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明伦汇编/皇极典/第021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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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明伦汇编皇极典

 第二十一卷目录

 帝纪部汇考十五

  魏一

  文帝上

皇极典第二十一卷

帝纪部汇考十五[编辑]

魏一[编辑]

文帝本纪上按曹操汉臣不得称纪故即附载文帝之前晋及齐周皆仿此例按魏志武帝本纪太祖武皇帝沛国谯人也姓曹讳操字孟德汉相国参之后[编辑]

太祖一名吉利,小字阿瞒。王沈《魏书》曰:“其先出于黄帝,当高阳世。陆终之子曰安,是为曹姓。周武王克殷,存先世之后,封曹侠于邾。春秋之世,与于盟会。逮至战国,为楚所灭,子孙分流,或家于沛。汉高祖之起,曹参以功封平阳侯,世袭爵土。

桓帝世,曹腾为中常侍大长秋,封费亭侯。”

司马彪《续汉书》曰:“腾父节,字元伟,素以仁厚称。邻人有亡豕者,与节豕相类,诣门认之,节不与争。后所亡豕自还其家,豕主人大惭,送所认豕,并辞谢节,节笑而受之。由是乡党赞叹焉。长子伯兴,次子仲兴,次子叔兴。腾字季兴,少除黄门从官。永宁元年,邓太后诏黄门令选中黄门从官年少温谨者,配皇太子书,腾应其选。” 太子特亲爱腾,饮食赏赐与众有异。顺帝即位,为小黄门,迁至中常侍、大长秋。在省闼三十馀年,历事四帝,未尝有过,好进达贤能,终无所毁伤。其所称荐,若陈留虞放、边韶,南阳延固、张温,弘农张奂、颍川堂谿典等,皆致位公卿,而不伐其善。蜀郡太守因计吏修敬于腾,益州刺史种暠于函谷关搜得其笺,上太守,并奏腾内臣外交,所不当为,请免官治罪。帝曰:“笺自外来,腾书不出,非其罪也。” 乃寝暠奏,腾不以介意,常称叹暠,以为暠得事上之节。暠后为司徒,语人曰:“今日为公,乃曹常侍恩也。” 腾之行事,皆此类也。桓帝即位,以腾先帝旧臣,忠孝彰著,封费亭侯,加位特进。太和三年,追尊腾曰《高皇帝》。

养子嵩嗣,官至太尉,莫能审其生出本末。

《续汉书》曰:“嵩字巨高,质性敦慎,所在忠孝。为司隶校尉,灵帝擢拜大司农、大鸿胪,代崔烈为太尉。黄初元年,追尊嵩曰太皇帝。” 吴人作《曹瞒传》及郭班《世语》,并云“嵩,夏侯氏之子,夏侯惇之叔父,太祖于惇为从父兄弟。”

嵩生太祖。太祖少机警,有权数,而任侠放荡,不治行 业,故世人未之奇也。

《曹瞒传》云:太祖少好飞鹰走狗,游荡无度。其叔父数言之于嵩,太祖患之。后逢叔父于路,乃阳败面㖞口。叔父怪而问其故,太祖曰:“卒中恶风。” 叔父以告嵩,嵩惊愕,呼太祖,太祖口貌如故。嵩问曰:“叔父言汝中风已差乎?” 太祖曰:“初不中风,但失爱于叔父,故见罔耳。” 嵩乃疑焉。自后叔父有所告,嵩终不复信,太祖于是益得肆意矣。

惟梁国桥元、南阳何颙异焉。元谓太祖曰:“天下将乱, 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

《魏书》曰:太尉桥元,世名知人,睹太祖而异之曰:“吾见天下名士多矣,未有若君者也。君善自持,吾老矣,愿以妻子为托。” 由是声名益重。《续汉书》曰:“元字公祖,严明有才略,长于人物。” 张璠《汉纪》曰:“元历位中外,以刚断称,谦俭下士,不以王爵私亲。光和中,为太尉,以久病策罢,拜大中大夫,卒。家贫乏产业,柩无所殡。当世以此称为名臣。” 《世语》曰:“元谓太祖曰:‘君未有名,可交许子将’。太祖乃造子将,子将纳焉。由是知名。” 孙盛《异同杂语》云:“太祖常私入中常侍张让室,让觉之,乃舞手戟于庭,逾垣而出。才武绝人,莫之能害。博览群书,特好兵法,抄集诸家兵法,名曰《节要》。又注《孙武》十三篇,皆传于世。尝问许子将:‘我何如人’?” 子将不答,固问之,子将曰:“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太祖大笑。

年二十,举孝廉为郎,除洛阳北部尉,迁顿丘令。

《曹瞒传》曰:太祖初入尉廨,缮治四门,造五色棒,县门左右各十馀枚,有犯禁者,不避豪强,皆棒杀之。后数月,灵帝爱幸小黄门蹇硕叔父夜行,即杀之。京师敛迹,莫敢犯者。近习宠臣咸疾之,然不能伤,于是共称荐之,故迁为顿丘令。

征拜议郎。

《魏书》曰:“太祖从妹夫㶏彊侯宋奇被诛,从坐免官。后以能明古学,复征拜议郎。先是,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谋诛阉官,反为所害。太祖上书陈武等正。”

“直而见陷害,奸邪盈朝,善人壅塞” ,其言甚切,灵帝不能用。是后诏书敕三府举奏州县,政理无效,民为作谣言者,免罢之。三公倾邪,皆希世见用,货赂并行,彊者为怨,不见举奏;弱者守道,多被陷毁。太祖疾之。是岁,以灾异博问得失,因此复上书切谏,说三公所举奏专回避贵戚之意。奏上,天子感寤,以示三府,责让之。诸以谣言征者,皆拜议郎。是后政教日乱,豪猾益炽,多所摧毁。太祖知不可匡正,遂不复献言。

光和末,黄巾起,拜骑都尉,讨颍川贼,迁为济南相国。 有十馀县,长吏多阿附贵戚,赃污狼籍,于是奏免其 八,禁断淫祀,奸宄逃窜,郡界肃然。

《魏书》曰:“长吏受取贪饕,依倚贵势,历前相不见举。闻。太祖至,咸皆举免。小大震怖,奸宄遁逃,窜入他郡。政教大行,一郡清平。初,城阳景王刘章以有功于汉,故其国为立祠,青州诸郡转相仿效。济南尤盛,至六百馀祠。贾人或假二千石舆服导从作倡乐,奢侈日甚,民坐贫穷。历世长吏,无敢禁绝者。太祖到,皆毁坏祠” 屋,止绝官吏民不得祠祀。及至秉政,遂除奸邪鬼神之事,世之淫祀,由此遂绝。

久之,征还,为东郡太守,不就,称疾归乡里。

《魏书》曰:“于是权臣专朝,贵戚横恣,太祖不能违道取容,数数干忤。恐为家祸,遂乞留宿卫,拜议郎。常托疾病,辄告归乡里,筑室城外,春夏习读书传,秋冬弋猎,以自娱乐。”

顷之,冀州刺史王芬、南阳许攸、沛国周旌等连结豪 杰,谋废灵帝,立合肥侯,以告太祖,太祖拒之,芬等遂 败。

司马彪《九州春秋》曰:于是陈蕃子逸与术士平原襄楷会于芬坐。楷曰:“天文不利宦者、黄门常侍,贵族灭矣。” 逸喜。芬曰:“若然者,芬愿驱除。” 于是与攸等结谋。灵帝欲北巡河间旧宅,芬等谋因此作难,上书言黑山贼攻劫郡县,求得起兵。会北方有赤气,东西竟天,太史上言:“当有阴谋,不宜北行。” 帝乃止。敕芬罢兵,俄而征之,芬惧,自杀。《魏书》载太祖拒芬,辞曰:“夫废立之事,天下之至不祥也。古人有权成败,计轻重而行之者,伊尹、霍光是也。伊尹怀至忠之诚,据宰臣之势,处官司之上,故进退废置,计从事立。及至霍光,受托国之任,藉宗臣之位,内因太后秉政之重,外有群卿同欲之势。昌邑即位日浅,未有贵宠,朝乏” 谠臣,议出密近,故计行如转圜,事成如摧朽。今诸君徒见曩者之易,未睹当今之难。诸君自度结众连党,何若七国合肥之贵,孰若吴、楚?而造作非常,欲望必克,不亦危乎!

金城边章韩遂杀刺史、郡守以叛,众十馀万,天下骚 动。征太祖为典军校尉。会灵帝崩,太子即位,太后临 朝。大将军何进与袁绍谋诛宦官,太后不听。进乃召 董卓,欲以胁太后。

《魏书》曰:太祖闻而笑之曰:“阉竖之官,古今宜有。但世主不当假之权宠,使至于此。既治其罪,当诛元恶,一狱吏足矣,何必纷纷召外将乎?欲尽诛之,事必宣露,吾见其败也。”

卓未至而进见杀。卓到废帝为弘农王而立献帝。京 都大乱,卓表太祖为骁骑校尉,欲与计事。太祖乃变 易姓名,间行东归。

《魏书》曰:太祖以卓终必覆败,遂不就拜,逃归乡里。从数骑过故人成皋吕伯奢。伯奢不在,其子与宾客共劫太祖取马及物,太祖手刃击杀数人。《世语》曰:“太祖过伯奢,伯奢出行,五子皆在,备宾主礼。太祖自以背卓命,疑其图己,手剑夜杀八人而去。”

孙盛《杂记》曰:太祖闻其食器声,以为图己,遂夜。

杀之。既而凄怆曰:“宁我负人,无人负我。” 遂行。

出关过中牟,为亭长所疑,执诣县邑中或窃识之,为 请得解。

《世语》曰:“中牟疑是亡人,见拘于县。” 时掾亦已被卓书,唯功曹心知是太祖以世方乱,不宜拘天下雄隽,因白令释之。

卓遂杀太后及弘农王。太祖至陈留,散家财,合义兵, 将以诛卓。冬,十二月,始起兵于《已吾》。

《世语》曰:“陈留孝廉卫兹,以家财资太祖,使起兵,众有五千人。”

是岁,中平六年也。

初平元年春正月,后将军袁术、冀州牧韩馥

《英雄记》曰:馥字文节,颍川人,为御史中丞,董卓举为冀州牧。于时冀州民人殷盛,兵粮优足,袁绍之在渤海,馥恐其兴兵,遣数部从事守之,不得动摇。东郡太守桥瑁诈作京师三公,移书与州郡,陈卓罪恶,云见逼迫,无以自救,企望义兵,解国患难。馥得移请诸从事,问曰:“今当助袁氏耶?助董卓耶?” 治中从事刘子惠曰:“今兴兵为国,何谓袁、董?” 馥自知言短而有惭色。子惠复言:“兵者凶事,不可为首,今”

“宜往视,他州有发动者,然后和之,冀州于他州不为弱也。他人功未有在冀州之右者也。” 馥然之。馥乃作书与绍,道卓之恶,听其举兵。

豫州刺史《孔伷》。

《英雄记》曰:伷字公绪,陈留人。张璠《汉纪》载郑泰说卓云:“孔公绪能清谈高论,嘘枯吹生。”

兖州刺史刘岱。

岱,刘繇之兄,事见《吴志》。

河内太守王匡。

《英雄记》曰:匡字公节,泰山人。轻财好施,以任侠闻。辟大将军何进府,进符使匡于徐州发彊弩五百,西诣京师。会进败,匡还乡里,起家拜河内太守。谢承《后汉书》曰:“匡少与蔡邕善,其年为卓军所败,走还泰山,收集劲勇,得数千人,欲与张邈合。匡先杀执金吾胡毋班,班亲属不胜愤怒,与太祖并势,共杀匡。”

渤海太守袁绍,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

《英雄记》曰:“瑁字元伟,元族子。先为兖州刺史,甚有威惠。”

山阳太守袁遗。

遗字伯业,绍从兄,为长安令。河间张超尝荐遗于太尉朱儁,称“遗有冠世之懿,干时之量,其忠允亮直,固天所纵。若乃包罗载籍,管综百氏,登高能赋,睹物知名,求之今日,邈焉靡俦。” 事在《超集》。《英雄记》曰:“绍后用遗为扬州刺史,为袁术所败。” 太祖称:“长大而能勤学者,惟吾与袁伯业耳。” 语在《文帝典论》。

济北相鲍信。

信事见子勋传

同时俱起兵,众各数万,推绍为盟主,太祖行奋武将 军。二月,卓闻兵起,乃徙天子都长安,卓留屯洛阳,遂 焚宫室。是时绍屯河内,邈岱、瑁遗屯酸枣,术屯南阳, 伷屯颍川。馥在邺,卓兵彊,绍等莫敢先进。太祖曰:“举 义兵以诛暴乱,大众已合,诸君何疑?向使董卓闻山 东兵起,倚王室之重,据二周之险,东向以临天下,虽 以无道行之,犹足为患。今焚烧宫室,劫迁天子,海内 震动,不知所归,此天亡之时也,一战而天下定矣,不 可失也!”遂引兵西,将据成皋。邈遣将卫兹分兵随太 祖到荥阳汴水遇卓将徐荣,与战不利,士卒死伤甚 多。太祖为流矢所中,所乘马被创,从弟洪以马与太 祖,得夜遁去。荣见太祖所将兵少,力战尽日,谓酸枣 未易攻也,亦引兵还。太祖到酸枣,诸军兵十馀万,日 置酒高会,不图进取。太祖责让之,因为谋曰:“诸君听 吾计,使渤海引河内之众临孟津,酸枣诸将守成皋, 据敖仓,塞轘辕、太谷,全制其险。使袁将军率南阳之 军军丹析,入武关,以震三辅,皆高垒深壁,勿与战,益 为疑兵,示天下形势,以顺诛逆,可立定也。今兵以义 动,持疑而不进,失天下之望,窃为诸君耻之。”邈等不 能用。太祖兵少,乃与夏侯惇等诣扬州募兵。刺史陈 温、丹阳太守周昕与兵四千馀人,还到龙亢,士卒多 叛。

《魏书》曰:“兵谋叛,夜烧太祖帐。太祖手剑杀数十人,馀皆披靡,乃得出营,其不叛者五百馀人。”

至铚建平,复收兵得千馀人,进屯河内。刘岱与桥瑁 相恶,岱杀瑁,以王肱领东郡太守。袁绍与韩馥谋立 幽州牧刘虞为帝,太祖拒之。

《魏书》载,太祖答绍曰:“董卓之罪,暴于四海。吾等合大众,兴义兵,而远近莫不响应,此以义动故也。今幼主微弱,制于奸臣,未有昌邑亡国之衅,而一旦改易,天下其孰安之?诸军北面,我自西向。”

绍又尝得一玉印,于太祖坐中,举向其肘,太祖由是 笑而恶焉。

《魏书》曰:太祖大笑曰:“吾不听汝也。” 绍复使人说太祖曰:“今袁公势盛兵强,二子已长,天下群英,孰逾于此?” 太祖不应。由是益不直绍,图诛灭之。

二年春,绍、馥遂立虞为帝,虞终不敢当。夏四月,卓还 长安。秋七月,袁绍胁韩馥取冀州黑山贼于毒、白绕、 眭固等十馀万众,略魏郡。东郡王肱不能御,太祖引 兵入东郡,击白绕于濮阳,破之。袁绍因表太祖为东 郡太守,治东武阳。

三年春,太祖军顿丘,毒等攻东武阳。太祖乃引兵西 入山,攻毒等本屯。

《魏书》曰:诸将皆以为当还自救。太祖曰:“孙膑救赵而攻魏,耿弇欲走西安攻临菑,使贼闻我西而还武阳,自解也。不还,我能败其本屯,寇不能拔武阳必矣。” 遂乃行。

毒闻之,弃武阳还。太祖要击眭固,又击匈奴於夫罗 于内黄,皆大破之。

《魏书》曰:於夫罗者,南单于子也。中平中,发匈奴兵,於夫罗率以助汉。会本国反,杀南单于,於夫罗遂将其众留中国。因天下扰乱,与西河白波贼合破。

太原、河内抄略诸郡为寇。

夏四月,司徒王允与吕布共杀卓。卓将李傕、郭汜等 杀允,攻布,布败,东出武关,傕等擅朝政。青州黄巾众 百万入兖州,杀任城相郑遂,转入东平。刘岱欲击之, 鲍信谏曰:“今贼众百万,百姓皆震恐,士卒无斗志,不 可敌也。观贼众群辈相随,军无辎重,唯以钞略为资。 今不若畜士众之力,先为固守。彼欲战不得,攻又不 能,其势必离散。后选精锐,据其要害,击之可破也。”岱 不从,遂与战,果为所杀。

《世语》曰:岱既死,陈宫谓太祖曰:“州今无主,而王命断绝,宫请说州中明府,寻往牧之,资之以收天下,此霸王之业也。” 宫说别驾治中曰:“今天下分裂,而州无主,曹东郡命世之才也,若迎以牧州,必宁生民。” 鲍信等亦谓之然。

信乃与州吏万潜等至东郡,迎太祖领兖州牧。遂进 兵击《黄巾》于寿张东,信力战斗死,仅而破之。

《魏书》曰:太祖将步骑千馀人,行视战地,卒抵贼营,战不利,死者数百人,引还,贼寻前进。黄巾为贼久,数乘胜,兵皆精悍。太祖旧兵少,新兵不习练,举军皆惧。太祖被甲婴胄,亲巡将士,明劝赏罚,众乃复奋。承间讨击,贼稍折退。贼乃移书太祖曰:“昔在济南,毁坏神坛,其道乃与中黄太一同,似若知道,今更迷惑。汉行已尽,黄家当立,天之大运,非君才力所能存也。” 太祖见檄书,呵骂之,数开示降路,遂设奇伏,昼夜会战,战辄禽获,贼乃退走。

购求信丧不得众乃刻木如信形状,祭而哭焉。追黄 巾至济北乞降。冬,受降卒三十馀万,男女百馀万口, 收其精锐者,号为“青州兵。”袁术与绍有隙,术求援于 公孙瓒,瓒使刘备屯高唐,单经屯平原,陶谦屯发干, 以逼绍。太祖与绍会击,皆破之。

四年春,军鄄城。荆州牧刘表断术粮道,术引军入陈 留,屯封丘,黑山馀贼及於夫罗等佐之。术使将刘详 屯匡亭。太祖击详,术救之,与战,大破之。术退保封丘, 遂围之,未合,术走襄邑。追到太寿,决渠水灌城,走宁 陵,又追之,走九江。夏,太祖还军定陶。下邳阙宣聚众 数千人,自称“天子”,徐州牧陶谦与共举兵,取泰山。华 费略任城。秋,太祖征陶谦,下十馀城,谦守城不敢出。 是岁,孙策受袁术使,渡江,数年间遂有江东。

兴平元年春,太祖自徐州还。初,太祖父嵩去官后还 醮,董卓之乱,避难琅邪,为陶谦所害,故太祖志在复 仇东伐。

《世语》曰:“嵩在泰山华县,太祖令泰山太守应劭送家诣兖州。劭兵未至,陶谦密遣数千骑掩捕嵩家,以为劭迎,不设备。谦兵至,杀太祖弟德于门中。嵩惧,穿后垣,先出其妾。妾肥,不时得出。嵩逃于厕,与妾俱被害,阖门皆死。劭惧,弃官赴袁绍。后太祖定冀州,劭时已死。” 韦曜《吴书》曰:“太祖迎嵩,辎重百馀两。陶谦遣都尉” 张闿将骑二百,卫送闿于泰山、华、费间,杀嵩取财物,因奔淮南。太祖归咎于陶谦,故伐之。

夏使荀彧、程昱守鄄城,复征陶谦,拔五城,遂略地至 东海。还过郯,谦将曹豹与刘备屯郯东,要太祖,太祖 击破之,遂攻拔襄贲,所过多所残戮。

孙盛曰:“夫伐罪吊民,古之令轨;罪谦之由,而残其属部,过矣。”

会张邈与陈宫叛,迎吕布,郡县皆应。荀彧、程昱保鄄 城、范东阿二县固守,太祖乃引军还。布到,攻鄄城不 能下,西屯濮阳。太祖曰:“布一旦得一州,不能据东平, 断亢父泰山之道,乘险要我,而乃屯濮阳,吾知其无 能为也。”遂进军攻之。布出兵战,先以骑犯青州兵。青 州兵奔太祖阵乱驰突,火出,坠马,烧左手掌司马楼 异扶《太祖》上马,遂引去。

袁𬀩《献帝春秋》曰:太祖围濮阳,濮阳大姓田氏为反间,太祖得入城,烧其东门,示无反意。及战,军败,布骑得太祖而不知是,问曰:“曹操何在?” 太祖曰:“乘黄马走者是也。” 布骑乃释太祖而追。黄马者,门火犹盛,太祖突火而出。

未至营止,诸将未与太祖相见,皆怖。太祖乃自力劳 军,令军中促为攻具。进复攻之,与布相守百馀日,蝗 虫起,百姓大饿,布粮食亦尽,各引去。秋九月,太祖还 鄄城。布到乘氏,为其县人李进所破,东屯山阳。于是 绍使人说太祖,欲连和。太祖新失兖州,军食尽,将许 之。程昱止太祖,太祖从之。冬十月,太祖至东阿。是岁, 谷一斛五十馀万钱,人相食,乃罢吏兵新募者。陶谦 死,刘备代之。

二年春,袭定陶。济阴太守吴资保南城,未拔。会吕布 至,又击破之。夏,布将薛兰、李封屯钜野,太祖攻之,布 救兰,兰败,布走,遂斩兰等。布复从东缗与陈宫将万 馀人来战,时太祖兵少,设伏,纵奇兵击,大破之。

《魏书》曰:“于是兵皆出取麦,在者不能千人,屯营不固。太祖乃令妇人守陴,悉兵拒之。屯西有大堤” ,其

南,树木幽深,布疑有伏,乃相谓曰:“曹操多谲,勿入伏中。” 引军屯南十馀里,明日复来,太祖隐兵堤里,出半兵堤外。布益进,乃令轻兵挑战。既合,伏兵乃悉乘堤,步骑并进,大破之,获其鼓车,追至其营而还。

布夜走。太祖复攻拔定陶,分兵平诸县,布东奔刘备, 张邈从布,使其弟超将家属保雍丘。秋八月,围雍丘。 冬十月,天子拜太祖兖州牧。十二月,雍丘溃,超自杀, 夷邈三族。邈诣袁术请救,为其众所杀。兖州平,遂东 略陈地。是岁,长安乱,天子东迁,败于曹阳,渡河幸安 邑。

建安元年春正月,太祖军临武平,袁术所置陈相袁 嗣降。太祖将迎天子,诸将或疑,荀彧、程昱劝之,乃遣 曹洪将兵西迎。卫将军董承与袁术将苌奴拒险,洪 不得进。汝南颍川黄巾何仪、刘辟、黄卲、何曼等,众各 数万,初应袁术,又附孙坚。二月,太祖进军讨破之,斩 辟、卲等,仪及其众皆降。天子拜太祖建德将军。夏六 月,迁镇东将军,封费亭侯。秋七月,杨奉、韩暹以天子 还洛阳。

《献帝春秋》曰:天子初至洛阳,幸城西故中常侍赵忠宅,使张扬缮治宫室,名殿曰“扬安殿。” 八月,帝乃迁居。

奉别屯。梁太祖遂至洛阳,卫京都,暹遁走。天子假太 祖节钺,录尚书事。

《献帝纪》曰:“又领司隶校尉。”

洛阳残破,董昭等劝太祖都许。九月,车驾出轘辕而 东,以太祖为大将军,封武平侯。自天子西迁,朝廷日 乱,至是宗庙社稷,制度始立。

张璠《汉纪》曰:初,天子败于曹阳,欲浮河东下。侍中太史令王立曰:“自去春,太白犯镇星于牛、斗,过天津,荧惑又逆行守北河,不可犯也。” 由是天子遂不北渡河,将自轵关东出。立又谓宗正刘艾曰:“前太白守天关,与荧惑会,金火交会,革命之象也。汉祚终矣,晋、魏必有兴者。” 立后数言于帝曰:“天命有去就,五行不常盛代,火者,土也,承汉者,魏也;能安天下者,曹姓也,唯委任曹氏而已。” 公闻之,使人语立曰:“知公忠于朝廷,然天道深远,幸勿多言!”

天子之东也,奉自梁欲要之,不及。冬十月,公征奉,奉 南奔袁术遂攻其梁屯,拔之。于是以袁绍为太尉。绍 耻班在公下,不肯受。公乃固辞,以大将军让绍。天子 拜公司空,行车骑将军。是岁,用枣祇、韩浩等议,始兴 屯田。

《魏书》曰:自遭荒乱,率乏粮谷。诸军并起,无终岁之计。饥则寇略,饱则弃馀,瓦解流离,无敌自破者,不可胜数。袁绍之在河北,军人仰食桑椹;袁术在江淮,取给蒲蠃。民人相食,州里萧条。公曰:“夫定国之术,在于彊兵足食。秦人以急农兼天下,孝武以屯田定西域,此先代之良式也。” 是岁,乃募民屯田许下,得谷百万斛。于是州郡例置田官,所在积谷,征伐四方,无运粮之劳,遂兼灭群贼,克平天下。

吕布袭刘备,取下邳。备来奔。程昱说公曰:“观刘备有 雄才而甚得众心,终不为人下,不如早图之。”公曰:“方 今收英雄时也,杀一人而失天下之心,不可。”张济自 关中走南阳。济死,从子绣领其众。

二年春正月,公到宛,张绣降。既而悔之,复反。公与战, 军败,为流矢所中,长子昂、弟子《安民》遇害。

《魏书》曰:公所乘马名绝影,为流矢所中,伤颊及足,并中公右臂。世语曰:“昂不能骑,进马于公。” 公故免,而昂遇害。

公乃引兵还舞阴。绣将骑来钞,公击破之。绣奔穰,与 刘表合。公谓诸将曰:“吾降张绣等,失不便取其质,以 至于此,吾知所以败。诸卿观之,自今已后,不复败矣。” 遂还许。

《世语》曰:“旧制,三公领兵入见,皆交戟叉颈而前。” 初,公将讨张绣,入觐天子时,始复此制。公自此不复朝见。

袁术欲称帝于淮南,使人告吕布。布收其使,上其书。 术怒,攻布,为布所破。秋九月,术侵陈,公东征之。术闻 公自来,弃军走,留其将桥蕤、李丰、梁纲、乐就。公到,击 破蕤等,皆斩之。术走渡淮,公还许。公之自舞阴还也, 南阳、章陵诸县复叛为绣,公遣曹洪击之,不利,还屯 叶,数为绣表所侵。冬十一月,公南征,至宛。

《魏书》曰:“临淯水祠亡将士,歔欷流涕,众皆感恸。”

表将邓济据湖阳,攻拔之,生擒济,湖阳降。攻舞阴,下 之。

三年春正月,公还许。初置军师祭酒。三月,公围张绣 于穰。夏五月,《刘表》遣兵救绣,以绝军后。

《献帝春秋》曰:袁绍叛卒诣公云:“田丰使绍早袭许,若挟天子以令诸侯,四海可指麾而定。” 公乃解绣围。

公将引还。绣兵来,公军不得进,连营稍前。公与荀彧书曰:“贼来追吾,虽日行数里,吾策之到安众,破绣必 矣。”到安众,绣与表兵合守险,公军前后受敌。公乃夜 凿险为地道,悉过辎重,设奇兵。会明,贼谓公为遁也, 悉军来追,乃纵奇兵,步骑夹攻,大破之。秋,七月,公还 许。荀彧问公:“前以策贼必破,何也?”公曰:“寇遏吾归师, 而与吾死地战,吾是以知胜矣。”吕布复为袁术使高 顺攻刘备。公遣夏侯惇救之,不利,备为顺所败。九月, 公东征布。冬十月,屠彭城,获其相侯谐。进至下邳,布 自将骑逆击,大破之,获其骁将成廉,追至城下。布恐 欲降,陈宫等沮其计,求救于术,劝布出战。战又败,乃 还固守,攻之不下。时公连战,士卒罢,欲还用荀攸、郭 嘉计,遂决泗、沂水以灌城。月馀,布将宋宪、魏续等执 陈宫,举城降,生禽布,宫皆杀之。太山臧霸、孙观、吴敦、 尹礼、昌狶各聚众。布之破刘备也,霸等悉从布。布败, 获霸等。公厚纳待,遂割青、徐二州,附于海以委焉,分 琅邪、东海、北海为城阳、利城、昌虑郡。初,公为兖州,以 东平毕谌为别驾。张邈之叛也。邈劫谌母弟妻子公 谢遣之曰:“卿老母在彼可去”谌顿首无二心公嘉之 为之流涕既出遂亡归及布破谌生得众为谌惧公 曰:“夫人孝于其亲者,岂不亦忠于君乎!吾所求也。”以 为鲁相。

《魏书》曰:袁绍宿与故太尉杨彪、大长秋梁绍、少府孔融有隙,欲使公以他过诛之。公曰:“当今天下土崩瓦解,豪杰并起,辅相君长,人怀怏怏,各有自为之心,此上下相疑之秋也。虽以无嫌待之,犹惧未信。如有所除,则谁不自危?且夫起布衣在尘垢之间,为庸人之所陵陷,可胜怨乎?高祖赦雍齿之仇而群情以安,如何忘之!” 绍以为公外托公义,内实离异,深怀怨望。臣松之以为杨彪亦曾为魏武所困,几至于死,孔融竟不免于诛戮,岂所谓先行其言而后从之哉!非知之难,其在行之信矣。

四年,春二月,公还至昌邑。张杨将杨丑杀杨《眭固》,又 杀丑,以其众属袁绍,屯射犬。夏四月,进军临河,使史 涣、曹仁渡河击之。固使杨故长史薛洪、河内太守缪 尚留守,自将兵北迎绍求救,与涣、仁相遇犬城,交战, 大破之,斩固。公遂济河,围射犬,洪、尚率众降,封为列 侯。还军敖仓,以魏种为河内太守,属以河北事。初,公 举种孝康,兖州叛,公曰:“唯魏种且不弃孤也。”及闻种 走,公怒曰:“种不南走越,北走胡,不置汝也。”既下,射犬, 生禽种。公曰:“唯其才也。”释其缚而用之。是时袁绍既 并公孙瓒,兼四州之地,众十馀万,将进军攻许。诸将 以为不可敌,公曰:“吾知绍之为人,志大而智小,色厉 而胆薄,忌克而少威,兵多而分画不明,将骄而政令 不一,土地虽广,粮食虽丰,适足以为吾奉也。”秋八月, 公进军黎阳,使臧霸等入青州,破齐北海、东安,留于 禁,屯河上。九月,公还许,分兵守官渡。冬十一月,张绣 率众降,封列侯。十二月,公军官渡。袁术自败于陈,稍 困,袁谭自青州遣迎之,术欲从下邳北过,公遣刘备、 朱灵要之,会术病死,程昱、郭嘉闻公遣备言于公曰: “刘备不可纵,公悔,追之不及。”备之未东也,阴与董承 等谋反。至下邳,遂杀徐州刺史车胄,举兵屯沛。遣刘 岱、王忠击之,不克。

《献帝春秋》曰:备谓岱等曰:“使汝百人来,其无如我何?曹公自来,未可知耳。” 《魏武故事》曰:“岱字公山,沛国人。以司空长史从征伐,有功,封列侯。” 《魏略》曰:“王忠,扶风人。少为亭长。三辅乱,忠饥乏啖人,随辈南向武关。值娄子伯为荆州,遣迎北方客人,忠不欲去,因率等伍逆击之,夺其兵,聚众千馀人以归公,拜忠中郎将,从” 征讨五官将知忠尝啖人因从驾出行令掘取冢间髑髅系著忠马鞍以为欢笑。

庐江太守刘勋率众降,封为“列侯。”

五年春正月,董承等谋泄,皆伏诛。公将自东征备,诸 将皆曰:“与公争天下者,袁绍也。今绍方来而弃之东, 绍乘人后,若何?”公曰:“夫刘备,人杰也;今不击,必为后 患。”

孙盛《魏氏春秋》云:“答诸将曰:‘刘备,人杰也,将生忧寡人’。” 臣松之以为史之记言,既多润色,故前载所述,有非实者矣。后之作者,又生意改之,于失实也,不亦弥远乎!凡孙盛制书,多用《左氏》以易旧文,如此者非一。嗟乎,后之学者,将何取信哉!且魏武方以天下励志,而用夫差分死之言,尤非其类。

“袁绍虽有大志,而见事迟,必不动也。”郭嘉亦劝公遂 东击备,破之,生擒其将夏侯博。备走奔绍,获其妻子。 备将关羽屯下邳,复进攻之。羽降昌狶叛为备,又攻 破之。公还官渡,绍卒不出。二月,绍遣郭图、淳于琼、颜 良攻东郡太守刘延于白马。绍引兵至黎阳,将渡河。 夏四月,公北救延。荀攸说公曰:“今兵少不敌,分其势 乃可。公到延津,若将渡兵向其后者,绍必西应之,然 后轻兵袭白马,掩其不备,颜良可擒也。”公从之。绍闻 兵渡,即分兵西应之。公乃引军兼行,趣白马。未至十馀里,良大惊,来逆战。使张辽、关羽前登,击破,斩良。遂 解白马围,徙其民循河而西。绍于是渡河追公军至 延津南。公勒兵驻营南阪下,使登垒望之,曰:“可五六 百骑。”有顷,复白:“骑稍多,步兵不可胜数。”公曰:“勿复白。” 乃令骑解鞍放马。是时白马辎重就道,诸将以为敌 骑多,不如还保营。荀攸曰:“此所以饵敌,如何去之?”绍 骑将文丑与刘备将五六千骑前后至,诸将复白:可 上马。公曰:“未也。”有顷,骑至稍多,或分趣辎重。公曰:“可 矣。”乃皆上马。时骑不满六百,遂纵兵击,大破之,斩丑。 良、丑皆绍名将也,再战悉禽,绍军大震。公还军官渡, 绍进保阳武,关羽亡归刘备。八月,绍连营稍前,依沙 堆为屯,东西数十里。公亦分营与相当,合战不利。

习凿齿《汉晋春秋》曰:许攸说绍曰:“公无与操相攻也。急分诸军持之,而径从他道迎天子,则事立济矣。” 绍不从,曰:“吾要当先围取之。” 攸怒。

时公兵不满万,伤者十二三。

臣松之以为魏武初起兵已有众五千,自后百战百胜,败者十二三而已矣。但一破黄巾,受降卒三十馀万,馀所吞并,不可悉纪,虽争战损伤,未应如此之少也。夫结营相守,异于摧锋决战。《本纪》云“绍众十馀万,屯营东西数十里。” 魏太祖虽机变无方,略不世出,安有以数千之兵而得逾时相抗者哉!以理而言,窃谓不然。绍为屯数十里,公能分营与相当,此兵不得甚少,一也;绍若有十倍之众,理应当悉力围守,使出入断绝。而公使徐晃等击其运车,公又自出击淳于琼等,扬旌往还,曾无抵阂,明绍力不能制,是不得甚少,二也。诸书皆云,“公坑绍众八万” ,或云七万。夫八万人奔散,非八千人所能缚,而绍之大众皆拱手就戮,何缘力能制之?是不得甚少,三也。将记述者欲以少见奇,非其实录也。按《锺繇传》云:“公与绍相持,繇为司隶,送马二千馀匹以给军。” 《本纪》及《世语》并云:“公时有骑六百馀匹,繇马为安在哉?”

“绍复进临官渡,起土山地道,公亦于内作之以相应。” 绍射营中,矢如雨下,行者皆蒙楯,众大惧。时公粮少, 与荀彧书,议欲还许。彧以为“绍悉众聚官渡,欲与公 决胜败。公以至弱当至彊,若不能制,必为所乘,是天 下之大机也。且绍,布衣之雄耳,能聚人而不能用。夫 以公之神武明哲,而辅以大顺,何向而不济?”公从之。 孙策闻公与绍相持,乃谋袭许,未发,为刺客所杀。汝 南降贼刘辟等叛应绍,略许下。绍使刘备助辟,公使 曹仁击破之。备走,遂破辟屯。袁绍运谷车数千乘至, 公用荀攸计,遣徐晃、史涣邀击,大破之,尽烧其车。公 与绍相拒连月,虽比战斩将,然众少粮尽,士卒疲乏。 公谓运者曰:“却十五日,为汝破绍,不复劳汝矣。”冬十 月,绍遣车运谷,使淳于琼等五人将兵万馀人送之, 宿绍营北四十里。绍谋臣许攸贪财,绍不能足,来奔, 因说公击琼等。左右疑之,荀攸、贾诩劝公。公乃留曹 洪守,自将步骑五千人夜往,会明至。琼等望见公兵 少,出阵门外,公急击之,琼退保营,遂攻之。绍遣骑救 琼。左右或言贼骑稍近,请分兵拒之。公怒曰:“贼在背 后。”乃白士卒,皆殊死战,大破琼等,皆斩之。

《曹瞒传》曰:公闻攸来,跣出迎之,抚掌笑曰:“子卿远来,吾事济矣。” 既入坐,谓公曰:“袁氏军盛,何以待之?今有几粮乎?” 公曰:“尚可支一岁。” 攸曰:“无是,更言之。” 又曰:“可支半岁。” 攸曰:“足下不欲破袁氏耶?何言之不实也?” 公曰:“向言戏之耳,其实可半月,为之奈何?” 攸曰:“公孤军独守,外无救援,而粮糓已尽,此危急之日也。今袁氏辎重有万馀乘,在故市乌巢,屯军无严备,今以轻兵袭之,不意而至,燔其积聚,不过三日,袁氏自败也。” 公大喜,乃选精锐步骑,皆用袁军旗帜,御枚缚马口,夜从间道出,人抱束薪,所历道有问者,语之曰:“袁公恐曹操钞略后军,遣兵以益备。” 闻者信以为然,皆自若。既至围屯,大放火,营中惊乱,大破之,尽燔其粮谷宝货,斩督将眭元进、骑督韩莒子、吕威璜、赵叡等首,割得将军淳于仲简鼻,未死。杀士卒千馀人,皆取鼻牛马割唇舌以示绍军,将士皆怛惧。时有夜得仲简,将以诣麾下,公谓曰:“何为如是?” 仲简曰:“胜负自天,何用为问乎?” 公意欲不杀,许攸曰:“明旦鉴于镜,此益不忘人。” 乃杀之。

绍初闻公之击琼,谓长子谭曰:“就彼攻琼等,吾攻拔 其营,彼固无所归矣。”乃使张郃、高览攻曹洪。郃等闻 琼破,遂来降,绍众大溃。绍及谭弃军走,渡河,追之不 及,尽收其辎重图书珍宝,掳其众。

《献帝起居注》曰:公上言:“大将军邺侯袁绍前与冀州牧韩馥立故大司马刘虞,刻作金玺。遣故任长毕瑜诣虞为说,命录之数。” 又绍与臣书曰:“可都鄄城,当有所立。” 擅铸金银印,孝廉计吏皆往诣绍。从弟济阴太守叙与绍书云:“今海内丧败,天意实在我家。神应有征,当在尊兄南兄。” 臣下欲使即位南。

兄言:“以年则北兄长,以位则北兄重。” 便欲送玺,会曹操断道,“绍宗族累世受国重恩,而凶逆无道,乃至于此。” 辄勒兵马与战官渡,乘圣朝之威,得斩绍大将淳于琼等八人首,遂大破溃。绍与子谭轻身迸走,凡斩首七万馀级,辎重财物巨亿。

公收绍书中,得许下及军中人书,皆焚之。

《魏氏春秋》曰:公云:“当绍之强,孤犹不能自保,而况众人乎?”

冀州诸郡多举城邑降者。初,桓帝时,有黄星见于楚 宋之分。辽东殷馗善天文,言“后五十岁,当有真人起 于梁沛之间,其锋不可当。”至是凡五十年,而公破绍, 天下莫敌矣。

六年夏四月,扬兵河上击绍仓亭军,破之。绍归,复收 散卒,攻定诸叛郡县。九月,公还许。绍之未破也,使刘 备略汝南,汝南贼共都等应之,遣蔡扬击都,不利,为 都所破。公南征备,备闻公自行走奔刘表,都等皆散。 七年春正月,公军谯。《令》曰:“吾起义兵,为天下除暴乱, 旧土人民,死丧略尽,国中终日行,不见所识,使吾凄 怆伤怀。其举义兵已来,将士绝无后者,求其亲戚以 后之。授土田,官给耕牛,置学师以教之。为存者立庙, 使祀其先人。魂而有灵,吾百年之后何恨哉!”遂至浚 仪,治睢阳渠,遣使以太牢祀桥元。

《褒赏令载公祀文》曰:“故太尉桥公,诞敷明德,汎爱博容,国念明训,士思令谟,灵幽体翳,邈哉晞矣,吾以幼年,逮升堂室,特以顽鄙之姿,为大君子所纳,增荣益观,皆由奖助,犹仲尼称不如颜渊,李生之厚叹贾复,士死知己,怀此无忘,又承从容约誓之言,殂逝之后,路有经由,不以斗酒只鸡,过相沃酹,车过三步,腹痛” 勿怪。虽临时戏笑之言,非至亲之笃好,胡肯为此辞乎?匪谓灵忿,能贻己疾,怀旧惟顾,念之凄怆。奉命东征,屯次乡里。北望贵土,乃心陵墓。裁致薄奠,公其尚飨。

进军官渡,绍自军破后,发病欧血。夏五月死。小子尚 代谭,自号“车骑将军”,屯黎阳。秋九月,公征之,连战,谭、 尚数败,退固守。

八年春三月,攻其郭。乃出战击,大破之,谭尚夜遁。夏 四月,进军邺。五月,还许,留贾信屯黎阳。己酉,令曰:“《司 马法》,将军死绥。”

《魏书》云:“绥,却也。有前一尺,无却一寸。”

故赵括之母乞不坐括。是古之将者,军破于外而家 受罪于内也。自命将征行,但赏功而不罚罪,非国典 也。其令诸将出征,败军者抵罪,失利者免官爵。

《魏书》载庚申令曰:“议者或以军吏虽有功能德行,不足堪任郡国之选,所谓可与适道,未可与权。” 管仲曰:“使贤者食于能则上尊,斗士食于功则卒轻于死。二者设于国则天下治。未闻无能之人,不斗之士,并受禄赏,而可以立功兴国者也。故明君不官无功之臣,不赏不战之士,治平尚德行,有事赏功能。” 论者之言,一似《管窥》虎欤。

秋七月,令曰:“丧乱已来,十有五年,后生者不见仁义 礼让之风,吾甚伤之。其令郡国各修文学,县满五百 户置校官,选其乡之俊造而教学之,庶几先王之道 不废,而有以益于天下。”八月,公征刘表,军西平。公之 去邺而南也,谭、尚争冀州,谭为尚所败,走保平原。尚 攻之急,谭遣辛毗乞降请救。诸将皆疑,荀攸劝公,许 之。

《魏书》曰:公云:“我攻吕布,表不为寇。官渡之役,不救袁绍,此自守之贼也。宜为后图。谭尚狡猾,当乘其乱,纵谭挟诈,不终束手。使我破尚,偏收其地,利自多矣。” 乃许之。

公乃引军还。冬十月,到黎阳,为子整与谭结婚。

臣松之案:绍死至此,过周五月耳。谭虽出后,其伯不为绍服三年,而于再期之内以行吉礼,悖矣。魏武或以权宜与之约言,今云“结婚” ,未必便以此年成礼。

“尚闻公北”,乃释平原还邺。东平吕旷、吕详叛尚,屯阳 平,率其众降,封为列侯。

《魏书》曰:谭之围解,阴以将军印绶假旷。旷受印送之。公曰:“我固知谭之有小计也,欲使我攻尚,得以其间略民聚众。比尚之破,可得自强以乘我弊也。尚破我盛,何弊之乘乎?”

九年春正月,济河,遏淇水入白沟,以通粮道。二月,尚 复攻谭,留苏由、审配守邺。公进军到洹水,由降。既至, 攻邺,为土山地道。武安长尹楷屯毛城,通上党粮道。 夏四月,留曹洪攻邺。公自将击楷,破之而还。尚将沮 鹄守邯郸。

沮音菹,河朔闲今犹有此姓。鹄,沮授子也。

又击拔之。易阳令韩范涉长梁岐,举县降,赐爵关内 侯。五月,毁土山地道,作围堑,决漳水灌城,城中饿死 者过半。秋七月,尚还救邺。诸将皆以为此归师,人自 为战,不如避之。公曰:“尚从大道来,当避之;若循西山来者,此成禽耳。”尚果循西山来,临滏水为营。

《曹瞒传》曰:遣候者数部,前后参之,皆曰:“定从西道,已在邯郸。” 公大喜,会诸将曰:“孤已得冀州,诸君知之乎?” 皆曰:“不知。” 公曰:“诸君方见不久也。”

夜遣兵犯围,公逆击破走之,遂围其营。未合,尚惧故 豫州刺史阴夔及陈琳乞降,公不许,为围益急。尚夜 遁,保祁山,追击之,其将马延、张𫖮等临阵降,众大溃, 尚走中山,尽获其辎重,得尚印绶节钺。使尚降人示 其家,城中崩沮。八月,审配兄子荣夜开所守城东门 内兵,配逆战,败,生禽配,斩之。邺定公临祀绍墓,哭之 流涕,慰劳绍妻,还其家人宝物,赐杂缯絮廪食之。

孙盛云:“昔者先王之为诛赏也,将以惩恶劝善,永彰鉴戒。绍因世艰危,遂怀逆谋,上议神器,下干国纪。荐社污宅,古之制也。而乃尽哀于逆臣之冢,加恩于饕餮之室,为政之道,于斯踬矣。” 夫匿怨友人,前哲所耻,脱骖旧馆,义无虚涕,苟道乖好绝,何哭之有!昔汉高失之于项氏,魏武遵谬于此举,岂非百虑之一失也!

初,绍与公共起兵,绍问公曰:“若事不辑,则方面何所 可据?”公曰:“足下意以为何如?”绍曰:“吾南据河,北阻燕、 代,收甲兵之众,南向以争天下,庶可以济乎?”公曰:“吾 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无所不可。”

《傅子》曰:太祖又云:“汤武之王,岂同土哉?若以险固为资,则不能应机而变化也。”

九月《令》曰:“河北罹袁氏之难,其令无出今年租赋,重 豪强兼并之法百姓喜悦。”

《魏书》载公令曰:“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袁氏之治也,使豪彊擅恣,亲戚兼并,下民贫弱,代出租赋,衒鬻家财不足,应命审配宗族,至乃藏匿罪人,为逋逃主。欲望百姓亲附,甲兵彊盛,岂可得耶?其收田租亩四升,户出绢二匹,绵二斤而已,他不得擅兴发。郡国守相明检察之,无令彊民有所隐藏” ,而弱民兼赋也。

天子以公领冀州牧,公让还兖州。公之围邺也,谭略 取甘陵、安平、渤海、河间。尚败,还中山,谭攻之,尚奔故 安,遂并其众。公遗《谭书》,责以“负约,与之绝婚。女还,然 后进军。”谭惧,拔平原,走保南皮。十二月,公入平原,略 定诸县。

十年春正月,攻谭,破之,斩谭,诛其妻子,冀州平。

《魏书》曰:“公攻谭旦,及日中不决,公乃自执桴鼓,士卒感奋,应时破陷。”

下令曰:“其与袁氏同恶者,与之更始。”令民不得复私 仇,禁厚葬,皆一之于法。是月,袁熙大将焦触、张南等 叛,攻熙、尚,熙、尚奔三郡乌丸,触等举其县降,封为列 侯。初讨谭时,民亡椎冰。

臣松之以为讨谭时川渠冰冻,使民椎冰以通船,民惮役而亡。

令不得降。顷之,亡民有诣门首者,公谓曰:“听汝则违 令,杀汝则诛首。归深自藏,无为吏所获。”民垂泣而去, 后竟捕得。夏四月,黑山贼张燕帅其众十馀万降,封 为列侯。故安赵犊、霍奴等杀幽州刺史、涿郡太守。三 郡乌丸攻鲜于辅于犷平。

《续汉书·郡国志》曰:“犷平,县名,属渔阳郡。”

秋八月,公征之,斩犊等,乃渡潞河救犷,平乌丸,奔走 出塞。九月,令曰:“阿党比周,先圣所疾也。闻冀州俗,父 子异部,更相毁誉。昔直不疑无兄,世人谓之盗嫂;第 五伯鱼三娶孤女,谓之挝妇翁;王凤擅权,谷永比之 申伯;王商忠议,张匡谓之左道。此皆以白为黑,欺天 罔君者也。吾欲整齐风俗,四者不除,吾以为羞。”冬十 月,公还邺。初,袁绍以甥高干领并州牧。公之拔邺,干 降,遂以为刺史。干闻公讨乌丸,乃以州叛,执上党太 守,举兵守壶关口。遣乐进、李典击之,干还守壶关城。 十一年春正月,公征干。干闻之,乃留其别将守城,走 入匈奴,求救于单于,单于不受。公围壶关三月,拔之。 干遂走荆州,上洛都尉王琰捕斩之。秋八月,公东征 海贼管承,至淳于,遣乐进、李典击破之。承走入海岛, 割东海之襄贲、郯戚以益琅邪,省昌虑郡。

《魏书》载,十月乙亥,令曰:“夫治世御众,建立辅弼,诫在面从。《诗》称‘听用我谋,庶无大悔’。斯实君臣恳恳之求也。吾充重任,每惧失中,频年以来,不闻嘉谋,岂吾开延不勤之咎邪?自今以后,诸掾属治中别驾,常以月旦各名其失,吾将览焉。”

三郡乌丸承天下乱,破幽州,略有汉民,合十馀万户。 袁绍皆立其酋豪为单于,以家人子为己女,妻焉。辽 西单于蹋顿尤彊,为绍所厚,故尚兄弟归之,数入塞 为害。公将征之,凿渠自呼沲入泒水,名平卤渠;又从 泃河口凿入潞河,名泉州渠,以通海。

十二年春二月,公自淳于还邺。丁酉,令曰:“吾起义兵, 诛暴乱,于今十九年,所征必克,岂吾功哉!乃贤士大 夫之力也。天下虽未悉定,吾当要与贤士大夫共定 之,而专享其劳,吾何以安焉!其促定功行封。”于是大封功臣二十馀人,皆为列侯,其馀各以次受封及复 死事之孤,轻重各有差。

《魏书》载公令曰:“昔赵奢、窦婴之为将也,受赐千金,一朝散之,故能济成大功,永世流声。吾读其文,未尝不慕其为人也。与诸将士大夫共从戎事,幸赖贤人不爱其谋,群士不遗其力,是以夷险平乱,而吾得窃大赏,户邑三万。追思窦婴散金之义,今分所受租与诸将掾属及故戍于陈、蔡者,庶以酬答众劳,不擅大惠” 也。宜差死事之孤,以租谷及之。若年殷用足,租奉毕入,将大与众人悉共享之。

将北征三郡乌丸,诸将皆曰:“袁尚亡寇耳,乌丸贪而 无亲,岂能为尚用!今深入征之,刘备必说刘表以袭 许,万一为变,事不可悔。”惟郭嘉策表必不能任。备劝 公行。夏五月,至无终。秋七月,大水,傍海道不通,田畴 请为乡导。公从之,引军出卢龙塞。塞外道绝不通,乃 堑山堙谷五百馀里,经白檀,历平冈,涉鲜卑庭,东指 “柳城,未至二百里,寇乃知之。”尚熙与蹋顿、辽西单于 楼班、右北平单于能臣抵之等,将数万骑逆军。八月, 登白狼山,卒与寇遇,众甚盛。公车重在后,被甲者少, 左右皆惧。公登高望寇阵不整,乃纵兵击之,使张辽 为先锋。寇众大崩,斩蹋顿及名王已下蕃、汉降者二 十馀万口。辽东单于《速仆丸》及辽西、北平诸豪,弃其 种人,与尚、熙奔辽东,众尚有数千骑。初,辽东太守公 孙康恃远不服,及公破乌丸,或说公遂征之,尚兄弟 可禽也。公曰:“吾方使康斩送尚、熙首,不烦兵矣。”九月, 公引兵自柳城还。

《曹瞒传》曰:时寒且旱,二百里无复水,军又乏食,杀马数千匹以为粮,凿地入三十馀丈,乃得水,既还,科问前谏者,众莫知其故,人人皆惧,公皆厚赏之,曰:“孤前行乘危以徼幸,虽得之,天所佐也,故不可以为常,诸君之谏,万安之计,是以相赏,后勿难言之。”

康即斩尚、熙及速仆丸等,传其首。诸将或问:“公还而 康斩送尚熙,何也?”公曰:“彼素畏尚等,吾急之则并力, 缓之则自相图,其势然也。”十一月,至易水,代郡乌丸 行单于《普冨卢》、上郡乌丸行单于那楼,将其名王来 贺。

十三年春正月,公还邺,作《元武池》以肄舟师。汉罢三 公官,置丞相、御史大夫。夏六月,以公为丞相。

《献帝起居注》曰:使太常徐璆即授印绶,御史大夫不领中丞,置长史一人。《先贤行状》曰:“璆字孟平,广陵人。少履清爽,立朝正色。历任城、汝南、东海三郡,所在化行。被征当还,为袁术所劫。术僭号,欲授以上公之位,璆终不为屈。术死后,璆得术玺,致之汉朝,拜卫尉、太常公,为丞相,以位让璆焉。”

秋七月,公南征刘表。八月,表卒,其子琮代屯襄阳,刘 备屯樊。九月,公到新野,琮遂降,备走夏口。公进军江 陵,下令荆州吏民,与之更始。乃论荆州服从之功,侯 者十五人。以刘表大将文聘为江夏太守,使统本兵, 引用荆州名士韩嵩、邓义等。

皇甫谧《逸士传》曰:汝南王儁,字子文,少为范滂、许章所识,与南阳岑晊善。公之为布衣,特爱儁,儁亦称公有治世之具。及袁绍与弟术丧母,归葬汝南,儁与公会之,会者三万人。公于外密语儁曰:“天下将乱,为乱魁者,必此二人也。欲济天下,为百姓请命,不先诛此二子,乱今作矣。” 儁曰:“如卿之言,济天下者舍卿复谁?” 相对而笑。儁为人外静而内明,不应州郡三府之命,公车征不到,避地居武陵,归儁者一百馀家。帝之都许,复征为尚书,又不就。刘表见绍强,阴与绍通。儁谓表曰:“曹公,天下之雄也,必能兴霸道,继桓文之功者也。今乃释近而就远,如有一朝之急,遥望漠北之救,不亦难乎!” 表不从。儁年六十四,以寿终于武陵。公闻而哀伤。及平荆州,自临江而迎丧,改葬于江陵,表为先贤也。

益州牧刘璋始受征役,遣兵给军。十二月,孙权为备 攻合肥。公自江陵征备,至巴丘,遣张憙救合肥。权闻 憙至,乃走。公至赤壁,与备战,不利,于是大疫,吏士多 死者,乃引军还。备遂有荆州、江南诸郡。

《山阳公载记》曰:“公船舰为备所烧,引军从华容道步归,遇泥泞,道不通天,又大风,悉使羸兵负草填之,骑乃得过。羸兵为人马所蹈藉,陷泥中死者甚众。军既得出,公大喜。诸将问之,公曰:‘刘备,吾俦也。但得计少晚,向使早放火,吾徒无类矣’。备寻亦放火,而无所及。” 孙盛《异同评》曰:“按《吴志》,刘备先破公军,然后权攻合” 肥。而此记云“权先攻合肥。后有赤壁之事。” 二者不同。《吴志》为是。

十四年春三月,军至谯,作轻舟,治水军。秋七月,自涡 入淮,出肥水,军合肥。辛未,令曰:“自顷已来,军数征行, 或遇疫气,吏士死亡不归,家室怨旷,百姓流离,而仁 者岂乐之哉?不得已也。其令死者家无基业不能自 存者,县官勿绝廪,长吏存恤抚循,以称吾意。”置扬州郡县长吏,开芍陂屯田。十二月,军还谯。

十五年春,下令曰:“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曷尝不得 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者乎!及其得贤也,曾不出 闾巷,岂幸相遇哉?上之人不求之耳。今天下尚未定, 此特求贤之急时也。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 为滕薛大夫。若必廉士而后可用,则齐桓其何以霸 世今天下得无有被褐怀玉而钓于渭滨者乎?又得 无盗嫂受金而未遇无知者乎?二三子其佐我明扬 仄陋,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冬,作《铜爵台》

《魏武故事》载公十二月己亥,令曰:“孤始举孝廉,年少自以本非岩穴知名之士,恐为海内人之所见凡愚,欲为一郡守,好作政教,以建立名誉,使世士明知之。故在济南,始除残去秽,平心选举,违迕诸常侍,以为强豪所忿,恐致家祸,故以病还。去官之后,年纪尚少,顾视同岁中年有五十,未名为老,内自图之,从此却” 去二十年,待天下清,乃与同岁中始举者等耳。故以四时归乡里,于谯东五十里筑精舍,欲秋夏读书,冬春射猎,求底下之地,欲以泥水自蔽,绝宾客往来之望,然不能得如意。后征为都尉,迁典军校尉,意遂更欲为国家讨贼立功,欲望封侯,作征西将军,然后题墓道,言“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 ,此其志也。而遭值董卓之难,兴举义兵,是时合兵能多得耳,然常自损,不欲多之。所以然者,兵多意盛,与彊敌争,倘更为祸始。故汴水之战数千,后还到扬州,更募亦复不过三千人,此其本志有限也。后领兖州,破降黄巾三十万众。又袁术僭号于九江,下皆称臣,名门曰“建号门” ,衣被皆为天子之制。两妇预争为皇后志。计已定,人有劝术使遂即帝位,露布天下,答言曹公尚在,未可也。后孤讨禽其四将,获其人众,遂使术穷亡解沮,发病而死。及至袁绍据河北,兵势彊盛,孤自度势实不敌之,但计投死为国,以义灭身,足垂于后,幸而破绍,枭其二子。又刘表自以为宗室,包藏奸心,乍前乍却,以观世“事,据有荆州,孤复定之,遂平天下。身为宰相,人臣之贵已极,意望已过矣。” 今孤言此,若为自大,欲人言尽,故无讳耳。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或者人见孤彊盛,又性不信天命之事,恐私心相评,言有不逊之志,妄相忖度,每用耿耿。齐桓晋文,所以垂称至今日者,以其兵势广大,犹能奉事周室也。《论语》云:“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 周之德可谓至德矣。夫能以大事小也。昔乐毅走赵,赵王欲与之图燕,乐毅伏而垂泣,对曰:“臣事昭王,犹事大王,臣。若获戾,放在他国,没世然后已。不忍谋赵之徒隶,况燕后嗣乎!” 胡亥之杀蒙恬也,恬曰:“自吾先人及至子孙,积信于秦三世矣。今” 臣将兵三十馀万,其势足以背叛,然自知必死而守义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忘先王也。孤每读此二人书,未尝不怆然流涕也。孤祖父以至孤身,皆当亲重之任,可谓见信者矣,以及子植兄弟,过于三世矣。孤非徒对诸君说此也,常以语妻妾,皆令深知此意。孤谓之言:“顾我万年之后,汝曹皆当出” 嫁,欲令传道我心,使他人皆知之。孤此言皆肝鬲之要也。所以勤勤恳恳叙心腹者,见周公有《金縢》之书以自明,恐人不信之故。然欲孤便尔委捐所典兵众,以还执事,归就武平侯国,实不可也。何者?诚恐已离兵为人所祸也。既为子孙计,又己败则国家倾危,是以不得慕虚名而处实祸,此所不得“为也。” 前朝恩封三子为侯,固辞不受,今更欲受之,非欲复以为荣,欲以为外援,为万安计。孤闻介推之避晋封,申胥之逃楚赏,未尝不舍书而叹,有以自省也。奉国威灵,仗钺征伐,推弱以克彊,处小而禽大,意之所图,动无违事,心之所虑,何向不济?遂荡平天下,不辱主命,可谓天助汉室,非人力也。然封兼四县,食户三万,何德堪之?江湖未静,不可让位,至于邑土,可得而辞。今上还阳夏、柘苦三县,户二万,但食武平万户,且以分损,谤议少减,孤之责也。

十六年春正月。

《魏书》曰:“庚辰,天子报减户五千,分所让三县万五千,封三子植为平原侯,据为范阳侯,豹为饶阳侯,食邑各五千户。”

天子命公“世子丕为五官中郎将”,置官属为丞相副。 太原商曜等以大陵叛,遣夏侯渊、徐晃围破之。张鲁 据汉中,三月,遣锺繇讨之。公使渊等出河东,与繇会。 是时关中诸将疑繇欲自袭马超,遂与韩遂、杨秋、李 成宜等叛,遣曹仁讨之,超等屯潼关。公敕诸将:“关 西兵精悍,坚壁勿与战。”秋,七月,公西征。

《魏书》曰:议者多言关西兵强,习长矛,非精选前锋,则不可以当也。公谓诸将曰:“战在我,非在贼也。贼虽习长矛,将使不得以刺,诸君但观之耳。”

与超等夹关而军,公急持之,而潜遣徐晃、朱灵等夜渡蒲阪津,据河西为营。公自潼关北渡,未济,超赴船 急战,校尉丁斐因放牛马以饵贼,贼乱取牛马,公乃 得渡。

《曹瞒传》曰:公将过河,前队适渡,超等奄至,公犹坐胡床不起。张郃等见事急,共引公入船。河水急,比渡,流四五里,超等骑追射之,矢下如雨。诸将见军败,不知公所在,皆惶惧。至见乃悲喜,或流涕。公大笑曰:“今日几为小贼所困乎?”

循河为甬道而南,贼退拒渭口。公乃多设疑兵,潜以 舟载兵入渭,为浮桥,夜分兵结营于渭南。贼夜攻营, 伏兵击破之。超等屯渭南,遣信求割河以西请和,公 不许。九月,进军渡渭。

《曹瞒传》曰:时公军每渡渭,辄为超骑所冲突,营不得立,地又多沙,不可筑垒。娄子伯说公曰:“今天寒,可起沙为城,以水灌之,可一夜而成。” 公从之,乃多作缣囊以运水,夜渡兵作城,比明城立,由是公军尽得渡渭。或疑于时九月水未应冻。臣松之按《魏书》,公军八月至潼关,闰月北渡河,则其年闰八月也,至此容可大寒耶。

超等数挑战,又不许,固请割地,求送任子。公用贾诩 计,伪许之。韩遂请与公相见,公与遂父同岁孝廉,又 与遂同时侪辈,于是交马语移时,不及军事,但说京 都旧故,拊手欢笑。既罢,超等问遂:“公何言?”遂曰:“无所 言也。”超等疑之。

《魏书》曰:公后日复与遂等会,语诸将曰:“公与寇交,语不宜轻脱,可为木行马,以为防遏。” 公然之。贼将见公,悉于马上拜,两军观者前后重沓。公笑谓贼曰:“汝欲观曹公耶?亦犹人也。非有四目两口,但多智耳。” 贼前后大观。又列铁骑五千,为十重阵,精光曜日,贼益震惧。

他日,公又与遂书,多所点窜,如遂改定者,超等愈疑 遂。公乃与克日会战。先以轻兵挑之,战良久,乃纵虎 骑夹击,大破之,斩成宜、李堪等,遂、超等走凉州,杨秋 奔安定,关中平。诸将或问公曰:“初贼守潼关,渭北道 缺,不从河东击冯翊而反守潼关,引日而后北渡,何 也?”公曰:“贼守潼关,若吾入河东,贼必引守诸津,则西 河未可渡。吾故盛兵向潼关。贼悉众南守,西河之备 虚,故二将得擅取西河,然后引军北渡,贼不能与吾 争西河者,以有二将之军也。”连车树栅,为甬道而南。

臣松之案:汉高祖二年,与楚战荥阳、京、索之间,筑甬道属河,以取敖仓粟。应劭曰:“恐敌钞辎重,故筑垣墙如街巷也。” 今魏武不筑垣墙,但连车树栅,以捍两面。

“既为不可胜,且以示弱。渡渭为坚垒,寇至不出,所以 骄之也。故贼不为营垒而求割地。吾顺言许之,所以 从其意,使自安而不为备。因畜士卒之力,一旦击之, 所谓疾雷不及掩耳”,兵之变化,固非一道也。始,贼每 一部到,公辄有喜色。贼破之后,诸将问其故,公答曰: “关中长远,若贼各依险阻征之,不一二年不可定也。 今皆来集,其众虽多,莫相归服。军无适主,一举可灭, 为功差易。吾是以喜。”冬,十月,军自长安北征杨秋,围 安定。秋降,复其爵位,使留抚其民人。

《魏略》曰:“杨秋,黄初中迁讨寇将军,位特进,封临泾侯,以寿终。”

十二月,自安定还,留夏侯渊屯长安。

十七年春正月,公还邺。天子命公赞拜不名,入朝不 趋,剑履上殿,如萧何故事。马超馀众梁兴等屯蓝田, 使夏侯渊击平之。割河内之荡阴、朝歌、林虑,东郡之 卫国、顿丘、东武阳、发干,钜鹿之廮陶、曲周、南和,广平 之任城、赵之襄国、邯郸、易阳以益魏郡。冬十月,公征 孙权。

十八年春正月,进军濡须口,攻破权《江西营》,获权都 督公孙阳,乃引军还。诏书“并十四州,复为九州。”夏四 月,至邺。五月丙申,天子使御史大夫郄虑持节策命 公为魏公。

《续汉书》曰:虑字鸿豫,山阳高平人。少受业于郑元,建安初为侍中。虞溥《江表传》曰:献帝常特见虑及少府孔融,问融曰:“鸿豫何所优长?” 融曰:“可与适道,未可与权。” 虑举笏曰:“融昔宰北海,政散民流,其权安在也?” 遂与融互相长短,以致不睦。公以书和解之。虑从光禄勋迁为大夫。

曰:“朕以不德,少遭愍凶,越在西土,迁于唐、卫。当此之 时,若缀旒然。”

《公羊传》曰:“君若赘旒然。” 赘犹缀也。何休云:“旒,旗旒也。” 以旒譬者,言为下所执持东西也。

宗庙乏祀,社稷无位,群凶觊觎,分裂诸夏,率土之民, 朕无获焉。即我高祖之命,将坠于地。朕用夙兴假寐, 震悼于厥心,曰:“惟祖惟父,股肱先正。”

《文侯之命》曰:“亦惟先正。” 郑元云:“先正,先臣,谓公卿大夫也。”

“其孰能恤朕躬?乃诱天衷,诞育丞相,保乂我皇家,弘济于艰难,朕实赖之。今将授君典礼,其敬听朕命。”昔 者董卓初兴国难,群臣释位,以谋王室。

《左氏传》曰:“诸侯释位,以问王政。” 服虔曰:“言诸侯释其私政而佐王室。”

“君则摄进,首启戎行,此君之忠于本朝也。后及黄巾, 反易天常,侵我三州,延及平民,君又翦之,以宁东夏, 此又君之功也。韩暹、杨奉,专用威命,君则致讨,克黜 其难,遂迁许都,造我京畿,设官肇祀,不失旧物,天地 鬼神,于是获乂,此又君之功也。”袁术僭逆,肆于淮南, 慑惮君灵,用丕显谋,蕲阳之役,桥蕤授首,棱威南迈, 术以陨溃,此又君之功也。“回戈东征,吕布就戮,乘辕 将返,张杨殂毙,眭固伏罪,张绣稽服”,此又君之功也。 袁绍逆乱天常,谋危社稷,凭恃其众,称兵内侮,当此 之时,王师寡弱,天下寒心,莫有固志。君执大节,精贯 白日,奋其武怒,运其神策,致届官渡,大歼丑类。

《诗》曰:“致天之届,于牧之野。” 郑元云:“届,极也。” 《洪范》曰:“鲧则殛死。”

“俾我国家,拯于危坠”,此又君之功也。济师洪河,拓定 四州,袁谭、高干,咸枭其首,海盗奔迸,黑山顺轨,此又 君之功也。乌丸三种,崇乱二世,袁尚因之逼据塞北, 束马县车,一征而灭,此又君之功也。刘表背诞,不供 贡职,王师首路,威风先逝,百城八郡,交臂屈膝,此又 君之功也。马超、成宜,同恶相济,滨据河潼,求逞所欲, “殄之渭南,献馘万计,遂定边境,抚和远人,此又君之 功也。鲜卑、丁零,重译而至,单于、白屋,请吏率职,此又 君之功也。君有定天下之功,重之以明德,班叙海内, 宣美风俗,旁施勤教,恤慎刑狱,吏无苛政,民无怀慝, 敦崇帝族,表继绝世,旧德前功,罔不咸秩。虽伊尹格 于皇天,周公光于四海,方之蔑如也。”朕闻先王并建 明德,胙之以土,分之以民,崇其宠章,备其礼物,所以 藩卫王室,左右厥世也。其在周成,管蔡不静,惩难念 功,乃使邵康公赐齐太公履,东至于海,西至于河,南 至于穆陵,北至于无棣,五侯九伯,实得征之,世胙太 师,以表东海。爰及襄王,亦有楚人,不供王职,又命晋 文登为侯伯,锡以二辂、虎贲、𫓧钺、秬鬯、弓矢,大启南 阳,世作盟主,故周室之不坏,繄二国是赖。今君称丕 显德,明保朕躬,奉答天命,导扬弘烈,绥爰九域,莫不 率俾。

《盘庚》曰:“绥爰有众。” 郑元曰:“爰,于也,安隐于其众也。” 《君奭》曰:“海隅出日,罔不率俾。” 率,循也;俾,使也。四海之隅,日出所照,无不循度而可使也。

“功高于伊、周,而赏卑于齐晋,朕甚恧焉。朕以眇眇之 身,托于兆民之上,永思厥艰,若涉渊冰,非君攸济,朕 无任焉。今以冀州之河东、河内、魏郡、赵国、中山、常山、 钜鹿、安平、甘陵、平原凡十郡,封君为魏公。锡君元土, 苴以白茅,爰契尔龟,用建冢社。昔在周室,毕公、毛公, 入为卿佐;周邵、师保,出为二伯。外内之任,君实宜之。 其以丞相领冀州牧如故,又加君九锡。其敬听朕命。 以君经纬礼律,为民轨仪,使安职业,无或迁志。”是用 锡君大辂戎辂各一,元牡二驷。君劝分务本,穑人昏 作。

《盘庚》曰:“堕农自安,不昏作劳。” 郑元云:“昏,勉也。”

“粟帛滞积,大业惟兴,是用锡君衮冕之服,赤舄副焉。 君敦尚谦让,俾民兴行,少长有礼,上下咸和,是用锡 君《轩县之乐》,《六佾之舞》。君翼宣风化,爰发四方,远人 革面,华夏充实,是用锡君朱户以居。君研其明哲,思 帝所难,官才任贤,群善必举,是用钖君纳陛以登。君 秉国之钧,正色处中,纤毫之恶,靡不抑退,是用锡君” 虎贲之士三百人。君纠虔天刑,章厥有罪。

纠虔天刑。语出《国语》。韦昭注曰:“纠,察也。虔,敬也。刑,法也。”

“犯关干纪,莫不诛殛,是用锡君𫓧钺各一。君龙骧虎 视,旁眺八维,掩讨逆节,折冲四海,是用锡君彤弓一, 彤矢百,玈弓十,玈矢千。君以温恭为基,孝友为德,明 允笃诚,感于朕思,是用锡君秬鬯一卣,圭瓒副焉。”魏 国置丞相以下,群卿百寮,皆如汉初诸侯王之制。“往 钦哉!敬服朕命,简恤尔众,时亮庶功,用终尔显德,对 扬我高祖之休命。”

后汉尚书左丞潘勗之辞也。勗字元茂,陈留中牟人。《魏书》载公令曰:“夫受九锡,广开土宇,周公其人也。汉之异姓八王者,与高祖俱起布衣,创定王业,其功至大,吾何可比之?” 前后三让。于是中军师王凌、谢亭侯荀攸、前军师东武亭侯锺繇、左军师凉茂、右军师毛玠、平卤将军华乡侯刘勋、建武将军清苑亭侯刘若、伏波将军、高安侯夏侯惇,扬武将军、都亭侯王忠,奋威将军、乐乡侯刘展,建忠将军、昌乡亭侯鲜于辅,奋武将军、安国亭侯程昱,太中大夫、都乡侯贾诩,军师祭酒、千秋亭侯董昭,都亭侯薛洪,南乡亭侯董蒙,关内侯王粲、傅巽,祭酒王选、袁涣、王朗、张承、任藩、杜袭,中护军、国明亭侯曹洪,中领军、万岁“亭侯韩浩,行骁骑将军、安平亭侯。”

考证

曹仁、领护军将军王图,长史万潜、谢奂、袁霸等劝进曰:“自古三代胙臣,以土受命。中兴封秩辅佐,皆所以褒功赏德,为国藩卫也。往者天下崩乱,群凶豪起,颠越跋扈之险,不可忍言。明公奋身出命,以徇其难,诛二袁篡盗之逆,灭黄巾贼乱之类,殄灭首逆,芟拨荒秽,沐浴霜露,二十馀年书契以来,未有若此功者。昔” 周公承文、武之迹,受已成之业,高枕墨笔,拱揖群后,商、奄之勤,不过二年;吕望因三分有二之形,据八百诸侯之势,暂把旄钺,一时指麾。然皆大启土宇,跨州兼国,周公八子,并为侯伯,白牡骍刚,郊祀天地,典策备物,拟则王室,荣章宠盛,如此之弘也。逮至汉兴,佐命之臣张耳、吴芮,其功至薄,亦连城“开地,南面称孤。” 此皆明君达主行之于上,贤臣圣宰受之于下,三代令典,汉帝明制。今比劳则周吕逸,计功则张吴微,论制则齐鲁重,言地则长沙多。然则魏国之封,九锡之荣,况于旧赏,犹怀玉而被褐也。且列侯诸将,幸攀龙骥,得窃微劳,佩紫怀黄,盖以百数,亦将因此传之万世。而明公独辞赏于“上,将使其下怀不自安,上违圣朝欢心,下失冠带至望,忘辅弼之大业,信匹夫之细行,攸等所大惧也。” 于是公敕外为章,但受魏郡。攸等复曰:“伏见魏国初封,圣朝发虑,稽谋群寮,然后策命。而明公久违上指,不即大礼。今既虔奉诏命,副顺众望,又欲辞多当少,让九受一,是犹汉朝之赏不行,而攸等之请未许也。昔齐、鲁之封,奄有东海,疆域井赋四百万家,基隆业广,易以立功,故能成翼戴之勋,立一匡之绩。今魏国虽有十郡之名,犹减于曲阜,计其户数,不能参半,以藩卫王室,立垣树屏,犹未足也。且圣上览亡秦无辅之祸,惩曩日震荡之艰,托建忠贤,废坠是为。愿明公恭承帝命,无或拒违。” 公乃受命。《魏略》载公上书谢曰:“臣蒙先帝厚恩,致位郎署。受性疲怠,意望毕足,非敢希望高位,庶几显达。会董卓作乱,义当死难,故敢奋身出命,摧锋率众,遂值千载之运,奉役目下。当二袁炎沸侵侮之际,陛下与臣,寒心同忧,顾瞻京师,进受猛敌,常恐君臣俱陷虎口,诚不自意能全首领。赖祖宗灵祐,丑类夷灭,得使微臣窃名其间,陛下加恩,授以上相封爵,宠禄,丰大弘厚,生平之愿,实不望也。口与心计,幸且待罪,保持列侯,遗付子孙,自托圣世,永无忧责。不意陛下乃发盛意,开国备锡,以贶愚臣。地比齐鲁,礼同藩王,非臣无功所宜膺据,归情上闻,不蒙听许。” 严诏切至,诚使臣心俯仰逼迫,伏自惟省,“列在大臣,命制王室,身非己有,岂敢自私,遂其愚意?亦将黜退,令就初服。今奉疆土,备数藩翰,非敢远期,虑有后世。至于父子,相誓终身,灰躯尽命,报塞厚恩。” 天威在颜,悚惧受诏。

秋七月,始建魏社稷、宗庙。天子聘公三女为贵人,少 者待年于国。

《献帝起居注》曰:“使使持节行太常、大司农安阳亭侯王邑,赍璧帛元𫄸、绢五万匹,之邺纳聘。介者五人,皆以议郎行大夫事,副介一人。”

九月,作金虎台,凿渠引漳水入白沟以通河。冬十月, 分魏郡为东西部,置都尉。十一月,初置尚书、侍中、六 卿。

《魏氏春秋》曰:“以荀攸为尚书令,凉茂为仆射,毛玠、崔琰、常林、徐奕、何夔为尚书,王粲、杜袭、卫觊、和洽为侍中。”

马超在汉阳,复因羌戎为害。氐王千万叛应超,屯兴 国,使夏侯渊讨之。

十九年,春正月,始耕籍田。南安赵衢、汉阳尹奉等讨 超,枭其妻子,超奔汉中,韩遂徙金城,入氐王千万部 率羌戎万馀骑,与夏侯渊战,击大破之,遂走西平。渊 与诸将攻兴国,屠之。省安东、永阳郡。安定太守毋丘 兴将之官。公戒之曰:“羌戎欲与中国通,自当遣人来, 慎勿遣人往。善人难得,必将教羌戎妄有所请求,因” 欲以自利,不从便为失异俗意,从之则无益事。兴至 遣校尉范陵至羌中,陵果教羌使自请为属国都尉。 公曰:“吾预知当尔,非圣也,但更事多耳。”

《献帝起居注》曰:“使行太常事大司农安阳侯王邑与宗正刘艾皆持节,介者五人,赍束帛驷马,及给事黄门侍郎、掖庭丞中常侍二人,迎二贵人于魏公国。二月癸亥,又于魏公宗庙授二贵人印绶。甲子,诣魏公宫延秋门,迎贵人,升车。魏遣郎中令、少府博士御府乘、黄厩令、丞相掾属侍送贵人。癸酉,二贵人至洧仓” 中,遣侍中丹将冗从虎贲前后骆驿往迎之。乙亥,二贵人入宫。御史大夫、中二千石将、大夫、议郎会殿中,魏国二卿及侍中、中郎二人与汉公卿并升殿宴。

三月,天子使魏公位在诸侯王上,改授金玺,赤绂,远 游冠

《献帝起居注》曰:“使左中郎将杨宣亭侯裴茂持节印授之。”

秋,七月,公征孙权。

《九州春秋》曰:参军傅干谏曰:“治天下之大具有二:文与武也。用武则先威,用文则先德,威德足以相济,而后王道备矣。往者天下大乱,上下失序,明公用武攘之,十平其九。今未承王命者,吴与蜀也。吴有长江之险,蜀有崇山之阻,难以威服,易以德怀。愚以为可。且按甲寝兵,息军养士,分土定封,论功行赏。若此,则内外之心固,有功者劝而天下知制矣。然后渐兴学校,以导其善性而长其义节。公神武震于四海,若修文以济之,则普天之下无思不服矣。今举十万之众,顿之长江之滨,若贼负固深藏,则士马不能逞其能,奇变无所用其权,则大威有屈而敌心未能服矣。惟明公思虞舜舞《干戚》之义,全威养德,以” 道制胜,公不从军,遂无功干。字彦材,北地人,终于丞相仓曹属。有子曰“元。”

初,陇西宋建自称河首平汉王,聚众枹罕,改元,置百 官三十馀年。遣夏侯渊自兴国讨之。冬十月,屠枹罕, 斩建,凉州平,公自合肥还。十一月,汉皇后伏氏坐昔 与父故屯骑校尉《完书》云“帝以董承被诛,怨恨公,辞 甚丑恶。”发闻,后废黜死,兄弟皆伏法。

《曹瞒传》曰:公遣华歆勒兵入宫收后,后闭户匿壁中,歆坏户发壁,牵后出。帝时与御史大夫郗虑坐,后被发徒跣,过执帝手曰:“不能复相活耶?” 帝曰:“我亦不自知命在何时也!” 帝谓虑曰:“郗公,天下宁有是乎?” 遂将后杀之,完及宗族死者数百人。

十二月,公至孟津,天子命公置旄头,宫殿,设钟簴。乙 未,令曰:“夫有行之士未必能进取;进取之士未必能 有行也。陈平岂笃行,苏秦岂守信邪?而陈平定汉业, 苏秦济弱燕。由此言之,士有偏短,庸可废乎?有司明 思此义,则士无遗滞,官无废业矣。”又曰:“夫刑,百姓之 命也,而军中典狱者或非其人,而任以三军死生之 事,吾甚惧之。其选明达法理者,使持典刑。”于是置理 曹掾属。

二十年春正月,天子立公中女为皇后,省云中、定襄、 五原、朔方郡,郡置一县,领其民,合以为《新兴郡》。三月, 公西征张鲁,至陈仓,将自武都入氐。氐人塞道,先遣 张郃、朱灵等攻破之。夏四月,公自陈仓以出散关,至 河池。氐王窦茂众万馀人,恃险不服。五月,公攻屠之。 西平金城,诸将麹演、蒋石等共斩送韩遂首。

《典略》曰:“遂字文约。始与同郡边章俱著名西州,章为都督从事,遂奉计诣京师。何进宿闻其名,特与相见。遂说进使诛诸阉人,进不从,乃求归。会凉州宋扬、北宫玉等反,举章遂为主。章寻病卒。遂为扬等所劫,不得已,遂阻兵为乱,积三十二年,至是乃死,年七十馀矣。” 刘艾《灵帝纪》曰:“章一名元。”

秋七月,公至阳平。张鲁使弟卫与将杨昂等据阳平 关横山,筑城十馀里,攻之不能拔,乃引军还。贼见大 军退,其守备解散,公乃密遣解高祚等乘险夜袭, 大破之,斩其将杨任。进攻卫,卫等夜遁,鲁溃奔巴中。 公军入南郑,尽得鲁府库珍宝。

《魏书》曰:“军自武都,山行千里,升降险阻,军人劳苦,公于是大飨,莫不忘其劳。”

巴、汉皆降。复汉宁郡为汉中;分汉中之安阳西城为 西城郡,置太守。分锡上庸郡置都尉。八月,孙权围合 肥,张辽、李典击破之。九月,巴七姓夷王朴、胡、賨邑侯 杜濩举巴夷賨民来附。于是分巴郡,以胡为巴东太 守,濩为巴西太守,皆封列侯。天子命公承制封拜诸 侯守相。

孔衍《汉魏春秋》曰:天子以公典任于外,临事之赏,或宜速疾,乃命公得承制封拜诸侯守相。诏曰:“夫军之大事,在兹赏罚,劝善惩恶,宜不旋时。故《司马法》曰:‘赏不逾日者,欲民速睹为善之利也。昔在中兴,邓禹入关,承制拜军祭酒,李文为河东太守,来歙又承制拜高峻为通路将军。察其本传,皆非先请,明临事刻印也’。” 斯则世祖神明,权达损益,盖所用速示威怀而著鸿勋也。其《春秋》之义,大夫出疆,有专命之事,苟所以利社稷安国家而已。况君秉任二伯,师尹九有,实征遐迩,军行藩甸之外,失得在于斯须之闲,停赏俟诏,以滞世务,固非朕之所图也。自今以后,临事所甄,当加宠号者,其便刻印章假授,咸使忠“义得相奖励,勿有疑焉。”

冬十月,始置名号,侯至五大夫,与旧列侯、关内侯凡 六等,以赏军功。

《魏书》曰:“置名号侯爵十八级,关中侯爵十七级,皆金印紫绶。又置关内外侯十六级,铜印龟纽,墨绶;五大夫十五级,铜印环纽,亦墨绶。皆不食租,与旧列侯、关内侯凡六等。” 臣松之以为今之虚封,盖自此始。

十一月,鲁自巴中将其馀众降,封鲁及五子皆为“列
考证
侯。”刘备袭刘璋,取益州,遂据巴中。遣张郃击之。十二

月,公自南郑还,留夏侯渊屯汉中。

是行也,侍中王粲作五言诗以美其事,曰:“从军有苦乐,但问所从谁。所从神且武,安得久劳师!相公征关右,赫怒震天威。一举灭獯寇,再举服羌彝。西收边地贼,忽若俯拾遗。陈赏越山岳,酒肉逾川坻。军中多饶饫,人马皆溢肥。徒行兼乘还,空出有馀资。拓土三千里,往反速如飞。歌舞入邺城,所愿获无违。”

二十一年春二月,公还邺。

《魏书》曰:辛未,有司以太牢告,至策勋于庙。甲午始春,祠令曰:“议者以为祠庙上殿当解履。吾受锡命带剑,不解履上殿。今有事于庙而解履,是尊先公而替王命,敬父祖而简君王,故吾不敢解履上殿也。” 又“临祭就洗,以手拟水而不盥。夫盥以洁为敬,未闻拟向不盥之礼。且祭神如神在,故吾亲受水而盥也。” 又降神礼讫,下阶就幕而立,须奏乐毕竟,似若不愆。烈祖迟祭不速讫也,故吾坐俟乐阕,送神乃起也。受胙纳神,以授侍中,此为敬恭不终实也。古者亲执祭事,故吾亲纳于神,终抱而归也。仲尼曰:“虽违众,吾从下。” 诚哉斯言也!

三月壬寅,公亲耕《籍田》。

《魏书》曰:有司奏“四时讲武于农隙。汉承秦制,三时不讲,唯十月都试车马,幸长水南门,会五营士为八阵进退,名曰乘之。今金革未偃,士民素习,自今以后,可无四时讲武,但以立秋择吉日,大朝车骑,号曰治兵,上合礼名,下承汉制。” 奏可。

夏,五月,天子进公爵为魏王。

《献帝传》载,诏曰:“自古帝王,虽号称相变,爵等不同,至乎褒崇元勋,建立功德,光启氏姓,延于子孙,庶姓之与亲,岂有殊焉?昔我圣祖受命,创业肇基,造我区夏,鉴古今之制,通爵等之差,尽封山川,以立藩屏,使异姓亲戚,并列土地,据国而王,所以保乂天命,安固万嗣。历世承平,臣主无事。世祖中兴,而时有难易,是以旷年数百,无异姓诸侯王之位。” 朕以不德,继序弘业,遭率土分崩,群凶纵毒,自西徂东,辛苦卑约。当此之际,惟恐溺入于难,以羞先帝之圣德。赖皇天之灵,俾君秉义奋身,震迅神武,捍朕于艰难,获保宗庙。华夏遗民,含气之伦,莫不蒙焉。君勤过稷禹,忠侔伊周,而掩之以谦让,守之以弥恭。是以往者初开魏国,锡君土宇,惧君之违命,虑君之固辞,故且怀志屈意,封君为上公,欲以钦顺高义,须俟勋绩。韩遂、宋建,南结巴蜀,群逆合从,图危社稷。君复命将,龙骧虎奋,枭其元首,屠其窟栖。暨至西征、阳平之役,亲擐甲胄,深入险阻,芟夷蝥贼,殄其凶丑,荡定西陲,县旌万里,声教远振,宁我区夏,盖唐虞“之盛,三后树功,文武之兴。旦奭作辅,二祖成业,英豪佐命。夫以圣哲之君,事为己任,犹锡土班瑞,以报功臣,岂有如朕寡德,仗君以济,而赏典不丰,将何以答神祇,慰万民哉!今进君爵为魏王,使使持节、行御史大夫、宗正刘艾奉策玺元土之社,苴以白茅,金虎符第一至第五,竹使符第一至第十。君其正王位,以丞相领冀州牧如故。其上魏公玺绶符策,敬服朕命,简恤尔众,克绥庶绩,以扬我祖宗之休命。” 魏王上书三辞,诏三报,不许。又手诏曰:“大圣以功德为高美,以中和为典训,故创业垂名,使百世可希;行道制义,使力行可效。是以勋烈无穷,休光茂著。稷契载元首之聪明,周召因文武之智用,虽经营庶官,仰叹俯思,其对岂有若君者哉!朕惟古人之功,美之如彼;思君忠勤之绩,茂之如此。是以每将镂符析瑞,陈礼命册,寤寐慨然,自忘守文之不德焉。今君重违朕命,固辞恳切,非所以称朕心而训后世也。其抑志撙节,勿复固辞。” 《四体书势序》曰:“梁鹄以公为北部尉。” 《曹瞒传》曰:“为尚书右丞司马建公所举。及公为王,召建公到邺,与欢饮,谓建公曰:‘孤今日可复作尉否’?建公曰:‘昔举大王时,适可作尉耳’。王大笑。” 建公名防,司马宣王之父。臣松之按《司马彪序传》,建公不为右丞,疑此不然。而王隐《晋书》云,赵王篡位,欲尊祖为帝,博士马平议称,“京兆府君昔举魏武帝为北部尉,贼不犯界” ,如此则为有征。

代郡乌丸行单于普《富卢》与其侯王来朝,天子命王 女为公主,食汤沐邑。秋,七月,匈奴南单于“呼《厨泉》”将 其名王来朝,待以客礼,遂留魏,使右贤王《去卑》监其 国。八月,以大理锺繇为相国。

《魏书》曰:“始置奉常、宗正官。”

冬十月,治兵。

《魏书》曰:“王亲执金鼓,以令进退。”

遂征孙权,十一月至谯。

二十二年春正月,王军居巢。二月,进军屯江西郝谿。 权在濡须口筑城拒守,遂逼攻之,权退走。三月,王引军还,留夏侯惇、曹仁、张辽等屯居巢。夏四月,天子命 王设天子旌旗,出入称“警跸。”五月,作泮宫。六月,以军 师华歆为御史大夫。

《魏书》曰:初置卫尉官。秋八月,令曰:“昔伊挚、傅说出于贱人,管仲、柦公贼也,皆用之以兴。萧何、曹参,县吏也,韩信、陈平负污辱之名,有见笑之耻,卒能成就王业,声著千载。吴起贪将,杀妻自信,散金求官,母死不归。然在魏秦人不敢东向,在楚则三晋不敢南谋。今天下得无有至德之人放在民间?及果勇不顾,临敌力” 战,若文俗之吏,高才异质,或堪为将守,负污辱之名,见笑之行;或不仁不孝,而有治国用兵之术。其各举所知,勿有所遗。

冬十月,天子命王冕十有二旒,乘金根车,驾六马,设 五时副车。以“五官中郎将丕为魏太子。”刘备遣张飞、 马超、吴兰等屯下辩,遣曹洪拒之。

二十三年春正月,汉太医令吉本与少府耿纪、司直 韦晃等反,攻许,烧丞相长史王必营。

《魏武故事》载,令曰:“领长史王必是吾披荆棘时吏也,忠能勤事,心如铁石,国之良吏也” ,蹉跌久未辟之,舍骐骥而弗乘焉,遑遑而更求哉!故教辟之,己署所宜,便以领长史,统事如故。

必与颍川典农中郎将严匡讨斩之。

《三辅决录注》曰:时有京兆金袆,字德袆,自以世为汉臣。自日䃅讨莽何罗,忠诚显著,名节累叶,睹汉祚将移,谓可复兴,乃喟然发愤,遂与耿纪、韦晃、吉本、本子邈、邈弟穆等结谋。纪字季行,少有美名,为丞相掾王甚敬异之。迁侍中,守少府。邈字文然,穆字思然,以袆慷慨有日䃅之风,又与王必善,因以闻之,若杀,必欲挟天子以攻魏,南援刘备。时关羽彊盛而王在邺,留必典兵,督许中事。文然等率杂人及家僮千馀人,夜烧门攻必,袆遣人为内应,射必中肩。必不知攻者为谁,以素与袆善,走投袆,夜唤德袆,袆家不知是必,谓为文然等,错应曰:“王长史已死乎?卿曹事立矣!” 必乃更他路奔。一曰,必欲投袆,其帐下督谓必曰:“今日事竟知谁门而投入乎?” 扶必奔南城。会天明,必犹在,文然等众散,故败。后十馀日,必竟以创死。《献帝春秋》曰:收纪晃等将斩之。纪呼魏王名曰:“恨吾不自主意,竟为群儿所误耳!” 晃顿首搏颊,以至于死。《山阳公载记》曰:王闻王必死,盛怒,召汉百官诣邺,令救火者左,不救火者右。众人以为救火者必无罪,皆附左。《王》以为不救火者非助乱,救火者实贼也,皆杀之。

曹洪破吴兰,斩其将任夔等。三月,张飞、马超走汉中。 阴平氐强端斩吴兰,传其首。夏四月,代郡、上谷、乌丸、 无臣氐等叛,遣鄢陵侯彰讨破之。

《魏书》载王令曰:“去冬天降疫疠,民有凋伤,军兴于外,垦田损少,吾甚忧之。其令吏民男女,女年七十以上无夫子,若年十二以下无父母兄弟,及目无所见,手不能作,足不能行,而无妻子父兄产业者,廪食终身。幼者至十二止。贫穷不能自赡者,随口给贷。老耄须待养者,年九十以上复不事家一人。”

六月,令曰:“古之葬者,必居瘠薄之地,其规西门豹祠 西原,上为寿陵,因高为基,不封不树。《周礼》:‘冢人掌公 墓之地。凡诸侯居左右以前,卿大夫居后。汉制亦谓 之陪陵。其公卿大臣列将有功者,宜陪寿陵。其广为 兆域,使足相容’。”秋七月,治兵,遂西征刘备。九月,至长 安。冬十月,宛守将侯音等反,执南阳太守,劫略民吏, 保宛。初,曹仁讨关羽,屯樊城,是月,使仁围宛。

二十四年春正月,仁屠宛斩音。

《曹瞒传》曰:是时南阳闲苦繇役,音于是执太守东里褒,与吏民共反,与关羽连和。南阳功曹宗子卿往说音曰:“足下顺民心,举大事,远近莫不望风。然执郡将,逆而无益,何不遣之?吾与子共勠力,比曹公军来,关羽兵亦至矣。” 音从之,即释遣太守。子卿因夜逾城亡出,遂与太守收馀民围音。会曹仁军至,共灭之。

夏侯渊与刘备战于阳平,为备所杀。三月,王自长安 出斜谷,军遮要以临汉中,遂至阳平,备因险拒守。

《九州春秋》曰:时王欲还,出令曰:“鸡肋。” 官属不知所谓,主簿杨修便自严装,人惊问修何以知之,修曰:“夫鸡肋,弃之如可惜,食之无所得,以比汉中,知王欲还也。”

夏五月,引军还长安。秋七月,以夫人卞氏为王后。遣 于禁助曹仁击关羽。八月,汉水溢,灌禁军,军没。羽获 禁,遂围仁,使徐晃救之。九月,相国锺繇坐西曹掾魏 讽反免。

《世语》曰:“讽字子京,沛人。有惑众才,倾动邺都,锺繇由是辟焉。大军未反,讽潜结徒党,又与长乐卫尉陈袆谋袭邺。未及期,袆惧,告之太子,诛讽,坐死者数十人。” 王昶《家诫》曰:“济阴魏讽” ,而此云沛人,未详。

冬,十月,军还洛阳

《曹瞒传》曰:“王更修治北部尉廨,令过于旧。”

孙权遣使上书,以讨关羽自效。王自洛阳南征羽,未 至,晃攻羽,破之。羽走。仁围解,王军摩陂。

《魏略》曰:孙权上书称臣,称说天命。王以权书示外曰:“是儿欲踞吾著炉火上邪?” 侍中陈群、尚书桓阶奏曰:“汉自安帝以来,政去公室,国统数绝,至于今者,唯有名号,尺土一民,皆非汉有。期运久已尽,历数久已终,非适今日也。是以桓灵之闲,诸明图纬者,皆言汉行气尽,黄家当兴,殿下应期,十分天下而有其九,以服事汉,群生注望,遐迩怨叹,是故孙权在远称臣,此天人之应,异气齐声。臣愚以为虞夏不以谦辞,殷周不吝诛放,畏天知命,无所与让也。” 《魏氏春秋》曰:夏侯惇谓王曰:“天下咸知汉祚已尽,异代方起,自古已来,能除民害为百姓所归者,即民主也。今殿下即戎三十馀年,功德著于黎庶,为天下所依归” ,应天顺民,复何疑哉!王曰:“施于有政,是亦为政。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 《曹瞒传》及《世语》并云:桓阶劝王正位,夏侯惇以为宜先灭蜀,蜀亡则吴服,二方既定,然后遵舜、禹之轨。王从之。及至王薨,惇追恨前言,发病卒。孙盛评曰:“夏侯惇耻为汉官,求受魏印,桓阶方惇有义直之节。” 考其传记,《世语》为妄矣。

二十五年春正月,至洛阳。权击斩羽,传其首。庚子,王 崩于洛阳,年六十六。

《世语》曰:“太祖自汉中至洛阳,起建始殿,伐濯龙祠树而血出。” 《曹瞒传》曰:“王使工苏越徙美梨掘之,根伤尽出血。越白状,王躬自视而恶之,以为不祥,还遂寝疾。”

《遗令》曰:“天下尚未安定,未得遵古也。葬毕,皆除服。其 将兵屯戍者,皆不得离屯部。有司各率乃职,敛以时 服,无藏金玉珍宝。谥曰武王。”二月丁卯,葬高陵。

《魏书》曰:“太祖自统御海内,芟夷群丑,其行军用师,大较依孙吴之法,而因事设奇,谲敌制胜,变化如神。自作兵书十馀万言,诸将征伐皆以新书从事,临事又手为节度,从令者克捷,违教者负败。与寇对阵,意思安闲,如不欲战然。及至决机乘胜,气势盈溢,故每战必克,军无幸胜。知人善察,难眩以伪,拔于禁乐,进于行阵之闲;取张辽、徐晃于亡掳之内,皆佐命立功,列为名将。其馀拔出细微,登为牧守者,不可胜数。” 是以创造大业,文武并施。御军三十馀年,手不舍书,昼则讲武策,夜则思经传。登高必赋,及造新诗,被之管弦,皆成乐章。才力绝人,手射飞鸟,躬禽猛兽。尝于南皮一日射雉,获六十三头。及造作宫室,缮制器械,无不为之法则皆尽其意。雅性节俭,不好华丽。后宫衣不锦绣,侍御履不二采;帷帐屏风,坏则补纳;茵褥取温,无有缘饰。攻城拔邑,得靡丽之物,则悉以赐;有功勋劳,宜赏不吝;千金无功望施,分毫不与;四方献御,与群下共之。尝以送终之制,袭称之数,繁而无益,俗又过之,故预自制终亡衣服,四箧而已。《傅子》曰:“太祖愍嫁娶之奢僭,公女适人皆以皂帐,从婢不过十人。”

张华《博物志》曰:“汉世安平崔瑗,瑗子寔,弘农张。”

芝,芝弟昶,并善草书,而太祖亚之。桓谭、蔡邕善音乐,冯翊山子道、王九真、郭凯等善围棋,太祖皆与埒能。又好养性法,亦解方药,招引方术之士,庐江左慈、谯郡华佗、甘陵甘始、阳城郗俭,无不毕至。又习啖野葛,至一尺亦得少多饮鸩酒。《傅子》曰:“汉末王公多委王服,以幅巾为雅。是以袁绍、崔豹之徒,虽为将帅,皆著” 缣巾。魏太祖以天下凶荒,资财乏匮,拟古皮弁,裁缣帛以为帢,合于简易随时之义,以色别其贵贱。于今施行,可谓军容,非国容也。

《曹瞒传》曰:“太祖为人佻易,无威重,好音乐倡优。”

在侧,常以日达夕。被服轻绡,身自佩小鞶囊,以盛手巾细物。时或冠帢帽以见宾客。每与人谈“论,戏弄言诵,尽无所隐。及欢悦大笑,至以头没杯案中,肴膳皆沾污巾帻” ,其轻易如此。然持法峻刻,诸将有计画胜出己者,随以法诛之,及故人旧怨,亦皆无馀。其所刑杀,辄对之垂涕嗟痛之,终无所活。初,袁忠为沛相,尝欲以法治太祖,沛国桓邵亦轻之及在兖州,陈留边让言议颇侵太祖,太祖杀让,族其家。忠邵俱避难交州太祖遣使就太守士燮尽族之桓邵得出首拜谢于庭中太祖谓曰:“跪可解死邪” 遂杀之。常出军行经麦中,令士卒无败麦,犯者死,骑士皆下马扶麦以相持,于是太祖马腾入麦中,敕主簿议罪,主簿对以《春秋》之义,罚不加于尊。太祖曰:“制法而自犯之,何以帅下?然孤为军帅,不可自杀,请自刑。” 因拔剑割发以置地。又有幸姬,常从昼寝,枕之卧,告之曰:“须臾觉我。” 姬见太祖卧安,未即寤,及自觉,棒杀之。常讨贼,廪谷不足,私谓主者曰:“如何?” 主者曰:“可以小斛以足之。” 太祖曰:“善。” 后军中言太祖欺众,太祖谓主者曰:“特当借君死。”

以厌众,不然,事不解,乃斩之。取首题徇曰:“行小斛,盗官谷,斩之军门。” 其酷虐变诈,皆此之类也。

评曰:“汉末天下大乱,雄豪并起,而袁绍虎视四州,彊 盛莫敌。太祖运筹演谋,鞭挞宇内,揽申、商之法术,该 韩、白之奇策,官方授材,各因其器,矫情任算,不念旧 恶,终能总御皇机,克成洪业者,惟其明略最优也。”抑 可谓非常之人,超世之杰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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