  海月赋           谢杰

  航海赋          萧崇业

  海赋           郑怀魁

山川典第三百十六卷

海部艺文二[编辑]

海运疏         明陈于庭[编辑]

题为“海运增繁,财力大匮,谨陈万难之状,勉摅一得 之愚,仰冀圣明轸念事:先该臣等题为海运必难递 增、船粮必难立办,仰祈速赐赒边之长策,勿循浮泛 之空言,仍敕当事大臣,虚心观理,以图实效”事。该户 部覆臣等题减海运辽粮缘由,本部移咨督饷部院 查议,回称:“查得山东海道最近,脚价所省独多,若以 所省之价加值以籴于民间,似亦无难。又山东往岁 登莱之米多贩于淮安,今南岸既禁其往,则以北至 辽阳亦为肯应。况登莱之间,民间有米者每以变换 银钱为难,此本部院所亲知者。若将入京钱粮准改 本色上纳于民,尢为两便,则六十万之派虽多,而本 部院原非获已。亦望东省院司道府”为协力同心之 济也。若云减免,是在本部主持,非本部院之所敢言 矣。至于船只已行淮安造五百只,原为山东、天津二 处分用之资等因,到部覆议具题,奉明旨随牌行登、 莱二道查议,呈详到臣。该臣看得东省海运之艰,臣 等累累千百言,具陈前疏,然而非臣等之言也,即饷 臣前岁《抚齐疏》中所备述者也。今当事者不信臣言, 并不信饷臣前日抚、齐之言,而信饷臣今日督运之 言。臣等具题下部之疏,该部不自主而仍听饷臣之 主议,是臣等可以不题,而并明旨可不必下部。且臣 疏发于正月初五日,而登、莱乡绅之揭于二月二十 二日至长安。至则部疏以覆,乃曰:“山东派定本色六 十万,而从乡绅之请,欲减一半。夫山东海运六十万, 从古以来所未有之事也,即三尺童子皆知其不能, 岂藉乡绅为提调哉?臣非豪杰,豪杰未有临事而不 惧者,惧岂独在黎民,且召商之说何居乎?”登莱道:“未 尝不极力招商,终岁竟无商至。天下军民皆有籍,惟 商无籍。本方之土著有定在,惟四至之商贩无定在 商亦人也,虽爱财亦爱命。视辽如刀山剑林,视浮海 渡辽如扬汤𬊈毛。彼辽中新募之兵,挑选于乡、籍名 于册,且惊惶溃散,不知所适。矧以闲或一来之商,安 能势驱术使,法绳利诱,使之方舟结艐,运粟以输塞 下哉?”是召商之令断不能行,而臣不敢以终持不可 行之说,误军兴之重事。奉明旨之后,臣即亲至青莱 登,集道、府各官面议曰:“今日之饷,辽不得不可聚兵, 兵不聚不可存辽。辽危而危且及于宗社。此何等大 事,可容推诿?部议委曲,以完其数。所谓委曲者,或于 窒处以辟支岐,或于绝处以求转径。今不得不舍商 以责成于民运矣。”于是又召民而谕之曰:“尔有粟,势 必发粜。今商旅绝矣,加值以籴于民间,已奉明旨矣。 加值籴买,加值转运,或不病民而民不愿也。臣再四 筹之,自辽役繁,而事事皆非民愿,事事皆强民之必 从,又不得不以加价籴运责成于官矣。”于是登、莱、济、 青四府分定起运数目,登、莱任其多,济、青任其少,以 登、莱近海而青、济远也。此皆道府酌量分派,非“臣一 人之私议也。然臣虽强督诸臣分任其事,而蹙额以 忧运数之多,真有万难措处者。登、莱之间,有米要换 银钱,此以穰岁言也。去岁止莱属稍收,而各郡多成 赤壤,幸乞得皇恩,改折漕粮仓米二十一万,而今且 海运六十万,是求改而反增,避河而就海,人情乎所 忧在米矣。”部议:淮安造船五百“只,每只不过载米五 百石,大者数百石,此谓装载三十万之计耳。且拟分 拨天津,而非尽发登、莱,亦奚当于山东之全运耶?”臣 檄各属分行雇募,而船户逃匿,或仅以年久不堪之 船,索高价以应急需。然则六十万之储,安能飞渡?所 忧在船矣。每船用水手大约二十馀人。四郡起运,大 小不啻千船,需“用二万馀人。”东人向不习海,登莱水 兵无处召募,且往浙以厚饷招呼,安所得长年之能 涉海者乎?所忧在“水手之难招矣。饷船出海,每船用桅木二根,每根五六丈。山东原未产木,大木必买于 瓜、仪,篷柁、铁猫、䉡缆等,且必买于南直。水不能通则 继之以陆,舟不能运则续之以车。凡百难致之物,不” 胫而走,皆藉人力转移,所忧在船具之难办矣。羊头 凹一带,路径不一,或出而由大洋,或入而经沙浅。自 “宗岛”至北套,尤为浅涩。时或鲸鲵为厄,鱼龙作难,顷 刻而沧漭为昏,须臾而风云立变。“昨不知有今日之 存,旦不能卜夕时之命,所忧在地险矣。”清明前有出 洋之忌,四五月有䬟。𩘟之飙,一至交秋,风逆水落,如 去岁天津之船,停泊于利津,起剥于乐安,寸步不能 前进,所忧在天时矣。登州至盖套,莱州至三㸽牛地, 各三千馀里,涉历礁硗,间关天堑,坎险难言。今莱州 至盖甚远,青、济由登及盖更远二千里,路无穷而时 有限,或不能为两运。青、济之二船,仅当登、莱之一船; 青济之一万,难于登、莱“之二万。”其转运之艰如此。盖 套窄小,不能荠进。此船候彼船之交收,后帮俟前帮 之出港。倘多船并至,无可停泊,即使陆续开洋,风候 不齐,势难循次。暴雨疾风之时,至惊涛拍浪之无休; 海无系缆抛猫之处,时有蛟蜃鲎飓之惊。且起粮交 纳弊役需勒时日稽迟,以急急行路之期,为徐徐坐 守之日,其交割之艰如此。濒海州县,多由河入海,或 距河三、四百里,一线之水,时通时塞。原非灌输之地, 向无疏瀹之功。逢滩则浅阁,遇涸则搬移。斑白负戴, 牛马挽刍,重踝茧足,黧黑憔悴,孰为怜悯!其出海之 艰如此。米豆下船,既防船只之渗漏,又虑榜人之偷 盗。且官造之船,板枋未必厚,钉灰未必坚,程“工急则 造作必属仓皇,船数多则弥缝必多粉饰。数百石之 粮系于船,二十馀人之命寄于船,一有损坏则黄泉 不能以寸,人鬼自此分途”,其防范之艰又如此。夫海 运若是,其艰,若是其可忧,而其究有不可知者。东省 洊荒,一遇雨旸愆期,便艰粒食。藉使地无馀产,安能 民有馀粮?此岁时之不可知者也。泛汪洋之枻,则风 后司顺逆之权;输渤溟之粮,则天吴擅盈缩之柄;必 沧海所不收,而后可供我军之嚼蜡:此天意之不可 知者也。近因《加编》至再,文登、宁海等处之民,视此硗 确荒皋,直同敝屣,弃田不耕、撇家不顾。臣等极多方 之抚恤,挽既散之民心,藉令民窜田荒、赋逋额诎,将 何起运?此人心之不可知者也。海洋南北,为寇实繁。 履海如夷,走死如骛。万一驾鱼龙之棹,泛横海之舟, 阻截不必多人震撼,皆得夺气;海波一扬,运途自绝。 此寇患之不可知者也。倘岁岁之幸可徼,则沧海无 尽藏之粟,犹可养“面黄无人色”之兵;苟漠漠之途难 测,则底事付于东流,而浩叹同于西柄;海运岂可“恃? 而浮海济辽,岂为战守经久之长策哉?皇上为目前 十数万辽兵计,不得不急饷;为急饷计,不得不先恤 东人。盖东人之苦,海内所未尝之苦也;而东省之穷, 又海内所未有之穷也。悯其艰危,则当保其性命;轸 其繁劳,则当节其财力;夺盘中之餐,而又加额外之 赋,民则何堪?”查东省荒田最多,有“五六亩折一亩征 粮者。今以亩计,则六亩当加四分二釐,此宁、登之民 所以亟亟而思窜也。臣以为登、莱二府既多任海运, 须免其续加之三釐五毫;青、济分任海运,则当免其 三次加编之二釐。以加值聊代其初编,而以减免少 宽其物力,甘甜与辛辣相参,民将乐于趋命。此减编 之当议者也。”东省“钱粮,原系隔年起征,今岁所征者, 四十七年之加编,二十一万六千一百两零。乃本年 新编应扣运过透支及援辽兵养赡家口银,共五万 七千五百一十四两零,所存不过十五万八千六百 馀两耳。即合通省旧辽饷,与《新编》并算,不过二十九 万一千五百九十馀两耳。计米一石,抵辽籴价、脚价, 约费盈两”,是六十万石之运,须有六十万金,而今岁 额征未及籴运之半,则京边钱粮,势不得不扣留以 充籴运,此扣解之当议者也。东省春熟为麦,秋熟为 豆粟,南人食米,北人食麦,因土俗之所宜,为甘食之 常性。今独征秋收之米豆,不用春收之二麦,秋成有 限,运额难充,何不兼二麦收之,以从民“便。此兼运之 当议者也。山左一遇饥馑,米价如金,当以丰岁之有 馀,备馑岁之不足。臣以为一遇年丰,即当预籴,以为 明年转运之地。然后海运不因荒而废,辽兵不遇荒 而馁。预籴必须多银,多银必须先发。此预备之当议 者也。金、复、海盖多膏壤,欲久守辽阳,必先屯四卫。今 彼中地土多荒,防守未备,人以为险而难犯。而臣密 令海道差官侦之,绝无险阻。倘夷兵间道深入,则弃 膏腴之地而委积贮之区,辽阳之声势中阂,立苦无 粮,而登莱之祸害切身,自当罢运。则今日之以重师 围守,大将营屯,春秋急耕,农隙讲武,似为经久之图。 可战可守”,此屯粮之当议者也。夫建非常之业者,必 有预计“之深心;成不世之功者,须有广大之局面。以 天下之大,何有于登、莱四郡?必屡责其加编惠以使 人,而后人为我用。若当事者执拘挛而责成效,臣无 计以使穷民之不逃,又何计以使海运之立就?误运兼以误辽,臣滋惧矣。至于留京边以济饷,则饷臣言 之急屯田以减饷,诸臣悉言之兼用麦以广储,多发 银以预籴又事理之固然而无俟于周谘博询者。其 海运船只,已奉有明旨著该部严催报完。船不至则 粮不可运,船不多则粮不可多运。船只报完不早则 粮不能早运,此则非臣之责矣。伏乞敕下该部,从长 覆酌,务求济运。庶将来不至误辽而战守有攸赖矣。”

海寇疏          王家彦[编辑]

尝观海内地势,自江南以北,沃野千里,不治沟洫,因 叹“闽省海壖,地如巾帨,民耕无所,且沙砾相薄,耕亦 弗收。加以年荒赋急,穷民缘是走海如骛,长子孙于 唐市,指窟穴于台湾。横海鸱张,如先年、周三、李魁奇、 锺斌等,其最毒者也。”崇祯五年,剧贼刘香复径逼五 虎门,掠闽安镇,几摇省会。计自漳之福浒至省,不知 “历几寨、几游?而中左居漳、泉两府之间,为全省之门 户,由来为贼所从入之迳,扼抗宜严。今幸数载稍宁, 而流氛未歼,到处震邻。且山箐啸聚者,亦复时扑时 起;吸浪之鲸,伺隙易动。绸缪之策,不可不讲。请以历 来祖制约略言之:国初有卫所军,无别兵;有指挥千 百户,无别将;无论戍陆皆军,即烽火”、小埕、南日、浯屿、 铜山五水寨之舟师,无非军也。抚臣谭纶、总兵戚继 光题复旧制,每寨设“福哨”、“乌桨”等号船四十馀只,于 五寨中分三哨,屯大洋贼船必经之处。其馀各寨附 近紧要港澳,则分哨以防内侵。又于道里适均海洋, 定为两寨会哨之地。北扺浙之金盘,南扺广之柘林, 联络呼应,戈船相望。万历二十四年,抚臣金学曾委 分守张鼎思、都司邓锺躬阅汛地,复请添设崳山、海 坛、湄州、浯铜、悬锺、礵山、台山、彭湖诸游,于一寨之中, 以一游翼之,错综迭出,虽支洋穷澳,无不搜焉。自昇 平日久,而额军、额船,顿失旧制,指挥千百户等官,足 不逾城市,会哨之法,遂沓然矣。至因而选民兵,募客 兵,编乡兵,又联渔兵,业与军而五矣。夫昔之为军者 一,而可以杀贼;今之为兵者五而籍愈虚、贼愈炽;谈 海事者所以长叹息也。按旧额复之,依分哨、会哨法 而核之;籍民、客简练之,鼓乡兵,而勿以官兵扰之;复 征沿海四十二澳渔兵之乖觉者,厚其犒饷,侦贼所 在,照各边例,以为海上耳目而顿制之。皆今日不俟 再计而决者也。至巡司之与卫所并建,当日江夏侯 周德兴念环海疏节阔目,乃于中所隙处设四十五 寨城射手百名,以资逻警。弘治十四年,按臣陆偁始 裁三分之一,而寨兵益寥寥矣。夫以四十五司四千 五百之射手,棋布于寨与游之间,悬军插羽,声势俱 猛。今寨既鞠为茂草,巡司“官无专职,延挨年日,二三 弓兵勾摄他事,以为生涯,饩廪之意已无存矣。为今 之计,莫若以本寨原饷仍募土民,以充射手之数,专 令教师肄习,弓矢之外,不许妄行勾摄,恣为侵渔。卒 然遇警,贼少则率此以应,贼多则纠合各寨,将所辖 一方之水陆等兵共堵击焉。”抚按巡临,则令其与卫 所军兵严行较艺,以为巡司之劝惩。如此,则官无虚 设、兵皆实用,无地无杀贼之人矣。戚继光之平倭也, 鸡鸣蓐食,歼厥无遗。故至今倭犹惕息其馀威,以犯 华不利为戒。今贼且生生不已矣,犹可留“抚”之一字, 以为海上之传灯乎?自贼饱而阳以抚愚我,将饱而 阴以抚酬贼,于是旗鼓虽设、壁垒虽严,而贼之去来 动静,未有不先通于将者。兵乘贼至则引下风以避 之,贼去则尾其后以送之;抽矢扣轮以发虚声,遮袭 商艇以当捕击,海波尚得有晏时乎?惟晓然示以渠 魁,法在必歼;以断行间之观望,则将无利于贼。金粟 马羊之膻去,而后“陷阵死绥”之志坚矣。

郡守黄毅所海塘奏功序   黄洪宪[编辑]

今皇帝五年,天下吏当朝。正月,浙抚臣奏嘉郡海塘 工钜,请留李太守董成,卒报间罢。而李公因中蜚语, 徙守梧。乡大夫集都下者,相视而嘻曰:“县官不念海 灾耶?何为徙李公?”李公去,而天官推择可者,以毅所 黄公名上。制曰“可。”乡大夫拊髀爵跃。庆太守得人,复 相与谂公曰:“敝郡介在东表,往遭兵燹,仍以水旱,物 力诎,而民阽于危亡。赖圣朝德泽贤,有司先后噢咻 之,郡稍安堵。今不幸罹海灾,萧然烦费,士民思见明 府,如百谷之仰膏雨焉。愿明府自爱。”黄公猎缨而语 曰:“唯唯否否。窃闻之,灾由人兴,故《五行志》曰:‘奢侈逆 祀,厥灾水’。又曰:‘政令失时,诛罚绝理,厥水流入国邑’。 夫政之溺民甚于海,故曰:防民甚于防川。吾不及目 击海患,愿图所以固吾防者。”乡大夫稽首曰:“幸甚。”于 是明府莅嘉,约己裕民,敦道范俗。其为政,要在禁烦 文,省浮费,崇教化之实。每月朔,群子弟读法晓谕教 驯之,俗用少变。盖自吾奉使而归也。见乡士大夫宴 有常品,少年多逡巡礼让,铫耨利而倡优,拙鸣桴稀, 于道庶几哉。凛凛向化矣。人谓公下车以来,天无飓 风,海无怒涛;公亦时调钱谷,严勾稽以助堤繇。故不 逾时而塘工告成,东南永赖。督、抚奏功状上,晋秩锡 金有差;而公首膺宠锡。诸属邑令征余言为贺。余叙述其治行所为弥患防灾者,当不在经营畚锸之馀 也。昔成周盛时,道隆化洽;越裳氏重译而至,曰:“中国 有圣”人,海不扬波。今天子冲圣方隆,成周之业得长 厚。如公者,破觚《斲雕》顺流,与民更始,将风移俗易,海 晏河清,兆民亟蒙福祉,何论嘉郡。顷者天曹业已奏 最,有如一日降玺书召公入朝,问何以治海邦,公惟 曰:“圣德日隆,海波永且不扬,臣何功之有?”顾毋效渤 海太守。曰:“此下里黄生言也。”

开洋禁疏         傅元初[编辑]

臣切见中国之财,天产地生,悉以供西、北边之用;出 不复返,兼令军需孔亟,徒求之田亩,加派编户,此亦 计之无如何也。然利害有宜剖晰,时势有宜变通,有 闭之乃酿隐祸,而开之足杜奸萌者,则如闽中洋禁, 曾奉明旨。然臣闽人也,谨查先臣何乔远曾有《疏议》, 谨详其概,则又未始不可采行者。臣请得按论之:万 历年间,开洋市于漳州府海澄县之月港,一年得税 二万有馀两,以充闽兵饷。至于末年,海上久安,武备 废弛,遂致盗贼劫掠,兼以红毛番时来倡夺船货。官 府以闻,朝廷遂绝开洋之税。然语云:“海者闽人之田。” 海滨民众,生理无路,兼以饥馑荐臻,穷民往往入海 从盗,啸聚亡命。海禁一严,无所得食,则转掠海滨。海 滨男妇束手受刃,子女、银物尽为所有,为害尤酷。近 虽郑芝龙就抚之后屡立战功,保护地方,海上颇见 宁静;而历稽往事,自王直作乱以至于今,海上固不 能一日无盗,特有甚不甚耳。海滨之民惟利是视,走 死地如鹜,往往至岛外区脱之地曰台湾者,与红毛 番为市;红毛业据之以为窟穴。自台湾两日夜可至 漳、泉内港;而吕宋、佛郎机之夷见我禁海,亦时时私 至鸡笼、淡水之地,与奸民阑出者市货。其地一日可 至台湾,官府即知之而不能禁、禁之而不能绝,徒使 沿海将领奸民坐享洋利;有禁洋之名,未能尽禁洋 之实:此皆臣乡之大可忧者。即当事者谭海上事,亦 未能“详悉,以生利弭害之计,告于我皇上。臣知而不 言,谊所不敢出也。”盖海外之夷,有大西洋,有东洋。大 西洋则暹逻、东埔诸国道其国产苏木、胡椒、犀角、象 牙诸货物,是皆中国所需。而东洋则吕宋、佛郎机也。 其国有银山,夷人铸作银钱独盛。中国人若往贩大 西洋,则以其产物相抵,若贩吕宋,则单得“其银钱。”是 两夷者皆好中国绫缎杂缯,其土不蚕,惟藉中国之 丝,到彼能织精好缎疋,服之以为华好。是以中国湖 丝百斤值银百两者,至彼得价二倍,而江西磁器、福 建糖品诸物,皆所嗜好。佛郎机之夷,则我人百工技 艺,有挟一技以往者,虽徒手无不得食,民争趋之。永 乐间,先后招徕东西二洋入贡之夷,恭谨信顺,与他 夷猝悍不同。至若红毛番一种,其夷名“加留色”,与佛 郎机争利,不相得曩。虽经抚臣大创,初未尝我怨,一 心通市,据在台湾,自明禁绝之,而利乃尽归于奸民 矣。夫利归于奸民,而使公家岁失二万馀金之饷,犹 可言也;利归奸民,而使沿海将领不肖有司因以为 奇货,掩耳盗铃,利权在下,将来且有不可言者。窃谓 “洋税不开,则有此害。若洋税一开,除军器、硫黄、焰硝 违禁之物不许贩卖外,听闽人以其土物往,他如浙、 直丝客、江西陶人,各趋之者,当莫可胜计。即可复万 历初年二万馀金之饷以饷兵,或有云可至五六万, 而即可省原额之兵饷,以解部助边,一利也;沿海贫 民多资以为生计,不至饥寒困穷聚而为盗,二利也; 沿海将领等官不得因缘为奸利,而接济勾引之祸 可杜,三利也。”倘以此言可采,则今日开洋之议,洋税 给引或仍于海澄县之月港、或开于同安县之中左, 所出有定引、归有定澳,不许窜匿他泊。即使漳、泉两 府海防官督稽查,而该道为之考覆岁报,其饷于抚 臣有二万馀之外者,具册报部,以凭支用。臣乡弁郑 芝龙屡立奇功,既受延世之赏,仍责以海上捕盗贼、 诘奸细,使人与船无恙,计年量加陞赏。其麾下士卒, 向闻系芝龙散金以养之,故所向有功。今其麾下之 饷,或可就此酌给,无责令久出财力为公家干事之 理;是又一利也。窃考有宋之季,市舶司实置在泉州、 载在旧制可考。其时郡守诸臣有为《海舶祈风》之诗, 此亦前事之可据者。广东香山澳亦见有税额,闽、广 一体耳。此非臣一人之言,实闽省之公言也。㐲乞敕 下闽省抚按,查洋禁果否尽闭,开洋果否无害有利, 广询漳、泉士民,著为一定之规,庶奸利可杜,兵饷可 裕矣。

海月赋           谢杰[编辑]

“繄波臣之来服,矢宝目于明庭。敦《簬楛》之遗则,激皇 王之濯灵。帝嘉声教之被讫,鉴孤遐之款诚。爰命二 臣以于迈,泛艅艎而东征。”余乃弃孥息,辞弟兄,耦星 使,趋王程。出晋安,道新宁。驾飞廉,冯大庭。望洲岛,涉 裨瀛。翩然霞举,泠如风行。比中流以遥瞩,值华月之 方升。瞻彼月兮,太阴之精,潮应而落,潮应而兴,潮侵

“而阙,潮盛而盈。既与潮而为伍,自与海而相仍。此善
考证
下而大,彼虚受而凝。此浮天而为岸。彼借日而生明。

此纳百谷而称王,彼从众星而名卿。沧桑以为昼夜, 晦朔以为死生。被穷发而黑,经阎浮而青。三蝬肥而 满,六鳌奠而宁。鱼脑灭而减,龙伯蹙而倾。”既而。 亦渊渊而泠泠,爰㵿㵿而《皫皫复》。而荧荧。 倏忽异状,瞬息殊形。方夫崦嵫既没,扶桑未启。光风 乍融,太宇转霁。下无惊涛,上无微翳。望舒狩而升舆, 羿妻奔而骋辔。纤阿骖乘,结璘翼卫。重轮税于归墟, 合璧腾于蒙汜。黄道经于碧津,赤路交乎黑齿。沧屿 养魄,沃焦抱珥,员峤奉规,尾闾循纬。碣石薄而凫飞, 之罘荡而兔逝,天墟浃而蔩长,析木浮而桂“坠。玉珧、 石华,潜盗其灵;海镜方诸,亦禀其气。非朓非朒,非匿 非胐。时五而三,时八而二。”增润重溟,流辉万里。洗光 金银之宫,湛碧珊瑚之址。或绉者如縠,或烂者如绮, 或洁者如圭,或平者如砥,或好者如瑗,或激者如矢, 或华者如蜃,或跃者如鲤,或如素凤之下池头,或如 白鼍之嬉水次,或如瑶瑟之鼓湘江,或如鲛绡之绚 蓬市。或如宝筏渡于恒河,或如“《玉华》点乎苍珥。或如 萤火映于林塘,或如梅花落夫沼沚。或浮或沉,赤乌 浴而渊晖;或灭或没,骊龙颔而川媚。或闪或烁,电腾 云汉之墟;或错或落,斗转明河之涘。想而像之,惊心 骇视。至于皓灵披素,湲澜生紫。俨若轩帝遗珠,赤水 回雪。宛转清丽射人。又若宓神归于洛滨,夜光盈盈, 蟾蜍在腹。又若女狄暮汲而育,银山雪屋,千叠万行。 又若伍相立马钱塘,阳侯疾驱,金虬狂舞。又若澹台 碎璧《水浒》,须臾浪息,微明不波。又若武皇眺于影娥, 皓素缤纷,非练非组。又若天孙夜渡河渚,灵晖晔晔, 万涛增妍。又若神剑沉于镡渊,兹时兹景,洵不易得。 水镜空明,冰壶津液。玉杵秋清,元霜夜碧。汉皋风洄, 环珮淅沥。阳台雨歇,朝云生白。以泳以游,其乐何极。” 于是举酒以属谏议,分韵赋诗。余歌曰:“月出兮东方, 水流兮汤汤。我所思兮道路长,欲往从之兮河无梁。” 谏议亦歌曰:“月晕兮知天雨,海水兮知天寒。佳期逝 兮众芳阑,思美人兮隔云端。歌竟”,鱼龙交奋,馀景就 毕。满船跧伏,不寒而栗。余独怡然,载赓载绎。《秋水》之 篇,《明月》之什,一阕未终,飙举两腋,流响淜湱,排山破 石。冯夷邅回,天吴辟易。少焉风定,云色犹黑。谏议曰: “美哉色也,洋洋奕奕,宜谐宫商,服之无斁。视彼乘兴, 南楼赋诗,赤壁牛渚泛舟,晋阳却敌,洵夷险之殊致, 又遐迩之迥迹。奚”啻“大明”之与“爝火。”“海若”之于《河伯》。

航海赋          萧崇业[编辑]

㽛町痴人奉命中山之役,戒艘于闽,有镜机子俨然 造曰:“盖闻甯俞竭身事主,艰险不避,人谓之愚。汲黯 数好直谏,难惑以非,史称其戆。吾观若貌愉而和,行 通而悫,匪愚匪戆,何故名痴?岂有说耶?”痴人良久不 言,乃莞尔而笑曰:“仆鄙野之人,僻陋无心,胡敢当二 贤也?顾即之时事,验乎物情,名亦有自来矣。且夫乘 人斗捷,智者相倾,而任理直前,则愚之所以优于械 也。随俗脂韦,愚者相和;而秉德持闲,则戆之所以不 为佞也。兹者徼宠灵而航异域,其孰敢违?彼佌佌者 避犹桎梏,蒙蒙者坦若康庄。诡蔓饰隙,远脱冥翔,见 机之作,我则未遑。是以观者讶其辨之不早,众故讥 其痴而无量耳。”镜机子爽然自失曰:“若可谓安义命 而笃于自守者也,痴曷足病哉?《书》云:‘若济巨川,用汝 作舟楫’。又独不闻犯斗之奇耶?第今时世日益浇已, 顾安所得槎也者乘之?若惟殚精毕力以造万斛之 舟,意者其有济乎?”于是痴人唯唯。遂命工师求大木, 程之以有司,督之以当路。阅彼闽山𥗬佹黝萷参 轮菌连抱葰矗,天蟜闲珂,蔚若邓林,弥高丽阜,荫谷 蟠岑,攒郁丛骈,朗昼旴暝,䔿磊磊其上覆,森落落而 刺云。尔其考制抡材,凌峦超壑,移兵走檄,涤薮摧峃, 松樟采于剑之精,铁刀贸于岭之表,钜不厌修,细罔 遗小,是断是迁,载坚载好,凡既备矣,大工斯肇。于是 览《易》爻,思象旨;仪工倕,法虞姁,考日力之程,较“费务 之纪。问轶事于故游,鸠黎人以经始。离朱督绳,班输 削墨。殊材润之失宜,概稽考于往牒。定丰约以执中, 酌文质以立则。雕土岂效之务相,窾木用横乎古哲 为梁。远陋夫绛襜涉川”,无取于瑶楫扛舳参桅,交箍 合櫐;穴牖梯仓,副柁重底。飞庐翟室,望之如宇。其上 则有彤宫镂像,藻栌华欀,琁函“绮椟,睿制琼章。锡衣 命服,皮弁𫄸裳,元冠盭绶,玉珮锵锵。犀金麟紫,芾舄 斯皇。繁穗冰纨,纬罗束帛。建烟之文,独薾之色。凡夫 取竭天产,发输人迹,为九赋之所敛,九式之所节者, 是用传宣乎会极之门,远颁乎来王之国。”其次则有 文椸莞蒻,毛席毾㲪,缾缶,匕匙寿光,水器兰膏,朱火 贲烛,金羊炊釜,箧缄彝卣屏面,甂瓯陶,素襄绣编连, 盐酪豉薪,兽子唾壶,绸杠绛縿,组帷流苏,蒨斾飙悠 以容裔,羽旌骚杀其纷如。材官蓄用,利械兼储,修锻 延纵,铦戈剌殳,佛郎鸟嘴,旸夷勃卢,大屈之弓,綦受 之矢,谿子之弩,越女之剑,龟蛇之旐,鸟隼之旟,军容 翼翼,豫戒不虞。若乃弘舸巨舰,非常可模。抗指南之“𬀩晔,崇五楼之峥嵘。运《货狄》共鼓之巧,既尽变化乎 其中。是故外阔内虚”,大人之度也;“阳辟阴翕”,方壶之 境也;“画鹢琢云”,等威异也;“虬蟺螭蜿”,桡橹击也;鹰瞵 枭瞷,力士从也;“峤萃峰攒”,棨戟列也;鸢翔鹘逸,麾盖 张也;“蔽天翳日”,帆扬而幔移也;“流霞掣电”,银黄饰而 赭漆光也;“震霆轰辇”,钲《音革》响也;“舞鸾律,𬸚韵鸟部 蛙,钩天角抵,缤纷错集者,侏俩薄技散襟期也。若乃 推验天人,审测风日,星医,卜算,羽祝,庖丁匠氏,缝工 调人,司牧象胥,掌牙篆,镂丹青,与夫吴歈蔡讴,阮谑, 孙唫,曹诗,刘饮,秋奕嵇琴,陶泓毛颖,陈元楮生,俨然 数客。述古删今,以至解难之丸,杯时之射,棘猿之术, 雕龙之英,靡不广询博取,竞爽摅能。尔其大虽谢于 驰马,制实迈于采菱。庶几御长风以利往,责千里于 寸阴。乃若梁丽晋舶,越舼蜀舲,沙裳木兰之称,青翰 ‘三翼’”之名,方斯蔑矣。于是遴长年,齐三老,命先期以 诹辰,辄开舟而出鳿。士庶伫贻,观者如堵。冠裳杂遝, 纷饯于祖。导鱼须,负矢弩,会侯亭,循旧矩。割䲣鱻,羞 膰脯,酌醴酬觞,鸣金伐鼓,挥丝竞肉,移宫换羽,欢溢 厮舆。礼殷客主,仆马辐辏,譬“风行,雨散峃。”于南台 之浒。尔乃揖让辞筵,慷慨升车。祀天妃于《广石》,初纵 苇于梅花。临万顷之漻㵧,杳莫窥其津涯。觇五两以 为表,指六合以为家。仗皇风之远庇,托灵胥而自夸。 遂竦节而结“旅,忽轻举以征遐。高宇淡乎其若寂,大 块恬然其不哗。映流光以霁色,照落景而俱佳。穷区 没渚而不见,万里藏岸其何遮。泓澳信难测”之于蠡, 淼茫无足语之于蛙。尔乃顺鼓帆,凌波骤舳,不行 而罔不至,不疾而罔不速,冏然若翔云绝岭之翼,倏 乎如驰隙遗风之足。陋登仙以矜荣,儗乘槎而仿佛。 此非海外之壮游,人世之奇瞩也耶?若乃“阳侯”磅磕 以跳沫,天吴激抟而鼓涛,《飞涝》以相淈,洪澜匒 匌而互淆。转天轮而颓戾,回地轴而争挠。駊騀乎嵩 衡抗嵷,硖错乎雷澍叫号。濦濦浤浤,则星河似覆,潎 潎濞濞,则日月如摇。篙工于是乎谨柁,楫师于是乎 弛梢。当此之际,末可如何。虽冯虚以御风兮,境非赤 壁;纵遗世而独立兮,心异东坡。有时乎悚慑战悕,无 日乎爽旷婆娑。恍千态以万状,怵谈“笑而起戈。须臾 久于年岁,瞬息虑乎风波。有车马行,公无渡河。”由斯 以谈,则知郭景纯之所赋者,特汨汨之见,未习夫江 汉之委输也;木元虚之所云者,乃想像之言,犹未睹 夫灏溔之实际也。故尝嗟徐衍之负石,怪精卫之塞 溟。壮荆飞擒蛟而成气,贤夏禹视龙其弗惊。若乃陈 茂拔剑,事偶然耳;海“童邀路,其谁忘情?”夫是以抑舟 中主敬之程子,快遇风思过之管宁。坐而待旦,动与 俱并,行无辙迹,心无所凭。郁郁墨墨兮众心惙惙,摇 摇悝悝兮我头岑岑。逡巡数日,乃始达于其境。于是 世子率领文武臣,驾雕辂,骖骕骦,坐组甲,建旗常,扈 乌号,翘干将,羽骑飞蕤,金戈耀铓,魋结左言之渠,镂 膺钻发之行。骉飍惊捷,舞蹈趋跄。前驱骋路,盱眸自 旁。睹《汉官》之上仪,咸冁咍以振踊;庆千载之嘉会,愈 色泽而神竦。亦有靡闻不来,无见不拱。周环罗列,盘 辟举踵。于是盛礼兴乐,供帐设乎皇华之庭。夙戒具 而赞典,纷呼嵩以祝龄。杰侏兜离,于焉俱集。四夷迭 奏,《昭德》之馨。尔其尚之以金章,加之以元服。载纚垂 缨,拖绥鸣玉。变左衽之陋风,袭中华之芳躅。御纂组 于公庭,告先公于祠屋。追养之礼殚,受终之仪肃。齐 虎拜于部夷,称霞觞于宗族。然后捧纶章,留琳牍。奎 翰辉煌,宝书灵煜。尔乃稽首顿首,飏言曰:“明明天子, 万寿无疆者也。”于是命膳夫以大飨,爰致敬于使臣。 涤濯孔加,礼仪振振。载之以醪酤,设之以豆豋。丰之 以饔饩,介之以芳芬。馆舍之所问候,缉御之所频仍。 佳胜之所赏玩,筐篚之所错陈。淹藻景于二肘,笃邻 好而常新。《却袅》之厚馈,坚不辱于远人。尔其钜典 既毕,涉冬始归,㲿滉浮空,旋所如之伤心极目,遥望 窘迫。风帷兮寒削,月帐兮凄严。蓦元英兮换节,迅金 素兮迎年。狂澜回兮渐以远,驾飞舠兮俄复还。安危 值于所遇,变幻殊乎目前,而出坎履顺,殆有鼓欢声 而振天者矣。缅维乡之所谓“神蕊形茹,股弁背芒”,惴 惴然而莫知其所“营者,果虚耶,实耶?抑虚者舟耶?实 者我耶?谁虚谁实,谁我谁舟?盖譬犹空中之态、梦中 之镜,物物皆游,物物皆观耳。彼有认水为海、认陆为 岸,乃至认我为我,卒相角逐而不巳者,得无障乎?”于 是闽之耆老、士大夫、缙绅先生之徒罔不掀颜慰劳, 深嘉其获终王命,以为邦国重也。是时《镜机子》亦在 贺中,顾独出席,盱衡而诘曰:“猗欤伟哉痴人!固能蹈 海哉?昔者子路喜浮海之从,圣人抑其好勇;广德执 乘船之谏,贤主嘉其直言。祸福所倚,几希之间,此《招 贾》之文,诵者悚焉,若幸免于风波之危,而克如期以 竣事也。讵非有相之道欤?第尝闻之,识治体者,在修 文德以服远;尊中国者,不割齐民以附夷,兹缘蕞尔 之小邦,而乃奉先人遗体,冀幸鱼龙之牙吻,徒取彼

重蒙,窃惑焉。”痴人怃然有间曰:“客故习夫。”议乎?倘
考证
若所睮,适足以明其暗于前,而掇乎锁胶拘劣之忌,

而未睹其诙谐者矣。何则?忘九隩之藩屏,而不以边 陲为襟带者,乃曲士之井窥也。偷持禄之苟安,而龌 龊以避险崎者,非达士之壮观也。古之帝王,陋偏据 而规小,恒宅中而图大。掩略八极,靡国弗营。既尊居 乎神州之卓荦,尤勤骛于鸟兽之外氓。北出名师、南 驰信使;𬨎车朱轩,络绎不绝;楼船戈舫,纷沓旁午。然 皆弗克遗显号于后世、传土地于子孙。方今圣明在 宥,威德旁皇;九域密如,四封不耸。辽绝之党、冠带之 伦,乐贡效贽者,盖以亿计。琉球霑濡浸润,历年滋多; 其奋濯泥涬,比埒箕子之邦,岂犹夫乌浒狼?屠婆 缚妇,奇肱反漆之乡,交胫长臂之种,可同年而语哉? 客倘愿闻若说,请为左右扬推而陈之。夫琉球者,上 古所不能化、秦汉所不能从。考之四隩,则大荒之外; 测其封界,则闽、粤之东;远望蓬桑,则曜灵晰逸、蜃雾 晦蒙。琴高影响而幻化,犊配绰约以昌容;旁睇岛夷, 则朝鲜网络,越裳蔓引。浡泥迢递以乖阂,苏绿牢罗 以互亘。其苑囿,则傀峰幽屿,秀起特出,嵯峨降屈,中 州所慕。其草木,则石帆凤尾,紫绛纶组,抗茎敷萼,布 护皋丘。其鱼则有吞舟吐浪,拥剑琵琶,蜂目豺口,狸 斑雉躯。奇形殊类,胡可胜图?其虫兽,则雄螭。鳌,王 珧海月;绣螺绮贝,土肉石华;诡桀出录,瓌异无书。其 禽鸟,则爰居避风,大鹏垂天;英眸缥翠,瀑瀵洒珠;往 来喧聒,集若霞铺。其宫室,则木无雕锼,土仅白盛;重 闱连闼,《去泰》去甚。欢会作门,漏刻听政。殿曰奉神,名 义斯正。乃设官僚,授之以柄。察度司刑,耳目司问。王 亲是崇,亦有赐姓。通事长史,爰以将命。茫茫群丑,此 焉则胜;海内之风,兹亦等竞。是故赋仿井田,历遵正 朔,横盗无斩关之惨,墨吏免椎肤之虐,攘鸡何有于 轲《书》,捕蛇不闻于柳说,则闾阎乐业,有馀嬉也。醇𬪩 驯致,宪度渐陈,教亦崇乎释氏,诗颇效乎唐人。羡声 名而遣学,精弈数而绝伦,岁时无须于视草,触髅岂 聚于王城,则传志绵邈,自覆瓿也。物贡所产,器贡刀 钩、胡椒、苏木、硫黄、怪石、降香、櫂子,丰苞重驿,望日而 趋,间载而至,则尉佗倨傲不足云也。迩者东鳀即序, 西倾顺轨,交南怀化,漠北跂指,织路骈衢,梯山楫水。 献名琛于殊邻,出瑰琰于冥垒。粪积壤崇,麇赴岔举, 而称臣入侍之辈,相与充斥乎槁街之邸。天子于是 弘王者之无外,抚胡越之一家。命鞮鞻以掌音。设《靺 任》之舞曲。以娱五戎之君,以睦八荒之狄。驾《长策》于 爽,广博施于疏逖。常武缉啴啴之旅,小戎埋辚辚 之迹。三五为之跨蹍,八九为之韬轶:祯符之所伟兆、 鸿钜之所舄弈,今在于此矣。然则琉球虽远,岂其得 而弃之?四牡虽劳,又恶可以已之!且夫兼容并包者, 英辟之弘略也;布德宣誉者,臣子之急务也。故汉皇 驰域外之议,博望不辞勚于月氏;隋帝采殊方之俗, 朱宽久衔使于海国。值斯之勤,农夫辍耰,红女寝机。 士马创《锐鋋》而疮痍,老弱伤严镞而蹂践。遐氓为之 震竦,黔首蒙被其难,而邪行横作,侵犯边境者,犹不 可殚纪。矧朝廷纯茂,夷夏熙恬,游原于迩狭,泳沫于 迥阔。寰海之外,有不喁喁向慕中国者,则鲛人窃嗤 之。为士而不称引帝德,如之何其不叫呼于耘夫?且 仆以汛剽之弱干,荷郅隆之倬典,方谓无异螳螂之 臂客,奈何独以宗元之招贾者戄然相恐也?于是镜 机子柔气汗,辞而谢曰:“斯事体大,固肤浅所不能喻 者也。”降阶捧手,欲让而行。痴人曰:“复位。”仆授以航海 之诗,其辞曰:“于皇帝德,暨四方兮,中山请命,厥惟常 兮;天子曰俞,尔宜王兮,锡以弁冕,黼及裳兮。赫赫诏 敕,使臣将兮。布帆无恙,神所襄兮。一人有庆,率土康 兮。本支百世,炽而昌兮!”

海赋           郑怀魁[编辑]

维青土之广斥兮,达舟楫乎淮、扬。跨闽、越于岭表兮, 抗都会于清漳。尔清漳之错坏兮,旁大海以为乡。屹 圭屿于砥柱兮,跻二担而望洋。浩荡渺而无际兮,汗 漫汎其弥茫;天连水而倚镜兮,万顷漾其汪汪。澔涆 骇其恢廓兮,日景指乎扶桑。乃若“月几望而载朔,䲡 鱼倦而反穴。潮汐生于寅中,进退应而不竭。殷殷轰” 其若雷,滚滚喷其如雪。尔其朝日方出,时届明晨;微 风徐起,绿水绉鳞;前无游丝,后无纤尘;驾鹅鸣而上 下,禽鱼乐而相亲;度一叶于安澜,式迎揖于波臣。乃 若灵鼍伺更而夜吼,江黄蹲跠而致慨;海狶乍起而 戏波,水鸠翔集而成队;日月惨其无光,乾坤忽而变 态;阴云霾而幻冥,飓风号而叆叇,沙石飞而雷奔,岩 谷遇而崩溃。于焉南走交广,北涉京师。东望普陀之 胜,西企海市之奇。潮阳雄乎碣石,合浦富乎珠池。泊 乎沿海之地,鳞环绣错。瓯台在其左,番禺在其右。四 卫环列,八方辐辏。实以戍卒,威以甲胄。镇海衔“岐尾 之险,永宁映袋队”之岫。平海护以乌姑,镇东障以海 口。加以二七之屯,拥带前后,犄角相持,缓急相救。斥 堠巡徼,四十有五,据要害而讥谬,此陆地之兵扃门 户而自守者也。尔其五寨棋布,楼船尾衔,挥戈则白日移晷,击楫则黄云生昙。譬若常山之势,首尾应而 相参尔。其南澳之山,四绝嵯“周回数百馀里,土壤 错于服墝,《原隰》宜五谷之种,台隍枕闽粤之交,今成 财赋之府,昔为剧贼之巢。于是镇以大将,守以重兵, 馈以两省之饟,筑以百雉之城。此水上之军,扼外侵 而驭轻者也。若乃彭湖之屿,广衍萧条。有鱼盐之利, 多薪水之饶。野犬同群而夜吠,山鸡矫翼而晨翛。林 木夏茂,芥子春凋。上回京观之”封,傍列茅茨之寮。斯 乃寇盗之渊薮,出没之所邀也。于是设细柳于东甬, 列《鲈鲉》于山椒。鸣警夜之笳角,植赤帜之高标。奸宄 于焉屏迹,魍魉于焉潜消。若夫氛气清爽,百宝星罗; 水灵献瑞,海童效歌。珊瑚兮七尺,琅玕兮千柯。青蚌 伺春而产粉,紫燕避秋而成窝。水晶削珠而取火,假 山若石而浮波。珠胎候月,銕树婆娑;石花紫菜,苔藻 如莎。龙须菜烂熳,鹿角菜嵯峨。乃有神龙赤螭,变化 靡常;或云或雾,或雨或旸。蟠蛰之地,垂涎凝香。亦有 大鲸,吹浪而沃日,首尾横亘乎西东,其长不知几亿 万寻。舟行累日,方觏其终。海翁扬鬌而鼓鬣,赑屃昂 首而嵯谺。朝发浴日之渊,暮宿鳀壑之涯。潜鳞甲于 浅濑,曝腮尾乎平沙。遇潮退而忘反,遭嗤笑于鱼虾。 或乃红鼓浪,金鳞翻澜,比目成双,贴沙扁半,四腮 多于松江。龙虾大于掌腕。白带衔尾而旅游,鲻鱼孕 子而无算;燕张翼其若飞。鸡伺晨而举翰,水母泛箬 以随潮。海马无足而能𫘣,亦有性似鱼而异类,为《尔 雅》之所馀。则小管扑头,章举柔鱼。木贼负螵蛸之板, 石距吞乳哺之猪,皆能吹烟而取食,八足琅玗以卷 舒。及夫介甲之虫,螺蚌之属,贱为鱼鳖,贵为珠玉。甲 香灼屑而呈芳,鹦鹉开盆而酌醁。馀则蚶蚬,文 蛤,车螯。寄生乌。沙。马刀。画水耘蜻,垒石生蚝。海 镜开窗而映月,西施吐舌而迎涛。介则玳瑁之甲,鼊 龟之筒,黑白灿若云水,巧器生于良工。紫贝列乎珍 宝,石决备乎药笼。拥剑陆驰而斗虎,蝤蛑穴处而御 熊。斯皆石侈多而汎杂,类庶众而蕃衍。假结网而未 成,徒临渊而歆羡。于是有蛋居之民,不耕不铚;被飞 鹑之衣,处游鱼之室;凌飓母之长风,探骊珠之深渊; 乘洪涛之初发,鱼维众而相连;虽丙穴之嘉种,亦触 网而丽筌。其鱼维何?维鲥及鲤;或槁或鱻,深藏待市; 或荷蓑而自适,或泛艭而夜钓;唱渔歌而互答,皆方 有之逸调。鲛人逡巡而泣珠,游鱼聆音而跃跳;集日 中之虚市,俱交易而得所;含哺鼓腹,优游乐胥。若夫 “南方夜”吼,卤水生珠;坎地为田,履亩成区。结青霜于 暑路,堆白雪于阳衢。质比玉而更洁,视水晶而不逾。 生民播其鲜食,军国赖其委输。爰考诸湾之岛屿,两 洋棋置乎东西,则有下港、旧港、大泥呱齐、六昆,陆处 顺塔、山栖。又有占城、异队、文莱、六阿、鸡笼、淡水、琉球、 暹逻,吕宋并于佛郎,朝鲜扰于东倭;又有满剌加、米 色果、彭亨之番冈;东浦寨丁居宜迟闷之异种。北港 通商,交迹入贡。斯皆依疆而阻海,结穴以凭潜。既殊 风而异俗,亦贪得而亡厌。或秃发而洗足,或左衽而 亡襜。虽汉唐之黩武,犹声教之不沾。迨明皇祖羽格 三苗,下尺一之诏,飞十丈之舠。破遐方而效顺,称荒 服以入朝。于是使臣命舟师,纪四极,定罗经,认畛域, 占风云,辨土色,审道里之远近,分天地乎南北,“梓三 宝之朱书,垂百代以为则。”继焉。富商巨贾,捐亿万,驾 朦艟,植参天之高桅,悬迷日之大篷,约千寻之修缆, 筑天后之崇宫,建旗鼓之行列,启八窗之玲珑。乃涓 吉旦,祀阳侯,鸣金鼓,发棹歌,经通浦,历长洲,触翻天 之巨浪,犯朝“日之蜃楼,献馐飧于七洲之水,焚毛羽 于双仑之丘。望夕晖之落云,知明发之多飗;聆水声 之渐响,虑礁浅之可忧;夜睹指南”之鍼,日唱量更之 筹。外域既至,相埠弯舟,重译入国,金币,通酋期日,互 市定侩交售,异玩希珍,十居八九。皮币则有毯被氍 毹,琐服竹布,飘若云烟,轻若纨素,金粟满篝,中币“无 数。”其宝则有“骊珠径寸,鹤顶千枚,玛瑙之环,犀角之 杯。巨象脱齿而瘗地,琉璃明莹而绝埃。玻璃之镜,流 黄之簟,珊瑚径尺而辉丹,刚钻垂珠而炳艳,铜鼓振 金声之逄逄,千丕贮凉冰之冉冉。”其香则有“片脑生 肌,岐楠通神,芬芳著袖,经月不泯。黄檀沈水,馥烈含 辛;丁香安息,剂品并陈。”其药则有没药、血碣、汀泥乳 香、大风豆蔻、阿魏槟榔、白椒打马、紫梗雌黄。椰子之 酒,代醉西国之米,当餐苏木,通染胡椒,敌寒棕竹,实 中而多节,科藤疏叶而长蔓。其鸟则有“孔雀之尾,翡 翠之羽,鹦鹉学吱嘹”之言。鸟,善“婆娑”之舞。其兽则 有骏马龙驹、骐骝𫘧駬、犀象羚羊、牛鹿麞麂。齿牙角 革,堪为用者,难以殚纪。持筹握算,其利十倍。出不盈 箧,归必捆载。南薰兮日晞,束装兮言归。回樯兮心喜, 反掉兮乡闾。海不扬兮魂驰,入门庭兮释衣。于是著 轻绡,跃骏马,缛文茵,拥娇冶。考货殖于《史迁》,从《鸱夷》 之《大雅》。方今旌旗所指,鲸鲵汇歼;献俘饮至,浪静波 恬;士安钟鼓,民乐鱼盐,风和雨适,年榖时登,远邦宾 服,民赋不增,弓矢韬而无用,甲第宅而相仍。天子方且却遐荒之献,勤恭己之修;碎琥珀之枕,焚雉头之 裘;驺虞游于上苑,凤𬸦下于高丘;声名既溢于无外, 血气何微而不流。尔乃阳春多暇,迟日融暄,襟怀荡 涤,气象昂轩。于焉具康乐之屐,携北海之樽;招方外 之侣,登太武之崑。凌崔嵬,延峭壁,寻幽深,访绝迹;上 干天帝之堂,下瞰冯夷之宅;心惊倒影之塔,目眩万 里之石。前瞻后眺,应接未闲。则有陆鳌垒翠,丹霞回 澜,跱楼阁于空中,飏广袂乎云间。尾日月之出没,导 潮汐之潺湲。极长眸于流烟,逸孤神于元盖。濡片管 之纶综,开千古之图绘。指三岛与十洲,冀仙人之可 会。且夫漳之为国,启无诸于炎汉。地有开而必彰,天 靡蓄而不烂。虽枚乘相如之俊,严助、徐乐之彦,莫能 表扬于涓滴,徒向若而长叹。遂使《临碣》之咏,独步于 魏公;《游海》之篇,擅声于王粲。况水无惊鳞,岛有驯雉。 倏忽候阍而称觐,若伯潜形而远“驰。幸遨游于熙皞, 扩流览于无涯,狎鸥鸟于水上。乘贯月以来兹,愧文 澜之莫作,仰学海而逶迤。拘井蛙之陋识,聊裁笔兮 陈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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