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明伦汇编/官常典/第254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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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辅部纪事三
官常典第二百五十四卷
公辅部纪事三
[编辑]《归田录》:丁晋公自保信军节度使知江宁府,召为参 知政事。中书以丁节度使召学士草麻。时盛文肃为 学士,以为参知政事合用舍人草制,遂以制除。丁甚 恨之。
《春渚纪闻》:王文正为参知政事,嫉丁晋公奸邪,屡欲 开陈,以宰执同对未果。每闲暇与晋公语,色欲言而 辄止者数四。晋公诘之,文正曰:“弟某当远官,而老儿 又钟爱兹事,颇乱方寸也。”晋公曰:“可留身面陈其事, 得旨,吾曹亟奉行尔。”明日宰执退,而文正独留,晋公 悟,悔之不及。文正具陈,谓奸邪,丁自此黜,士论莫不 快之。
或有荐莒公兄弟可大用,昭陵曰:“大者可,小者。每上 殿来,则廷臣更无一人是者。”已而莒公果作相,而景 文竟以翰长卒于位。
《闻见后录》:仁皇帝问王懿敏,素曰:“大僚中孰可命以 相事者?”懿敏曰:“下臣其敢言。”帝曰:“姑言之。”懿敏曰:“唯 宦官宫妾不知名姓者可充其选。”帝怃然有间,曰:“唯 富弼耳。”素下拜曰:“陛下得人矣。”既告,大庭相富公,士 大夫皆举笏相贺。或密以闻,帝益喜曰:“吾之举贤于 梦卜矣。”
《东轩笔录》:嘉祐中,禁林诸公皆入两府,是时包孝肃 公拯为三司使,宋景文公守益州。二公风力久次,最 著人望,而不见用。京师谚语曰:“拨队为参政,成都作 副枢。亏他包省主,闷杀宋尚书。”明年,包亦为枢密副 使,而宋以翰林学士承旨召。景文道长安,以诗寄梁 丞相,略曰:“梁园赋罢相如至,宣室釐残贾谊归。”盖谓 差除两府足,方被召也。为承旨,又作诗曰:“粉署重来 忆旧游,蟠桃开尽海山秋。宁知不是神仙骨,上到鳌 峰更上头。”
《东坡志林》:杜正献公为相,蔡君谟、孙之翰为谏官,屡 乞出。仁宗云:“卿等审欲得郡,当具所欲乞奏来。”于是 蔡除福州,之翰安州。正献云:“谏官无故出,终非美事, 乞且仍旧。”上可之,退书圣语。时陈恭公为执政,不肯 书,曰:“吾初不闻。”正献惧,遂焚之,由此遂罢相。
张文懿为社洪令时,出城过村寺,寺老僧必迎于道, 邂逅过之,亦必出迎。文懿怪而诘之,僧曰:“长官来,则 山神夜梦告某曰:相公至矣。”一日复往,而僧不出。文 懿曰:“不出何也?”僧谢曰:“神不我告也。”文懿以为诞,使 僧问其所以,夜梦告曰:“长官误断杀牛事,天符已下 不复相矣。”文懿惊骇,省之,果尝有杀牛事也,遂复改 正。明日再过,寺僧复出曰:“昨夕山神云长官复为相, 明日当来,但减筭耳。”后文懿三入中书。
《谈苑》:张邓公、吕许公同作宰相,一日朝退,仁宗独留。 吕公问曰:“张士逊久在政府,欲与一差遣出去。”吕公 曰:“士逊出入两朝,亦颇宣力。”仁宗曰:“恩命如何?”吕公 曰:“与除静江军节度使、检校太傅,知许州。”仁宗曰:“不 亏它否?”吕公曰:“圣恩优厚。”吕公既退,张、吕亲姻也,私 焉曰:“主上独留公,必是士逊别有差遣。”因祈以恩命。 吕沈吟久之曰:“使弼使弼。”张亦欣然慰望。是日张公 打屏,阁子内物色过半矣。既夕锁院。明日早,张公令 院子尽般阁子内物色归家,更不趋待漏院,只就审 官东院待漏。既入朝,张公惟祗候宣麻,吕公惟准拟 押麻耳。忽有堂吏报吕公云:“相公知许州。”吕公大惊, 于是张公押麻,乃吕公除静江军节度使检校太傅, 知许州也。
宝元中,夏英公以陈恭公不由儒科骤跻大用,心不 平之。恭公亦倾英公。英公除集贤,有台章,恭公启换 为枢密使,英公知之,意愈怏怏。是时西北有警,英公 能结内官,又得上心,乃撰一策题,如策试制科者,教 仁宗以试两府大臣,欲以穷恭公之不学也。一日,仁 宗御资政殿,见两府出此题署云:“付陈执中等。”两府 跽受,开读次,已见小黄门设矮卓子,具笔砚矣。英公 色欲挥翰,其馀皆愕然相视未知所为。宋郑公徐奏 曰:“陛下所问,皆臣等夙应谋谟之事。臣等不职,陛下 责之可也。若策试,乃朝廷所以待草茅之臣,臣备位 执政,不可下同。诸生乞归中书,令中书、密院各具所 见以对。”仁宗俛首面赤云:“极是,极是。”既退,恭公谓郑 公曰:“适来非公之言,几至狼狈。”郑公曰:“某为国惜体, 非为诸君地也。”中书所对,皆出郑公之笔,极攻密院 之失。是时显立仇雠矣。人言纷纷,英公不自安,欲晦其迹,又撰一策题,故为语言参差,或失黏,或不对,欲 如禁中亲制者,教仁宗以策试两府两制。然间有三 两句绝好处,人亦识其为英公词也。仁宗宽容,亦听 之。一日,召两府、两制对于迎阳门,又出此题付之,然 英公之迹,终不能晦焉。
《丑庄日记》:宋刘文安公沆,擢右正言、知制诰。陜西用 兵,沆见执政白事国,翼日请对,极言得失。仁宗送其议 于中书,执政不悦曰:“须舍人作相自行之。”沆曰:“宰相 岂有常哉?时来则为之。”公至至和元年拜相。
《石林燕语》:“庆历二年,富郑公知谏院,吕申公、章郇公 当国。时西事方兴,郑公力论宰相当通知枢密院事, 二公遂皆加判枢密院。已而以判为太重,改兼枢密 院使。五年,二公罢,贾文元、陈恭公继相,遂罢兼使。 庆历初,吕许公在相位,以疾甚求罢,仁宗疑其辞疾, 欲亲视之,乃使乘马至殿门,坐椅子舆至殿陛,命其 子”公弼掖以登,既见,信然,乃许之,前无是礼也。 《续闻见近录》:庆历中,范文正、富文忠、韩忠献执政,议 斩边帅,范文正力争之,至论上前,退之殿陛,文忠厉 声曰:“六丈无过,待作佛。”文正曰:“上《富春秋》,公等教上 杀人行,看剑在吾辈头上矣。”其后文忠、忠献咸以为 不及。
《渑水燕谈录》:庆历中,仁宗服药,久不视朝。一日,圣体 康复,思见执政,坐便殿促召二府。宰相吕许公闻命, 移刻方赴召,比至,中使数促公,同列亦赞公速行,公 愈缓步。既见上曰:“久疾方平,喜与公等相见,而迟迟 其来,何也?”公从容奏曰:“陛下不豫,中外颇忧,一旦闻 急召近臣,臣等若奔驰以进,虑人心惊动尔。”上以为 得辅臣之体。
《归田录》:宋郑公庠,初名郊,字伯庠,与其弟祁,自布衣 时名动天下,号为二宋。其为知制诰,仁宗骤加奖眷, 便欲大用。有忌其先进者,谮之,谓其姓符国号,名应 郊天。又曰:“郊音交也,交者,替代之名也,宋郊其言不 祥。”仁宗遽命改之,公怏怏不获已,乃改为庠,字公序。 公后更践二府二十馀年,以司空致仕,兼享福寿而 终。
宋丞相庠早以文行负重名于时,晚年尤精字学,尝 手校郭忠恕《佩觿》三篇,宝翫之。其在中书,堂吏书牒 尾以俗体书“宋”字。公见之不肯下笔,责堂吏曰:“吾虽 不才,尚能见姓书名,此不是我姓。”堂吏惶惧改之,乃 肯书名。
儒林公议“薛奎参预宰政,颇质厚任真。明肃太后将 行恭谢宗庙之礼,自吕夷简而下皆阿顺听命,独奎 抗议不屈,明肃深忌之。然众议已定,遂备法驾仪卫, 一同帝者,识者颇以为忧。”及明肃崩,殂夷简等皆黜 补郡,独奎留焉,意将可以为相。及李迪再居相位,疏 直言,远时务。上察其才短,未有以济之者。时范讽方 以言幸,乃论非夷简不可。奎遂稽于大用,以至终身, 知者惜之。
《苏州府志》:“王绹字唐公,郡人。建炎初,为御史中丞。金 人入寇,具陈攻守之策,宰相不能用。车驾南渡,扈从 至镇江,从容奏曰:‘陈东以忠谏被诛,此其乡里也’。上 即命赒其家,官其子。东宫初建,绹以资政殿学士权 太子少傅。三年,拜参知政事。明年罢。绍兴三年,出知 越州。及上幸越,韩世忠邀击兀术于扬子江,绹议遣” 兵与世忠夹击之,同政者议不合,遂求去。御书“霖雨 思贤佐,丹青忆老成”十字赐之。绹为人刚正有守,立 朝无所阿附。及居政府,每以禄不及亲,自奉甚薄,不 置第宅。晚寓昆山之荐严寺,萧然一室,服食器用无 异寒士。天性仁孝,赒恤姻族,无所不至。绍熙七年,卒, 谥文恭。前期二日书“戊戌”字示左右,及卒,果然。平居 无他嗜好,惟以读书为乐。其文温润典雅,深于理致, 有《内外制》四十卷、《奏议》三十卷、《进读事实》五卷、《论语 解》二十卷、《孝经解》五卷、《群史编》八十卷、《内典略录》一 百卷。〈按仁宗时有王绹至英宗时加观文殿学士宋史有传而此王陶在建炎时见宰辅表宋史无
传。《府志》作“王绹。” 未知孰是。姑录于《纪事》。
〉《闻见前录》:韩魏公自枢密副使以资政殿学士知扬 州。王荆公初及第,为佥判,每读书至达旦,略假寐,日 已高,急上府,多不及盥漱。魏公见荆公少年,疑夜饮 放逸,一日,从容谓荆公曰:“君少年无废书,不可自弃。” 荆公不答,退而言曰:“韩公非知我者。”魏公后知荆公 之贤,欲收之门下。荆公初不屈,如召试馆职不就之 类是也。故荆公《熙宁日录》中短魏公为多,每曰:“韩公 但形相好尔。”作《画虎图》诗诋之。至荆公作相,行新法, 魏公言其不便,神宗感悟,欲罢其法。荆公怒甚,取魏 公章送条例司,疏駮颁天下。又诬吕申公有言,藩镇 大臣将兴晋阳之师,除君侧之恶,自草申公谪词昭 著,其事因以摇魏公赖神宗之明,眷礼魏公,终始不 替。魏公薨,帝震悼,亲制墓碑,恩意甚厚。荆公有《挽诗》 云:“幕府少年今白发,伤心无路送灵輀。”犹不忘魏公 少年之语也。
熙宁二年,韩魏公自永兴军移判北京,过阙上殿,王荆公方用事,神宗问曰:“卿与王安石议论不同,何也?” 魏公曰:“仁宗立先帝为皇嗣,时安石有异议,与臣不 同故也。”帝以魏公之语问荆公,公曰:“方仁宗欲立先 帝为皇子时,春秋未高,万一有子,措先帝于何地?臣 之论所以与韩琦异也。”荆公强辩类如此。当魏公请 册英宗为皇嗣时,仁宗曰:“少俟。”后宫有就阁者。公曰: “后宫生子所立嗣,退居旧邸可也。”盖魏公有所处之 矣。然荆公终英宗之世,屡召不至,实自怯也。或云蔡 襄亦有异议,英宗知之,襄不自安,出知福州。
治平初,英宗即位,有疾,疾作,请光献太后垂帘同听 政。有入内都知任守忠者,奸邪反复,间谍两宫。时司 马温公知谏院,吕谏议为侍御史,凡十数章,请诛之。 英宗虽悟,未施行。宰相韩魏公,一日出《空头敕》一道, 参政欧阳公已签。参政赵概难之,问欧阳公曰:“何如?” 欧阳公曰:“第书之”,韩公必自有说。魏公坐政事堂,以 头子勾任。守忠至,立庭下数之曰:“汝罪当死。”责蕲州 团练副使,蕲州安置。取空头敕填之,差使臣即日押 行。其意以谓少缓则中变矣。
神宗初即位,中丞王陶言宰相韩魏公不押常朝班, 为跋扈。帝遣近侍以章疏示魏公,公奏曰:“臣非跋扈 者,陛下遣一小黄门至,则缚臣以去矣。”帝为之动,出 王陶知陈州。神宗即位,锐意求治,初用吕溱为翰林 学士、为开封府。溱死,又用滕甫为翰林学士、为御史 中丞。甫性疏上,时遣小黄门持短封御札问事。甫夸 示于人,或有见御札中误用字者,乃反谤甫,以为扬 上之短。上怒,疏斥之,以为逆人李逢亲党,不复用。时 王安石居金陵,初除母丧,英宗屡召不至。安石在仁 宗时,论立英宗为皇子,与韩魏公不合,故不敢入朝。 安石虽高科,有文学,本远人,未为中朝士大夫所服, 乃深交韩、吕二家兄弟。韩、吕,朝廷之巨室也,天下之 士,不出于韩,即出于吕。韩氏兄弟:绛,字子华,与安石 同年高科。维,字持国,学术尤高,不出仕,用大臣荐入 馆。吕氏公著,字晦叔,最贤,亦与安石为同年进士。子 华、持国、晦叔争扬于朝,安石之名始盛。安石又结一 时名德之士,如司马君实辈皆相善。先是,治平间,神 宗为颍王,持国为翊善,每讲论经义神宗称善。持国 曰:“非某之说,某之友王安石之说。”至神宗即位,乃召 安石,以至大用。
杨元素为中丞,与刘摰言助役有十害。王荆公使张 琥作《十难》以诘之,琥辞不为。曾布请为之,仍诘二人 向背好恶之情果何所在。元素惶恐请曰:“臣愚不知 助役之利乃尔,当伏妄言之罪。”摰奋曰:“为人臣岂可 压于权势,使人主不知利害之实!”即复条对布所难 者,以伸前议,且曰:“臣所向者陛下,所背者权臣,所好 者忠直,所恶者邪奸。臣今获罪谴逐,固自其分,但助 役终为天下患害,愿陛下勿忘臣言。”于是元素出知 郑州,贽责监临。琥亦由此忤荆公意,坐事落修注。 吕惠卿丁父忧去,王荆公未知心腹所托可与谋事 者。曾布时以著作佐郎编敕,巧黠善迎合荆公意,公 悦之,数日间相继除中允、馆职,判司农寺。告谢之日, 抱敕告五六通,布为都检正。故事白荆公即行。时冯 当世、王禹玉并参政,或曰:“当更白二公。”布曰:“丞相已 定,何问彼为?俟敕出,令押字耳。”故唐诇对两府弹荆 公文:“吕惠卿、曾布,安石心腹;王珪、元绛,安石之仆隶。” 又曰:“珪奴事安石,犹惧不了”云。
神宗天资节俭,因得老宫人言祖宗时妃嫔公主月 俸至微,叹其不可及。王安石独曰:“陛下果能理财,虽 以天下自奉可也。”帝始有意主青苗、助役之法矣。安 石之术类如此。故吕诲中丞《弹章》曰:“外示朴野,中怀 狡诈。”
庆历三年,范文正公作参知政事,富文忠公作枢密 副使,时盗起京西,掠商、邓、均、房、光化,知军弃城走。奏 至,二公同对上前,富公乞取知军者行军法,范公曰: “光化无城郭,无甲兵,知军所以弃城,乞薄其罪。”仁宗 可之。罢朝,至政事堂,富公怒甚,谓范公曰:“六丈要作 佛耶?”范公笑曰:“人何用作佛?某之所言有理,少定为 君言之。”富公益不乐。范公从容曰:“上春秋鼎盛,岂可 教之杀人至手滑,吾辈首领皆不保矣。”富公闻之汗 下,起立以谢曰:“非某所及也。”富公素以父事范公云: 神宗皇帝初,召王荆公于金陵,一见奇之,自知制诰, 进翰林学士。荆公欲变更祖宗法度,行新法,退故老 大臣,用新进少年,温公以谓不然,力争之。神宗用荆 公为参知政事,用温公为枢密副使,温公以言不从, 辞不拜。枢密吕公弼因奏事殿上,谓帝曰:“陛下用司 马为枢密,光以与王安石议论不同,力辞,今日必来 决去就。”时温公待对,立庭下,帝指之曰:“已来矣。”帝又 叹曰:“汲黯在庭,淮南寝谋。”温公坚求去,帝不得已,乃 除端明殿学士、知永兴军。到官逾月,上章曰:“臣之不 才,最出群臣之下:先见不如吕诲,公直不如范纯仁、 程颢,敢言不如苏轼、孔文仲,勇决不如范镇。诲于安
石始参政事之时,已言安石为奸邪,谓其必败乱天下。今观安石汲引亲党,盘据要津,挤排异己,占固权宠,尝自以己意阴赞陛下内出手诏,以决外庭之事, 使天下之威福在己,而谤议悉归于陛下,臣乃自知 先见不如诲远矣。”纯仁与颢,皆安石素厚,安石拔于 庶僚之中,超处清要。纯仁与颢睹安石所为,不敢顾 私恩,废公议,极言其短。“臣与安石南北异乡,取舍异 道,臣接安石素疏,安石待臣素薄,徒以屡尝同僚之 故,私心眷眷,不忍轻绝而显言之,因循以至今日,是 臣不负安石而负陛下甚多,此其不如纯仁与颢远 矣。臣承乏两制,逮事三朝,于国家义则君臣,恩犹骨 肉,睹安石专逞其狂愚,使天下生民被荼毒之苦,宗 庙社稷有累卵之危。臣畏懦惜身,不早为陛下别白 言之。轼与文仲皆疏远小臣,乃敢不避陛下雷霆之 威,安石虎狼之怒”,上书对“策,指陈其失,隳官获谴,无 所顾虑,此臣不如轼与文仲远矣。人情谁不贪富贵, 恋俸禄?镇睹安石荧惑陛下,以佞为忠,以忠为佞,以 是为非,以非为是,不胜愤懑,抗章极言,因自乞致仕, 甘受丑诋,杜门家居。臣顾惜禄位,为妻子计,包羞忍 耻,尚居方镇,此臣不如镇远矣。”臣闻居其位者必忧 其事;食其“禄者必任其患。苟或不然,是为窃盗。臣虽 无似,尝受教于君子,不忍以身为窃盗之行。今陛下 惟安石之言是信,安石以为贤则贤,以为愚则愚,以 为是则是,以为非则非。謟附安石者谓之忠良,论难 安石者谓之谗慝。臣之才识,固安石之所愚,臣之议 论,固安石之所非。今日所言,陛下之所谓谗慝者也。 伏望圣恩裁处其罪。若臣罪与范镇同,则乞依范镇 例致仕;若罪重于镇,或窜或诛,所不敢逃。”帝必欲用 公,召知许州,令过阙上殿。方下诏,帝谓监察御史里 行程颢曰:“朕召司马光,卿度光来否?”颢对曰:“陛下能 用其言,光必来;不能用其言,光必不来。”帝曰:“未论用 其言,如光者尝在左右,人主自可无过。”公果辞召命, 乞西京留司御史台以修《资治通鉴》。后乞提举嵩山 崇福宫,凡四任,历十五年。帝取所修《资治通鉴》命经 筵读之,所读将尽而进,未至,则诏促之。帝因与左丞 蒲宗孟论人才及温公,帝曰:“如司马光,未论别事,只 辞枢密一节,朕自即位以来,惟见此一人。帝之眷礼 于公不衰如此。特公以新法不罢,义不可起。”元丰官 制成,帝曰:“御史大夫非用司马光不可。”蔡确进曰:“国 是方定,愿少俟之。”至元丰七年秋,《资治通鉴》书成,进 御,时拜公资政殿学士,赐带如二府品数者,修书官 皆迁秩,召范祖禹及公子康为馆职。时帝初微感疾, 既安,语宰轮曰:“来春建储,以司马光、吕公著为师保。” 帝意以谓非二公不可托圣子也。至来春三月,未及 建储而帝升遐。
《石林燕语》:韩魏公为英宗山陵使,是时两宫尝为近 侍奸人所间。一日侵夜,忽有中使持帘帷御封至,魏 公持之久不发,忽自起赴烛焚之,使者惊恳曰:“有事 当别论奏,安可辄焚御笔?”公曰:“此某事,非使人之罪 也。”归但以此奏知,卒焚之。有顷,外传有中使再至,公 亟出迎问故,曰:“得旨追前使人取御封。”公曰:“不发,焚 之矣。”二使归报,慈圣太后叹息曰:“韩琦终见事远有 断。”
《元丰官制》行,王禹玉为左仆射,蔡持正为右仆射。新 省成,即都堂,礼工郎中、员外郎迎于门外,仆射拜厅 讫,升厅,各判祥瑞案三道,学士、两省官贺于厅上,中 丞、尚书以下百官班于庭下,东西向。仆射降阶就褥 位,直省官赞揖,台吏引中丞出班,北向致辞贺,复位。 直省吏赞拜,仆射答拜,退。尚书省燕,侍郎、给、舍以上 及中丞、学士皆与。时有司定《仪制》以闻,禹玉等拜辞, 神宗以官名始正,特行之。
祖宗时,执政私第接宾客有数,庶官几不可进。自王 荆公欲广收人才,于是不以品秩高卑,皆得进谒,然 自是不无夤缘干求之私,进见者既不敢广坐明言 其情,往往皆于送客时罗列于庑下,以次留身叙陈 而退,遂以成风。执政既日接客,至休日则皆杜门不 复通,阍,吏亦以榜揭于门曰“假日不见客。”故事,见执 政皆著靴,不出笏,然客次相与揖,则皆用笏。京师士 人因言厅上不说话而庑下说话,假日不见客而非 假日见客,堂上不出笏而客次出笏,谓之“三拘。” 枢密都承旨与副承旨,祖宗皆用士人比僚属事参 谋议。真宗后,天下无事,稍稍遂皆用吏人。欧公建言, 请复旧制而不克行。熙宁初,始用李评为都承旨,至 今行之。初,评受命,文潞公为枢密使,以旧制不为之 礼,评诉于神宗,命史官检详。故事,以久无士人为之 检,不获,乃诏如阁门使见枢密之礼。
韩康公得解,过省、殿、试,皆第三人。其后为执政,自枢 密副使、参知政事拜相及再宰,四迁皆在熙宁中,此 前辈所未有也。苏子容《挽辞》云:“三登庆历三人第,四 入熙宁四辅中。”
吕宝臣为枢密使,神宗欲用晦叔为中丞,不以为嫌, 乃召苏子容就曾鲁公第草制,中云:“惟是一门公卿三朝侍从,久欲登于近用,尚有避于当途。况朕方以 至公待人,不疑群下,岂以兄弟之任事,而废朝廷之 擢才。矧在仁宗之时,已革亲嫌之制,台端之拜,无以 易卿。”著上意也。晦叔既辞,上命中使押赴台。礼上,公 弼亦辞位,不从。仁宗既不相潞公而相陈旸叔,乃诏 旸叔班潞公下。潞公辞曰:“国朝未有枢密使居宰相 上者,惟曹利用尝先王曾、张知白,臣忝文臣,不敢乱 官制。”力辞,久之不听,乃班旸叔上。已而阁门言:旧制, 宰相压亲王,亲王压使相,今彦博先升之,则遇大朝 会,亲王并入,亦尝带压亲王。潞公复辞,始许班《旸叔》 下。
宰执每岁有内侍省,例赐薪、火、冰之类,将命者曰“快 行家”,皆以私钱一千赠之。
《渑水燕谈录》:治平中,夏国泛使至,将以十事闻于天 子,未知其何事也。时太常少卿祝谘主馆伴,既受命, 先见枢府。已而见丞相韩魏公,公曰:“枢密何语?”谘曰: “枢密云:‘若使人言及十事,第云受命馆伴,不敢辄受 边事’。”公笑曰:“岂有止主饮食,不及他语邪?”公乃徐料 十事以授祝曰:“彼及某事则以某辞辨,言某事则以” 某辞折。祝唯而退。及宴见使者,果及十事,凡八事,正 中公所料。祝如所教答之,夏人耸服。祝常以魏公真 贤相,非他人可比。
韩魏公,元勋旧德,夷夏具瞻。熙宁留守北都,辽使每 过境,必先戒其下曰:“韩丞相在此,无得过有呼”索辽 使与京尹书,故事,纸尾止押字,是时悉书名,其为辽 人尊畏如此。每使至,必问侍中安否。其后公子忠彦 奉使,辽主问尝使中国者,曰:“国使类丞相否?”曰:“类。”即 命工图之。公为丞相,每见文字有攻人隐恶者,即手 自封之,未尝使人见。
元丰七年春,文太师既告老,奏乞赴阙亲辞天陛,庶 尽臣子之诚。既见,即日对御锡宴,顾问温渥,上酌御 盏亲劝。数日朝辞,上遣中使以手札谕公留清明,饬 有司令与公备二舟溯汴还洛。清明日,锡宴玉津园, 公作诗示同席。翼日,上用公韵属和,亲洒宸翰,就第 赐公,特命三省以上赴琼林苑宴饯,复赐御诗送行。 公留京师一月,凡对上者五,锡宴者三,锡诗者再。顾 问不名,称曰“太师”,宠数优异。
《湘山野录》:熙宁而来,大臣尽学术该贯,人主明博。议 政罢,每留之询讲道义,日论及近代名臣始终大节。 时宰相有举冯道者,盖言历事四朝,不渝其守。参政 唐公介曰:“兢慎自全,道则有之。然历君虽多,不闻以 大忠致君,亦未可谓之完。”宰相曰:“借如伊尹三就桀 而三就汤,非历君之多乎?”唐公曰:“有伊尹之心则可”, 况拟人必于其伦。以冯道窃比伊尹,则臣所未喻也。 率然进说,吐辞为经,美哉。
《续湘山野录》:杜祁公衍在中书奏:武臣带军职,若四 厢都虞候等出领藩郡,不惟遣使额重,而又供给优 厚。在祖宗时,盖边臣俸给不足用,故以此优之,俾集 边事。今四鄙宁肃,带此职者皆近戚纨绮,欲乞并罢。 仁宗深然之,许为著令,条告中外。方三日,一近姻之 要者恳闱掖。上不得已,忽批:一内降:某人特与防御 使、四厢都虞候,知南京,馀人不得援例。次日,祁公执 奏:“臣近奉圣词,玉音未收,昨日何忽又降此批?”仁宗 降玉色谕云:“卿止勉行此一批”,盖事有无奈何者。祁 公正色奏曰:“但道杜衍不肯。”
石林燕诏,杜祁公罢相,居南京,无宅,假驿舍居之,数 年讫公薨,卒不还,亦不营生事,止食其俸而已。然闾 里吉凶庆吊,与亲识之道南京者,相与燕劳问遗之 礼未尝废。公薨,夫人相里氏以绝俸不能自给,始尽 出其箧中所有,易房服钱二千。公本遗腹子,其母后 改适河阳人,公为前母子不容,因逃河阳,依其母,佣 “书于济源。富人相里氏一见奇之,遂妻以女云。” 《避暑录话》:“吕许公初荐富韩公使辽,晏元献为枢密 使,富公不以嫌辞,晏公不以亲避,爱憎议论之际,卒 无秋毫窥其间者。其直道自信不疑,诚难能也。及使 还,连除资政殿学士,富公始以死辞不拜。虽义固当 然,其志亦有在矣。未几,晏公为相,富公同”除枢密副 使,晏公方力陈求去,不肯并立,仁宗不可,遂同处二 府,前盖未有此也。
元丰六年,富公疾病矣,上书言八事,大抵论君子小 人为治乱之本。神宗语宰辅曰:“富弼有章疏来。”章惇 曰:“弼所言何事?”帝曰:“言朕左右多小人。”惇曰:“可令分 析孰为小人?”帝曰:“弼三朝老臣,岂可令分析?”左丞王 安礼进曰:“弼之言是也。”罢朝,惇责安礼曰:“左丞对上 之言失矣。”安礼曰:“吾辈今日曰‘诚如圣论’,明日曰‘圣 学非臣所及,安得不谓之小人’?”惇无以对。是年五月, 大星殒于公所居还政堂下空中如甲马声,公登天 光台,焚香再拜,知其将终也,异哉!公既薨,司马温公、 范忠宣吊之。公之子绍庭、绍京泣曰:“先公有自封押 章疏一通,殆遗表也。”二公曰:“当不启封以闻。”苏内翰 作公《神道碑》,谓世莫知其所言者是也。神宗闻讣震悼,出《祭文》,遣中使设祭,恩礼甚厚,政府方遣一奠而 已。朝廷故例,前宰相以使相致仕者给全俸,富公以 司徒、使相致仕居洛,自三公俸一百二十千外,皆不 受。
《闻见后录》:英宗初临御,韩魏公为相,富郑公为枢密 相。一日,韩公进拟数官者,策立有劳,当迁官。富公曰: “先帝以神器付陛下,此辈何功可书?”韩公有愧色。后 韩公帅长安,为范尧夫言其事,曰:“琦便怕它富相公 也。”
《挥麈后录》:司马温公元丰末来京师,都人叠足聚观, 即以相公目之,马至于不能行。谒时相于私第,市人 登树骑屋窥瞰。人或止之曰:“吾非望而君,所愿识者, 司马相公之风采耳。”呵叱不退,屋瓦为之碎,树枝为 之折。一时得人之心如此。
温公在相位,韩持国为门下侍郎,二公旧交相厚,温 公避父之讳,每呼持国为“秉国。”有武人陈状省中,词 色颇厉,持国叱之曰:“大臣在此,不得无礼!”温公作《皇 恐状》曰:“吾曹叨居重位,覆𫗧是虞,讵可以大臣自居 邪?秉国此言失矣,非所望也。”持国愧叹久之。
《龙川别志》:治平中,韩魏公建议于陜西刺义勇,凡三 丁刺一人,每人支买弓箭钱二贯文省,共得二十馀 万人。深山穷谷,无得脱者,人情惊挠,而兵纪律疏略, 终不可用,徒费官钱不赀,无人敢言其非者。司马君 实时为谏官,极言不便,持札子至中书堂,魏公曰:“兵 贵先声后实,今谅祚方桀骜,使闻陕西骤益二十万 兵,岂不振慑?”君实曰:“兵之用先声,为无其实也,独可 以欺之于一日之间耳。少缓则敌知其情,不可复用 矣。今吾虽益二十万兵,然实不可用,不过十日,西人 知其详,不复惧矣。”魏公不能答。复曰:“君但见庆历间 陕西乡兵,初刺手背,后皆刺面,充正兵忧,今复尔耳。 今已降刺榜与民约,永不充军戍边矣。”君实曰:“朝廷 屡失信,民间皆忧此事,未敢以刺榜为信,虽光亦未 免疑也。”魏公曰:“吾在此,君无忧此言之不信。”君实曰: “光终不敢奉信,但恐相公亦不能自信耳。”魏公怒曰: “君何相轻甚也?”君实曰:“相公长在此坐可也。万一均 逸偃藩,它人在此,因相公见成之兵,遣之运粮戍边, 反掌间事耳。”魏公默然,竟不为止。其后不十年,义勇 运粮戍边,率以为常,一如君实之言。及君实作相,议 改役法,事多不便。予兄子瞻与其事,持论甚劲,君实 不能堪。子瞻徐曰:“昔亲见相公言,尝与韩魏公言义 勇,无一言假借之者。今日作相,而不容某一言,岂忘 昔日事耶?”君实虽止,实不喜也。未几,子瞻竟罢役局 事。
《渑水燕谈录》:司马温公居洛十五年,天下日望以为 相。神宗上仙,公赴阙临卫士见公,皆以手加额曰:“司 马相公也。”民遮道曰:“无归洛,留相天子,活百姓。”所在 数千人观之。公惧径归。诏除知陈州,过阙,留拜门下 侍郎,为左仆射。及薨,京师民刻画其像,家祠一本,四 方争购之,画工有致富者。
《后山谈丛》:韩魏公屡荐欧阳公,而仁宗不用。他日复 荐之曰:“韩愈,唐之名士,天下望以为相,而竟不用。使 愈为之,未必有补于唐,而谈者至今以为谤。欧阳修, 今之韩愈也,而陛下不用,臣恐后人如唐,谤必及国, 不特臣辈而已。陛下何惜不一试之,以晓天下后世 也?”上从之。
《东轩笔录》:嘉祐中,文潞公、富郑公为相,刘丞相沆、王 文安公尧臣为参知政事,始议立皇嗣,而事秘不传, 虽一英宗亦莫知也。元丰中,文安子同老上书言:“先 帝之立,乃先臣在政府始议也。”其始终事并藏于家。 及宣取,上惊叹久之。是时郑公、刘公、王公皆已薨,独 潞公留守西京,遽召至阙,慰藉恩礼,穷极隆厚,册拜 太尉,及还西都,上作诗送行,有“报主不言功”之句,两 府并出饯,皆有诗。王丞相禹玉诗有“功业特高嘉祐 末,精神如破贝州时”,盖谓是也。
“王荆公秉政,更新天下之务,而宿望旧人,议论不叶, 荆公遂选用新进,待以不次。故一时政事,不日皆举, 而两禁台阁、内外要权,莫匪新进之士也。”洎三司论 市易,而吕参政指为沮法,荆公以为然,坚乞罢相。神 宗重违其意,自礼部侍郎、昭文馆大学士改吏部尚 书、观文殿大学士知江宁府。麻既出,吕嘉问、张谔持 荆公而泣,公慰之曰:“已荐吕惠卿矣。”二子收泪。及惠 卿入参政,有射羿之意,而一时之士见其得君,谓可 以倾夺荆公矣,遂更朋附之。既而邓绾、邓润甫枉状 废王安国,而李逢之狱又挟李士宁以撼荆公。又言 《熙宁编敕》不便,乞重编修,及令百姓手实供家赋以 造簿,又欲给田募役以破役法。其他“事夤缘事故非 议前宰相者甚众,而朝廷纲纪几于烦紊。天下之人 复思荆公天子断意,再召秉政。邓绾惧不安,欲弭前 迹,遂废张若济事,反攻惠卿。朝廷俾张谔为两浙路 察访,以验其事。谔犹欲掩覆,而邓绾复观望意旨,荐 引匪人。”于是惠卿自知不安,乃条列荆公兄弟之失数事面奏,意欲上意有贰。上封惠卿所言以示荆公, 故《荆公表》有“忠不足以取信,故事事欲其自明”;“义不 足以胜奸,故人人与之立敌。”盖谓是也。既而惠卿出 亳州,绾落御史中丞,以本官知虢州。张谔落直舍人 院,降官停任。其他去者不一,门下之人皆无固志,荆 公无与共图事者,又复请去,而再镇金陵。故诗有“纷 纷易变浮云白,落落难终老柏青”,盖谓是也。
王荆公再为相,承党人之后,平日肘腋尽去,而在事 者已不可信,可信者又才不足以任事,平日惟与其 子雱机谋,而雱又死,知道之难行也,于是慨然复求 罢去,遂以使相再镇金陵。未期纳节,求闲地。久之,得 会灵观使,舍于金陵。一日,豫国夫人之弟吴生者来 省荆公寓止于佛寺行香厅,会同天节建道场,府僚 当会于所谓“行香厅。”太守叶均使人白遣吴生,吴生 不肯迁洎。行香毕,大会于其厅,而吴生于屏后慢骂 不止,叶均俛首不听,而转运毛抗、判官李琮大不平 之,牒州令取问。州遣二皂持牒追吴生,吴生奔荆公 家以自匿,荆公初不知其事也。顷二皂至,门下云“捕 人”,而喧忿于庭,荆公偶出见之,犹纷纷不已。公叱二 皂去。叶均闻之,遂挟二皂而与毛抗、李琮皆诣荆公 谢,以公皂生疏,失于戒束。荆公唯唯不答。而豫国夫 人于屏后叱均、抗等曰:“相公罢政,门下之人解体者 十七八,然亦无敢捕吾亲属于庭者,汝等乃敢尔耶?” 均等趋出,会中使抚问适至,而闻争厅事。中使回日, 首以此奏闻。于是叶均、毛抗、李琮皆罢,而以吕嘉问 为守。又除王安上提点江东刑狱,俾迁治于所居金 陵。
王荆公当国,郭祥正知邵州武冈县,实封附递奏书, 乞以天下之计专听王安石处画,凡议论有异于安 石者,虽大吏亦当屏黜。表辞亦甚辨畅。上览而异之。 一日问荆公曰:“卿识郭祥正否,其才似可用。”荆公曰: “臣顷在江东尝识之,其为人才近纵横,言近捭阖,而 薄于行,不知何人引荐而圣聪闻知也。”上出其章以 示荆公,公耻为小人所荐,因极口陈其不可用而止。 是时,祥正方从章惇辟,以军功迁殿中丞,及闻荆公 上前之语,遂以本官致仕。
李师中平日议论多与荆公违戾,及荆公权盛,李欲 合之,乃于舒州作“傅岩亭”,盖以公尝倅舒,而始封又 在舒也。吴孝宗对策,方诋熙宁新法,既而复为《巷议》 十篇,言闾巷之间皆议新法之善,写以投荆公,公薄 其反复,尤不礼之。
唐质肃公介,一日自政府归,语诸子曰:“吾备位政府, 知无不言。桃李固未尝为汝辈栽培,而荆棘则甚多 矣。然汝等穷达,莫不有命,惟自勉而已。”
退傅张邓公士逊,晚春乘安轝出南薰,缭绕都城游 金明,抵尝指宜秋而入。阍兵捧门牌请官位,退傅止 书一阕于牌云:“闲游灵沼送春回,关吏何须苦见猜。 八十衰翁无品秩,昔曾三到凤池来。”
杜祁公以宫师致仕于南都,时新榜一巍峨者,出倅 巨藩,道由应天,太师王资政举正,以其少年高科,方 得意于时,尽假以牙兵宝辔,旌钺导从,呵拥特盛。祁 公遇于通衢,无他路可避,乘款段,裘帽暗敝,二老卒 敛马侧立于傍,举袖障面。新贵人颇恚其立马而避, 问从者曰:“谁乎?”对曰:“太师相公。”
熙宁中,曾孝宽以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公事,未 几,以父鲁公忧解去,服除,判司农寺。旧例,百官以事 至中书,即宰相据案,百官北向而坐,前两府白事,即 命去案叙宾主东西行坐,时谓之“掇案。”及孝宽之至 司农也,吴正宪公当国,不以前两府礼待之,每至中 书,不为掇案。自后每有建白,止令同判寺、太常博士 “周直儒诣中书,孝宽不至矣。”正宪颇疑之。未几,除直 儒为两浙提刑,以张璪判寺。璪为翰林学士,班在端 明之上,乃本寺官长也。异时白事皆璪诣中书,而孝 宽亦竟不至。于是正宪知其果以掇案为嫌,而世亦 讥其隘矣。
熙宁初,富郑公弼、曾鲁公公亮为相,唐质肃公介、赵 少师抃、王荆公安石为参知政事。是时,荆公方得君, 锐意新美“天下之政,自宰执同列无一人议论稍合, 而台谏章疏攻击者无虚日,吕诲、范纯仁、钱𫖮、钱颢 之伦,尤极诋訾,天下之人皆莫为生事。”是时,郑公以 病足,鲁公以年老皆去,唐质肃屡争上前,不能,未几, 疸发于背而死。赵少师力不胜,但终日叹息,遇一事 更改,即声苦者数十。故当时谓中书有“生老病死苦”, 言介甫生,明仲老,彦国病,子方死,悦道苦也。
欧阳文忠公自历官至为两府,凡有建明于上前,其 词意坚确,持守不变,且勇于敢为。王荆公尝叹其可 任大事。及荆公辅政,多所更张,而同列少与合者。是 时,欧阳公以观文殿学士知蔡州,荆公乃进之为宣 徽使、判太原府,许朝觐,意在引之执政,以同新天下 之政。而欧阳公惩濮邸之事,深畏多言,遂力辞恩命,
继以请老而去,荆公深叹惜之曾鲁公公亮自嘉祐秉政,至熙宁中尚在中书,虽年甚高而精力不衰,故台谏无非之者,唯李复圭以为 不可,作诗云:“老凤池边蹲不去,饿鸟台上噤无声。”未 几,鲁公亦致仕而去。
《可谈》:慈圣光献皇后尝梦神人语云:“太平宰相项安 节。”神宗密求诸朝臣,及遍询吏部,无有此姓名者。久 之,吴充为上相,瘰疖生颈间,百药不差。一日立朝,项 上肿如拳。后见之,告上曰:“此真项安疖也。”
《道山清话》:裕陵尝问温公,“外议说陈升之何如?”温公 曰:“二相皆闽人,二执政皆楚人,风俗如何得近厚?”又 问:“王安石如何?”温公曰:“天资僻执,好胜不晓事,其拗 彊似德州,其心术似福州。”上首肯微笑。又尝称吕惠 卿美才,温公曰:“惠卿过于安石。使江充、李训无才,何 以能动人主?”
司马君实与吕吉甫在讲筵,因论变法事,至于上前 纷拏。上曰:“相与讲是非,何至乃尔?”既罢讲,君实气貌 愈温粹,而吉甫怒气拂膺,移时尚不能言。人言:“一个 陕西人,一个福建子,怎生厮合得著!”
《懒真子》:蔡忠怀确持正少年尝梦为执政,仍有人告 之曰:“竣汝父作状元时,汝为执政也。”持正觉而笑曰: “鬼物乃相戏乎?吾父老矣,方致仕闲居,乃云作状元, 何也?”后持正果作执政。一日侍殿上听唱进士第,状 元乃黄裳也。持正不觉失惊,且叹梦之可信也。持正 父名黄裳,乃泉州人,清正恬退,以故老于铨曹,常为 建阳令,及替,囊无建阳一物,至今父老能道之。最后 以赞善大夫为镇安军节度推官。镇安,陈州也。官满, 贫不能归,故忠怀遂为陈州人。
《老学庵笔记》:林自为太学博士,上章相子厚启云:“伏 惟门下相公,有猷有为,无相无作。”子厚在漏舍,因与 执政语及,大骂云:“遮汉敢乱道如此!”蔡元度曰:“‘无相 无作,虽出佛书,然荆公《字说》尝引之,恐亦可用’。子厚 复大骂曰:‘荆公亦不曾奉敕许乱道,况林自乎’?”坐皆 默然。
《春渚纪闻》:蔡丞相持正为府界提举日,有人梦至一 官府,堂宇高邃,上有具衮冕而坐者四人,傍有指谓 之曰:“此宋朝宰相次第所坐也。”及仰视之,末乃持正 也。既寤,了不解。至公有新州之命,始悟过岭宰相卢 寇,下至公为四也。其侄子云。
《续闻见近录》:张文定自陈徙宋,召入觐,既见,神宗御 崇政殿,将引诏明日前殿引,及见,即召对,赐坐啜茶。 上喻曰:“卿宿德,前殿始御靴袍,所以昨日辍崇政引 见。”退而喻阁门:“今后前执政官见日,不以班次引前 殿,著于令。”
张文定与赵清献同除参知政事。前此,韩公绛除参 知政事,邵公亢除枢密副使。故事,执政官以先后入 为班次。明日立班,韩次宰臣,曾鲁公邵次韩文定又 次之,清献居下列。上既坐,复起屏后,召阁门令张某, 次曾某、韩某,次张某、赵某,次韩某,邵复居下列。及对, 留文定曰:“早来班次可见朕意。卿旧德,暂除参知政 事,为资级尔,行且大用。”方六日,而文定以忧去。 《过庭录》:元祐间,伶人丁线见教坊长,以谐俳称,宰相 新拜教坊长副,庭参即事打一俳戏之语,赐绢五匹。 盖故事也。元祐年,吕汲公忠宣拜相日,以任重为忧, 容色愁厉,未尝少解。丁生及副丁石参谢忠宣,丁线 见,言曰:“饿杀乐人也。”相公丁石曰:“今时和岁丰,朝野 欢乐,尔何饿为?”线见指忠宣而言曰:“是他著这几个, 好打哄趁浪,我辈衣食何患?”忠宣亦为一嗤。
丁石,举人也,与刘莘老同里发贡。莘老第一丁,第四 丁,亦才子也。后失途在教坊中。莘老拜相,与丁线见 同贺莘老,莘老以故不欲廷辱之,乃引见于书室中, 再三慰劳丁石。丁石曰:“某忆昔与相公同贡,今贵贱 相去如此,本无面见相公,又朝廷故事,不敢废,诚负 惭汗。”线见因白启相公曰:“石被相公南巷口头掷下, 至今赶逐不上。”刘为大笑。
《云麓漫抄:仪制》:宰臣使相出使到阙,百官城外相见, 赞请对拜。前期差知班申,“如不判请,不集字,即申三 省及报百官。”元祐元年四月,文潞公以致仕官不敢 依仪制,有旨特许书“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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