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方舆汇编/职方典/第1063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方舆汇编 第一千六十三卷 |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方舆汇编职方典
第一千六十三卷目录
建宁府部艺文一
闲轩记 宋秦观
百丈山记 朱熹
云谷山记 前人
共极堂记 真德秀
梦笔山房记 魏了翁
擎天岩记 谢枋得
万石桥记 袁枢
考亭书院记 熊禾
横渠书院记 明丁显
重造水南桥记 张大典
建阳县造城记 林玭
职方典第一千六十三卷
建宁府部艺文一
[编辑]《闲轩记》宋·秦观
[编辑]建安之北有山,岿然与州治相直,曰北山。山之南有 涧,涧之南有横阜,背山而面阜据。涧之北滨有屋数 十楹,则东海徐君大正燕居之地也,其名曰闲轩。去 轩数十里,有田,可以给𫗴粥,供丝麻,宾婚燕祭之用 取具。君将归而老焉,而求记于高邮秦观。观曰:“士累 于进退久矣。弁冕端委于庙堂之上者,倦而不知归, 披莽苍而佃,横野猎而渔者,闭距而不肯试,二者皆 有累焉。君虽少举进士,而便马善射,慨慷有气略,天 下奇男子也。夫以精悍之姿,遇休明之时,齿发未衰, 足以任事,而欲就闲旷,处幽寂,分猿狖之居,厕麋鹿 之游,窃为君不取也。”乃为词以招之曰:“山之云兮油 然作,水循涧兮号不斁。云为雨兮水”为渎,时不淹兮 难骤得,念夫君兮武且力。矢奔星兮弧挽月,夜参半 兮投袂起。探虎穴兮虏其子,破千金兮购奇服,抚剑 马兮气横出。山之中兮岁将阑,木枝樛兮水惊湍,鹰 隼击兮蛟龙蟠。熊咆虎啸兮天为寒,四无人兮谁与 言。膏君车兮秣君马,轩之中兮不可以久闲。
《百丈山记》朱熹
[编辑]“登百丈山三里许,右俯绝壑,左控垂崖,叠石为磴十 馀级,乃得度山之胜,盖自此始。”循磴而东,即得小涧, 石梁跨于其上,皆苍藤古木,虽盛夏亭午无暑气,水 清澈,自高淙下,其声溅溅然。渡石梁,循两崖曲折而 上,得山门。小屋三间,不能容十许人。然前瞰涧水,后 临石池,风水两峡间终日不绝。门内跨池,又为石梁。 度而北,蹑石梯数级入庵。庵卑庳迫隘无足观,独其 西阁为胜。水。自西谷中循石罅奔射出阁下,南与东 谷水并注池中。自池而出,乃为前所谓“小涧”者。阁据 其上流,当水石峻激相搏处,最为可玩。乃壁其后,无 所睹,独夜卧其上,则枕席之下终夕潺潺,久而益悲, 为可爱耳。出山门而东十许步,得石台,下临峭岸,深 昧险绝。于林薄间,东南望见瀑布,自前岩穴瀵涌而 出,投空下数十丈。其沫如散珠喷雾,日光烛之,璀璨 夺目,不可正观。台当山西南缺,前揖芦山,一峰独秀 出,而数百里间,峰峦高下,亦皆历历在眼。日薄西山, 馀光横照,紫翠重叠。旦起下视,白云满川,如海波起 伏,而远近诸山出其中者,皆若飞浮来往,或涌或没, 顷刻万变。台东径断,乡人凿石容磴以度,而作神祠 于其东。水旱祷焉,畏险者或不敢度。然山之可观者, 至是则亦穷矣。余与刘充父、平父、吕叔敬、表弟徐周 宾游,既皆赋诗以纪其胜,余又序次其详如此。而其 最可观者,石磴、小涧、山门、石台、西阁、瀑布也。
《云谷山记》前人
[编辑]云谷,在建阳县西北七十里芦山之巅,处地最高,而 群峰上蟠,中阜下踞,内宽外密,自为一区。虽尝晴昼, 白云纷入,则咫尺不可辨,眩忽变化,则又廓然莫知 其所如往。乾道庚寅,予始得之,因作草堂其间,榜曰 “晦庵。”谷中水面南流七里许,至安将院东,茂树交阴, 涧中巨石相倚。水行其间,奔逼澎湃,声震山谷。自外 来者,至此则已神观萧爽,觉与人境隔异,故榜之曰 “南涧”,以识游者之所始。循涧北上,山益深,树益老,涧 多石底,高下陡绝,曲折回互,水皆自高泻下,长者一 二丈,短者亦不下数尺。或诡匿侧出,层累相承,数级 而下。时有支涧,自两傍山谷横注其中,亦皆喷薄溅 洒可观。行里馀,入荟翳百步馀,巨石临水,可跂而息。 涧西危石侧立,藓葑蔓络,隹木异草,上偃傍缀。水出 其下,淙散激射于涧中,特为幽丽。下流曲折十数,腾 蹙沸涌,西抵横石如龈腭者,乃曳而长,演迤徐去。欲 为小亭临之,取陆士衡《招隐语》,命以“鸣玉”,而未暇也。 自此北去,历悬水三四处,高者至五六丈,聚散广狭,
各有姿态,皆可为亭,“以赏其趣。”又北舍涧,循山折而东行,脚底胶葛,不可知深浅。其下水声如雷,计应犹有隹处,而亦未暇寻也。行数百步,得石壁,高广皆百 馀尺,瀑布当中而下。远望而垂帘,视涧中诸悬水为 最长径,当其委,跣揭而度,回视所历群山,皆抚其顶。 独西北望半山,立石丛木,名“豺子岩”者,槎牙突兀,如 在天表。然石瀑穷源,北入云谷,则又已俯而视之矣。 地势高下,大略于此可见。谷口距狭为关,以限内外, 西翼为轩窗,可坐可卧,以息游者。外植丛篁,内疏莲 沼,梁木跨之,植杉绕迳。西循小山而上,以达于中阜。 沼上田数亩,其东欲作田舍数间,名以“云庄。”径缘中 阜之足,北入泉峡,历石池山楹,药圃井泉。东寮之西, 折旋南入竹中,得草堂三间,所谓“晦庵”也。山楹前直 两峰,峭耸杰立,下瞰石泉,东起层嶂。其胁可耕者数 十亩,寮有道流居之。自中阜以东,可食之地,无不辟 也。草堂前隙地数丈,右臂绕前起为小山,植以椿桂 兰蕙,芬芳岑蔚。南峰出其右,孤圆贞秀,莫与为拟。其 左亦皆茂树修竹,翠密环拥,不见间隙。俯仰其间,不 自知其身之高、地之迥直,可以傍日月而临风雨也。 堂后结草为庐,稍上山顶北望,俯见武夷诸峰,欲作 亭以望。度风高不可久,乃作石台,名以“怀仙。”小山之 东,径绕山腹,穿竹树南出而西,下视山前,村墟井落, 隐隐犹可指数,然亦不容置屋,复作台名以“挥手。”南 循冈脊,下得横径。径南即谷口小山,其上小平田亩, 即以祈年,因名之曰“云社径。”东属杉径,西入西崦,有 地数十亩,亦有道流,结茅以耕。其间曰“西寮。”其山之 脊蟠绕东下,与南峰西垂相啮,而谷口小山介居其 间,如巨人垂手,拱玩珠璧。两源之水合于其前,出为 南涧。东寮北有桃蹊、竹坞、漆园,度北岭有茶坡。东北 行,攀危石,履侧径,行东峰之巅,下而复上,乃至绝顶。 平处广丈馀,四𬯎皆劖削下数百丈,使人眩视,悸不 自保。然俯而四瞰,面各数百里,连峰有无,远近环合, 彩翠云涛,昏旦万状,亦非世人耳目所尝见也。予尝 名湘西岳麓之顶曰“赫曦台”,张伯和父为大书,甚壮 伟。至是而知彼为不足以当之,将移刻以侈其胜。绝 顶北下有魏林,横带半岩,木气辛烈,可已痞疾,疑即 方家所谓阿魏者。林下岩中滴水成坎,大如杯碗,不 竭不溢,里人谓之“显济”,水旱祷焉。又下为北涧,有巨 石二,对立涧旁,嶙峋崷嵂,古木弥覆,藤卉蒙络,最为 山北奇处。里人名其左曰仁,右曰“义”,岁时奉祀如法 闻。自是东北去,有瀑布出油幢峰下石崖隒下,水泻 空中数十丈,势尤奇壮。东南别谷有石室三,皆可居, 其一尤胜。比两房,中通侧户,旁近水泉,可引以漱濯, 然皆未暇往观。自东嶂南出小岭下数十步,有巨石 屃赑,下瞰绝壑,古木丛生,樛枝横出,是为“中溪别径。” 下入村,落其中路及始入南涧西崖小瀑之源,各有 石田数亩。村民以远且瘠弃不耕,皆以赀获之,岁给 守者以其馀奉增葺费,势若可以无求于外而足者。 盖此山自西北横出其脊,为崇安、建阳南北之境,环 数百里之山,未有高焉者也。此谷自下而上,得五之 四,其旷然者可望,奥然者可居。昔有王君子思者,弃 官栖道,学炼形辟糓之法,数年而去。今东寮即其居 之遗址也。然地高气寒,又多烈风飞云,所沾器用衣 巾,皆湿如沐,非志完神全、气盛而骨强者,不敢久居。 其四面而登,皆缘崖壁,援萝葛,崎岖数里,非雅意林 泉不惮劳苦者,则亦不能至也。自予家西南来,犹八 十馀里,以故他人绝不能来,而予亦岁不过一再至。 独友人蔡季通,家山北二十馀里,得数往来其间,自 始营葺,迄今有成,皆其力也。然予尝自念,自今以往, 十年之外,嫁娶亦当粗毕,即断家事,灭景此山。是时 山之林薄,当益深茂,水石当益幽胜,馆宇当亦完美。 耕山钓水,养性读书,弹琴鼓缶,以咏先王之风,亦足 以乐而忘死矣。顾今诚有所未暇,姑记其山水之胜 如此,并为之诗,将使画者图之,时览观焉以自慰也。 山楹所面双峰之下,又有方士吕翁居之,死而不腐。 其地亦孤绝殊胜,本属山北名家,今亦得之,名曰“休 庵。”盖凡耕而食于吾山者,皆翁之徒也。往往淳质清 净,能劳筋骨以自给,人或犯之,不校也。有少年弃妻 子从之,问其所授受,笑而不肯言,然久益坚苦,无怨 悔之色。於乎!是其绝灭伦类,虽不免得罪于先王之 教,然其视世之贪利冒色,沉溺而不厌者,则既贤矣。 因附记之,且以自警云。
《拱极堂记》真德秀
[编辑]粤山之居故无堂,岁单阏始作堂南乡,又对为小堂, 命之曰拱极焉。夜气澄澈,乾文烂然,缅瞻辰极,若在 尺只,则整襟肃容而再拜曰:“此吾先圣所谓居其所 而众星共之者也。”按《天官书》:中宫天极星,其一明者, 太乙常居。三公侍旁,藩臣环翊,璇玑玉衡,高揭衡峙, 文昌泰阶,森布辉映。其垣为紫微,其象为枢纽。在人 则广朝路寝,造命出政之廷,万邦之所南面而仰视 也。苍龙主东,赤乌司南,於菟神龟,俨列西北。其舍二 十有八,其度三百六十有五。在人则九畿五服,庶邦庶尹之位,上之所赖以干而作屏也。昊穹无言,示人 以象。在上者,欲其宅心正德,秉刚执要,以为四方之 极。在下者,欲其协恭和衷,并志壹虑,以同尊乎五位 之极。昔之君子,迪简在庭,则为主阙是补;受任于外, 则惟王室是卫。出入不同,同此心也。不幸退而闲处, 则虽白驹空谷,而金玉其音;考槃在陆,而永矢弗告。 斯谊也,惟邹孟氏知之,故迟迟于出昼;屈大夫知之, 故《离骚》之作,一篇三致意焉;用舍不同,同此心也。仆 虽甚愚,其敢忘诸?嗟夫!在天之极,遥隔层霄;在我之 极,炳然方寸。端其在我,即所以对乎在天。故无愧吾 心,斯无愧吾君;无愧吾君,斯无愧上帝。然则“拱极”之 义,岂外求哉?继自今惟朝夕钦钦,犹师保是临。志于 斯堂,庸以自箴。
《梦笔山房记》魏·了翁
[编辑]世传江文通为吴兴令,梦人授五色笔,繇是文藻日 新。今浦城故吴兴也,县故有孤山,里人因以梦笔称 之。乡先生杨文庄公尝读书其间。比岁,真希元于山 之麓得数亩隙地,艺卉木,营阖庐,为息游藏修之所。 既为文庄识其事,又以书抵了翁曰:“子为我发之。”了 翁每恨由周而上圣贤之生,鲜不百年。盖历年弥久, 则德盛仁熟,故虽从心所欲,罔有择言,皆足以信。今 贻后诗三百,圣贤忧愤之所为者十六七。六艺之作, 七篇之书,亦出于历聘不遇,凡皆坦明敷畅,日星垂 而江河流也。圣人之心,如天之运,纯亦不已;如川之 流,不舍昼夜。虽血气盛衰所不能免,而才壮志坚,始 终不贰,曷尝以老少为锐惰,穷达为“荣瘁”者哉!灵均 以来,文词之士兴,已有虚骄恃气之习。晋魏而后,则 以纤文丽藻,为学问之极致。方其年盛气强,位亨志 得,往往时以所能哗世眩俗,岁滔月迈,血气随之,则 不唯形诸文词,衰飒不振,虽建功立事,蓄缩顾畏,亦 非复盛年之比。无他,非有志以基之,有学以成之,徒 以天资之美,口耳之知,才驱气驾而为之耳。如《史》所 书任彦升、丘灵鞠、江文通诸人,皆有才尽之叹。而《史》 于文通末年,至谓梦张景阳夺锦,郭景纯征笔,才不 逮前。夫“才命于气,气禀于志,志立于学者也。此岂一 梦之间,他人所得而予乎?穷当益坚,老当益壮,他人 亦可以夺之乎?”为此言者,不惟昧先王梦祲之义,亦 未知先民志气之学。由是梦笔之事,如王元琳、纪少 瑜、李巨山、李太白诸人,史不绝书,而杜子美、欧阳永 叔、陈履常庶几知道者,亦曰“老去才尽”,曰“诗随年老”, 曰“才随年尽”,犹深自抑损,亦习焉言之。不知二汉时 犹未有是说也。希元用力于圣贤之学,今既月异岁 殊,志随年长,其自今所资益深,所居益广,则息游藏 修于是山也,其必为吾言然矣。睿圣武公年九十五, 作《抑之诗》曰:“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呜呼!为学不 倦如此,才有尽而志可踬乎?既以复于希元,又以自 儆云。
《擎天岩记》谢枋得
[编辑]记曰:“予宦游东南州郡,于山则见衡岳之高大,亦犹 以为未见者西北耳。自谓高大之势不两立,岂意复 有峨峨然峙于天半者,犹自谓雄伟。虽未获班名志 载,亦足见东南之峙势不孤。名山巨麓,惟建为最。幔 亭紫翠,乾坤之尸绉萃焉。自宾云之曲不鼓,曾孙无 复梦虹桥矣。泛渔舟而觅桃花者谁欤?闽之秦川有” 旷世高逸之士,姓祖,讳道悟,深贬绮纨之习,力慕金 宗之奇,参老瞿昙学法西干,遂谋归隐。盖“游蜂之房, 不蓄鸿鹄之卵,涔蹄之水,不泄龙伯之宫”,必有其山, 可与白毫绀相,光芒高大,而后以操蛇有灵,导之苍 莽,即天池而草创焉。擎天之始立,有其名而不与于 志,载未可憾;有其实而不述其实之迹,为可憾也。或 者谓《王史》无微,曾记于兹。岁月寖久,六丁归之。山之 僧暨乡之士周有方,复丐予记,予以不敏辞之。惜予 身局偏方,不得挹燕赵之劲气以壮吾文。闳肆斯言, 宁不有䩄面目于司马子长欤?今车书一统,玉帛会 同,向之未见者可见矣。能附乎舆辙,则驰穆王之骏, 周游而历览之,未为夸。奈何驽骀之才,不足以驰骋 千里,列鼎之味虽珍,孰若采《首阳》之甘脆?天地蜉蝣, 万物刍狗。吾当出一言以警聋瞆,又安能以皎皎之 白,而濛世之温蠖乎?如是则身隐矣,焉用文之?斯文 之所以作者,良有以也。夫崇冈万仞,过者阅者,孰不 敬服?其高大之势。一日抃鳌不戴,灵凤高翔,玉沈荃 化久矣,高山仰止,渺然予怀,览《方舆》者,又将何以耶? 岳不生才,山川俱舍诸?否则移文山灵,俾出良翰,东 莅昆仑之墟,西极崦嵫之顶,环区宇而图之,奚止乎 擎天一柱之可观也。
《万石桥记》袁枢
[编辑]建溪有桥,自正宪陈公始也。公建桥于西溪,人赖以 济,道路诵之。淳熙七年秋,大水,北津多败,自瓯宁令 季淙请于诸司,欲视西溪之扼而建桥焉。太守赵侯 彦操与部使者议,给公钱五十万使营之,令乃属僧 妙昌董其事,且使求四方之助,昌遂经始。明年,令忧去,财用告匮,诸司以官渡与绝寺之田给之,俾敛其 岁入以供工役,累石将崇,败于春潦。十五年,邦人黄 庆曾率耆老告于府,请招讲师了性于温陵,以集其 事。太守赵侯善俊从之,遣昌携疏往谕。明年,师与昌 偕至,乃相溪夷险而定其址。师曰:“建溪居八闽之上 流,北流据一流之要会,非规模雄胜,则不足以壮大 拜之势。然崇山束隘,万古据险,湍流震激,势必冲决。 当撤故基而崇新址,然后可永其利。”众皆然之。师遂 南下,求赀于富室,稇载而来,造舟运石,移据于磻水 之上。纠其徒使供力役而自往来,以经财计。上下协 心,历五年而新址之崇成矣。于是刊木陶甓,横梁植 宇,凡所资以为用者,皆求于四方。计费钱三万九千 五百馀缗,而米之斛万有一千五百四十有奇,较诸 西溪,用度则损矣。溪广一百四十馀丈,为址十有五, 多于西溪之三,而石之厚博有加,为屋一百七十二 楹,其数少益,而横广杀焉,馀皆相若也。庆元元年三 月,桥成,太守、待制单公会两司以落之,寮属毕至,聚 观者万馀人。耆老语于众曰:“吾邦地狭而岁多俭,人 贫而心易危,使年谷不登,田里愁嗟,则桥之成无日 矣。今岁丰人安,事克有济,亦太守镇抚之惠也。盍请 铭于桥,以彰其德。”公闻之曰:“岁之丰由于天,人之安 原于上,桥之成系于时。吾守此邦,适逢其会,顾何德 之有,幸与邦人同庆之。”遂榜其桥曰“万石,且属枢为 之记焉。”枢,邦人也,不敢辞,乃言曰:“昔唐御史中丞崔 公之守零陵,作亭于城西之墟,命之曰‘万石,盖托物 寓名,以为游观乐也。柳子厚作记,犹以州邑耋老之 辞祝之。矧公镇抚之惠,多于崔中丞,而邦人怀咏之 情,切于永之耆老。枢无子厚之才,曷为辞以尽形容 之美乎?窃惟游观非政,镇抚为德。此邦之人所以祈 赞于公者,与永之耋老相’”间也。请以子厚之颂,而为 此桥之铭,庶几秉笔无愧辞,而邦人之情可以少慰 矣。《颂》曰:“汉之三公,秩号万石。我公之德,宜受兹锡。”此 子厚辞也。述而书之,以告来者。
《考亭书院记》熊禾
[编辑]“周东迁而夫子出,宋南渡而文公生。”世运升降之会, 天必拟大圣大贤以当之者,三纲五常之道所寄也。 道有统,羲、轩邈矣,陶唐氏迄今六十二甲辰,《孟子》历 叙道之传为帝为王者千五百馀岁,则尧、舜、禹之于 冀也,汤、伊尹之于亳也,文、武、周公之于岐、丰也,自是 而下,为伯为彊者二千馀岁,而所寄仅若此,儒者几 无以借口于来世。呜呼!微夫子《六经》,则五帝三王之 道不传,微文公《四书》,则夫子之道不著。人心无所为 主,利欲持世,庸有极乎?七篇之终,所以大圣人之居, 而尚论其世者,独无所感乎?呜呼!由文公以来又百 馀岁,考亭视鲁阙里,初名“竹林精舍”,后改名“沧洲。”宋 宗表章公学,以公从祀庙庭,始锡书院额,诸生世守, 其学不替。龙门毋侯逢辰灼见斯道之统有关于世 运,故于此重致意焉。岁戊子,侯为郡判官,始克修复。 邑令古澶郭君瑛又从而增辟之。乙巳,侯同知南剑 郡事,道谒祠下,顾谓诸生曰:“居巳完矣,其盍有所养 乎?”书院旧有田九十馀亩,春秋祀犹不给,侯捐田以 倡。郭君适自北来,议以克合。诸名贤之胄与邦之大 夫翕然和之,合为田五百亩有奇,供祠之馀,则以给 弟子廪膳,名曰义学田。初,省府以公三世孙沂充书 院山长,既没,诸生请以四世孙椿袭其职侯,仍为增 置弟子员,属其事于邑簿汪君蒙,且以书来曰:“养可 以粗给矣,而教之不可以无师也。”谓禾犹逮有闻,俾 与前贡士魏梦分教小大学,既又属禾记其事,其何 以为辞?重惟文公之学,圣人全体大用之学也。本之 心身则为德行,举而措之国家天下,则为事业。其体 有健顺仁义中正之性,其用有治教农礼兵刑之具, 其文则有《小学》《大学》《语》《孟》《中庸》《易》《诗》《书》《春秋》《三礼》《孝 经图书》《西铭传义》,及《通鉴纲目》《近思录》等书,学者惟 学此而已。今但知诵习公之文,而体用公之学曾莫 之究,其得谓之善学乎矧?曰:“体其全而用其大乎?”公 之在考亭也,门人蔡氏渊尝言:其晚年闲居于大本 大原之地,充养廓厚,有不得窥其际者。盖其喜怒哀 乐之未发,早闻于延平李先生者,体验已熟,虽其语 学者非一端,而敬贯动静之旨,则圣人复起,不易斯 言矣。呜呼!此古人授受心法也。世之溺口耳之学者, 何足窥其微哉!公之修《三礼》,自家乡至邦国王朝,大 纲小纪,详法略则,悉以属之门人黄氏。𠏉且言:“如用 之,固当尽天地之变,酌古今之宜,而又通乎南北风 气,损文就质,以求其中可也。使公之志克遂,有王者 作,必来取法焉。”呜呼!古人为治之大经大法,平居既 无素习,一旦临事,惟小功近利是视,民生亦何自而 蒙至治之泽哉?秦人绝学之后,《六经》无完书,若井田, 若学校,凡古人纲理人道之具尽废。汉犹近古,其大 几巳失之矣。当今海宇一统,京师首善之地,立胄学, 兴文教,《文公四书》方为世大用,此又非世运方新之 一,几乎邵氏《观化》所谓“善变之则帝王之道可兴”者以时考之可矣。诚能于此推原羲、轩以来之统,大明 夫子祖述宪章之志,上自辟雍,下达庠序,祀典教法, 一惟我文公之训是式。古人全体大用之学,复行于 天下,其不自此始乎?今公嗣以文肃黄氏干配旧典, 从以文节蔡氏、元定、文简刘氏爚文忠、真氏德秀,建 安、武夷例也。我文公体用之学,黄氏其庶几焉。馀皆 守公之道,不贰其侑,公也实宜。公以建炎庚戌生于 剑之南溪,父吏部韦斋先生仕国也,公蕴经世大业, 属权奸相继用事,郁郁不得展,道学为世大禁,公与 门人益务坚苦,泊如也。庆元庚申,殁于考亭。后十年 庚午,疆场事起。又六十七年丙子宋亡,公曾孙浚以 死节著。呜呼!大圣大贤之生,其有关于天地之化,盛 衰之运者,岂可以浅言哉!夫子之《六经》不行于再世, 而公之《四书》乃得昭著于当代。公之身虽诎于时,而 公之道卒伸于后者,天也。过江来中州文献,自左丞 覃怀许公衡始倡明公学,家诵其书,人尊其道,凡所 以启沃君心,栽培相业,以开治平之源者,皆公馀泽 也。方侯刱义学,东平袁公璧适以臬事至闽,访求公 后,表浚二子林彬于省长南溪建安之书院,奉韦斋 及公祠。又以考亭乃公旧宅,恳恳焉。诸生《小学》入门 之要,尤以师道不立为忧。既以金华陈君举司文,吴 会于胄学征藏书,考寻文献,且欲于此继成公志,以 复《六经》古文为属,诚巨典也,而必有俟焉。天运循环, 无往不复,欲观周道,舍鲁何适?正学一脉,亟起而迓 续之,则天地之心、生民之命、万世之太平,当于此乎? 在侯之功,不亦远乎?侯世以德显,其仕闽以仁为政, 道南七书院,皆其再造也。考亭西北偏有山曰“云谷”, 晦庵在焉,侯亦为之起废。汪君于山之麓为门以识 之。凡公坟宅,悉从而表树焉,庶乎知为政之先务矣。 精舍创于绍兴甲寅,前堂后室,制甚朴实。宝庆乙酉, 令莆阳刘克庄始辟公祠,今燕居庙,则淳祐辛亥漕 使眉山史侯季温旧构也。书院之更造,惟公手创,不 敢改,栋宇门庑,焕然一新。邑士刘熙实终始之。义学 之创兴,宋栾、黄枢首率以听,华躬孙、叶善夫、赵宗叟、 旴江李廷玉与有谋焉,而厚帑庾,完塈茨,以迄于成, 则虞子建也,贤劳皆可书。时提调官总管张仲仪,教 授三山黄文仲,助田名氏悉书“石阴后。”
《横渠书院记》明·丁显
[编辑]默契心融,明道继孟氏不传之统,精思力践,横渠得 程子正派之宗。故杨龟山称其“如彼见识,秦汉以下 何人得到而真。”西山曰:“‘张子有言:圣人者,为天地立 心,为生民立极,为前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由是 观之,盖真得孔孟之传者。非天所畀,其孰能与于此?” 先生姓张,讳载,字子厚,厥考寓凤翔郿县,因家焉。先 生登嘉祐二年进士第,累官崇文院校书,同知太常 礼院。辞疾退居太白之阴,横渠之阳,故学者称为横 渠先生。著《西铭》《正蒙》《经学理窟》等书行于世。赠献公, 加封郿国公。先生九世孙讳德者,登宝祐二年进士, 授官知闽之邵武县事,带木主以行,往来建阳,道经 麻沙,见其溪山之胜,欣然爱之,遂卜居焉。创建“横渠 书院”五十楹,以安献公神主,仍以弟御史公大临为 配。凡百整饬,足称大观,其可谓尊祖敬宗,知所重矣。 元季毁于兵火,遗墟故址,鞠为牧场,过者叹息。洪武 丁卯春,邑侯郭伯泰以进士来宰斯邑,访诸儒苗裔, 而皆勉之以学。及闻先生书院弛废,遂召十三世孙 子贵,予钱若干,命于故址鸠工度材,以营其事。始于 己巳之三月,逾四月而落成,悉如旧制。屋宇加丽,观 者歆仰。郭侯知民有所感动,由是俯顺众心,给田二 十亩,以为祭礼之需。而郡守宣城芮侯麟为书“横渠 书院”四字以揭于门,请予记其事。予惟孝子慈孙之 心,孰不欲追扬先世之美,又孰不欲恭奉先世之祀。 顾无其美而不得为与?有其美而无在上者以崇尚 之,则又不敢为者多也。今以先生之德之美,当其子 孙迁徙越世之馀,祠宇废弛之后,犹遇宰以作兴焉。 则正学之在人心固为可见,而孝子慈孙之愿亦无 有不尽矣。《传》曰:“仁者必有后。”固先生修德之报,而彰 往以训来,在郭侯其亦得为政之先务与?是为《记》。
《重造水南桥记》张大典
[编辑]郡之南为紫芝坊,天坛在焉。“铁狮”、“云际”诸胜于是乎 萃。纳松政、寿邑之水,合流于西溪,水深而驶,舟人不 利于渡。元至正二十五年,浮屠氏知源始甃石为桥, 酾其水为一十六道梁,亘以行,建人利之。建多山,故 雨,雨辄水涨,屡濒于圯。历明,郡公朱汝器、邑侯易应 昌前后修葺。阅岁既久,复为洪波所啮,石板率攲仄 不可行,或有漂没者。郡人编独木续之,梁去水二丈 有奇,若长虬之驾空中桥高而流益迅。郡以南壤接 南平、古田二邑,行李过是都,若担者,若负者,建属里, 民之来纳秷者,纳秸者,郡郭之樵者、采者、贩者,肩相 摩,趾相错,来者继,往者续,稍失足辄越陨其下。今年 春,余随郡守后展祭天坛,舍轝而徒,蹲独木板,过敧
石,俯瞰碛中流,若骏马之驰下坡,趾摇神悸者久之既毕渡,乃叹曰:“桥所以通险,桥行而险益甚,是以危济危,其何利之有?”会大参刘公署郡事,建造水西浮 桥。余乃广其意于水南而增修之。召石人伐石,凡石 矼之缺者倾者,填之平之;召木人伐木,凡木版之缩 者脆者,方之巨之;召铁人冶铁。凡石缸之锐者环之, 木版之续者炼之。高如旧,广视其旧而倍焉。旁树扶 栏,翼其桥而两之。桥成,若担若负,若纳秷纳秸,若樵, 若采若贩,肩摩趾错,来继往续。履险而平,易危而安, 民莫不利。是役也,糜金钱若干,不敢丐诸行者。经始 于夏六月,告竣于秋七月,余以日落成于桥之南。郡 里民请余书其事而贞之珉。余谢不克记其大概于 左。若夫波光之潋滟,山色之晶妍,朝霞夕月之晖映, 长虹卧龙之横亘而偃仰,鲛人舟子之上下而出没, 郡之缙绅先生,有登“铁狮云际”而作赋者乎?必有能 纪之者矣。
《建阳县造城记》林玭
[编辑]建阳故有城,在邑治西隅。《县志》云:“闽粤王筑以拒汉, 下瞰大溪,名为大潭城。”岁久倾圮,历唐、宋抵元,陈友 定据闽时,因大潭故址筑城,西北跨山,东南临溪,立 为四门:东景阳,西景肃,南景舒,北驻节。永乐丙申秋, 洪涛冲溃激啮,荡为墟土,惟存南北二门。《弘治纪元》, 博罗张侯津广汉,以进士出宰斯邑,始至仁以恤孤 “惸,威以慑奸宄,公以调赋役,勤以举废坠,事无钜细, 苟可以致吾力者,知无不为。”会有诏“天下州县各筑 城堡,此我圣天子抚兹太平熙洽之运,忧深思远,盖 欲保安黎庶,而绵亿万年无疆之基也。”侯方诹众建 立间,适处州景宁矿贼吴泰儿等率众几二千,流劫 浦城、政和诸邑,民财公帑滋蔓,将及建阳。至劳朝廷 轸念,敕闽浙守臣剿之。候召募民兵,朝夕训练,豫为 之防。寇至界,相与戒饬曰:“彼邑有贤令,民乐为用,吾 侪未可轻犯其境。”遂遁去。邑士民德侯之惠,私相计 曰:“吾邑僻处山谷,其间寇敓相凌噬者,不能保其必 无。今吾庶民小子,得免锋镝之惨者,张侯之力也。使 继张而令者,皆如今日之张侯,保全吾邑,斯城可无 筑也。或者不能,吾邑无城,何以自保?”乃以建城之议 请于侯,为达诸台省,倡邑中笃谊之士捐赀伐石、范 砖,建垣堵雉堞。周围一千一百二十八丈,高二丈五 寸,仍旧名。辟四大门。又立小水门二,曰永安、永宁门。 各置楼如干楹,岁点民兵守之,兼司晨昏启闭之任。 凡可以为民经久计者,纤悉区画咸有法,费省而事 易集。始于某年某月某日,讫工于某年某月某日。盖 侯为人隽敏而疏达,清谨而详练,悉意为民,故用民 力而民莫知其劳,赋民财而民不以为费。予适有滇 南之命,道出建溪,耆彦某等丐文纪其事。《传》曰:“王公 设险以守其国。”夫险固可恃,民心甚于城“郭山谿之 险,尤国家所恃以为安。建阳为有宋诸先正讲道之 邦,亲上死长之俗犹有存者,前此固未尝有城也。以 张侯为之倡,而民心翕然向义,彊寇不敢入其界。使 抚之不当其道,御之不惬其意,则邑门内外皆吾仇 敌,虽有金城汤池,谁与守哉?”余故为文纪侯之德,并 以告诸其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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