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木轩四书说 (四库全书本)/卷2
此木轩四书说 卷二 |
钦定四库全书
此木轩四书说卷二
举人焦袁熹撰
论语一
序说
孔子赞天下君王至于贤人君子云云是明所以登之世家之意介甫讥迁自乱其例不知孔子实非王者不得为本纪以圣徳为儒道宗万世师尊之故不敢同之众人入列传特变其例此正史公敬慎不苟处讥之非也
史记惟子贡庐于冡上索隐云上者亦边侧之义按凡冡旁地皆得言上今人常语亦然如云坟上去岂谓坟之巅顶也
汉儒尊经而传次之观诸儒所训说论语义甚浅近如其所见则论语之书诚不逮诸经耳
惟子云以为传莫大于论语
东汉之始易诗书春秋礼乐论语为七经是论语亦为经也然乐未尝有书而并列之者以纬配经有乐纬论语纬故并列之尔
昔人谓论语为曽子门人公明仪乐正子春之徒为之信如此言则二人者以祀两庑可也
善易者不言易此句最说得好非谓易不可言谓不言处无非易也一部论语言仁处甚少然善言仁者孰如论语即此之谓也
子曰学而时习之章
首节是说工夫朋来不愠只说效验而工夫在其中便到成徳后亦有工夫识见愈精徳性愈固工夫愈微愈密无时而已也
时时习之固是无间断解之者谓坐尸立齐皆习也瞬存息养虽梦寐中自有惺惺者存必如此乃为无须臾间断以此明时习义是推说至此非夫子立言本意也学是习其事分明有业有程如人读书一日之间三四讽咏或每日读若干遍无作辍即此亦得言时习矣岂必旦而夜夜而又旦更不停息而后为无间断乎夫子言终日夜不寝食以思亦暂时有此若学则非可岁月限自当有从容游息之趣不害为时习耳
学而时习之默而识之我非生而知之知之好之乐之等之字吾斯之未能信斯字皆是指理而言万事万物之理无所不该不得偏指一处故只恁地说非杳冥昏黒空洞无物之谓也
学而时习之如鸟之数飞也在止于至善如鸟之飞而止也比喻最为亲切
以同善为乐是圣贤大公无我之心不是乐其有讲习之助
郑注周礼同师曰朋同志曰友疏引论语朋是在学之称朋疏而多友亲而少
不知不愠只是学之不已而所得愈深一切外诱自不足以动之则徳成可知
人不知而愠者非一向做为人之学平日做过许多为己工夫到此不免动心却似不奈何了只縁知之不真养之不完为人之根斩除不尽自私自利之意荡涤未净故也
孔孟当日不知何等様动心岂是枯木死灰底但其所以动心者都是从天下起见至公至仁未尝有一毫自私自为之意故曰忧世乐天并行不悖不知不愠正是乐天处
到不愠后工夫益细这上面更有境界在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章
孝弟之人必不为不仁之事尽可直截言之有子却说好犯上者鲜而以好作乱为未之有语意慎重详密不肯跳过一步此有子之言所以似圣人也如大学知止节尽可云知止则能得而必细分定静安虑又逐节说能如此而后能如此如遥望塔者只见是塔不见他有九级圣贤则逐级看得仔细因而细细说与人不是此塔本无九级而强为分析也
犯上轻故曰鲜作乱重故曰未之有如言语不逊之类亦是犯
不是要去为仁故务孝弟正见孝弟乃真实种子不务于此则仁之根脉已斩断了仁道何自而生人不可看轻了孝弟此有子意也
延笃论仁孝略云耳目手足功虽显外本之者心草木之生末虽繁蔚致之者根夫仁人之有孝犹四体之有心腹枝叶之有根本也〈中引孝经及有子语〉仁以枝叶扶疏为大孝以心体本根为先按笃之所言仁者与有子言为仁正同皆以及物功用为言故有四体枝叶之喻本立道生得此论其义著明盖汉儒之笃论也
孝经疏引论语其为仁之本与与者叹美之词按仁道之大圣人犹重言之故有子虽深见因心之徳万善从此生犹复谦退不敢质言也然而叹美孝道意亦至矣馀味曲包学者宜熟翫之
凡说义理至于深大难窥者则言与若将以存谦
子曰巧言令色章
致饰于外务以悦人便是人欲肆而心徳亡非必大奸大恶方为不仁也但由此而入于奸恶亦不难圣人警戒学者却只重在心术隐微上
曽子曰吾日三省章
忠信之心不言不动而存参前倚衡而不可失者也时乎为人谋则用其忠而勿使有一毫之不尽时乎交朋友则用其信而勿使有一毫之不实此一事之忠信也而全体之忠信亦在焉故注言忠信为传习之本正谓夫忠信之常存者耳固非以为人谋交朋友之心而为传习之本也
忠是尽己之心然固有自谓已尽而未能尽乎事理究竟失之疏略者亦是不忠此须在为人谋之先有个研极工夫然后临事而尽吾心以谋之不徒恃此朴实之心也
传习内所包甚多
道千乘之国
圣人论治道未尝开口便说治天下故只说道千乘之国犹以国之大者言也论学问未尝轻易说著圣人只说君子处多此等意思正好玩索
使民以时
使民以时正是上与下甘苦同命血脉相通处此亦是务本中事故独言之
则以学文
以小学讲习之初言则曰学文以大学成熟之后言则曰游艺
礼乐射御书数是为六艺而易礼乐诗书春秋后儒亦名之六艺盖礼乐有大有小前之礼乐是其小者故孔子教弟子以学文是小学之仪节也后是礼乐之大者教子路曰文之以礼乐是也然大必兼小而粗亦寓精不得截然分为二物也
贤贤易色
李寻言圣人承天贤贤易色颜注云贤贤尊上贤人易色轻略于色不贵之也是读易为轻易之易不用旧解者取女宫在后之义不得不然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章
重就言貎动作上见不重由于不能持敬敬为变化气质之要也学指所知所行说敬为致知力行之本故不重则不威而学亦因之不固此二句是反言当正此君子只当学者二字看非谓有君子之徳而又有不重不威之失也
重不但是外面底事所谓制乎外以养其中也
不如己谓徳行学问实逊于己非谓但与己异即云忠信不如己亦是逊己可知圣人之意不以忠信一事而言之
不如己之人亦有不当拒者我若爱去友他必无受益之处而且不自知己之不足其损多矣当与事贤友仁对看
愈惮则愈难放过一次便是日滋月长之势
曽子曰慎终追远章
尽礼尽诚各举其所易忽者言
子禽问于子贡曰章
求只是访问邦君非谓卑辱己甚也子禽所疑亦近似若谓卑辱己甚子禽虽无识如何以此测夫子
夫子历聘本是欲行其道其非无意于是邦之政可知子禽以求拟夫子亦未为过但不知夫子之盛徳感人有不待求而得者耳
温良恭俭让以温而厉三句观之则此处似欠了厉威意思盖子贡想像夫子所以感动邦君不由他不倾信处定是和气谦徳乐易近人之意为多故以此五者为言而固非夫子见邦君时全无威厉意思也但见邦君时威厉分数毕竟少与上大夫言便訚訚推此可想人之求之只大概说个有心之求耳不必如纵横捭阖揣摹钩致之术也不惟当时未见此等人且人字太说坏则异字身分亦不见矣
子曰父在观其志章
无改者不忍改也非欲改而姑待之也
自他人观之则三年为久自人子视之则三年犹白驹之过隙耳
有子曰礼之用章
中庸以礼仪三百威仪三千为道之优优大哉处然则礼岂先王以意为之而为强世之具耶
礼之体严严非严苛乃是不苟简意
知和而和如老庄明自然乃任其心之自然而非天理之自然也天理之自然虽或见为不便于人情而勉强从之不害为和如女子既嫁不与兄弟同席而坐同器而食父母终思归宁而不得以人情而言有不觉其太严太拘者乎然圣人深意不止是防不肖贤者亦要谨守若以旧坊为无用而去之虽一时无害而溃决之端自我而开是即我之罪也然则谨守旧坊岂不是人心之所安岂不是天理之自然岂得不谓之和
有子曰信近于义章
有子见世人尚信多远于义其后复之为难虽悔莫追故言君子之道约信必求近义近者对远而言非谓不能全合义得近之可矣故注直云合其宜也下句同圣贤言语不迫切故说个近字其实则信必求合于义恭必求合于礼非苟近之而已与正颜色斯近信之近同
恭而无礼则劳专指太过者此须兼过不及说
君行一臣行二佩垂佩委之类也故恭近于礼处等夷之人而过恭者是使彼为无可加也彼此皆失非所以为礼也
子贡曰贫而无謟章
古之学者俱从实地上说故子贡以无謟无骄为问而子路之志在与共无憾今人开口便说乐好礼说老安少怀而自家病痛则有不自知者矣
以子贡之高明其问处贫富但言无謟无骄意思自好盖其所未至者不敢妄意窥度又以去謟骄之尽亦非易事故自见为如此庶几不为贫富所累夫子因其有此基址故引进之使之不自安于所已至若只是口里空谈虽舜禹之巍巍不与便把来说一番亦何难之有圣贤论贫富却从无謟骄上说不为高旷之谈一段平实意思极好此便是进于乐好礼底根基今人胸中病痛甚多却以此为不足道只管说玄说妙则是自欺而已学问安得长进
切琢工夫尽好著力大段见功效到磋磨工夫却细密行百里者半九十里此处一步抵前十步
去謟去骄尚是粗底工夫由此而进于乐与好礼工夫煞是细密切磋琢磨四字形容极亲切故子贡引此为证
子曰道之以政章
下节道齐亦实是道民齐民不必谓人君只是修徳行礼全然无意于民而民之被之者以为此道我齐我也有诸已而后求诸人无诸已而后非诸人既有治民之责安得置民于度外而不思所以劝率整齐之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章
圣人所谓志学便是将全副精神贯注在学上有不容一息间者即此是生知安行即此是全体不息而圣人则不自知不以自居也所以谓之谦词
欧阳原功言士为学弱冠以至壮岁就厥条理则成人之功过半矣圣人自叙为学之功每十岁一进惟十五志学至三十而立独多其年按此论亦甚精常人之学至壮岁而未能有所成就则后将勤苦而难成圣人言四十五十无闻又云四十而见恶盖宽其期也三十而立筋骨坚强规模大定故独多其年也
声入心通是非得失不待思维拟议才入便通如闻孺子之歌即知自取之义是也不是毫无义理之言皆作无上妙谛毫无义理便知其毫无义理是乃所以为耳顺也从心所欲欲字非理欲之欲犹云要如此要这般耳从心所欲不逾矩心与天一也心之存即天之存形之体所以立欲之动即天之动矩之用所以行不言体而言用者用可见而体不可见也
从心所欲不逾矩康节所谓无心过是也圣人终不自谓己圣其所自知者如是而已
列子从心之所念从口之所言又横心之所念横口之所言纵横对举是从读为纵也然则论语从心所欲亦当依此音不必以恣纵为嫌耳
从心所欲不逾矩从当读为纵纵非纵逸不检之谓纵心犹云冲口所出灵运文年逾纵心斯一征也如字读者义亦同耳有所欲之心又有随之之心似若两心然以文义言之不若纵心之善
孟懿子问孝章
无违之答非不严且切也然引而不发者岂圣人故为隐语耶盖以三桓僭礼非小恶也因其问孝而纳约自牖所当救正者莫大于此然使遽语之以越礼犯分之䧟于不义而非孝则自不免于绞之失矣其又何以冀其从且改哉及懿子不再请问而去则又因樊迟以申明其义而致吾忠告之意焉盖无一毫之过不及于其间也
孟武伯问孝章
父母唯其疾之忧与告子张辨惑同一答法知父母之心如此则所以为孝者不待外求知此之为惑则所以辨之者亦不待外求也语意显白非做谜与他猜也父母唯其疾之忧是正答问孝语正谓武伯当体此而不忘也有谓圣言但论亲心未尝更及子当若为孝亲似是不了之言者于此殆未之思矣
子游问孝两章
束晳补亡所谓厥草油油色思其柔者即孔子色难之旨也养隆敬薄惟禽之似者即不敬何以别乎意也所谓终晨三省匪惰其恪鲜侔晨葩莫之点辱者即诗人之战兢临履而孟子所谓守身可以事亲者是也
子曰吾与回言终日章
终日之间所言非一事一理宜有违者非谓自朝至暮口说不停先儒欲于言字读终日连下亦以是与发只是发明谓足以验所言之理也而所以足发明者则以其践履之实所谓语之而不惰者也
亦足以发延平谓足以发明夫子之道朱子谓发明所言之理盖颜子闻夫子言能以身体之则足以相发明矣非谓存诸中发诸外如发而中节之发也足发明者自夫子省之而见其然耳胡云峰经时雨便发之喻于理则是于文章未合也今人见发明二字疑是言语知识上事故极力言躬行实践为发而不知躬行实践乃所以为发明尔
子曰视其所以章
若胸中泾渭不甚分明一味待人欲宽则是小人之幸而君子之不幸伪君子之幸而真君子之不幸也岂不害事
焉廋兼君子小人说君子何心要自匿是就观人处决言之耳
子曰温故而知新章
每有新得非求新也说经而求新奇害道弥甚同是此见解而所见比前更觉亲切意味更觉深长便是知新也
温故知新颜师古注温厚也谓厚积于故事也按颜意以博士之官必须多识无遗亡故觧云然
虽曰温故可以知新积月累岁不得通贯岂能大扣小扣无不应乎然则所以知新者其必有所自来矣若乃形名器数之类有所不知则告以阙如之义亦不害其为可以为师也
子贡问君子章
君子垂一训立一教必先实体诸身未有行不逮而空言之者故曰先行其言乃是从有言后追论之辞非谓隐隐有一段言语且未可说出来而先行之也先行之时则只是仁义道徳之实乌有所谓其言哉君子但有躬行而不必言者未有不能行而先言之者箴子贡之意如此
而后从之则有言矣然君子固先行其言而后从之者也其言二字只如此看非是隐隐有个其言在心口间且未要说出来而先行之也但力行而不见于言者则有之矣此则就其见于言者而推说之耳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章
周是各因其人所当得而不以意为厚薄亲疏非个个讨好如王茂弘兰奢兰奢之谓也
学而不思则罔
学而不思不善思也故弊至于罔岂必冥然无所用心哉如康成笺经用意精苦极矣然于经之本义往往昏而无得正坐学而不思耳彼之用意精若以求通其义者乃所以为不思也
子曰攻乎异端章
观孔子责原壤之辞严厉如此谓圣人不攻异端可乎
子曰由诲女知之乎章
强不知以为知是别人见得他如此子路则以为合当如此不自知其非也夫子正要他细细体察实实见得此为知此为不知休得认错了
不知为不知岂是教他安于不知既自以为不知必然汲汲皇皇求至于知而后已
子张学干禄章
子张学干禄史记以学为问盖其然也子张若不以干禄为问但心存之则何从知乎
如此做工夫只说个寡尤寡悔可见为已之学正是难尽更无歇手处
圣人说做工夫处极密说效验处极不轻易只有告颜子曰克已复礼为仁一日克复天下归仁是把做工夫尽处直截言之又把效验极头处告之其他则未尝言易以骄学者之志
大之为大徳受命小之为禄在其中此万世不可易之理
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章
诸字犹云其馀若谓直少枉多则下句说不去矣贤人君子存心制行皆顺天理故谓之直非如直哉史鱼直而无礼等直字专指骨鲠一种而言也
为善是从本性上发出来底故曰直不必激烈敢言然后为直也
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劝章
康子之问意在使字上然使字亦不是不好字临之以庄即所以使民敬也但康子之意分明是不求诸已而求诸人后更有杀无道就有道之说则其所以使民劝者自知穷于无术而将出于督责之为矣这如之何三字未必不寓此意
或谓孔子曰章
或问子奚不为政而夫子答之遂告以为政之道盖书以道政事而施于有政乃竟不出于孝友则为政之本固有在矣何必为国政乎是因其言为政而发此论若或人不言政却未必如此答也圣人答问之妙当以是求之所谓如化工者可以意会也
子张问十世章
十世可知谓运会升降政治宽猛之故可得推而知之否乎非是欲知代兴之家种姓为谁子张虽嗜奇决不敢持僻狭之见以此等事而求圣人说之以其非所以事圣师故
历代损益如寒之必暑暑之必寒极则必反逓相为救其理无不可知
孔子谓季氏三章
是可忍也忍不仁也以雍彻无知妄作本心既亡悖理害义而不能知不仁则不智也故有人而不仁如礼乐何之说
忍字即所谓人而不仁作容忍解者非
天子卒食以乐彻于造祭祀歌雍以彻凡祭皆象生存
子曰人而不仁章
舞佾歌雍当时季氏之徒方以能举先王之大礼大乐为粉饰盛事而不知僣滥无章乖舛百出适足以见其不仁耳礼乐不为之用真是不奈这礼乐何
礼与其奢也宁俭节
礼与其奢也宁俭䘮与其易也宁戚礼䘮对举是专指吉礼也与周礼荒政七曰𤯝礼八曰杀哀此礼字亦专指吉礼同例也
女弗能救与
周礼司救注救犹禁也以礼防禁人之过按论语女弗能救与亦防禁之义
子曰君子无所争章
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此与何事于仁必也圣乎相类又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云云语意皆相连不断全注在下截朱注体贴甚精今人于无争无知处画断讲解愈多本旨愈失
太玄争射訚訚君子让邻也本论语君子无所争义訚訚和说而争也于此见之
绘事后素
绚即绘也绘事后素正觧素以为绚句
子曰夏礼吾能言之章
观圣人告颜子为邦之言则知此章欲存夏殷之礼意甚深远
何休云王者之后有亡征非亲王安存之象愚谓孔子叹夏殷之礼无征便是周礼散亡之渐所谓既痛逝者行自念也
禘
禘祭之禘题去声今皆读如帝也
祭如在章
吾不与祭如不祭注云此心缺然如未尝祭也不与祭即此心缺然则临祭之时必致其如在之诚可知非谓已不祭不致其诚鬼神不来享与不祭等范氏之说是言祭不可不慎之义故取之尔
此心缺然只是自家心中觉得与不曽祭一般非谓其人不能如已之尽诚敬神未必享其祭故曰如不祭也
子入大庙章
周礼疏鲁以周公为太庙其馀为小庙
或人讥入太庙每事问夫子曰是礼也于此正见圣人之无我必欲曲避知礼之名谓我诚不知礼但问则是礼者徒知谦之为美不知既曰是礼则非不知礼而问矣且礼者君子所学之正务自须知之非若圣仁之不可居也但此只就一事而言原不谓无所不知则圣人之谦固自在也
或讥每事问为不知礼夫子言此是礼也浅狭之见谓夫子自言此一事为礼若云知礼所不敢当殊不知知礼非高等事夫子自言好学不明究先王之礼所学为何推而不居以此为谦乃成虚谬特不言是知礼者措辞之宜尔何用曲为之说乎
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章
我爱其礼正谓羊存即今便可举行告朔耳若谓俟之后世庶几可复者非圣人意矣况告朔亦尚是具文圣人东周之志不止是望其举行此礼而已
子曰事君尽礼章
圣人之意不重表己之非謟重在叹时人不知尊君之义反以尽礼者为謟不自知其废礼慢君为罪之大也
哀公问社于宰我章
白虎通社稷所以有树何也尊而识之也使民望即见敬之又所以表功也按宰我战栗之言见讥圣人如班氏此解斯为美矣战栗亦与见敬意相近而近于威刑故孔子非之
独断树社者欲令万民加肃敬也凡树皆令肃敬不特栗而已矣宰我之对非为大舛然战栗视肃敬而加甚焉似若教人君专用威刑故孔子非之
不以礼而他图必招大咎此昭哀所以失守社稷也宰我使民战栗之对夫子深责之是知如宰我之言不可与人国事也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章
夫子称管仲一匡天下如其仁而此章斥其器小又言不俭不知礼若甚贱之何也盖夫子论次人物从伊吕闳散而下默求其人以及管仲则待之故已不薄矣不然则如晏婴辈但可节取而已岂复以器之大小相推求乎但管仲心乎功利比于圣贤直如碔砆之于良玉故微其词而谓之器小非忽珍之忽贱之截然各为一论也
太史公礼书管仲之家兼备三归曰兼备则是谓娶三姓女也若以为台名不得言兼备也
然则管仲知礼乎当时以文胜为礼故或人之见如此
子语鲁太师章
语鲁太师乐独以音节言盖圣人以所自得者语之以相印可亦有耕问奴织问婢之意玩乐其可知句当识此意时文似是夫子教太师怕他全未知此失其旨矣翕纯皦绎虽只以一成之音节言而始终条理之妙已尽于此推其极则韶之尽美尽善其节奏之妙亦如是而已此圣人之言乐似浅而实深也
仪封人请见章
观此数言则封人平日要见圣人之意全是从天下起见不但从圣人一身起见此真得圣人之心者
明堂位振木铎于朝天子之政也注天子将发号令必以木铎警众据此则封人所谓天将以夫子为木铎者正是指天子之事而言不必因夏书遒人徇路之文遂以夫子周流四方在下而设教为木铎之义也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章
今人看不仁者三字太粗便觉久长二字为赘殊不知仁者本心之徳既不能安又不能利此心便被私欲做主便是不仁了虽修饰边幅矜尚名节总是不仁此等人于约乐之境虽一日亦不可处然或能自矫持其病未见至于久长则淫滥之失必将无所不至矣圣人以久长为言是说他更无躱闪处又以见夫有得于仁者虽终身约乐只如一日决非不仁者所能似其一二也不仁者直是不可处约乐久长二字与鲜矣仁鲜字一例圣人之言自是不迫切
处约有处约之难处乐有处乐之难只要存得这本心便不见得难了
约乐如寒气中人安仁如不觉冷利仁则是不怕冷境有万变而心则一不能处约必不能处乐处乐而淫则处约而滥可知总是心上自生病痛不干境事世人谓处境不好有碍学问不知境能困吾之身岂能困吾之心凭他外境不堪正好做工夫
范晔言利仁者或借仁以从利体义者不期体以合义注云利仁者心非好仁但以行仁则于已有利故假借仁道以求利耳若天性自然体合仁义者举措云为不期于体而冥然自合按以利仁为伪旧觧相沿固为失矣至于论天性自然体义冥合斯通儒之微言不可没也
此木轩四书说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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