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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 (100回本)/第025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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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水浒传 (100回本)
第二十五回 王婆计啜西门庆 淫妇药鸩武大郎
作者:施耐庵
第二十六回
李卓吾先生批评忠义水浒传, 第10卷, 第4页–第26页

诗曰:

可怪狂夫恋野花,因贪淫色受波查。
亡身丧己皆因此,破业倾资总为他。
半晌风流有何益,一般滋味不须夸。[m 1]
他时祸起萧墙内,血污游魂更可嗟。

话说当下郓哥被王婆打了这几下,心中没出气处,提了雪梨篮儿,一迳奔来街上,直来寻武大郎。转了两条街,只见武大挑着炊饼担儿,正从那条街上来。郓哥见了,立住了脚,看着武大道:“这几时不见你,怎么吃得肥了?”[j 1]武大歇下担儿道:“我只是这般模样,[j 2]有什么吃得肥处?”[m 2]郓哥道:“我前日要籴些麦稃,一地里没籴处,人都道你屋里有。”[j 3]武大道:“我屋里又不养鹅鸭,那里有这麦稃?”[j 4]郓哥道:“你说没麦稃,你怎地栈得肥嗒嗒地?便颠倒提起你来也不妨,[j 5]煮你在锅里也没气。”[j 6]武大道:“含鸟猢狲,倒骂得我好!我的老婆又不偷汉子,[j 7]我如何是鸭?”[j 8]郓哥道:“你老婆不偷汉子,只偷子汉。”武大扯住郓哥道:“还我主来!”郓哥道:“我笑你只会扯我,却不咬下他左边的来。”[j 9]武大道:“好兄弟,你对我说是兀谁,我把十个炊饼送你。”郓哥道:“炊饼不济事。你只做个小主人,请我吃三杯,我便说与你。”武大道:“你会吃酒跟我来。”

武大挑了担儿,引着郓哥到一个小酒店里,歇了担儿,拿了几个炊饼,买了些肉,讨了一旋酒,请郓哥吃。那小厮又道:“酒便不要添了,肉再切几块来。”[j 10]武大道:“好兄弟,你且说与我则个。”郓哥道:“且不要慌,等我一发吃了,却说与你。你却不要气苦,我自帮你打捉。”[m 3]武大看那猴子吃了酒肉,道:“你如今却说与我。”郓哥道:“你要得知,把手来摸我头上疙瘩。”[j 11]武大道:“却怎地来有这疙瘩?”郓哥道:“我对你说:我今日将这一篮雪梨,去寻西门大郎挂一小勾子,一地里没寻处。街上有人说道:‘他在王婆茶房里,和武大娘子勾搭上了,每日只在那里行走。’我指望去撰三五十钱使,叵耐那王婆老猪狗,不放我去房里寻他,大栗暴打我出来。我特地来寻你。我方才把两句话来激你,我不激你时,你须不来问我。”武大道:“真个有这等事?”[j 12]郓哥道:“又来了!我道你是这般的鸟人,那厮两个落得快活,只等你出来,便在王婆房里做一处。你兀自问道真个也是假!”武大听罢道:“兄弟,我实不瞒你说:那婆娘每日去王婆家里做衣裳,归来时便脸红,我自也有些疑忌。[j 13]这话正是了。我如今寄了担儿,便去捉奸如何?”[j 14]郓哥道:“你老大一个人,原来没些见识。那王婆老狗,什么利害怕人,你如何出得他手?他须三人也有个暗号,见你入来拿他,把你老婆藏过了,那西门庆须了得,打你这般二十来个。若捉他不着,干吃他一顿拳头。他又有钱有势,反告了一纸状子,你便用吃他一场官司。又没人做主,干结果了你。”武大道:“兄弟,你都说得是。却怎地出得这口气?”郓哥道:“我吃那老猪狗打了,也没出气处。[j 15][m 4]我教你一着:你今日晚些归去,都不要发作,也不可说,自只做每日一般。明朝便少做些炊饼出来卖,我自在巷口等你。若是见西门庆入去时,我便来叫你。你便挑着担儿,只在左近等我。我便先去惹那老狗,必然打我时,我先将篮儿丢出街来。你却抢来,我便一头顶住那婆子,你便只顾奔入房里去,叫起屈来。此计如何?”武大道:“既是如此,却是亏了兄弟。我有数贯钱,与你把去籴米。明日早早来紫石街巷口等我。”郓哥得了数贯钱,几个炊饼,自去了。武大还了酒钱,挑了担儿,自去卖了一遭归去。

原来这妇人往常时只是骂武大,百般的欺负他。近日来也自知无礼,只得窝盘他些个。[j 16]当晚武大挑了担儿归家,也只和每日一般,并不说起。那妇人道:“大哥买盏酒吃?”武大道:“却才和一般经纪人买三碗吃了。”那妇人安排晚饭与武大吃了,当夜无话。次日饭后,武大只做三两扇炊饼,安在担儿上。这妇人一心只想着西门庆,那里来理会武大做多做少。[j 17]当日武大挑了担儿,自出去做买卖。这妇人巴不能勾他出去了,便踅过王婆房里来等西门庆。且说武大挑着担儿,出到紫石街巷口,迎见郓哥提着篮儿在那里张望。武大道:“如何?”郓哥道:“早些个,你且去卖一遭了来。他七八分来了,你只在左近处伺候。”武大云飞也去卖了一遭回来。郓哥道:“你只看我篮儿撇出来,你便奔入去。”武大自把担儿寄了,不在话下。

虎有伥兮鸟有媒,暗中牵陷恣施为。
郓哥指讦西门庆,他日分尸竟莫支。
[j 18]

王婆计啜西门庆 (破损)

却说郓哥提着篮儿走入茶坊里来,骂道:“老猪狗!你昨日做什么便打我?”那婆子旧性不改,便跳起身来喝道:“你这小猢狲,老娘与你无干,你做什么又来骂我!”郓哥道:“便骂你这马泊六,做牵头的老狗,直什么屁!”[j 19]那婆子大怒,揪住郓哥便打。郓哥叫一声:“你打我!”把篮儿丢出当街上来。那婆子却待揪他,被这小猴子叫声“你打”时,就把王婆腰里带个住,看着婆子小肚上只一头撞将去,争些了跌倒,却得壁子碍住不倒。那猴子死顶住在壁上,只见武大裸起衣裳,大踏步直抢入茶房里来。那婆子见了是武大来,急待要拦当时,却被这小猴子死命顶住,那里肯放。婆子只叫得:“武大来也!”那婆娘正在房里,做手脚不迭,先奔来顶住了门。这西门庆便钻入床底下躲去。武大抢到房门边,用手推那房门时,那里推得开。口里只叫得:“做得好事!”那妇人顶住着门,慌做一团,口里便说道:“闲常时只如鸟嘴,卖弄杀好拳棒,[j 20]急上场时便没些用。见个纸虎,也吓一交!”[m 5]那妇人这几句话,分明教西门庆来打武大,夺路了走。西门庆在床底下听了妇人这几句言语,提醒他这个念头,便钻出来说道:“娘子,不是我没本事,一时间没这智量。”[j 21]便来拔开门,叫声:“不要来!”武大却待要揪他,被西门庆早飞起右脚,武大矮短,正踢中心窝里,扑地望后便倒子。西门庆见踢倒了武大,打闹里一直走了。郓哥见不是话头,撇了王婆撒开。街坊邻舍都知道西门庆了得,谁敢来多管。王婆当时就地下扶起武大来,见他口里吐血,面皮腊查也似黄了,便叫那妇人出来,舀碗水来,救得苏醒。两个上下肩搀着,便从后门扶归楼上去,安排他床上睡了。当夜无话。

次日西门庆打听得没事,依前自来和这妇人做一处,只指望武大自死。武大一病五日,不能勾起。更兼要汤不见,要水不见,每日叫那妇人不应。又见他浓妆艳抹了出去,归来时便面颜红色。武大几遍气得发昏,又没人来采着。武大叫老婆来吩咐道:“你做的勾当,我亲手来捉着你奸,你倒挑拨奸夫踢了我心!至今求生不生,求死不死,你们却自去快活。我死自不妨,和你们争不得了。我的兄弟武二,你须得知他性格。倘或早晚归来,他肯干休?你若肯可怜我,早早扶侍我好了,[j 22]他归来时,我都不提。[j 23]你若不肯觑我时,待他归来,却和你们说话。”

这妇人听了这话,也不回言,却踅过来,一五一十都对王婆和西门庆说了。那西门庆听了这话,却似提在冰窨子里,说道:“苦也!我须知景阳冈上打虎的武都头,他是清河县第一个好汉。我如今却和你眷恋日久,情孚意合,却不恁地理会。如今这等说时,正是怎地好?却是苦也!”王婆冷笑道:“我倒不曾见,你是个把舵的,我是趁船的,我倒不慌,你倒慌了手脚。”[j 24]西门庆道:“我枉自做了男子汉,到这般去处,却摆布不开。你有什么主见,遮藏我们则个。”王婆道:“你们却要长做夫妻,短做夫妻?”西门庆道:“干娘,你且说如何是长做夫妻,短做夫妻?”王婆道:“若是短做夫妻,你们只就今日便分散。等武大将息好了起来,与他陪了话。武二归来,都没言语。待他再差使出去,却再来相约。这是短做夫妻。你们若要长做夫妻,每日同一处不担惊受怕,我却有一条妙计,只是难教你。”西门庆道:“干娘周全了我们则个,只要长做夫妻。”王婆道:“这条计用着件东西,别人家里都没,天生天化,大官人家里却有。”[j 25][m 6]西门庆道:“便是要我的眼睛,也剜来与你。却是什么东西?”王婆道:“如今这捣子病得重,趁他狼狈里,便好下手。大官人家里取些砒霜来,却教大娘子自去赎一帖心疼的药来,把这砒霜下在里面,把这矮子结果了,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的,没了踪迹。便是武二回来,待敢怎地?自古道:‘嫂叔不通问。’初嫁从亲,再嫁由身,阿叔如何管得?[j 26]暗地里来往半年一载便好了。等待夫孝满日,大官人娶了家去,这个不是长远夫妻,谐老同欢?[m 7]此计如何?”西门庆道:“干娘此计神妙。自古道:‘欲求生快活,须下死工夫。’罢罢罢,一不做,二不休。”王婆道:“可知好里!这是斩草除根,萌芽不发。若是斩草不除根,春来萌芽再发。官人便去取些砒霜来,我自教娘子下手。事了时,却要重重的谢我。”西门庆道:“这个自然,不消你说。”有诗为证:

云情雨意两绸缪,恋色迷花不肯休。
毕竟难逃天地眼,武松还砍二人头。

且说西门庆去不多时,包了一包砒霜来,把与王婆收了。这婆子却看着那妇人道:“大娘子,我教你下药的法度。如今武大不对你说道教你看活他?你便把些小意儿贴恋他。[j 27]他若问你讨药吃时,便把这砒霜调在心痛药里。待他一觉身动,你便把药灌将下去,却便走了起身。他若毒药转时,必然肠胃迸断,大叫一声,你却把被只一盖,[j 28]都不要人听得。预先烧下一锅汤,煮着一条抹布。他若毒药发时,必然七窍内流血,口唇上有牙齿咬的痕迹。他若放了命,便揭起被来,却将煮的抹布一揩,都没了血迹。[j 29][m 8]便入在棺材里,扛出去烧了,有什么鸟事?”那妇人道:“好却是好,只是奴手软了,临时安排不得尸首。”王婆道:“这个容易。你只敲壁子,我自过来撺掇你。”西门庆道:“你们用心整理,明日五更来讨回报。”西门庆说罢自去了。王婆把这砒霜用手捻为细末,把与那妇人拿去藏了。

那妇人却踅将归来,到楼上看武大时,一丝没两气,看看待死。那妇人坐在床边假哭。武大道:“你做什么来哭?”那妇人拭着眼泪说道:“我的一时间不是了,[j 30]乞那厮局骗了,谁想却踢了你这脚。我问得一处好药,我要去赎来医你,又怕你疑忌了,不敢去取。”[j 31]武大道:“你救得我活无事了,一笔都勾,并不记怀。[j 32]武二家来,亦不提起。快去赎药来救我则个。”那妇人拿了些铜钱,迳来王婆家里坐地,却叫王婆去赎了药来,把到楼上教武大看了,说道:“这贴心疼药,太医叫你半夜里吃。吃了倒头把一两床被发些汗,明日便起得来。”武大道:“却是好也!生受大嫂,[j 33]今夜醒睡些个,半夜里调来我吃。”那妇人道:“你自放心睡,我自伏侍你。”

淫妇药鸩武大郎

看看天色黑了,那妇人在房里点上碗灯,下面先烧了一大锅汤,拿了一片抹布,煮在汤里。听那更鼓时,却好正打三更。那妇人先把毒药倾在盏子里,却舀一碗白汤把到楼上,叫声:“大哥,药在那里?”武大道:“在我席子底下枕头边,你快调来与我吃。”那妇人揭起席子,将那药抖在盏子里,把那药帖安了,将白汤充在盏内,把头上银牌儿只一搅,调得匀了。左手扶起武大,右手把药便灌。武大呷了一口,说道:“大嫂,这药好难吃!”那妇人道:“只要他医治得病,管什么难吃。”武大再呷第二口时,被这婆娘就势只一灌,一盏药都灌下喉咙去了。那妇人便放倒武大,慌忙跳下床来。武大哎了一声,说道:“大嫂,吃下这药去,肚里倒疼起来。苦呀,苦呀,倒当不得了!”这妇人便去脚后扯过两床被来,匹脸只顾盖。武大叫道:“我也气闷!”那妇人道:“太医吩咐,教我与你发些汗,便好得快。”武大再要说时,这妇人怕他挣扎,便跳上床来,骑在武大身上,把手紧紧地按住被角,那里肯放些松。正似:

油煎肺腑,火燎肝肠。心窝里如雪刃相侵,满腹中似刚刀乱搅。痛剐剐烟生七窍,直挺挺鲜血模糊。浑身冰冷,口内涎流。牙关紧咬,三魂枉赴[y 1]死城中;喉管枯干,七魄投望乡台上。地狱新添食毒鬼,阳间没了捉奸人。[j 34]

那武大当时哎了两声,喘息了一回,肠胃迸断,呜呼哀哉,身体动不得了。那妇人揭起被来,见了武大咬牙切齿,七窍流血,怕将起来,只得跳下床来敲那壁子。王婆听得,走过后门头咳嗽。那妇人便下楼来,开了后门。王婆问道:“了也未?”那妇人道:“了便了了,只是我手脚软了,安排不得。”王婆道:“有什么难处,我帮你便了。”那婆子便把衣袖卷起,舀了一桶汤,把抹布撇在里面,掇上楼来。卷过了被,先把武大嘴边唇上都抹了,却把七窍淤血痕迹拭净,便把衣裳盖在尸上。两个从楼上一步一答,扛将下来,就楼下将扇旧门停了。与他梳了头,戴上巾帻,穿了衣裳,取双鞋袜与他穿了,将片白绢盖了脸,拣床干净被盖在死尸身上。却上楼来收拾得干净了,王婆自转将归去了。那婆娘却号号地假哭起养家人来。看官听说,原来但凡世上妇人哭,有三样哭:有泪有声谓之哭,有泪无声谓之泣,无泪有声谓之号。当下那妇人干号了半夜。

次早五更,天色未晓,西门庆奔来讨信。王婆说了备细。西门庆取银子把与王婆,教买棺材津送。就呼那妇人商议,这婆娘过来和西门庆说道:“我的武大今日已死,我只靠着你做主。”西门庆道:“这个何须得你说费心[y 2]。”王婆道:“只有一件事最要紧,地方上团头何九叔,他是个精细的人,只怕他看出破绽,不肯殓。”西门庆道:“这个不妨,我自吩咐他便了。他不肯违我的言语。”王婆道:“大官人便用去吩咐他,不可迟误。”西门庆去了。到天大明,王婆买了棺材,又买些香烛纸钱之类,归来与那妇人做羹饭,点起一对随身灯。邻舍坊厢都来吊问,那妇人虚掩着粉脸假哭。众街坊问道:“大郎因甚病患便死了?”那婆娘答道:“因患心疼病症,一日日越重了,看看不能勾好,不幸昨夜三更死了。”又哽哽咽咽假哭起来。众邻舍明知道此人死得不明,不敢死问他,只自人情劝道:“死自死了,活得自[y 3]过,娘子省烦恼。”那妇人只得假意儿谢了,众人各自散了。王婆取了棺材,去请团头何九叔。但是入殓用的都买了,并家里一应物件也都买了,就叫了两个和尚,晚些伴灵。多样时,何九叔先拨几个火家来整顿。

且说何九叔到巳牌时分,慢慢地走出来,到紫石街巷口,迎见西门庆叫道:“九叔何往?”何九叔答道:“小人只去前面殓这卖炊饼的武大郎尸首。”西门庆道:“借一步说话则个。”何九叔跟着西门庆来到转角头[y 4]个小酒店里,坐下在阁儿内。西门庆道:“何九叔请上坐。”何九叔道:“小人是何[y 5]之人,对官人一处坐地?”西门庆道:“九叔何故见外?且请坐。”二人坐定,叫取瓶好酒来。小二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按酒之类,[y 6]便筛酒。何九叔心中疑忌,想道:“这人从来不曾和我吃酒,今日这杯酒必有跷蹊。”两个吃了一个时辰,只见西门庆去袖子里摸出一锭十两银子,放在卓上,说道:“九叔休嫌轻微,明日别有酬谢。”何九叔叉手道:“小人无半点用功效力之处,如何敢受大官人见赐银两?若是大官人便有使令小人处,也不敢受。”西门庆道:“九叔休要见外,请收过了却说。”何九叔道:“大官人但说不妨,小人依听。”西门庆道:“别无甚事,少刻他家也有些辛苦钱。只是如今殓武大的尸首,凡百事周全,一床锦被遮盖则个。别不多言。”何九叔道:“是这些小事,有甚利害,如何敢受银两。”西门庆道:“九叔不受时,便是推却。”那何九叔自来惧怕西门庆是个刁徒,把持官府的人,只得受了。两个又吃了几杯,西门庆呼酒保来记了帐,明日来铺里支钱。两个下楼,一同出了店门。西门庆道:“九叔记心,不可泄漏,改日别有报效。”吩咐罢,一直去了。

何九叔心中疑忌,肚里寻思道:“这件事却又作怪!我自去殓武大郎尸首,他却怎地与我许多银子?这件事必定有跷蹊。”来到武大门前,只见那几个火家在门首伺候。何九叔问道:“这武大是甚病死了?”火家答道:“他家说害心疼病死了。”何九叔揭起帘子入来,王婆接着道:“久等阿叔多时了。”何九叔应道:“便是有些小事绊住了脚,来迟了一步。”只见武大老婆穿着些素淡衣裳,从里面假哭出来。何九叔道:“娘子省烦恼,可伤大郎归天去了。”那妇人虚掩着泪眼道:“说不可尽!不想拙夫心疼症候,几日子便休了,撇得奴好苦。”何九叔上上下下看了那婆娘的模样,口里自暗暗地道:“我从来只听的说武大娘子,不曾认得他。原来武大却讨着这个老婆。西门庆这十两银子有些来历。”何九叔看着武大尸首,揭起千秋幡,扯开白绢,用五轮八宝[y 7]着两点[y 8]水眼定睛看时,何九叔大叫一声,望后便倒,口里喷出血来。但见指甲青,唇口紫,面皮黄,眼无光。未知五脏如何,先见四肢不举。正是身如五鼓衔山月,命似三更油尽灯。毕竟何九叔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眉批

  1. 半晌句非,一般句是。
  2. 一个尖,一个呆,逼真逼真。
  3. 从小孩子口中说出,真是匪夷所思。
  4. 全要知道,郓哥也不为武大,也不为西门庆,只是要出王婆这口气耳。妙妙。
  5. 恶则恶矣,似却似也。
  6. 好想头。
  7. 咄咄逼真。
  8. 这个婆子倒是老手。

夹批

  1. 画。
  2. 画。
  3. 画。
  4. 画。
  5. 画。
  6. 画。
  7. 画。
  8. 画。
  9. 画。
  10. 画。
  11. 画。
  12. 画。
  13. 画。
  14. 画。
  15. 画。
  16. 画。
  17. 太密。
  18. 要他何用。
  19. 画。
  20. 画。
  21. 没工夫说话。
  22. 好货。
  23. 画。
  24. 画。
  25. 画。
  26. 画。
  27. 画。
  28. 画。
  29. 画。
  30. 画。
  31. 画。
  32. 好货。
  33. 画。
  34. 删。

回末批 李生曰:这回文字,种种逼真。第画王婆易,画武大难;画武大易,画郓哥难。今试着眼看郓哥处,有一语不传神写照乎?怪哉!


校注

  1. 他本作“赴枉”
  2. 他本无
  3. 他本作“要”
  4. 他本作“一”
  5. 他本作“等”
  6. 他本作“即”
  7. 他本作“犯”
  8. 他本作“辰”或“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