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明伦汇编/官常典/第770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明伦汇编 第七百七十卷 |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明伦汇编官常典
第七百七十卷目录
风节部名臣列传六
明二
刘一儒 周嘉谟
万燝 杨涟
顾大章 缪昌期
周顺昌 赵南星
石万程 曹珖
风节部艺文
卫尉张俭碑 后汉孔融
连珠 魏文帝
举清远疏 晋傅元
风节部纪事
官常典第七百七十卷
风节部名臣列传六
[编辑]明二
[编辑]刘一儒
[编辑]按《明外史王之诰传》:“一儒,彝陵人,字孟真,张居正姻 也。第进士,屡官刑部侍郎。居正当国,尝贻书规之。居 正不怿,殁而亲党多坐斥,一儒独以高洁名。寻拜南 京工部尚书。甫半岁,移疾归。初,居正女归一儒子,珠 琲纨绮盈箱箧,一儒悉扃之别室。居正死,赀产尽入 官,一儒乃发向所缄物还之。南京御史李一阳请还” 一儒于朝,以厉恬让。帝可其奏。一儒竟不赴召,卒于 家。天启中,追谥“庄介。”
周嘉谟
[编辑]按《明外史》本传:“嘉谟,字明卿,汉川人。隆庆五年进士。 除户部主事,历韶州知府。万历十年,迁四川副使,分 巡泸州,穷治大猾杨腾霄,置之死。建武所兵燔总兵 官沈思学廨,单车谕定之。寻抚白草番。督兵邛州、灌 县,皆有方略。居五年,进按察使,移疾归。久之,起官榷 税。中官丘乘云播虐,逮系相属,嘉谟檄所司拒绝,而” 搒杀奸民助虐者乘云为戢。就迁左布政使,擢右副 都御史,巡抚云南。陇川宣抚多安民叛入缅,据蛮湾。 嘉谟讨擒之,立其弟安靖而还。进兵部右侍郎,巡抚 如故。黔国公沐昌祚侵民田八千馀顷,嘉谟劾治之, 复劾其孙启元罪状。久之,改督两广军务,兼巡抚广 东。满考,加右都御史。广西土酋引交趾兵内犯,官军 拒退之。嘉谟为增兵,置戍南海、三水、高要、四会、高明 诸邑。大水坏圩岸,留赎锾筑之。迁南京户部尚书,寻 召拜工部尚书。孝定后丧,内廷宣索不赀。嘉谟言“丧 礼有中制,不当信左右言,妄耗国帑”,不纳。俄改吏部 尚书。四十八年七月二十一日,神宗崩。八月丙午朔, 光宗即位。郑贵妃据乾清宫,且邀封皇太后。嘉谟从 言官杨涟、左光斗等言,以大义责贵妃从子养性,示 以利害。贵妃乃移慈宁宫封后,事亦寝。外廷皆言贵 妃进侍姬八人,致帝得疾。二十六日,嘉谟因召见,以 寡欲进规。帝注视久之,令皇长子代谕。外廷传闻不 可信,诸臣乃退。二十九日,帝疾大渐。嘉谟偕大学士 方从哲、刘一燝、韩爌等受顾命。其夕帝崩。质明,九月 乙亥朔,光宗遗诏皇长子嗣位,而李选侍专制宫中, 势颇张。廷臣虑不测。既入临,请见皇长子,呼万岁。奉 至文华殿受朝送,居慈庆宫。嘉谟奏言:“殿下之身,社 稷是托,出入不宜轻脱。大小殓,朝暮临,须臣等至乃 发。”皇长子颔之。诸大臣定议,皇长子以九月六日即 位,选侍居乾清自如,且欲挟皇长子同居。嘉谟亟草 疏,率廷臣请移宫,光斗、涟继之五日,选侍始移哕鸾 宫。时大故频仍,国势杌陧,首辅从哲首鼠两端,一燝 爌又新秉政,嘉谟正色立朝,力持大议,中外倚以为 重。神宗末,齐、楚、浙三党为政,黜陟之权,吏部不能主。 及嘉谟秉铨,惟才是任,光熹相继践阼,嘉谟大起废 籍,耆硕满朝,向称“三党”之魁,及朋奸乱政者,亦渐自 引去。中朝为清已,极陈吏治敝坏,请责成抚、按、监司 上官注考,率用四六俪语,多失实。嘉谟请“以六事定 官评:一曰守,二曰才,三曰心,四曰政,五曰年,六曰貌, 各注其实,毋饰虚词。”帝称善行之。天启元年,御史贾 继春得罪,其同官张慎言、高弘图疏救。帝欲并罪之, 嘉谟等力为解,乃夺慎言、弘图俸而止。朱钦相、倪思 辉被谪,嘉谟亦申救。给事中霍维华希魏忠贤指劾 王安,置之死。嘉谟恶之,出维华于外。忠贤怒,嗾给事 中孙杰劾嘉谟受刘一爆属为安报仇,且以用袁应 泰、佟卜年等为嘉谟罪。嘉谟求退,忠贤矫旨许之。大 学士叶向高等请留嘉谟竣大计事,不听。濒行,复陈 保圣躬、养圣德、责辅臣、“惜人才”四事。明年,广宁陷,嘉 谟忧愤,驰疏劾兵部尚书张鹤鸣主战误国罪。五年 秋,忠贤党周维持复劾嘉谟曲庇王安,遂削籍。崇祯元年荐起南京吏部尚书,加太子太保。明年卒官,年 八十四。赠少保。
万燝
[编辑]按《明外史》本传:“燝字暗夫,南昌人,兵部侍郎恭孙也。 少好学,砥砺名行。举万历四十四年进士,授刑部主 事,尝疏论刑狱。干和、天启初元,兵事棘,工部需才,调 燝工部营缮主事,督治九门坦墉,市铜江南,皆勤于 其职。迁虞衡员外郎,司鼓铸。时庆陵大工未竣,费不 赀。燝知内府废铜山积,可发以助铸,移牒内官监言” 之,魏忠贤怒不发,燝遂具疏以请。忠贤益怒,假中旨 诘责。燝旋进屯田郎中,督陵务。其时忠贤益肆,廷臣 杨涟等交击,率被严旨。燝愤,抗章极论,略言:“龙不可 离渊,虎不可离山,人主不可离权。夫人主有政权,有 利权,皆不可委臣下,况刑馀寺人哉?忠贤性狡而贪, 胆麤而大。口衔天宪,手握王爵。所好生羽毛,所恶成 疮痏。荫子弟,则一世再世;赉厮养,则千金万金。痡毒 士庶,毙百馀人;威加缙绅,空十数署。一切生杀予夺 之权,尽为忠贤所窃,陛下犹不觉悟乎?且忠贤固供 事先帝者也,陛下之宠忠贤,亦以忠贤曾供事先帝 也。乃于先帝陵工,略不厝念。臣尝屡请废铜,靳不肯 予。间过香山碧云寺,见忠贤自营坟墓,其规制宏敞。 拟于陵寝前列生祠,又前建佛宇,璇题耀日,珠网悬 星,费金钱几百万,为己坟墓则如此,为先帝陵寝则 如彼,可胜诛哉!今忠贤已尽窃陛下权,致内廷。外朝 止知有忠贤,不知有陛下,尚可一日留左右耶?”疏入, 忠贤大怒,矫旨廷杖一百,斥为民。执政言官论救,皆 不听。当是时,忠贤恶廷臣交章劾己,无所发忿,思借 燝立威。乃命群奄至燝邸,捽而殴之。比至阙下,气息 才属杖,已绝而复苏。群奄更肆蹴踏,越四日即卒,时 四年七月七日也。忠贤憾犹不置,罗织其罪,诬以赃 贿三百,燝廉吏,破产乃竣。崇祯初,赠光禄寺卿,官其 一子。福王时,赐谥《忠贞》。
杨涟
[编辑]按《明外史》本传:“涟字文孺,应山人。为人磊落负奇节。 万历三十五年成进士,除常熟知县,举廉吏第一,擢 户科给事中,转兵科右给事中。四十八年,神宗疾,不 食且半月,皇太子未得见。涟偕诸给事御史走谒大 学士方从哲、御史左光斗,趣从哲问安。从哲曰:‘帝讳 疾即问,左右,不敢传’。涟曰:‘昔文潞公问宋仁宗疾,内 侍不肯言,潞公曰:‘天子起居,汝曹不令宰相知,将毋 有他志,速下中书行法。公诚日三问,不必见,亦不必 上知,第令宫中知。廷臣在,事自济,公更当宿阁中’’?”曰: “无故事。”涟曰:“潞公不诃史志聪,此何时,尚问故事邪?” 越二日,从哲始率廷臣入问。及帝疾亟,太子尚踌躇 宫门外。涟、光斗遣人语东宫伴读王安:帝疾甚,不召 太子,非帝意,当力请入侍,尝药视膳,薄暮始还。太子 深纳之。无何,神宗崩,八月丙午朔,光宗嗣位。越四日, 不豫。都人喧言郑贵妃进美姬八人,又使中官崔文 昇投以利剂,帝一昼夜三四十起。而是时贵妃据干 清宫,与帝所宠李选侍相结。贵妃为选侍,请皇后封, 选侍,亦请封贵妃为皇太后。帝外家王、郭二戚畹遍 谒朝士,泣愬宫禁危状,谓帝疾必不起,文昇药故也, 非误也。郑、李交甚固,包藏祸心。廷臣闻其语,忧甚。而 帝果趣礼部封贵妃为皇太后。涟、光斗乃倡言于朝, 共诘责郑养性,令贵妃移宫,贵妃即移慈宁。涟遂劾 崔文昇用药无状,请推问之。且曰:“外廷流言,谓陛下 兴居无节,侍御蛊惑,必文昇借口以掩其用药之奸。 文昇之党煽布,以预杜外廷之口。既损圣躬,又亏圣 德,罪不容死。至贵妃封号,尢乖典常。尊以适母,若大 行皇后何?尊以生母,若本生太后何?请亟寝前命。”疏 上,越三日丁卯,帝召见大臣,并及涟,且宣锦衣官校。 众谓涟疏忤旨,必廷杖,嘱从哲为解。从哲劝涟引罪, 涟抗声曰:“死即死耳,涟何罪?”及入,帝温言久之,数目 涟,语外廷毋信流言,遂逐文昇、停封。太后命再召,大 臣,皆及涟。涟以小臣预顾命,感激誓以死报。九月乙 亥朔,昧爽,帝崩。廷臣趋入。诸大臣周嘉谟、张问达、李 汝华等虑皇长子无嫡母生母,势孤孑甚,欲共托之 李选侍。涟曰:“天子宁可托妇人?且选侍昨于先帝召 对群臣时,强上入,复推之出,是岂可托幼主者?请亟 见储皇。即呼万岁,拥出乾清,暂居慈庆。”语未毕,大学 士方从哲、刘一燝、韩爌至。涟趣诸大臣共趋乾清宫。 阍人持梃不容入,涟大骂:“奴才!皇帝召我等,今已晏 驾,若曹不听入,欲何为?”阍人却,乃入临。群臣呼万岁, 请于初六日登极,而奉驾至文华殿,受群臣嵩呼。驾 甫至,中官、内竖从寝阁出,大呼:“拉少主何往?”主年少 畏人,有揽衣欲夺还者,涟格而诃之曰:“殿下群臣之 主,四海九州莫非臣子,复畏何人?”乃拥至文华殿,礼 毕,奉驾入慈庆宫。当是时,李选侍居乾清,一燝奏曰: “殿下暂居此,俟选侍出宫讫,乃归乾清宫。”群臣遂退。 议登极期,语纷纭未定,有请改初三者,有请于即日 午时者。涟曰:“今海宇清晏,内无适庶之嫌,父死之谓何?含敛未毕,衮冕临朝,非礼也。”或言:登极则人心安。 涟曰:“安与不安,不在登极早暮。处之得宜,即朝委裘 何害?”议定,出过文华殿,太仆少卿徐养量、御史左光 斗至,责涟误大事,唾其面曰:“事脱不济,汝死肉足食 乎?”涟为竦然,乃与光斗从周嘉谟于朝房,言选侍无 恩德,必不可同居。明日,嘉谟、光斗各上疏请选侍移 宫。初四日得俞旨,而选侍听李进忠计,必欲皇长子 同居,恶光斗疏中武氏语,议召皇长子,加光斗重谴。 是日,涟遇内竖于麟趾门,内竖备言状。涟正色曰:“殿 下在东宫为太子,今则为皇帝,选侍安得召?且上巳 十六岁,他日即不奈选侍何?若曹置身何地?”怒目视 之,其人退。给事中惠世扬、御史张泼入东宫门,骇相 告曰:“选侍欲垂帘处光斗,汝等何得晏然?”涟曰:“无之。” 出皇极门,九卿科道议上,公疏未决。初五日,传闻欲 缓移宫期,涟及诸大臣毕集慈庆宫门外,涟语从哲 趣之,从哲曰:“迟亦无害。”涟曰:“昨以皇长子就太子宫 犹可,明日为天子,乃反居太子宫,以避宫人乎?即两 宫圣母如在,夫死亦当从子。选侍何人,敢欺藐如此!” 时中官往来如织,或言选侍亦顾命中人,涟斥之曰: “诸臣受顾命于先帝,先帝自欲先顾其子,何尝先顾 其嬖媵请选侍于九庙前质之若曹,岂食李家禄者, 能杀我则已,否则今日不移,死不去一燝。”嘉谟助之, 词色俱厉,声彻御前。皇长子使使宣谕,乃退。复抗疏 言:“选侍阳托保护之名,阴图专擅之实,宫必不可不 移。臣等言之在今日,殿下行之在今日,诸大臣赞决 之,亦惟今日。”其日,选侍遂移宫居仁寿殿。明日庚辰, 熹宗即位。自光宗崩至是凡六日。涟与一燝、嘉谟定 宫府危疑,言官惟光斗助之,馀悉听涟指。涟须发尽 白,帝亦数称忠臣。未几,迁兵科都给事中。御史冯三 元等极诋熊廷弼,涟疏论其事,独持平。旋劾兵部尚 书黄嘉善八大罪,嘉善罢去。当选侍之移宫也,涟即 言于诸大臣曰:“选侍不移宫,非所以尊天子。既移宫, 又当有以安选侍。是在诸公调护,无使中官取快私 仇。”既而外廷惑流言,谓选侍备受逼迫。御史贾继春 上书内阁曰:“天地之大德曰生,帝王之立极曰孝。未 有当新君御极之初,首劝主上以违忤先帝,逼逐庶 母,表里交构,罗织不休,如李选侍之事者。先帝弥留 之日,亲谕诸臣:选侍曾产数胎,育有幼女欷歔情事。 草木感伤,而玉体未寒,遂不能保一姬女。愿委曲调 护,令选侍得终天年,皇幼女不虞意外。”于是光斗先 上疏述移宫事,而帝遂降谕,言选侍气殴圣母,及要 挟传封皇后,与即日欲垂帘听政语。又言今奉养李 氏于哕鸾宫,尊敬不敢怠。大学士从哲封还《上谕》。帝 复降谕,言选侍过恶而自“白,赡养优厚,俾廷臣知。”未 几,哕鸾宫灾,帝谕内阁,言选侍暨皇八妹无恙。而是 时给事中周朝瑞谓继春生事,继春与相诋諆。乃复 上书内阁,言:“当日移宫,立刻驱逐。伶仃之皇八妹,入 井谁怜;孀寡之未亡人,雉经莫诉。先帝一妾一女,遽 不能庇。”通国嗟愤,泣下霑衣。朝瑞与辨驳者再,涟恐 继春说遂滋,亦上《敬述移宫始末疏》,且言:“选侍自裁, 皇八妹入井,蜚语何自?臣安敢无言。臣宁使今日忤 选侍,无宁使移宫不速。”不幸而成女后独览文书称 制垂帘之事。帝优诏褒涟志安社稷,复降谕备述宫 掖情事。继春及其党益忌涟,诋涟结王安图封拜,涟 不胜愤。冬十二月,抗章乞去,即出城候命。帝复褒其 忠直,而许之归。天启元年春,继春按江西还。抵家,见 帝诸谕,乃具疏陈上书之实。帝切责,罢其官。涟、继春 先后去,移宫,论始息。天启二年,起涟礼科都给事中, 旋擢太常寺少卿。明年冬,拜左佥都御史。又明年春, 进左副都御史。魏忠贤用事,群小附之,惮众正盈朝, 不敢大肆。涟益与赵南星、左光斗、魏大中辈激扬讽 议,务植善类,抑憸邪。忠贤及其党衔次骨,遂兴汪文 言狱,将罗织诸人。事虽获解,然正人势日危。其年六 月,涟遂抗疏力攻忠贤,列其二十四大罪,言:“高皇帝 定令,内官不许干预外事,祇供掖廷洒扫,违者法无 赦。圣明在御,乃有肆无忌惮,浊乱朝常。如东厂太监 魏忠贤者,敢列其罪状,为陛下言之。忠贤本市井无 赖,中年净身,夤入内地,初犹谬为小忠、小佞以幸恩, 继乃敢为大奸、大恶以乱政。《祖制》以拟旨专责阁臣, 自忠贤擅权,多出传奉,或径自内批,坏祖宗二百馀 年之政体。大罪一。刘一燝、周嘉谟,顾命大臣也,忠贤 令孙杰论去,急于翦己之忌,不容陛下不改父之臣。 大罪二;先帝宾天,实有隐憾。孙慎行、邹元标以公义 发愤,忠贤悉排去之。顾于党护选侍之沈㴶,曲意绸 缪,终加蟒玉,亲乱贼而仇忠义,大罪三。王纪、锺羽正, 先年功在国本,及纪为司寇,执法如山;羽正为司空, 清修如鹤。忠贤构党斥逐,必不容盛,时有正色立朝 之直臣,大罪四。国家最重无如枚、卜”,忠贤一手握定, 力阻首推之。孙慎行、盛以弘更为他辞,以锢其出,岂 真欲门生宰相乎?大罪五:“爵人于朝,莫重廷推。去岁 南太宰、北少宰皆用陪推,致一时名贤不安其位,颠倒铨政,掉弄机权。大罪六。圣政初新,正资忠直,乃满 朝荐。文震孟、熊德阳、江秉谦、徐大相、毛士龙、侯震旸 等,抗论稍忤,立行贬”黜,屡经恩典,竟阻赐环。长安谓 天子之怒易解,忠贤之怒难调。大罪七。然犹曰“外廷 臣子也。去岁南郊之日,传闻宫中有一贵人,以德性 贞静,荷上宠注。忠贤恐其露己骄横,托言急病,置之 死地,是陛下不能保其贵幸矣。大罪八。犹曰无名封 也。裕妃以有妊传封,中外方为庆幸,忠贤恶其不附 己,矫旨勒令自尽,是陛下不能保其妃嫔矣。大罪九。 犹曰在妃嫔也。中宫有庆,已经成男,乃忽焉告殒。传 闻忠贤与奉圣夫人实有谋焉,是陛下且不能保其 子矣。大罪十。先帝青宫四十年,所与护持孤危者,惟 王安耳。即陛下仓卒受命,拥卫防维,安亦不可谓无 劳。忠贤以私忿矫旨杀于南苑,是不但仇王安,而实 敢仇先帝之老奴。况其他内臣无罪,而擅杀擅逐者, 又不知几千百也。大罪十一。今日奖赏,明日祠额,要 挟无穷,王言屡亵。近又于河间毁人居屋,起建牌坊, 镂凤雕龙,干云插汉,又不止茔地僭拟陵寝而已。大 罪十二。今日荫中书,明日荫锦衣。金吾之堂,口皆乳 臭;诰敕之馆,目不识丁。如魏良弼、魏良材、魏良卿、魏 希孔及其甥傅应星等,滥袭恩荫,亵越朝常,大罪十 三。用立枷之法,戚畹家人,骈首毕命,意欲诬陷国戚, 动摇中宫。若非阁臣力持,言官纠正,椒房之戚又兴 大狱矣。大罪十四。良乡生员章士魁,坐争煤窑,托言 开矿而致之死。假令盗长陵一抔土,何以处之?赵高 鹿可为马忠贤煤可为矿。大罪十五。王思敬等牧地 细事,责在有司,忠贤乃幽置槛阱,恣意搒掠,视士命 如草菅,大罪十六。”给事中周士朴执纠织监,忠贤竟 停其升迁,使吏部不得专铨除,言官不敢司封驳。大 罪十七。北镇抚刘侨不肯杀人媚人,忠贤以不善锻 炼,遂致削籍,示大明之律令可不守,而忠贤之“律令 不可不遵,大罪十八。给事中魏大中遵旨莅任,忽传 旨诘责。及大中回奏,台省交章,又再亵王言毋论,玩 言官于股掌,而煌煌天语,朝夕纷更,大罪十九。东厂 之设,原以缉奸。自忠贤受事,日以快私仇、行倾陷为 事,纵野子傅应星、陈居恭、傅继教辈,投匦设阱,片语 稍违,驾帖立下,势必兴同文馆”狱而后已。大罪二十。 边警未息,内外戒严,东厂访缉何事?前奸细韩宗功 潜入长安,实主忠贤司房之邸,事露始去。假令天不 悔祸,宗功事成,未知九庙生灵安顿何地?大罪二十 一。祖制不蓄内兵,原有深意。忠贤与奸相沈㴶创立 内操,薮匿奸宄,安知无大盗刺客?为敌国窥伺者潜 入其中,一旦变“生肘腋,可为深虑。大罪二十二。忠贤 进香涿州,警跸传呼,清尘垫道,人以为大驾出幸。及 其归也,改驾四马,羽幢青盖,夹护环遮,俨然乘舆矣。 其间入幕效谋,叩马献策者,实繁有徒。忠贤此时自 视为何如人哉?大罪二十三。夫宠极则骄,恩多成怨。 闻今春忠贤走马御前,陛下射杀其马,贷以不死。忠” 贤不自伏罪,进有傲色,退有怨言,朝夕堤防,介介不 释。从来乱臣贼子,只争一念,放肆遂至不可收拾,奈 何养虎兕于肘腋间乎?此又寸脔忠贤,不足尽其辜 者,大罪二十四。凡此逆迹,昭然在人耳目。乃内廷畏 祸而不敢言,外廷结舌而莫敢奏,间或奸状败露,则 又有奉圣夫人为之弥缝。甚至无耻“之徒,攀附枝叶, 依托门墙,更相表里,迭为呼应,积威所劫,致掖廷之 中,但知有忠贤,不知有陛下;都城之内,亦但知有忠 贤,不知有陛下。即如前日忠贤已往涿州,一切政务, 必星夜驰请,待其既旋,诏旨始下。天颜咫尺,忽慢至 此,陛下之威灵尚尊于忠贤否邪?陛下春秋鼎盛,生 杀予夺,岂不可以自”主,何为受制幺。“小丑,令中外 大小惴惴,莫必其命。伏乞大奋雷霆,集文武勋戚,敕 刑部严讯,以正国法,并出奉圣夫人于外,用消隐忧, 臣死且不朽。”忠贤初闻疏,惧甚。其党王体干及客氏 力为保持,遂令魏广微调旨切责涟。先是,涟疏就欲 早朝面奏,值次日免朝,恐再宿机泄,遂于会极门上 之,忠贤乃得为计。涟愈愤,拟对仗复劾之。忠贤诇知, 遏帝不御朝者三日。及帝出,群阉数百人裹甲夹陛 立,敕左班官不得奏事,涟乃止。自是忠贤日谋杀涟。 至十月,吏部尚书赵南星既逐,廷推代者,涟注籍不 与。忠贤矫旨责涟“大不敬,无人臣礼”,偕吏部侍郎陈 于廷、佥都御史左光斗并削籍。忠贤憾不已,再兴汪 文言狱,将罗织杀涟。五年,其党大理丞徐大化劾涟、 光斗党同伐异,招权纳贿,命逮文言下诏狱鞫之。许 显纯严鞫文言,使引涟纳熊廷弼贿。文言仰天大呼 曰:“世岂有贪赃杨大洪哉!”至死不承。大洪者,涟别字 也。显纯乃自为狱词,坐涟赃二万,遂逮涟。士民数万 人,拥道攀号,所历村市,悉焚香建醮祈祐涟生还。比 下诏狱,显纯酷法拷讯,体无完肤。其年七月,遂于夜 中毙之,年五十四。涟素贫,产入官不及千金。母妻止 宿谯楼,二子至乞食以养。征赃令急,乡人竞出赀助 之,下至卖菜佣亦为输助。其节义感人如此。崇祯初赠太子太保、兵部尚书,谥“忠烈”,官其一子。
顾大章
[编辑]按《明外史》本传:“大章,字伯钦,常熟人。父云程,南京太 常卿。大章与弟大韶,孪生子也。大章举万历三十五 年进士,授泉州推官,乞改常州教授。父丧除,值朝中 朋党角立,正士日摧。大章慨然曰:‘昔贾彪不入顾厨 之目,卒西行以解其难。余向与《东林疏》,可以彪自况 也’。乃入都,补国子博士。与朝士通往来,阴察其交关” 肯綮,为清流效力。稍迁刑部主事,以奉使归。还朝,天 启已改元,进员外郎,尚书王纪令署山东司事。司辖 辇毂,最难任。自辽阳失,五城及京营巡捕日以逻奸 细为事,稍有踪迹,率论死,绝无左验者二百馀人,所 司莫敢谳,多徙官去,囚未死者仅四之一。大章言于 纪曰:“以一身易五十人,命且甘之,矧一官乎?”即日会 谳,系三人,馀悉移大理释放,纪大嗟服。佟卜年之狱, 纪用大章言,拟流卜年,未上而纪斥。侍郎杨东明署 事,欲寘之大辟。大章力争,卒拟流。忤旨诘责,竟论卜 年辟,瘐死狱中。魏忠贤欲借刘一𪩘株累刘一燝,大 章力辨其非,忠贤大恨。卜年、一𪩘事具《纪一燝传》中。 熊廷弼、王化贞之下吏也,法司诸属二十八人共谳, 多有议宽廷弼者。大章因援“议能”、“议劳”例,言化贞宜 诛,廷弼宜论戍,然二人卒坐死,大章亦迁兵部去,无 异议也。会王纪劾罢徐大化,又疏刺客氏,其党疑纪。 疏出大章手,恨之。大化令所亲御史杨维垣讦大章 妄倡《八议》,鬻大狱。大章疏辨,维垣四疏力攻言纳廷 弼贿四万,且列其鬻狱数事,反复诋讦不休。大章危 甚,赖坐主叶向高保持之,下所司验问。都御史孙玮 等白其诬。帝以大章渎辨,稍夺其俸,大章遂引归。五 年起官,历礼部郎中、陕西副使。大化已起大理丞,与 维垣为忠贤鹰犬,因假汪文言狱,连及大章,逮下镇 抚拷掠,竟如维垣前奏,坐赃四万。及杨涟等五人既 死,群小聚谋,谓诸人潜毙于狱,无以厌人心,宜付法 司定罪,明诏天下。乃移大章刑部狱。由是涟等惨死 状,外人始闻。比对簿,大章词气不挠,刑部尚书李养 正等一如镇抚原词,以移宫事牵合封疆,坐六人大 辟。《爰书》既上,忠贤大喜,矫诏布告四方,仍移大章镇 抚。大章慨然曰:“吾安可再入此狱!”呼酒与大韶诀,趣 和药饮之,不死。投缳而卒。崇祯初,赠太仆卿,官其一 子。福王时,追谥“裕愍。”初,大章等被逮,秘狱中忽生黄 芝,光彩远映。及六人毕入,适成六瓣,或以为祥。大章 叹曰:“芝,瑞物也,而辱于此,吾辈其有幸乎!”已而果然。 大韶,字仲恭,老于诸生。通经史百家及内典。于《诗》《礼》 《仪礼》《周官》多所发明,他辨驳者复数万言,其博学世 儒所仅见也。顾以为宋、元以来述者之事备,学者但 当诵而不述。性孏不著书,将死,始缮所笺《诗》《礼》《庄子》, 曰《炳烛斋随笔》云。
缪昌期
[编辑]按《明外史》本传:“昌期,字当时,江阴人。为诸生,有盛名。 举万历四十一年进士,改庶吉士,年五十有二矣。有 同年生忌之,扬言为于玉立所荐,自是有东林之目。 张差梃击事,刘廷元倡言风癫,刘光复和之,疏诋发 奸者,谓不当诧之为奇货,居之为元功。昌期愤,语朝 士曰:‘奸徒狙击青宫,此何等事,乃以‘风癫’二字庇天 下乱臣贼子,以‘奇货元功’四字没天下忠臣义士哉’!” 廷元辈闻其语,深疾之。给事中刘文炳劾大学士吴 道南,遂阴诋昌期。时方授检讨,文炳再疏显攻,昌期 即移疾去。既而京察,廷元辈复思中之,学士刘一燝 力持,乃免。天启元年还朝,一燝以次辅当国。其冬,首 辅叶向高入小人间,一燝于向高,谓欲沮其来,向高 不悦。会给事中孙杰承魏忠贤指,劾一燝及周嘉谟, 忠贤遽传旨允放。昌期急诣向高,力言:“二人顾命重 臣,不可轻逐,内传不可奉。”向高怫然曰:“上所传,何敢 不奉?”昌期曰:“公三朝老臣,始至之日,以去就力争,必 可得也。若一传而放两大臣,异日天子手滑,不复可 止矣。”向高嘿然。昌期因备言一燝质直无他肠,向高 意稍解。会顾大章亦为向高言之,一燝乃得善去。两 人故向高门下士也。昌期寻迁左赞善,进谕德。杨涟 《劾忠贤疏》上,昌期适过向高,向高曰:“杨君此疏太率。 易。”其人于上前。时有匡正鸟飞入宫,上乘梯手攫之, 其人挽衣不得。上有小珰赐绯者,叱曰:“此非汝分,虽 赐,不得衣也。其强直如此。是疏行,安得此小心谨慎 之人在上左右?”昌期愕然曰:“谁为此言以误公,可斩 也。”向高色变。昌期徐起去,语闻于涟,涟怒,向高亦内 惭,密具揭请帝允忠贤辞。忠贤大愠。向高惧,思所以 自解,乃扬言:“此非我意,门生缪昌期迫我也。”会有言 涟疏乃昌期代草者,忠贤遂深怒不可解。及向高去, 韩爌秉政,忠贤逐赵南星、高攀龙、魏大中及涟、光斗、 爌皆具揭恳留。忠贤及其党谓昌期实左右之,而昌 期于诸人去国,率送之郊外,执手太息。由是忠贤益 恨昌期,知势不可留,具疏乞假,遂落职闲住。五年春, 以汪文言狱词连及,削职提问。忠贤憾不置。明年二月,复于他疏责“昌期已削”籍,犹冠盖延宾,令缇骑逮 问。逾月,复入之。《李实》疏中,下诏狱。昌期慷慨对簿,词 气不挠,竟坐赃三千,五毒备至。昌期不胜刑,四月晦, 毙于狱。《庄烈帝》即位,赠詹事兼侍读学士,录其一子。 诏并予谥。而是时姚希孟以词臣持物论,雅不善左 光斗、周宗建,力尼之,遂并昌期及周起元、李应昇、黄 尊素、周朝瑞、袁化中、顾大章皆不获谥,福王时,始谥 《文贞》。
周顺昌
[编辑]按《明外史》本传:“顺昌,字景文,吴县人。举万历四十一 年进士,授福州推官。捕治税监高采爪牙不少贷。采 激民变,劫辱巡抚袁一骥,质其二子,并质副使吕纯 如。或议以顺昌代,顺昌不可,纯如以此衔顺昌,擢吏 部稽勋主事。天启中,历文选员外郎,署选事。力杜请 寄,抑侥幸,清操皭然,乞假归。顺昌为人,刚方贞介,疾” 恶如仇。巡抚周起元忤魏忠贤,削籍。顺昌为文送之, 指斥无所讳。魏大中被逮,道吴门,顺昌出饯,与同卧 起者三日,许以女聘大中孙。旗尉屡趣行,顺昌瞋目 曰:“若不知世间有不畏死男子耶?”归语忠贤:“我故吏 部郎周顺昌也。”因戟手呼忠贤名,骂不绝口。旗尉归 以告忠贤。御史倪文焕者,忠贤义子也,诬劾同官夏 之,令致之死。顺昌尝语人:“他日倪御史当偿夏御史 命。”文焕闻,大恚,遂承忠贤指,劾顺昌与罪人婚,且诬 以赃贿。忠贤即矫旨削夺。先所忤副使吕纯如,顺昌 同郡人,以京卿家居,挟前憾,数谮于织造中官李实 及巡抚毛一鹭。已,实追论,周起元遂诬顺昌请嘱,有 所干没,与起元等并逮。顺昌好为德于乡,有冤抑及 郡中大利害,辄为所司陈说,以故士民德顺昌甚。及 闻逮者至,众咸愤怒号冤者塞道。至开读日,不期而 集者数万人,咸执香为周吏部乞命。诸生文震亨、杨 廷枢等前谒一鹭及巡按御史徐吉请以民情上闻。 旗尉厉声骂曰:“东厂逮人,鼠辈敢尔大呼,囚安在手!” 掷锒铛于地,声琅然。众益愤,曰:“始吾以为天子命,乃 东厂耶?”遂蜂拥上,势如山崩。旗尉东西窜,众纵横殴 击,毙一人,馀负重伤,逾垣走。一鹭吉不能语。知府寇 慎、知县陈文瑞素得民,曲为解谕,众始散。顺昌乃自 诣吏。又三日北行,一鹭飞章告变。东厂刺事者言吴 人尽反,谋断水道,劫漕舟,忠贤大惧。已而一鹭言“缚 得倡乱者颜佩韦、马杰、沈扬、杨念如、周文元等。”乱已 定,忠贤乃安然,自是缇骑不出国门矣。顺昌至京师, 下诏狱。忠贤嗾许显纯锻炼,坐赃三千。五日一酷掠, 每掠治,必大骂忠贤。显纯椎落其齿,自起问曰:“复能 骂魏上公否?”顺昌噀血唾其面,骂益厉,遂于夜中潜 毙之。时六年六月十有七日也。明年,庄烈帝即位。文 焕伏诛,实下吏。一鹭吉坐建忠贤祠,纯如坐颂珰,并 丽《逆案》。顺昌赠太常卿,官一子。给事中瞿式耜讼诸 臣冤,称顺昌及杨涟、魏大中清忠尤著。诏谥“忠介。”长 子茂兰,字子佩;刺血书疏,诣阙愬冤。诏以所赠官推 及其祖父。茂兰更上疏请给三世诰命,建祠赐额。帝 悉报可。且命先后惨死,诸臣咸视此例。茂兰好学砥 行,不就荫叙。国变后,隐居不出,以寿终。诸生朱祖文 者,都督先之孙,当顺昌被逮,间行诣都,为纳𫗴粥汤 药。及征赃令急,奔走称贷诸公间。顺昌榇归,祖文哀 恸,发病死。佩、韦等皆市人。文元则顺昌舆隶也,论大 辟。临刑,五人延颈就刃。语寇慎曰:“公好官,知我等好 义,非乱也。”监司张孝流涕而斩之。吴人感其义,合葬 之虎丘旁,题曰“五人之墓。”其地即一鹭所建忠贤普 惠祠址也。
赵南星
[编辑]按《明外史》本传:“南星,字梦白,高邑人。万历二年进士。 除汝宁推官,治行廉平,稍迁户部主事。张居正寝疾, 朝士群祷,南星与顾宪成、姜士昌戒弗往。居正殁,调 吏部考功,引疾归。起历文选员外郎。疏上天下四大 害,言杨巍乞休。左都御史吴时来谋代之,忌户部尚 书宋𫄸声望,连疏排挤。副都御史詹仰庇力谋吏、兵 二部侍郎。大臣如此,何以责小臣?”是谓“干进之害。”礼 部尚书沈鲤、侍郎张位、谕德吴中行、南京太仆卿沈 思孝相继自免,独南京礼部侍郎赵用贤在。词臣黄 洪宪辈每阴谗之。言官唐尧钦、孙愈贤、蔡系、周复显 为诋诬。众正不容,宵人得志,是谓倾危之害。州县长 吏,选授太轻,部寺之官,计日而取,郡“守,不问才行,而 抚按论人,赃私有据,不曰未甚,则曰任浅,概止降调。 其意以为惜才,不知此乃惜不才也。吏治日污,民生 日瘁,是谓州县之害。乡官之权大于守、令,横行无忌, 莫敢谁何。如渭南知县张栋治行无双,裁抑乡官,被 谗不获行取,是谓乡官之害。四害不除,天下不可得 治。”疏出,朝论韪之。而中所抨击,悉时相所庇。于是绐 事中李春开起而驳之。其疏先下,南星几获谴。给事 中王继光、史孟麟、万自约,部曹姜士昌、吴正志并助 南星,诋春开,且发时来仰庇《洪宪》谗谄状。春开气沮。 然南星卒以病归。再起,历考功郎中。二十一年大计京官,与尚书孙鑨秉公澄汰。首黜所亲都给事中王 三馀及鑨甥文选员外郎吕荫昌,他附丽政府,及大 学士赵志皋弟皆不免,朝野称快,而政府大不堪。给 事中刘道隆因劾吏部议留拾遗庶僚非法,遂有专 权植党之旨,贬南星三官。俄因李世达等疏救,斥南 星为民。后论救者悉被谴,鑨亦去位,一时善类几空。 事具《鑨传》。南星里居,名益高,与邹元标、顾宪成,海内 拟之三君,中外论荐者百十疏,卒不起。光宗立,起太 常少卿,俄改右通政,进太常卿。至则擢工部右侍郎。 居数月,拜左都御史,慨然以整齐天下为任。天启三 年大计京官,以故给事中亓诗教、赵兴邦、官应震、吴 亮嗣先朝结党乱政,议黜之。吏科给事中魏应嘉力 持不可。南星著《四凶论》,卒与考功郎程正己置四人 不谨,他所澄汰,一如为考功时。浙江巡按张素养荐 部内人材及姚宗文、邵辅忠、刘廷元,南星劾其谬,素 养坐夺俸抵言。故事,访之属吏,南星谓:“如素养言,但 置监司、郡守足矣,安事御史?”素养卒左迁。先是,巡方 者有提荐之例,南星已奏止之。而陕西高弘图、山西 徐扬先、宣大李思启、河东刘大受,复踵行如故,南星 并劾奏之,巡方者始知畏法。寻代张问达为吏部尚 书。是时,人务奔竞,苞苴恣行,言路横尤甚。每文选郎 出朝,辄邀之半道。为人求官不得,则加恶声,或逐之 去。选郎即公正无如何,尚书亦太息而已。南星素疾 其弊,锐意澄清,独行己志,政府及中贵亦不得有所 千请。诸人惮其刚严,不敢犯。有给事为赀郎,求盐运 司,即注赀郎王府,而出给事于外。知县石三畏素贪, 夤缘将行取南星亦置之王府。时进士无为王官者, 南星不恤也。魏忠贤雅重之,尝于帝前称其任事。一 日,遣娣子傅应星介一中书贽见南星麾之去。尝并 坐弘政门,选通政司参议,正色语忠贤曰:“主上冲龄, 我辈内外臣子,宜各努力为善。”忠贤嘿然,怒形于色。 大学士魏广微,南星友允贞子也,素以通家子畜之。 广微入内阁,尝三至南星门,拒勿见。又尝叹曰:“见泉 无子。”见泉,允贞别号也。广微恨刺骨,与忠贤比而龁 南星。东林势盛,众正盈朝,南星益搜举遗佚,布之庶 位。高攀龙、杨涟、左光斗秉宪,李腾芳、陈于廷佐迁,魏 大中、袁化中长科道;郑三俊、李邦华、孙居相、饶伸、王 之采辈悉置卿贰,而四司之属,邹维琏、夏嘉遇、张光 前、程国祥、刘廷谏亦皆民誉。中外方忻忻望治,小人 遂侧目欲去南星。给事中傅櫆以维琏改吏部己不 与闻,首假汪文言发难,劾南星紊旧制,植私人。维琏 引去,南星奏留之,小人愈恨。会涟劾忠贤疏上,宫府 益水火。南星遂杜门乞休,不许。攀龙之劾崔呈秀也, 南星议戍之。呈秀窘,夜走忠贤邸,叩头乞哀,言:“不去 南星及攀龙、涟等,我两人未知死所。”忠贤大以为然, 遂与定谋。会山西缺巡抚,河南布政使郭尚友求之, 南星以太常卿谢应祥有清望,首列以请。既得旨,而 御史陈九畴受《广微》指,言“应祥尝知嘉善,大中出其 门。大中以师故谋于文选郎嘉遇而用之,徇私当斥。” 大中、嘉遇疏辨,语侵九畴。九畴再疏力诋,并下部参 议。南星、攀龙极言应祥以人望推举,大中、嘉遇无私, 九畴妄言不可听。忠贤大怒,矫旨黜大中、嘉遇,并黜 九畴,而责南星等朋谋结党,南星遽引罪求去,忠贤 复矫旨切责,放之归。明日,攀龙亦引去,给事中沈惟 炳论救,亦出之外。俄以会推忤忠贤意,并斥于廷。涟、 光斗、化中引南星所摈徐兆魁、乔应甲、王绍徽等置 之要地。小人竞进,忠正胥斥,天下大柄尽归之忠贤 矣。忠贤及其党恶南星甚,每矫敕谕,必目为“元凶。”于 是御史张讷劾南星十大罪,并劾惟琏、国祥、嘉遇及 王允成。得旨并削籍,令再奏南星私党。讷复列上,邦 华及孙鼎相等十四人,并贬黜。自是为南星摈弃者, 无不拔擢。其素所推奖者,率遭奇祸。诸干进速化之 徒,一击南星,辄遂所欲。而石三畏亦起为御史,疏攻 南星及李三才、顾宪成、孙丕扬、王图等十五人,死者 亦削夺,缙绅祸益烈。寻以《汪文言》狱词连及南星,下 抚按提问。适郭尚友巡抚保定,而巡按马逢皋亦憾 南星,乃相与庭辱之,笞其子清衡及外孙王锺庞,系 之狱,坐南星赃万五千。南星家素贫,亲故捐助,始获 竣。卒戍南星代州。清衡庄浪,锺庞、永昌,嫡母冯氏、生 母李氏,并哀恸而卒。子生七龄,惊怖死。《南星》抵戍所, 处之怡然。庄烈帝登极,有诏赦还。巡抚牟志夔,忠贤 党也,故迟遣之,竟卒于戍所。崇祯初,赠太子太保,谥 《忠毅》。
石万程
[编辑]按《明外史》本传:“万程,湘潭人。天启二年进士。除户部 主事,历员外郎中,出为徽州知府。歙人吴养春者,家 世素封,输赀为中书舍人,其家奴吴荣有罪,养春欲 寘之死。荣脱走京师,投魏忠贤门下,得厕锦衣编修。 吴孔嘉之父,养春族兄弟也。为养春理家政,有所欺 隐,养春怒,掷砚击之,中额死矣。孔嘉会试入都,荣代 为营,得及第。两人遂谋复仇,诬养春世据黄山,私其利,积赀六十馀万,讦于东厂。其实黄山一无所产,且 非养春家业也。”忠贤得之大喜,逮养春拷讯,坐赃六 十万。其里人程梦庚亦坐十三万,遣工部主事吕下 问督之。忠贤以功世荫锦衣指挥。时养春已拷死,其 妻女亦自尽。下问督责苛急,赃无所征,则派之阖郡 富室。由是逮捕四出,非刑搒掠,破产陨命者甚多。万 程不忍其酷,数与争辨,不能得,则弃官径归。给事中 李鲁生言:“数日前长安盛传万程薙发披缁,臣未之 信。”越十馀日而病疏,至似愤似激,如焦如焚,若以官 为桎梏,不可一朝居者。至读抚臣看语,知其为黄山 一事也。年来门户为“政人情,浸淫已久。虽圣主当阳, 群阴攸伏,而奸邪一脉,终未肯一日忘情。呼在莽之 戎,吹既灰之烬,厚诬朝廷以过举,而为异日翻局之 地,实繁有徒,不独万程一人也。”因并及保定知府祝 万龄。忠贤遂矫旨除万程名,夺其诰命,时天启六年 十月也。崇祯初,起常州知府,爱民造士亦有声。以丁 艰去。九年,南京大臣会荐,起官杭州。海宁。吴中彦者, 市井无赖。万历中以赀为中书舍人,坐罪论死。后夤 缘得释,与其子征、益肆恶于乡,私设水牢,刑具,擅 捕平民,日以百数,被杀者七十五人。侵盗盐课,官布 国赋,动以万计。征“淫人妇女二十有三人”,不从致 死者七人,伤人两目,断手足者二十馀人,为乡人所 发,坐大辟系狱。刑部侍郎蔡奕琛丁忧归,纳其数万 金,为之营脱,乃遣狱吏以万金贿万程,万程大怒,即 首之上官捕征。鞫治供奕琛居间事甚悉。适刑部 侍郎章光岳赴召,道出杭州,中彦致书求解,复为怨 家所得,事益彰露。南台御史成勇以闻,奕琛亦被逮。 万程寻迁按察副使,分巡温、台二府。“海寇”猖獗,万程 殚心兵事,竟以劳瘁卒于官。
曹珖
[编辑]按《明外史》本传:“珖字用韦,益都人。万历二十九年进 士。授户部主事,督皇城四门仓。卫军贷群珰子钱,偿 以月饷,军不支饷者三年。及饷期,群珰抱券至,珖命 减息。珰大哗。珖曰:‘并私券奏闻,听上处分耳’。群珰请 如命。军困稍苏,以忧去。起补兵部武选主事,历职方 郎中。大珰私人求大帅,珖不可。东厂太监卢受疏申” 职掌,珖亦请敕受约束部卒,毋陷良民。稍迁河南参 政,引疾归。久之,起南京太常少卿。光宗骤崩,驰疏言: “先帝春秋鼎盛,便尔徂落,道路咸知。奸党阴谋,医药 杂进,以至于此。天下之弑逆,有毒而非鸩、戕而非刃 者。此与先年梃击,同一奸宄。乞明诏辅臣,直穷奸状, 以雪先帝之仇。”报闻。天启初,叙职方时边功,加光禄 卿,进太常大理卿。时魏忠贤乱政,大狱纷起,珖请告 归。寻为给事中潘士闻所劾,落职闲住。御史卢承钦 历攻东林,诋珖狎主邪盟,遂削夺。崇祯九年起户部 侍郎,督钱法。寻迁左侍郎。三年拜工部尚书。珖初名 珍,避仁宗讳,始改名。五年,陵工成,加太子太保。桂王 重建府第,议加江西、河南、山东、山西田赋十二万有 奇,浙江逋织造银十馀万。巡抚陆完学请编入正额, 珖皆持不可。中官张彝宪总理户、工两部事,议设座 于部堂,珖不可。右侍郎高弘图履任,彝宪欲共设公 座,珖与弘图约,比彝宪至,皆曰:“事竣矣。”撤座去,彝宪 怏怏。及主事金铉、冯元飏交疏劾彝宪,彝宪疑出珖 日,捃摭其隙。会山永巡抚刘宇烈请料价万五千两、 铅五万斤,工部无给银例,与铅之半。宇烈怒,奏铅皆 滥恶。彝宪取粗铅进曰:“库铅尽然。”欲以罪珖。严旨,尽 镕库铅。司官中毒死者三人,内外官多获罪。彝宪乃 纠巡视科道许国荣等十一人。珖疏救,忤旨,诘责。彝 宪又指闸工冒破𬺈,龁之。珖累疏乞骸骨归。五月得 请。屡荐不起。家居十四年卒。
风节部艺文
[编辑]《卫尉张俭碑》后汉·孔融
[编辑]其先张仲实以孝友左右周室,晋主夏盟,而张老延 君誉于四方。君禀乾纲之正性,蹈高世之殊轨,冰洁 渊清,介然特立,虽史鱼之励操,叔向之正色,未足比 焉。中常侍同郡侯览,专权王命,豺虎肆虐,威震天下。 君以西都督邮上览祸乱凶国之罪,鞫没赃奸,以巨 万计。俄而制书案验部党,君为览所陷,亦章名捕逐, 当世英雄,授命殒身,以籍济君厄者,盖数十人,故克 免斯艰,旋宅旧宇,众庶怀其德,王公慕其声,州宰争 命,辟大将军幕府,公车特就,家拜少府,皆不就也。复 以卫尉征,明诏严切敕州郡,乃不得已而就之。铭曰: 桓桓我君,应天淑灵,皓素其质,允迪忠贞。肆志直道, 进不为荣,赴戟骄臣,发如雷霆,凌刚摧坚,视危如宁。
《连珠》魏·文帝
[编辑]盖闻琴瑟高张则哀弹发,节士抗行则荣名至。是以 申胥流音于南极,苏武扬声于朔裔。
===于上,清议行于下,上下相奉,人怀义心。”亡秦荡灭先 王之制,以法术相御,而义心亡矣。近者,魏武好法术 而天下贵刑名,魏文慕通远而天下贱守节。其后纲 维不摄,而虚无放诞之论盈于朝野,使天下无复清 议,而亡秦之病复发于今。陛下圣德,龙兴受禅,弘尧 “舜之化,开正直之路,体夏禹之至俭,综殷、周之典文, 臣咏叹而已,将又奚言?惟未举清远有礼之臣,以敦 风节,未退虚鄙,以惩不恪”,臣是以犹敢有言。
风节部纪事
[编辑]《楚国先贤传》:“石伟字公操,南郡人。仕吴为光禄大夫。 吴建威将军王戒亲诣伟。大康二年,诏以伟为议郎, 加三千石秩,以终厥身。伟遂阳狂,久竟不受。”
《晋书解系传》:“系字少连,济南著人也。父修,魏琅邪太 守,梁州刺史,考绩为天下第一。武帝受禅,封梁邹侯。 系及二弟结育,并清身絜己,甚得声誉。时荀勗门宗 彊盛,朝野畏惮之。勗诸子谓系等曰:‘我与卿为友,应 向我公拜’。勗又曰:‘我与尊先使君亲厚’。系曰:‘不奉先 君遗教,公若与先君厚,往日哀顿,当垂书问。亲厚之 诲,非所敢承’。”勗父子大惭,当世壮之。
《傅咸传》:“杨骏弟济,素与咸善,与咸书曰:‘江海之流混 混,故能成其深广也。天下大器,非可稍了,而相观每 事欲了,生子痴了官事,官事未易了也。了事正作痴, 复为快耳。左丞总司天台,维正八坐,此未易居。以君 尽性而处未易居之任,益不易也。想虑破头,故具有 白。咸答曰:‘卫公云:‘酒色之杀人,此甚于作。直坐酒色’’’” 死,人不为悔逆,畏以直致祸。此由心不直,正欲苟且 为明哲耳。自古以直致祸者,当自矫枉过直,或不忠 允,欲以亢厉为声,故致忿耳。安有悾悾为忠益,而当 见疾乎?
《魏书封轨传》:轨深为郭祚所知,祚常谓子景尚曰:“封 轨、高绰二人,并干国之才,必应速至。吾平生不妄进 举,而每荐此二人,非直为国进贤,亦为汝等将来之 津梁也。”其见重如此。轨既以方直自业,高绰亦以风 概立名。尚书令高肇拜司徒,绰送迎往来,轨竟不诣。 绰顾不见轨,乃遽归曰:“吾一生自谓无愆规矩,今日 举措,不如封生远矣。”轨以修德、慎言,修身之本,奸回 谗佞,世之巨害,乃为务德、慎言、远佞、防奸四戒。 《开元天宝遗事》:杨国忠权倾天下,四方之士争诣其 门。进士张彖者,陕州人也,方学有大名,志气高大,未 尝抵折于人。或有劝彖令修谒国忠,可图显荣,彖曰: “尔辈以谓杨公之势,倚靠如泰山,以吾所见,乃冰山 也。或皎日大明之际,则此山当误人尔。”后果如其言, 时人美张生见几。后年,张生及第,释褐授华阴尉。时 县令太守俱非其人,多行不法。张生有吏道,勤于政 事,每申举一事,则太守令尹抑而不从。张生曰:“大丈 夫有凌霄盖世之志,而拘于下位,若立身于矮屋中, 使人抬头不得。”遂拂衣长往,归遁于嵩山。
《东观奏记》:“李景让、夏侯孜、偘、𤩂立朝,俱励风操。景让 为御史大夫,视事之日,以侍御史孙玉汝、监察御史 卢狷、王觌不称职,请移他官。孜为右丞相,以职方郎 中裴𫍯、虞部郎中韩瞻俱声绩不立,诙谐取容。𫍯改 太子中允,瞻改凤州刺史。”
《画墁录》:刘综知开封府,一日奏事毕,真庙延之从容 曰:“卿与中宫近属,已拟卿差遣,当知否?”综变色作秦 音启陛下:“臣本是河中府人,出于孤寒,不曾有亲戚 在宫中。”未几,出知庐州。
《国老谈苑》:戚纶待制龙图阁,天书初降,群臣表贺,词 皆溢美。纶独言曰:“旷古未有此事,不可恃之为祥,当 戒慎修省,以答天意。”真宗览而嘉之。
《宋渑水燕谈录》:荣州张昭及,刚毅不畏强御,故为栎 阳主簿。陈尧咨庄仆恃势干县政,输赋不以时,昭及 捕而杖之。尧咨闻而叹曰:“张子一主簿而能知此,他 日当荐为御史。”使人召之,昭及竟不见。
《闻见前录》:李承之待制奇士,苏子瞻所谓“李六丈人 豪”也。为童子时,论其父纬之功于朝,久不报,自诣漏 舍以状白丞相韩魏公,公曰:“君果读书,自当取科名, 不用纷纷论赏也。”承之云:“先人功罪未辨,深恐先犬 马沟壑,无以见于地下,故忍痛自言。若欲求官,稍识 字,第二人及第固不难。”魏公王尧臣榜第二人登科, 承之故云。公闻其语矍然。或云:“魏公德量服一世,独 于承之终身不能平。”承之既登第,官浸显,益有直声。 唐介参政为台官时,言文潞公灯笼锦献张贵妃事, 上怒甚,谪介春州。承之送以诗,有“去国一身轻似叶, 高名千古重如山。并游英俊颜何厚,已死英雄骨尚 寒”之句。后介用潞公荐,官于朝廷,无所言。承之以后 从介索所送诗,介无以报,取诗还之,曰:“我固不用落 韵诗也,以‘山寒’二字韵不同,故云。”可见承之刚正也。 承之在仁宗朝官州县,因邸吏报包拯拜参政,或曰: “朝廷自此多事矣。”承之正色曰:“包公无能为。今知鄞 县王安石者,眼多白,甚似王敦。他日乱天下者,此人也。”后荆公相神宗,以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 不足恤为述,承之深诋之。至吕献可中丞死,承之以 诗哭之,有“奸进贤须退,忠臣死国忧。吾生竟何益?愿 卜九泉游”之句。荆公之党吕惠卿益怨之,未有以发 也。会承之上章自叙,神宗留其章禁中,惠卿坚请领 之。惠卿因节略文意,以“天生微臣,实为陛下”等语,故 上意遂有愚弄人主之责,终其身不至大用。呜呼,士 若承之,岂孔子所谓刚者欤?
《读书镜》:陈绎晚为敦朴之状,时谓之“热熟颜回。”熙宁 中,台州推官孔文仲举制科,廷试对策,言时事有可 痛哭太息者,执政恶而黜之。绎时为翰林学士,语于 众曰:“文仲狂躁,乃杜园贾谊也。”客有举此以告余者 曰:“今狂躁之士进不得于朝,则退而禹行舜趋,以踽 踽于乡。是杜园贾谊又欲作热熟颜回,何其不易简 也?”余曰:“此语不详,就中亦大有天下第一等人 贤。”奕傅公钦之为吏部侍郎,闻陈无己游京,欲与相 见,先以问秦观,观曰:“师道非持刺伺候乎公卿之门 者。”公曰:“非所望也,吾将见之。子能介于陈君乎?”公知 其贫甚,怀金相馈,及听其议论,竟不敢以此出口。 傅忠肃公察未廷试,蔡京辅政,卖弄威权,胁制中外, 且阳示含容,诱以附己,坚欲以女妻公,遣其子与术 士数辈踵示公,又托其姻与公,相见不从。识者谓公 “年少有气识,未易量也。”京衔之。
《挥麈后录》:徐师川仕钦宗为郎,二圣北去,张邦昌僭 位,师川独不拜庭下,持其用事之臣,大呼号恸,卒不 自污,挂冠以去。故上有“立节可嘉”之语。
《挥麈三录》:“向伯恭为淮南漕,张邦昌僭窃于京师,遣 向之甥刘逵赍伪诏来,伯恭不启封,焚之,械系逵于 狱,遣官奉表劝进高宗于河北。其后以此柬上之,知 至位法从,挂冠而去,宠遇极渥,世所共知。而胡仁仲 宏作其《行状》,亦尝及焉。时又有徐端益,字彦思,婺州 人也,为宿州虹县武尉。邦昌赦书至邑,邑令以下迎” 拜宣读如常仪,端益不屈膝而走。事定,伯恭为言于 朝,诏换文资,后终于朝请大夫,子亦登科。彦思博学 多闻,与先游从所厚者也。先人尝以诗著其节谊。淳 熙戊申冬,明清调官于临安。解后,其次子于相府方 识之,以其父前绩祈造化于周益公,坐客莫有知者, 于立谈间,乃指明清为引证。旧闻益公将上,得旨令 与属官差遣。
郊外,农谈澹然。陈公以南京祭酒九载奏绩之京,时 中贵有柄国者,势倾朝野,素慕公人品,欲收之门下。 适工部侍郎周公忱巡抚南圻,在京进谒,中贵知其 与公同年,微露其意。周公诣公达其意,公曰:“敬宗沗 为人师表,而求谒中贵,他日无以见诸生。”周公因讽 中贵曰:“陈祭酒书法极高,姑以求书为名,先之以礼 币,彼将谒谢矣。”中贵乃遣人致彩段羊酒,求书《程子 四箴》,公为走笔书之,而遣还其礼,竟不往见。故为祭 酒十八年,更不迁转,士大夫益高其风节云。
吴中《往哲记》:“佥事陈公永锡,生有劲气,永乐进士也。 选入翰林,天笔亲授河南参议。坐与同寮交讼,配均 州。躬耕十载,弊居粗食,妻子共之。宣德更化,复由白 衣起为监察御史,上疏劝读《大学衍义》。由是得罪,与 骨肉十六人同录,下锦衣狱,凡五年。苏有二义士,王 处常、季彦庸,为敛钱馈食。英庙御极赦出,复以前官” 巡抚两广。坐劾辽王更得罪,当斩,会王事亦自发,乃 得以前奏不缪免死。三历颠危,弗移厥操。后为福建 佥事,邓茂七起时,独以病在告,不署事,得无罪。两司 皆谪至驿递,小官,惟公独完秩。致政归,人以为忠公 之报焉。
崔铣《明臣十节》:正统初,王振问大学士杨文贞公曰: “今九卿无山西人,岂皆不贤者乎?”文贞曰:“佥事薛瑄 其人也。”已而文清至京,振使仆致饩于文清,文清固 却之。仆曰:“公何𫘤与诸方面以千金求通于吾?公不 得阶君,反却其馈邪?祸将立至,吾危君,吾危君。”仆归 跪对,振曰:“大权在我,不厚乡人以美官,而乃馈酒肉”, 彼却之固当。已。迁文清大理少卿,又馈,又却之,亦不 往谒。未几,文清得罪
《畜德录》:岳正字子方,为翰林修撰,英庙甚重之,尝曰: “好个岳正,只是大胆。”后谪戍于边,自题其像曰:“好个 岳正,只是大胆,从今以后,再敢不敢。”公性不能容人, 或谓公曰:“不闻宰相腹中撑舟乎?”曰:“顺撑来可容使, 纵横来安容得耶?”
《泽山杂记》:魏文靖以直道自持,不苟徇俗。正统初,任 吏部侍郎。时中官王振怙宠而骄,每出,虽部堂尊官 亦敛舆回避。公一日相遇於崇文门,不为避,振衔之, 谮于内,众为公危之。忽一日,上遇便殿,召吏部。既至, 问孰为侍郎骥,且讯以近日曾有何事,公慷慨言其 故,且曰:“臣不才,备位六卿,臣不足惜,朝廷名器可惜 耳。”上温旨慰之曰:“尔所言者是好官好官。”
先进遗风。天台鲁中丞穆登进士后,还乡,杜门读书, 绝迹谒请。嗣戒行还京,有司具腆赠之,固辞弗受。或曰:“行以赆,礼也,奈何拒之?”鲁公曰:“筮仕之始,未有分 毫益于乡里,而先厉之,忍乎?”嗣拜监察御史,寻擢福 建佥事。摧抑豪右,无所顾避。文敏时,执政家人有犯 者,亦不少贷。文敏以为贤,特荐于宣庙,遂拜佥都御 史。鲁公历仕二十馀年,家无馀赀,被服如寒,士卒之 日,家无以殓,赖诸公卿赙,始克襄事迹。公终始若此, 于文敏之知,可谓亡负矣。
杨文定公溥执政时,其子自乡来省,至京邸,公问曰: “一路守令,闻孰贤?”其子曰:“儿道出江陵,其令殊不贤。” 曰:“云何?”曰:“即待儿苟简甚矣。乃天台范理也。”文定默 识之,即荐陞德安府知府,甚有惠政,民到今颂之。再 擢为贵州左布政使。或劝范当致书谢范,公曰:“宰相 为朝廷用人,非私理也,何谢?”竟不致一书。逮后文定 “卒,乃祭而哭之,以谢知己”云。
《延休堂漫录》:陈恭愍选任南河按察使,持宪公廉,不 畏强御。时中官汪直司西厂事,能立中人祸。直往河 南勾当公事,藩臬疏息郊迎,公不为礼,俟其至,盛服 自公署中道而入,直不能堪,诘责之。公密疏其擅权 之罪,疏入留中,逮直归,上问“河南好官为谁”,直以公 对,上以疏示之。
《沧江野史》:“石文隐在吏部,承群小黩乱之馀,政以贿 成,官以意授,士习日趋于坏。属考察京官,凡于清议 有干者,多见弃斥,以孤贞行一意柄臣不悦,两月解 部,以尚书掌詹事府事,典诰敕。盖前无此故事也。石 文隐初居翰林,已励志不殖货利,在内阁有所论列, 多触忌讳,上优容之。有勋戚怙势夺圻内民地万顷”, 诡言国初所赐,岁久失之,今得焉以请。既得旨矣,圻 民大恐。公言于上曰:“百姓为业且久,一旦夺之,恐生 变。”上为停前命,仍给之。民作相后,门无私谒,其刚方 正直,始终不变云。
刘昌悬《笥琐探轩》公𫐐持己甚严,遇人无问贤愚,悉 峻拒之,不与接。居南都,岁时诣礼部拜表庆贺。至则 屏居一室,撤去侍炬,朝衣端坐,寂无一言。待鼓严而 出。礼毕,不告于同事者,竟御肩舆而归。同事者闻其 来,不悦;与处皆避去。平生俊伟之节,惟恃公牍之存。 间令吏写数十大册,以为他日传世,考此足矣。于纪 载之文,一无所好。及卒,朝廷修《英庙实录》,从其家求 公行实无有也。
《吴中往哲记》:叶文庄公与中释褐给事兵科,弹骄将 杨俊,读疏廷内,群臣震恐,由是谏垣益重。历践既久, 物望咸归,乃以都御史两镇北边,一巡南徼,所至公 署扁五大字曰:“不敢负朝廷。”每履一任而归,舟无私 载,惟将书史数十箧而已。晚岁登吏部侍郎,虽为钤 佐,天下士大夫犹特惮之,倚以为准。高峻之节,屹立 朝端,未尝以公柄私惠亲故。薨于位,所著书殆几百 卷。笃学辨博,为一时首。
《先进遗风》。杨文毅公守陈,以洗马乞假觐省,行次一 驿,其丞不知其为何官。公与之坐而抗礼,卒然问曰: “公职洗马,日洗几马?”公漫应曰:“勤则多洗,懒则少洗, 无定数也。”俄而报一御史且至,丞乃促令让上舍处 之。公曰:“此固宜,然待其至而让未晚也。”比御史至,则 公门人也。跽而起居,丞乃睨御史不见。蒲伏阶下,百 状乞怜,公卒亦不较。归则读书田间,不轻谒官府。时 陆司寇卒,有御史过而不吊也。公欲警之,于其来谒, 令阍人辞曰:“适闻吊陆尚书先至,彼以候,以故失迓。 御史旋诣,陆先令其子主事。君至彼,辞曰:‘家大人迟 公良久不至乃归’。”其人颇惭。公伟才高第,藻词渊学, 艺林推为雄长,而介洁自持,未尝干求恩泽。为翰林 五品者,十有六年而不调。权幸有欲引之者,使所亲 谕意,公语所知曰:“吾犹”妇也。茹荼积久,乃以白首 改节耶?濡迟散秩,竟以五品终。
《濯缨亭笔记》:“张公宁至汀年馀,以疾乞休。尚书李秉、 侍郎叶盛、黎淳并奏起公,皆以疾辞。王端毅道郡城, 特造公敦劝之,卒不起。闲居三十年,绝迹不事干请。 藩臬士大夫东西行者,靡不造谒,得一接见为幸。名 震海外,行孚乡党。英风峻节,足以敦薄俗,励后进。公 真一代之伟人哉!”
吴中《往哲记》:“御史练公从道土基之役,以太学生献 《中兴十二策》。天顺初入台,尝因朝会抗劾群臣,玉陛 宣宥,犹不能夺其直论,朝缙敛避。巡盐淮上,独按李 驸马罪。观其躯干仅如中人,而机慧内朗,吏牍精通, 一措足未尝不以公法自律。再巡福建,按一布政使, 被中解官归。然刚鲠之风,没齿不屈。”
长史顾公德辉,清介绝俗,平生未尝受人一蔬之馈。 晚岁致仕家居,诣人家誓不饮食,留之辄起去。或主 自啜茶,公对之清谈而已。虽辽去数里,宁饥渴而归。 其为人刚严高峻,坚不自污,视古廉士无惭焉。 《水东记略》:刘文恭立朝无惰容,不以寒暑久速少变。 一日,在家中作祀事,忽外传云:“阁老使人来言,有保 荐矣。”先生不怡者终日曰:“尔自保荐,何与我事?”盖先 生与高最厚,高初以有旨即应入谢,欲先生知之耳盖出无心而先生云云,则其为人可知也。
《畜德录》:何编修瑭,当刘瑾用事,诸司有事必往见,约 相见长揖不得屈。诸司同僚以事诣瑾,畏其势,不觉 屈跪。何公疾声曰:“礼惟长揖耳,何以为此?”瑾曰:“先生 之言是也。”
《沂阳日记》:“韩苑洛性刚直,初举进士,值刘瑾乱政,朝 士夺气,同年多往谒之。有约公者,公卒不往。为浙江 按察佥事,分巡杭严,独持风裁。镇守太监王堂并织 造中官有所求为,于有司,率裁抑之。积忤既久,后因 富阳县产茶与鲥鱼二物皆入贡,采取时,民不胜其 劳扰。公目击其患,作歌曰:‘富阳山之茶,富阳江之鱼, 茶香破我家,鱼肥卖我儿。采茶妇,捕鱼夫,官府考掠 无完肤。皇天本至仁,此地独何辜?鱼兮不出别县,茶 兮不生别都。富阳山何日颓?富阳江何日枯?山颓茶 亦死,江枯鱼亦无。山不颓,江不枯,吾民何以甦’?”后被 镇守奏,公长歌怨谤,阻绝进贡。逮至京,下锦衣狱,褫 其官。公初被逮时,杭府县赠锦衣官校金,祈途中宽 梃。公斥之曰:“死则死耳,何以金为?”及府县赠公路费, 公悉挥之。挺挺不屈,真烈丈夫哉!
《海上纪闻》:“陈公鼎为给事中,以名节自负,侃侃直言, 无所畏惧。正德中,宦官廖堂镇守河南,贪虐横暴,民 遭荼毒。其弟鹏附逆瑾,作威尤甚。子铠,正德庚午冒 祥符籍入试。馀姚编修孙清失官,依鹏为代笔,铠遂 取上第。逾年,公发其事,劾之除名,直声益震,廖大衔 之。会流贼起,条陈弭盗机宜,与巨珰争辨不挠,坐是” 系狱罢归。为浙江宪使,凛凛持风裁,藩臬诸公咸敬 惮之。旧都司官与藩臬同出入宴会,公不许,且不为 礼,都司官大以为憾。在任廉介正直,门无私谒,禁和 买,戢吏奸,上下畏之如神。
先进遗风吕泾野先生柟既入翰林,力学慕古。时逆 瑾用事,以先生乡人,欲引先生为重啖。先生骤与卿 佐,且援先朝故事,得入内阁。先生逊避,不与往来,瑾 憾,且中伤先生。会瑾败,得已。嘉靖中,夏贵溪怙宠负 材,傲睨一世,顾独钦心先生。先生迁南少宗伯时,贵 溪赠先生诗云:“天下有道惟泾野。”其尊信也如此。 《泽山杂记》:罗文肃公刚直自持,人不敢干以私,厘正 数十年积弊,迁南京吏部右侍郎,正体统,慎交节,掌 国学以端风化为本,凡陈谟皆大本急务,建储二疏 尤剀切,不畏斧钺,动止诡异,径情直行,人目之为鬼 王。然敦尚气节,僚友有脂韦风靡者,痛恶而面斥之, 以故人咸畏惮不敢犯。
《见闻录》:逆瑾用事,外官至朝见毕,必造私第,至匍伏 拜跪,觊悦其意。莆田方公良入朝,鸿胪官导诣左顺 门,叩头毕,即令向东揖瑾,公径趋出,瑾已衔之。至旅 㝢,或劝公循例谒瑾,公厉声曰:“惟官可弃,身可杀,此 膝不可屈。”竟不往。瑾益怒。及吏部除公河南信阳等 处兵备抚民佥事,奉旨:“此缺不系额设,方良这厮,如 何营谋补选?著致仕去。”公分忤瑾,祸且叵测,以得致 仕为望外,谢恩即行。然是缺实祖宗额设,孝庙中必 推补有风力者。瑾之矫诬皆此类。钱宁冒姓朱,遣仆 鬻钞于浙,索银三万馀两。同列受其托者,与镇守太 监谋,欲抑取于民。公力争之不得,乃上疏乞致仕,不 允。而宁趣价益急,公乃极疏宁罪公,疏至,闻者吐舌。 宁疑公有私书,拘赍奏者至其家,启箧视之,无所得。 寻遣校尉来浙,兼令侦公所为。久之,无所得,乃已。公 抵家,大理寺丞黄公巩以书贺曰:“官钞一疏,足以落 权幸之胆而束其手,拔浙东西数百万生灵,垂死中 而生之,甚盛!甚盛!宇宙间数百年不可无此一举,内 外数千大小执事,不可无此一人。丈夫生世如朝露, 官爵如雨泡,不可无此一著。”闻者谓知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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