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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经籍典/第158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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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学汇编 经籍典 第一百五十七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理学汇编 第一百五十八卷
理学汇编 经籍典 第一百五十九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经籍典

 第一百五十八卷目录

 诗经部艺文二

  周南诗次解       宋王安石

  诗论            苏洵

  前题            苏轼

  诗经对策          前人

  既醉备五福论        前人

  前题            苏辙

  将仲子           杨时

  叔于田           前人

  狡童            前人

  跋韩婴诗外传        洪迈

  题印山罗氏一经集     周必大

  诗辨            王直

  诗序论一         章俊卿

  诗序论二          前人

  序诗之次论         前人

  卫宏诗序说        叶梦得

  毛诗说           前人

  跋朱子诗序辨说       辅广

  韩诗说          范处义

  吉日诗图跋         楼钥

  朱子诗集传序说      元郝经

  题郑夹漈诗辨妄      朱德润

  前题            虞集

  孔子删诗辨        苏天爵

经籍典第一百五十八卷

诗经部艺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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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南诗次解》
宋·王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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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之治始之于家,家之序本于夫妇正。夫妇正者, 在求有德之淑女为后妃以配君子也,故始之以《关 雎》。夫淑女所以有德者,其在家,本于女工之事也,故 次以《葛覃》。有女工之本,而后妃之职尽矣,则当辅佐 君子,求贤审官。求贤审官者,非所能专,有志而已,故 次之以《卷耳》。有求贤审官之志,以助治其外,则于其 “内治也,其能有嫉妒而不逮下乎?”故次之《樛木》。无嫉 妒而逮下,则子孙众多,故次之以《螽斯》。子孙众多,由 其不妒忌,则致国之妇人亦化其上,则男女正,婚姻 时,国无鳏民也,故次之以《桃夭》。国无鳏民,然后好德, 贤人众多,故次之以《兔罝》。好德贤人众多,是以室家 和平。妇人乐有子,则后妃之美具矣,故次之以《芣苢》。 后妃至于国之妇人,乐有子者,由文王之化行,使南 国江汉之人无思犯礼,此德之广也,故次之以《汉广》。 德之所及者广,则化行乎《汝坟》之国,能使妇人闵其 君子,而勉之以正,故次之以《汝坟》。妇人能勉君子以 正,则天下无犯非礼,虽衰世公子皆能信厚,此《关雎》 之应也,故次之以《麟之趾焉。

《诗论》
苏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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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嗜欲,好之有甚于生,而愤憾怨怒有不顾其死, 于是《礼》之权又穷。《礼》之法曰:“好色不可为也。为人臣, 为人子,为人弟,不可以有怨于其君父兄也。”使天下 之人皆不好色,皆不怨其君父兄,夫岂不善?使人之 情皆泊然而无思,和易而优柔,以从事于此,则天下 固亦大治,而人之情又不能皆然。好色之心驱诸其 “中,是非不平之气攻诸其外,炎炎而生,不顾利害,趋 死而后已。”噫!《礼》之权止于死生,天下之事不至乎可 以博生者,则人不敢触死以违吾法。今也人之好色, 与人之是非不平之心勃然而发于中,以为可以博 生也,而先以死自处其身,则死生之机固已去矣。死 生之机去,则礼为无权,区区举无权之礼以强人之 所不能,则乱益甚而礼益败。今吾告人曰:“必无好色, 必无怨而君父兄。”彼遂从吾言而忘其中心所自有 之情耶?将不能也。彼既已不能纯用吾法,将遂大弃 而不顾。吾法既已大弃而不顾,则人之好色与怨其 君父兄之心,将遂荡然无所隔限,而易内窃妻之变, 与弑其君父兄之祸,必反,公行于天下。圣人忧焉,曰: “禁人之好色而至于淫,禁人之怨其君父兄而至于 叛,患生于责人太详。好色之不绝,而怨之不禁,则彼 将反,不至于乱。”故圣人之道,严于《礼》而通于《诗》。《礼》曰: “必无好色,必无怨而君父兄。”《诗》曰:“好色而无至于淫, 怨而君父兄而无至于叛。”严以待天下之贤人,通以 全天下之中人。吾观《国风》,婉娈柔媚而卒守以正,好 色而不至于淫者也;《小雅》,怨伤诟讟,而君臣之情卒 不忍去,怨而不至于叛者也。故天下观之曰:圣人固 许我以好色,而不尤我之怨吾君父兄也。许我以好 色,不淫可也;不尤我之怨吾君父兄,则彼虽以虐遇 我,我明讥而明怨之,使天下明知之,则吾“之怨亦得 当焉,不叛可也。”夫背圣人之法,而自弃于淫叛之地 者,非断之不能也。断之始生于不胜,人不自胜其忿, 然后忍弃其身,故《诗》之教,不使人之情至于不胜也夫桥之所以为安于舟者,以有桥而言也。水潦大至, 桥必解而舟不至于必败,故舟者所以济桥之所不 及也。吁!《礼》之权,穷于莫达“而有《易》焉,穷于后世之不 信,而有《乐》焉,穷于彊人”,而有《诗》焉。吁,圣人之虑事也 益详。

《诗论》
苏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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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仲尼之亡,《六经》之道遂散而不可解,盖其患在于 责其义之太深而求其法之太切。夫《六经》之道,惟其 近于人情,是以久传而不废。而世之迂学,乃皆曲为 之说,虽其义之不至于此者,必强牵合以为如此,故 其论委曲而难通也。夫圣人之为经,惟其礼与《春秋》 合,然后无一言之虚而莫不可考,然犹未尝不近于 人情。至于《书》出于一时言语之间,而《易》之文为卜筮 而作,故时亦有所不可前定之说,此其于法度已不 如《春秋》之严矣。而况《诗》者,天下之人匹夫匹妇、羁臣 贱隶,悲忧愉佚之所为作也。夫天下之人自伤其贫 贱困苦之忧,而自述其丰美盛大之乐,上及于君臣 父子、天下兴亡治乱之迹,而下及于饮食床笫昆虫 草木之类。盖其中无所不具,而尚何以绳墨法度区 区而求诸其间哉!此亦足以见其志之无不通矣。夫 圣人之于《诗》,以为其终要入于仁义,而不责其一言 之无当,是以其意可观而其言可通也。今之《诗传》曰: “殷其雷,在南山之阳。出自北门,忧心殷殷。扬之水,白 石凿凿。终朝采绿,不盈一掬。瞻彼洛矣,维水泱泱”,若 此者皆兴也;而至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南有樛木, 葛藟累之。南有乔木,不可休息。维鹊有巢,维鸠居之。 喓喓草虫,趯趯阜螽”,若此者又皆兴也。其意以为兴 者有所象乎天下之物,以自见其事。故凡《诗》之为此 事而作,其言有及于是物者,则必强为是物之说,以 求合其事,盖其为学亦已劳矣。且彼不知夫诗之体 固有比也,而皆合之以为兴。夫兴之为言,犹曰其意 云尔,意有所触乎当时,时已去而不可知,故其类可 以意推,而不可以言解也。“殷其雷在南山之阳”,此非 有所取乎雷也,盖必其当时之所见而有动乎其意, 故后之人不可以求得其说,此其所以为兴也。嗟夫! 天下之人欲观于《诗》,其必先知比、兴。若夫“《关关雎鸠》, 在河之洲”,是诚有取于其挚而有别,是以谓之比而 非兴也。嗟夫!天下之人欲观于《诗》,其必先知夫兴之 不可与比同,而无强为之说,以求合其当时之事,则 夫《诗》之意,庶乎可以意晓而无劳矣。

《诗经对策》问小雅周之衰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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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之中唯周最备;而周之兴废,于《诗》为详。盖其道始 于闺门父子之间,而施及乎君臣之际,以被冒乎天 下者,存乎《二南》、后稷、公刘,文武创业之艰难,而幽厉 失道之渐存乎《二雅》;成王纂承文、武之烈,而礼乐文 章之备存乎《颂》。其愈削而至彝于诸侯者,在乎《黍离》; 盖周道之盛衰,可以备见于此矣。《小雅》者,言王政之 小而兼陈乎其盛衰之际者也。夫周虽衰,文武之业 未坠,而宣王又从而中兴之,故虽怨刺并兴而未列 于《国风》者,以为犹有王政存焉。故曰:“《小雅》者,兼乎周 之盛衰者也。”昔之言者,皆得其偏而未备也。季札观 周乐,歌《小雅》,曰:“其周之衰乎?”文中子曰:“《小雅》乌乎衰? 其周之盛乎?”札之所谓衰者,盖其当时亲见周之衰, 而不睹乎文、武、成、康之盛也。文中子之所谓盛者,言 文武之馀烈,历数百年而未忘,虽其子孙之微,而天 下犹或宗周也。故曰:“二子者皆得其偏而未备也。”太 史公曰:“《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当周之 衰,虽君子不能无怨,要在不至于乱而已。文中子以 为周之全盛,不已过乎?故通乎二子之说,而《小雅》之 道备矣。谨对。

《既醉备五福论》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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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之所以大过人者,非以其智能知之,彊能行之 也。以其功兴而民劳,与之同劳;功成而民乐,与之同 乐,如是而已。富贵安逸者,天下所同好也,而君子独 享焉。享之而安,天下以为当然者,何也?天下知其所 以富贵安逸者,凡以庇覆我也。贫贱劳苦者,天下所 同恶也,而小人独居焉。居之而安,天下以为当然者, 何也?天下知其所以贫贱劳苦者,凡以生全我也。夫 然,故独享天下之大利而不忧,使天下为己劳苦而 不怍,耳听天下之备声,目视天下之备色,而民犹以 为未也,相与祷祠而祈祝曰:“使吾君长有吾国也。”又 相与咏歌而称颂之,被于金石,溢于竹帛,使其万世 而不忘也。呜呼!彼君子者,独何修而“得此于民哉?岂 非始之以至诚,中之以不欲速,而终之以不懈欤?视 民如视其身,待其至愚者如其至贤者,是谓至诚。至 诚无近效,要在于自信而不惑,是谓不欲速。不欲速 则能久,久则功成,功成则易懈。君子济之以恭,是谓 不懈。”行此三者,所以得此于民也。三代之盛,不能加 毫末于此矣。《既醉》者,所王之诗也。其序曰:“《既醉》,太平 也。醉酒饱德,人有士君子之行焉。”而说者以为是诗 也,实具五福。其诗曰:“《君子万年》,寿也;《介尔景福》”,富也;“《室家之壸》,康宁也;高明有融,攸好德也;高朗令终,考 终命也。”凡言此者,非美其有是五福也;美其全享是 福,兼有是乐,而天下安之,以为当然也。夫诗者,不可 以言语求而得,必将深观其意焉。故其讥刺是人也, 不言其所为之恶,而言其爵位之尊,车服之美而民 疾之,以见其不堪也。“君子偕老,副笄六珈”,“赫赫师尹, 民具尔瞻”是也。其颂美是人也,不言其所为之善,而 言其冠佩之华,容貌之盛而民安之,以见其无愧也。 “缁衣之宜兮,敝予又改为兮;服其命服,朱《芾斯皇》”是 也。故《既醉》者,非徒享是五福而已,必将有以致之。不 然,民将盻盻焉疾视而不能平治,又安能独乐乎?是 以孟子言王道,不言其他,而独言“民之闻其作乐,见 其田猎而欣欣”,此可谓知本矣。

《前题》
苏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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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夫诗人之为诗也,当成王之时,天下已平,其君子 优柔和易而无所怨怒,天下之民各乐其所。年谷时 熟,父子兄弟相爱而无有暴戾不和之节,莫不相与 作为酒醴,剥烹牛羊,以享以祀,以相与宴乐而不厌。 诗人欲歌其事,而以为未足以见其盛也,于是推而 上之,至于朝廷之间,见其君臣相安而宗族相爱。至 “于祭祀宗庙既事,而又与其诸父昆弟皆宴于寝,旅 酬下至于无算爵,君臣释然皆醉,为作《既醉》之诗以 美之。而后之传诗者又深思而极观之,以为一篇之 中而五福备焉。”然愚观于《诗》《书》,至抑与《酒诰》之篇,观 其所以悲伤前世之失,及其所以深惩切戒于后者, 莫不以饮酒无度,沉湎荒乱,号呶倨肆,以败乱其德 为首。故曰:百福之所由生,百福之所由消。耗而不享 者,莫急于酒。周公之戒康叔曰:“酒之失妇人,是用二 者合并,故五福不降,而六极尽至。”愚请以小民之家 而明之。今夫养生之人,深自覆护雍闭,无战斗危亡 之患,而率至于不寿者,何耶?是酒夺之也。力田之人, 仓廪富矣,俄而至于饥寒者何耶?是酒困之也。服食 之人乳药饵石,无风雨暴露之苦,而常至于不宁者, 何耶?是酒病之也。修身之人,带钩蹈矩,不敢妄行,而 常至于失德者,何耶?是酒乱之也。四者既具,则夫欲 考终天命,而其道无由也。然而曰五福备于《既醉》者, 何也?愚固言之矣。天下之民,相与饮酒欢乐于下,而 君臣乃相与偕醉于上。醉而愈恭,和而有礼,缪戾之 气不作于心,心和神安,而寿不可胜计也。用才有节, 御己有度,而富不可胜用也。寿命长永,而又加之以 富,则非安宁而何?既寿而富,身且安矣,而无所用其 心,则非好德而何?富寿而安,且有德以不朽于后也, 则非考终命而何?故世之君子,能观《既醉》之诗以和 平其心,而又观夫《抑》与《酒诰》之篇以自戒也,则五福 可以坐致,而六极可以远却,而孔氏之说所以分而 别之者,又何足为君子陈于前哉!

《将仲子》
杨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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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曰:“取之而燕民悦,则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 王是也;取之而燕民不悦,则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 文王是也。”文王之所为,不违民而已。夫共叔段缮甲 治兵,国人说而归之,而诗人以刺庄公,何也?曰:“叔段 以不义得众,其失在庄公之不制其早也。君明义以 正众,使众知义,则虽有不义者,莫之与也;虽有僭窃” 者莫之助也,尚何使人说而归之哉?民说而归之,则 其取之也固不说矣。故庄公虽以仲叔为可怀,而终 畏人之多言也。夫取之而燕民不悦,则勿取,文王固 尝行之矣。叔段得众而民说,则勿取,不亦可乎?曰:“彼 其得众以不义也,则民化而为不义。不义则后其君 矣。”勿取,则危亡之本也。

《叔于田》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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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且有礼矣,而又有《武》焉,固宜国人之所说而归之 也。虽使之一天下,朝诸侯,无不可矣。而《诗》犹以为不 义得众,何也?曰:先王之迹微而礼义消亡,政教不明 而国俗伤败,故人之好恶不足以当是非,而毁誉不 足以公善恶。则其所誉而好之者,未必诚善也;所毁 而恶之者,未必诚恶也。叔段不义而为众所说者,亦 以衰俗好恶毁誉不当其实故也。然则所谓仁者,岂 诚有仁哉?所谓礼者,岂诚有礼哉?所谓武者亦若此 而已。《孟子》曰:“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 君者也”,而礼者,节文斯二者而已。庄公之于叔段,以 仁言之则兄也,以义言之则君也。彼诚仁且有礼矣, 则孰肯遗而后之哉?以是观之,则俗之所好恶可知 矣。

《狡童》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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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与我言兮,是弗与治天职也;不与我食兮,是弗与 食天禄也。”为人臣任君之事,然后食君之禄者,义也。 故弗与治天职,则其忧至于不能餐;弗与食天禄,则 贤人不得复与国事。嘻!又甚矣!故其忧至于不能息 也。

《跋韩婴诗外传》
洪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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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文志》有《韩家诗经》《韩故内传》《外传》《韩说》五书,今惟存《外传》十卷。庆历中,将作监主簿李用章序之,命工 刊刻于杭,其末又题云:“蒙文相公改章三千馀字。”予 家有其书百卷,第二章载孔子南游适楚,见处子佩 瑱而浣,乃令子贡以微词三挑之。以是说诗。《汉广游 女》之章,其谬戾甚矣,他亦无足言。

《题印山罗氏一经集》
周必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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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籍火于秦,《易》𦅸卜筮,传者不绝;《诗》讽诵人口,非专 竹帛,故二经独赖以全。本朝大儒欧阳公犹致疑于 《系辞》,则其专心致志者《诗》而已。盖尝因毛、郑笺传为 之图谱。议者谓公生平温柔忠厚,兹有助焉。今江西 通经之士固多,而诗学犹盛于庐陵,印山罗氏,又其 渊薮。三岁举于乡,殆无虚榜,六十年间,父子兄弟登 科第者七人,如川之方增也。夫经明必行修,岂徒解 颐拾青紫而已?他日采《诗》之官出,观风俗,考得失,使 温柔忠厚之教不在乎他邦,非大成欤?予虽老,尚及 见之。绍熙四年十一月七日

《诗辨》
王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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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垂训于方来也。其见诸言行之间者,既周且详, 而尽心焉者,于六经尤著焉。《六经》非圣人之所作,因 旧文而删定者也。《易》因伏羲文王之著而述之,《大传》 所以明阴阳变化之理;《书》因典谟训诰之文而定之, 所以纪帝王治乱之迹;《春秋》因鲁史之旧而修之,所 以明外霸内王之分;《诗》因列国歌谣风雅之什而删 之,所以陈风俗之得失;礼所以著上下之宜,乐所以 导天地之和”,皆切于日用,当于事情,而为万世之准 则也。其于取舍用意之际,似宽而实严,若疏而极密, 故学者舍《六经》无以为也。奈何秦焰之烈,燔灭殆尽, 至汉尝尊而用之,而莫得其真。或传于老生之所记 诵,或出于屋壁之所秘藏。记诵者则失于舛谬,秘藏 者未免于脱略。先儒因其舛谬、脱略,复从而订定之, 务足其数而以己见加之。其阙者或伪为以补之,或 取其已删者而足之。其受祸之源虽同,而《诗》为尤甚。 夫《诗》本三千篇,圣人删之,十去其九,则其存者必合 圣人之度,皆吟咏情性、涵畅道德者也。故圣人之言 曰:“兴于《诗》。”教其子,则曰:“不学《诗》,无以言。”与门弟子语 曰:“《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至于平居雅言, 亦未尝忘之。《诗》之为用,蒙瞽之人习而诵之,咏之闺 门,被之管弦,荐之郊庙,享之宾客,何所往而非《诗》邪? 后世置之博士,以谨其传,为用固亦大矣,则其温厚 和平之气,皆能发人之善心者可知焉。今之存者,乃 以郑、卫淫奔之诗混之,以足三百十一篇之数,遂谓 圣人之所删。至如《桑中》《溱洧》之言,皆牧竖贱隶之所 羞道,圣人何所取而存邪?玩其辞者何所兴,言之复 何加邪?学之何益于德?诵之闺门,乌使其非礼勿听 邪?被之管弦,荐之郊庙,飨之鬼神,燕之宾客,意何在 邪?是未可知也。且圣人有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 ‘思无邪’。”然思且无邪,见于言者又何盭邪?假使圣人 实存之,则其所删者又必甚于是耶?或曰:圣人存之 者,盖欲后世诵而知耻,所以惩创人之逸志,亦垂戒 之意也。是故《春秋》据事直书,“臣弑其君、子弑其父”,皆 明言之而不隐。及其成也,皆知畏惧。诗之为意,岂外 是哉!嗟乎!举善之是尚恶者固自知其非。且《春秋》者, 国史也,备列国之事,必欲见其葬吊、会盟、聘享、征伐、 嫁娶之节,阙之则后世无所传,无所传则后世无所 信,故备书之,而用意之深,则在明褒贬于片言之间 也。然《诗》既为民间歌谣之什遗,其善固不可失,其恶 又乌害于道乎?由是论之,则淫奔之诗,在圣人之所 删盖必矣。且张载子厚尝论卫人轻浮怠惰,故其声 音亦淫靡,闻其乐,使人有邪僻之心,而郑为尤甚矣。 夫圣人教人以孝弟忠信,恨不挽手提耳以嘱之,何 乃以淫靡之乐而使人起邪僻之心乎?故其论为邦, 亦曰:“放郑声。”然则揆之于理,据之于《经》,考之于圣人 之言,虽有仪、秦之辨,吾知其叛于理而失圣人垂训 之意矣。

《诗序论一》
章俊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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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序》之坏《诗》,无异《三传》之坏《春秋》。然《三传》之坏《春秋》 而《春秋》存,《诗序》之坏《诗》而《诗》亡。《三传》好为巧说以坏 《春秋》,非不酷也。然其三家之学自相弹射,后儒又有 啖、赵之徒,能以辨其非,故世人颇知《三传》之非《春秋》 也,是以《春秋》犹存。若乃《诗序》之作,既无学三家者以 攻之,又无后儒以言之,俗学相传,以为出于子夏,妄 者又直以为圣人作也。彼求其义者,亦只就《序》中求 之。学者自儿童时读《诗》,即先读《序》,已入肌骨矣。呜呼! 《诗》安得不亡乎?《春秋》之教,或不待圣人复生,可以行 于后。诗人之旨,虽吾夫子复生,不可与世人辨也。然 则《诗序》之为害,比之《三传》,其酷不愈甚乎!且如《二南》 之诗,谓之《周南》《召南》,此盖古人采《诗》于周之南得之, 则为《周南》;采诗于召之南得之,则为《召南》。周、召皆周 地也。《地志》:扶风雍县“东北有周城,东南有召城。”古以 周、召二公分土而治,主东西方诸侯,于地得其诗,故

以为名。二南之义,盖出于此。彼序诗者乃以《关雎》《麟
考证
趾》之化王者之风系之周公;《鹊巢》《驺虞》之德,诸侯之

风,故系之召公,谬妄之甚也。既以《二南》系之二公,则 遂以其诗皆为文王之诗;见《关雎》《葛覃》妇人之诗,则 遂以他诗亦皆出之妇人。文王一人在《周南》则以为 王者;在《召南》则以为诸侯;太姒一人在《周南》则以为 后妃;在《召南》则以为夫人,岂夫子正名之意乎?以《二 南》之诗所言后妃夫人多无义理,其间大可怪者,如 《小星》之诗云:“夙夜在公,肃肃宵征,抱衾与裯。”夫肃肃 宵征者,远行不怠也。“夙夜在公”者,勤王之事也。诗之 此语多矣,抱衾裯而夜行者,皆不惮劳役之意,岂非 命之不均乎!故曰“实命”,不犹此,无疑其为使臣勤劳 之诗也。今其序乃曰:夫人无妒忌之行,惠及贱妾,进 御于君,知其命有贵贱,能尽其心矣。不知进御于君, 何用“肃肃宵征”,夙夜在公为哉?又何用抱衾与裯而 往乎?注云:“诸妾夜行,抱被与床帐,进御之次序。”疏云: “虽君所有裯,亦当抱衾裯而往学。”经不知理,乃至于 此,岂不贻有识者之笑?《汝坟》曰:“既见君子,不我遐弃。” 《殷其雷》曰:“‘振振君子,归哉归哉’!皆其室家思见君子 之辞,而勉之以正,劝之以”义,吾未见其可也。既曰召 南之国被文王之化,《兔罝》之武夫皆好德,又安得强 暴之男侵陵正女而致行露之讼?又安得有女怀春 而吉士诱之,如野有死麇之辞?谓文王太姒之化只 及妇人,不及男子,已非也。况妇人果皆正洁,则亦如 汉上之女不可犯,安得“无感我帨,无使尨吠”之语?《序》 于此为说不行,乃云“被文王之化,虽当乱世,犹恐无 礼,委曲讳护,亦已劳矣。”予谓不然,《二南》之诗虽大概 美诗,而亦有刺诗。不惟西周之诗,而汉广之《游女》不 可求,《国风》无以异也。何以辨之据何?彼秾矣,一诗可 知矣。其曰“平王之孙,齐侯之子。”考《春秋》庄公元年书 曰“王姬归于齐”,此乃桓王女,平王孙下嫁于齐“襄公”, 非平王孙,齐侯子而何?说者必欲以为西周之诗,于 时未有平王,齐侯乃以平王为平正之王,齐侯为齐 一之侯,与《书宁王》同义,此妄也。据诗人明指其人之 子孙,则必直言之。如称卫庄姜云“东宫之妹,邢侯之 姨”,颂鲁僖公云“周公之孙,庄公之子”,又何疑乎?且其 《诗》刺诗也,以王姬徒以容色之盛而无肃雍之德,何 以使人化之?故曰“何彼秾矣。《棠棣》之华,曷不肃雍!王 姬之车,诗人若曰言其容色固如棠棣矣,然汝王姬 之车,何不肃雍乎?”是讥之也。今其序反曰:“犹执妇道, 以成肃雍之德,变白为黑”,于理安乎?观此一篇之义, 则《二南》之诗,与夫《三百五篇》坏于诗序,暗昧磨灭,礼 义殆尽矣。夫子曰:“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 而立也欤!今人为《二南》而反面墙,可不哀哉!”或曰:“何 彼《秾矣》之诗若是?东周之诗何不列之于王《黍离》而 列之于此乎?”曰:“为诗之时则《东周》也;采诗之地则《召 南》也。于《召南》所得之诗而列于东周,此不可也。”或又 曰:“子辨《诗序》之非是矣,借无《诗序》,后世知《诗》为何义?” 且其《序》行之数百年,彼岂无据,而云曰圣人删《诗》不 为之,序,非不能为之也,正使学者深味其义,而后可 以自得诗人之意,不若《易》《春秋》之微妙,学者能深思 之,不待序而自明,亦如《春秋》不待传,亦自得也。不幸 汉儒之陋,一冠之以《序》,《诗》始无传焉,且彼又乌有据 哉?不过多据《左氏》之说尔。《左氏》亦自诬妄不足信。以 妄传妄,反可信乎?其他无可据者,又只于《诗》中求之。 如见小星之“实命不同”,则云“知其命有贵贱,见何彼 秾”矣;云“曷不肃雍”,则云“以成肃雍之德。”浅陋之见止 如此,他何所见乎!呜呼!齐女文姜嫁于鲁,鸟兽之行, 终以弑夫灭国。《春秋》屡书,为戒万世。彼则刺郑忽云 “齐女贤而不娶,齐桓”公之霸,正讥其无救卫之功,惟 书“城楚丘”以讥之。彼则云齐桓公攘楚而封之,国人 思厚报之。若此之类,背理乱教为甚。世人乃酷信之 《诗》,乌得而不亡乎!然此无他,学者不深于《春秋》,故《诗》 义无自而见,《诗序》无由知其谬也。

《诗序论二》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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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诗序》为卜子夏所作者,自沉重之言始;以《诗序》为 卫敬仲所作者,自范晔之言始。愚尝以《诗序》考之,文 辞淆乱,知其非出于一人之手也。何者?《史记》作于司 马氏,而《日者等传》褚先生实补之;《汉史》作于班固,而 《古今人表》曹大家实续之。然则《诗序》之作,谓专出于 一人可乎?姑试论之。《诗》有六义:“一曰风”至“六曰颂”,则 见于《周官》太史之所掌。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至“亡国 之音,哀以思,其民困”,则见于《戴经》之《乐记》。“成王未知 周公之志,公乃为诗遗王,名之曰《鸱鸮》”,则见于《书》之 《金縢》。古者长民,衣服不贰,从容有常,以齐其民,则见 于《戴记》之《缁衣》。文公不能使高克将兵而御狄于境, 则见于《春秋》之《左氏传》。正考甫得《商颂》十二篇于周 之太师,以《那》为首,则见于《左氏》之《国语》。持辞引援,往 往杂出于传记之文,而谓一人为之,可乎?若以沉重 之言为子夏所作,未必非敬仲;若以范晔之言为敬 仲所作,则未必非子夏。然则《诗序》果作之谁乎?昔昌 黎议《诗》有曰:“子夏不序《诗》”,然后知《诗序》非子夏所作实出于汉之诸儒也。

《序诗之次论》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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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召风》之正经,固当为首。自周而下,十有馀国,编比 先后,旧无明说。欧阳氏曰:“《周南》《召南》《邶》《鄘》《王》《卫》《郑》《齐》 《豳》《秦》《魏》《唐》《陈》《曹》,此孔子未删之前,周太师乐歌之次 第也。《周》《召》《邶》《鄘》《卫》《王》《郑》《齐》《魏》《唐》《秦》《陈》《桧》《曹》《豳》,此今诗 次第也。《周》《召》《邶》《鄘》《卫》《桧》《郑》《齐》《魏》《唐》《秦》《陈》《曹》《豳》《王》,此郑 氏《诗谱》次第也。《诗正风》《周南》《召南》,王化之本也。《二南》” 之风变,故次之以《邶》、鄘、卫。卫,一国也,而三其名;《志》。卫, 首恶,灭与国也。诸侯相并,王迹灭矣,雅亡而为一国 之风,故次之以王。王制不足以统临天下,而畿内之 诸侯若郑者,亦自为列国,故次之以《郑》。君臣上下之 分失而人伦乱,故次之以《齐》。天下之风至此则无不 变之国。魏,舜、禹之都,唐帝、尧之国,其遗风虽存,今亦 变矣,故次之以魏、唐。先代之风化既泯,天下相胥而 移矣,故次之以《秦》。西秦之化行,圣王之流风尽矣。陈 舜之后,风化所厚也,圣人之典法所在也,而今也风 化熄而典法亡矣,故次之以《陈》。人情迫于危亡则思 治安,故思治者乱之极也,故次之以桧、曹。乱既极,必 有治之之道,周家之始,盖尝由之矣,故次之以《豳》。言 变之可正,所以识王业之兴也。王业成而为政于天 下,故次之以《雅》。雅者,王之政也。小之先,大,固有叙也。 天下之治,始于正风,以风天下;其终也,功德可以告 于神明,终始之义也,故次之以《颂》。《颂》之有鲁,盖生于 不足也;商则颂前代之美,不可废也,故附于其后。襄 公二十九年,季札请观周乐于鲁,而豳居秦上。秦在 魏前,陈在唐后,不能无差。盖是时《诗》未叙于圣人之 手。哀公十一年,孔子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 其所。上距季札时,盖六十有二年。

《卫宋诗序说》
叶梦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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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疑《诗序》非卫宏所为,此殊不然。使宏凿空为之 乎?虽孔子亦不能使宏诵师说为之,则虽宏有馀矣。 且宏《诗序》有专取诸书之文而为之者,有杂取诸书 所说而重复互见者,有委曲宛转,附经而成其书者, 不可不论也。《诗》有六义:一曰风,二曰赋,三曰比,四曰 兴,五曰雅,六曰《颂》。其文全出于《周官》,情动于中而形 “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其文全出于《礼记》。“成王未 知周公之志,公乃为诗以遗王。”其文全出于《金縢》。高 克好利而不顾其君,文公恶而欲远之,不能,使高克 将兵而御狄于境,陈其师旅,翱翔于上,久而不召,众 散而归。高克奔陈。其文全出于《左传》“微子至于戴公, 其间礼乐废坏。”其文全出于《国语》。古者长民,衣服不 贰,从容有常,以齐其民。其文全出于《公孙尼子》。则《诗 序》之作,实在数书既传之后明矣。此吾所谓专取诸 书所言也。“《载驰》之诗,许穆夫人作也,闵其宗邦颠覆 矣”,又曰“卫懿公为狄人所灭。”《丝衣》之诗既曰“绎宾尸” 矣,又曰“《灵星》之诗”,此盖众说并传,卫氏得善辞美意, 并录而不忍弃之,此吾所谓杂取诸书之说而重复 互见也。《驺虞》之诗,先言人伦既正,朝廷既治,天下纯 被文王之化,而复继之以蒐田以时,仁如《驺虞》则王 道成。《行苇》之诗,先言周家忠厚,仁及草木,然后继之 以内睦九族,外尊事黄耇,养老乞言,此又吾所谓委 曲婉转,附经而成其义也。即三者而观之,序果非宏 之所作乎?汉世文章未有引《诗序》者,惟黄初四年有 “共公远君子近小人”之诗,盖魏后于汉,宏之《诗序》至 此始行也。

《毛诗说》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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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帝时,《毛诗》始出,自以源流出于子夏,时齐、鲁、韩 三家皆立于学官,独毛氏不得立。惟河间献王好古, 博见异书,深知其精。中兴后,谢曼卿、卫宏、贾逵、马融、 郑众、郑康成之徒皆宗毛公,学者翕然称之。今观其 书,所释鸱鸮与《金縢》合,释“《北山》、烝民”与《孟子》合,释《昊 天有成命》与《国语》合,释《硕人》《清人》、“《皇矣》、黄鸟”与《左氏》 合,而序《由庚》六篇与《仪礼》合。当毛公时,《左氏传》未出 《孟子》《国语》《仪礼》未甚行,而毛公之说先与之合,不谓 之“源流子夏”,可乎?汉兴,三家盛行,毛最后出,世人未 知毛公之密,其说多从齐、鲁、韩。迨。至魏、晋,有《左氏》《孟 子》《国语》诸书证之,然后学者舍三家而从毛氏,故《齐 诗》亡于魏,《鲁诗》亡于晋。《韩诗》虽存,无传之者。从韩氏 之说,则《二南》《商颂》皆非治世之音;从毛氏之说,则《礼 记》《左氏》无往而不合,此所以《毛诗》独存于世也。

跋朱子诗序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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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广。

《释文》载沉重云:“按《大序》是子夏、毛公合作,卜商意有 未尽,毛更足成之。”《隋经籍志》亦云:“先儒相承,谓《毛诗 序》子夏所创,毛公及卫敬仲宏更加润色。至于以为 国史作者,则见于《大序》与王氏说。然皆是臆度悬断, 无所据依。故先生直据后汉《儒林传》之说而断以为 卫宏作。又因郑氏之说以为宏,特增广而润色之,又” 取近世诸儒之说以为《序》之首句为毛公所分,而其 下《推说》云云为后人所益者,皆曲尽人情事理。至于 首句之已有妄说者,则非先生阅理之明、考义之精不能及也。至论《诗序》本自为一编,别附《经》后,又以尚 有齐、鲁、韩氏之说并传于世,故读者亦有知其出于 后人之手而不尽信,亦得其情。又论“毛公引之入《经》, 乃不缀篇后而超冠篇端,不为注文而直作经字,不 为疑辞而遂为决辞”云者,则可见古人于经则尊信 而不敢易视,于己说则谦虚推托,不敢自决,而有待 于后人者自有深意。若毛公之作,则出于率易,不思 遂启后人穿凿迁就之失,以至于上诬圣经,而其罪 有不可逭者矣。呜呼,可不戒哉!可不谨哉!或曰:“子之 责夫毛公者当矣,而晦翁先生又生于数千年后,乃 尽废诸儒之说,而遂断《小序》为不足据者,何哉?”予应 之曰:“不然。先生之学始于致知格物,而至于意诚心 正,其于解释《经》义,工夫至矣。必尽取诸儒之说一一 细研穷,一言之善无有或遗,一字之差无有能遁。其 诵圣”人之言,都一似自己言语一般。盖其学已到至 处,能破千古疑,使圣人之经复明于世。然细考其说, 则其端绪又皆本于先儒之所尝疑而未究者,则亦 未尝自为臆说也。学者顾第勿深考耳,观其终,既已 明知《小序》之出于汉儒,而又以其间容或真有传授 证验而不可废者,故既颇采以附《传》中,而复并为一 编。以还其旧。“因以论其得失”云之说。则其意之谨重 不苟亦可见矣。岂可与先儒之穿凿迁就者同日语 哉。

《韩诗说》
范处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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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无正”,韩氏作《雨无极》,正大夫刺幽王也。篇首多“雨 无其极,伤我稼穑”八字。窃谓《韩诗》世罕有之,未必其 真。或后人见诗中有“正大夫离居”之语,故加二句,且 牵合以为正大夫刺幽王,似不可信。史克作颂,见之 《诗序》。韩氏乃曰:“奚斯作《鲁颂》,而班固《西都赋序》、王延 寿《鲁灵光殿赋序》皆云‘奚斯颂鲁’。”扬雄《法言》亦曰“正 考父尝睎。正考父,公子奚斯尝睎。”正考父意谓尹吉 甫颂周正考父,奚斯效之,殊不考。是诗曰:“‘新庙奕奕’, 奚斯所作。”是奚斯作《新庙》,非作《鲁颂》也。韩氏之传授, 妄矣。

《吉日诗图跋》
楼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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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图古矣,意其出于唐人。是时《六经》未板行,本各不 同,故沧浪录旧文而以今本证之。前有“壮士驱群丑 而前以待王射,得悉率左右以燕天子”之意。然御者 当车中以执辔,主将居左,必择勇者为右,此画御者 或在左或在右,殊未晓也。

《朱子诗集传序说》
元·郝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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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为《诗》也,歌诵弦舞,断章为赋而已矣。传其义者, 则口授传注”之学未有也。秦焚《诗》《书》以愚黔首,三代 之学,几于坠没。汉兴,诸儒掇拾灰烬,垦荒辟原,续《六 经》之绝绪,于是传注之学兴焉。秦焚《诗》《书》尤重,故传 之者鲜。《书》则仅有济南伏生。《诗》之所见、所闻、所传闻 者颇为加多,有齐、鲁、毛、韩四家而已。而源远末分,师 异学殊,更相矛盾。如《关雎》一篇,齐、鲁韩氏以为康王 政衰之诗,毛氏则谓“后妃之德,风之始。”盖毛氏之学, 规模正大,有三代儒者之风,非三家所及也。卒之三 家之说不行,《毛诗》之诂训传独行于世,惜其阔略简 古,不竟其说,使后人得以纷更之也。故滋蔓于郑氏 之《笺》,虽则云勤而义犹未备;总萃于孔氏之疏,虽则 云备,而理犹未明。呜呼!《诗》者,圣人所以风天下之书 也,其义大矣!性情之正,义理之萃,已发于中,中节之 和也。文、武、周、召之遗烈,治乱之本源,王政之大纲,中 声之所以止也。天人相与之际,物欲相错之际,欣应 翕合,纯而无间。先王以之审情伪,在治忽,事鬼神,赞 化育,奠天位而全天德者也。“观民设教,闲邪存诚”,圣 之功也。“所过者化,所存者神”,圣之用也。“正适于变,变 适于正,《易》之象也。美而称诵,刺而讥贬,《春秋》之义也。” 故《诗》之为义,根于天道,著于人心,膏于肌肤,藏于骨 髓,庞泽渥浸,浃于万世,虽火于秦,而在人心者未尝 火之也。顾岂崎岖训辞鸟兽虫鱼草木之名,拘拘屑 屑而得尽之哉?而有司设规,父师垂训,莫敢谁何。以 及于宋,欧阳子始为《图说》,出二氏之区域。苏氏、王氏 父子,继踵驰说,河南程氏、横渠张氏、西都邵氏,远探 力穷而张皇之。逮夫东莱吕伯恭父,集诸家之说为 《读书记》,未成而卒。时晦庵先生方收伊洛之横澜,折 圣学而归衷,集传注之大成,乃为《诗作传》。近出己意, 远规汉唐,复风雅之正,端刺美之本,釐训诂之弊,定 章句音韵之短长差舛,辨《大小序》之重复,而《三百篇》 之微意,“思无邪”之一言,焕乎白日之正中也。其自序 则自孔、孟及宋诸公格言具载之,毛、郑以下不论,其 旨微矣。是书行于江汉之间久矣,而北方之学者未 之闻也。大行台尚书田侯得善本,命工板行,以传永 久。书走保下,属经为序。《经》喜于文公之传之行与学 者之幸,且嘉侯用心之仁,故推本论著,以冠诸端。

《题郑夹漈诗辨妄》
朱德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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莆田林子发氏携宋郑夹漈先生《诗传训诂》,谓德润 曰:“先生昔在闽中,䌷绎之暇,集为此书。其间摘《诗传之幽隐,辨事物之名义,真所谓发宋儒之所未发者。” 于是以校定是本,俾德润读之。愚按:慈溪黄氏谓文 公朱氏因雪山王公质、夹漈郑公樵去美刺以言《诗》, 又尝于郑《传》取其切于《诗》之要者,以备《集传》矣,独惜 当时门人学子各宗其宗,而不能参会折衷之,以见 全书之有补于学者。噫汉儒专门训诂,一经之旨,扬 镳分路,使后世学者莫适,而经之本文亦乖戾破碎。 至宋濂、洛诸儒出,然后诸经之旨粲然明白。今考载 籍《诗传》,自伊川、欧、苏诸先生发其理趣。南渡后,李迂 仲、张南轩、吕东莱、戴岷隐、严华谷诸先生,又各自名 家。而方今学者咸宗朱氏者,岂非以其义明理畅,足 以发诗人比兴之旨趣;辞简意备,足以广诗人赋咏 之性情乎?至于诗篇之可以被之音乐者,仍按《周礼》 太师谓:“风、雅、颂者,声音部分之名;赋、比、兴者,作诗之 体制也。”今观郑氏《传》,引山川草木虫鱼之辨,五音六 律六吕之所谐,诚可以发挥后学之未究,而涣明千 载之微辞奥义者也。如以“雀无角”,为雀之角;以龙盾 之合,为二盾之卫;“露彼菅茅”,非雨露之露;“有豕白蹢”, 为江豚之豕;豳之《风》《雅》《颂》为四器,十二器之声合。其 他如《国风》《二雅》、三《颂》,名物度数,毫分釐析,岂非《诗传》 之大备乎?善乎孟子曰:“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 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德润于朱、郑之学有得焉, 盖朱氏之学淳,故其理畅;郑氏之学博,故其理详。 学

者,不可不兼该而并进也。理以明之,义以析之,则斯 《传》也,当相为引用而讽咏之,兹亦后学之所深愿与。

《前题》
虞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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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之教人,盖以《诗》为学矣。孔子说《烝民》之诗曰:“为 此诗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则民之秉彝也;故好 是懿德,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曾子之所以 终身也。“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子思之所以明道体也。 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孟子 之所以说《诗》也。是以程子之于《诗》也,尝默掇一两字 “而诵之,使人自解。”又曰:“今之学者未见意趣,必不乐 学,欲以《三百篇》令之歌舞,恐未易晓。欲别作诗令朝 夕歌之,似当有助。”其意一也。圣贤之于诗,将以变化 其气质,涵养其德性,优游餍饫,咏叹淫泆,使有得焉, 则所谓温柔敦厚之教,习与性成,庶几学诗之道也。 汉儒有保存遗经之功,而亦不无专门训诂之失。儒 先君子,知岂不足以知之,而罕见于言者,岂非有得 于此,则彼穿凿缠绕之说,自有所不得行乎?诸经皆 然,盖不止于《诗》也。齐、鲁、《韩诗》不传,而毛氏独存,言诗 之家千数百年,守此而已。至宋欧阳子疑《诗序》之非 而著《本义》,苏栾城亦疑而去之,不免犹存其首句。“譬 诸山下之泉,其初出”也,壅塞底滞,而端亦微见矣。渐 而清通,沛如江河;后因于先而廓之,而水之源流远 矣:亦有其时也。至朱子《诗传》之出,然后悉屏去大、《小 序》,别为一编,存而不废,以待考辨。即《经》以求其故,自 为之说,而天下学者从之。国家定以为是,然后其说 与圣贤之言《诗》者合,而学者有所用功矣。集之幼也, 尝从《诗》师,得郑氏《经》说,以为《大序》不出于子夏,《小序》 不出于毛氏,盖卫宏所为,而康成之为说如此,心窃 异之,欲求其全书,不可得。中岁备员劝讲,有阿鲁灰 叔仲自守泉南,入朝为同官,始得其录本而读之,见 其说《风》《雅》《颂》之分,盖本诸音节之异于《比》《兴》《赋》也。训 诂多不得《兴》之说,而为《序》者掇拾傅会,以“愚惑乎后 之人;鸟兽草木之中,天文地理之说,或疏或缪,非一 端也。剖晰训诂”之旧,痛快决裂,无复遗蕴,向之所谓 “缠绕穿凿者,幸一快焉。恨未久散去而不能终卷也。” 盖窃感郑氏去朱子之乡若是其近,以年计之,不甚 相远,门人学者里闬相错而不通见于一时,何哉?虽 各自为说而多同者,岂闽多贤人,学者老于山林,尝 有其说,未达于外,而两家各有所采乎?将二氏之卓 识皆有以度越前人,不待于相谋而有合,于世远地 广,未之有考也?西夏干公克庄尝以《礼经》举进士,如 左榜汉生者,考官见其博赡,疑不敢取,而朝廷知其 为明经之士。其佥宪淮西也,以项氏《易》玩辞足补程、 朱之遗,谂于集也,为序其说而刻之。自南行台而贰 闽宪也,以为闽在山海之间,岂无名家旧学?谘询之 暇,思有以表章之。予因及郑氏之诗,即使录以来示, 且曰:“果可传也,略为我序之。”故著其说如此。又曰:求 诸郑氏之子孙夹漈之手笔,犹存书五十馀种。故御 史中丞马公伯庸,延祐末奉旨阅海货于泉南,观于 郑氏,得十数种以去,将刻而传之。马公剔厘清要,出 入台省,席不暇煖,未及如其志而殁。泰定中,故太史 齐公履谦奉使宣抚治闽,亦取十馀种,将刻而传之。 太史还朝,不一二年而殁,亦不克如其志。二家皆有 子弟,安知无能承其先志者乎?吾闻闽人刻书摹印, 成市成邑,散布中外,极乎四海。其间亦有缪妄未经 论定,在所当禁者,观风使者得以正之,而移其工力 于博洽有用之说,则在于今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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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删诗辨》
苏天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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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证
太史公云:古诗三千馀篇,孔子删之,存者三百一十

一篇。是则秦火之馀诗亦为完书矣。而凡经传所引 逸诗,是皆孔子所删二十七百馀篇之文乎?今考之 孔子之言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 又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未尝言删《诗》也。 至赵氏《孟子题辞》始有删诗之说,而晋世所传孔氏 《书序》,亦言“删诗为三百篇,皆出太史公之后。”夫以周 之列国若滕、薛、许、蔡、邾、莒,其与陈、魏、曹、桧地丑德齐, 而独无一诗之存,何也?将有其诗而夫子删之与?当 季札之聘鲁,请观周乐,于时夫子未删《诗》也,自《雅》《颂》 之外,其十五国风尽歌之,今三百篇及鲁人所存无 加损也,其谓夫子删诗,其可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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