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冥宝记/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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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桓侯大帝降坛词[编辑]

〔调寄:鹊桥仙〕

孙曹未灭,大功难建,是非英雄失算。皇天有意定三分,徒负我安刘扶汉。

纲常倒置,于今为烈。若个持危戡乱,饶他盗贼遍中原,祗可惜生灵涂炭。

【伤今吊古感慨欷歔】

岳武穆降坛词[编辑]

〔调寄:人月圆〕

生平谨守慈亲训;报国矢精忠,誓迎二帝,扫清朔漠,痛饮黄龙。

南朝末运,朱仙一战,振起江东,谁知奸贼,金牌十二,赚了英雄。

【歌公此调,令人恨煞泰奸。】

说昨宵游罢三殿各狱,今夕应游四殿,已派定段生参一,镇坛者张大帝,引导者岳天君,当晚戍末亥初,张大帝已到坛,岳天君亦踵至,坐谈片刻,岳天君即催促参一,就要上马登程。参一曰:“弟子懔遵。”于是二人出了坛门,各各上马,两马腾骧,半云半雾,一似天马行空,瞬息万里。(真真迅速)参一系初次入冥,心中疑惑不定,幸此马行走如飞,涉水登山,如履平地,十分安稳,心才放下。讵过阴阳界,渐近鬼门关,觉得阴风惨惨,黑雾濛濛,沿途之上,祗听得孤魂啼哭,豺狼嗥叫,猿鹤啸唳,鸮鵩哀鸣,又不禁心惊胆怯起来,(阴气逼人真真害怕)乃勒住马,禀天君曰:“弟子至此,心中有些畏惧,难以登程,奈何!奈何!”

天君曰:“有吾师在,保尔无虞;何惧之有?如嫌寂寞,听吾吟诗一律,聊以解愁。吟曰:“二马飞腾蹴大荒,神仙也为世人忙;一鞭驰去嘶残月,五鼓归来踏晓霜。(二句入神)洞彻冥情彰果报,和成丹药起膏盲;枭鸣鬼哭浑间事,镇定灵台善主张。”

【此诗抑扬顿挫,神似杜陵,写景逼真,深情摇曳。】

吟毕,谓参一曰:“师弟亦随意和来。”参一和曰:“仙凡夜度鬼门关,并马奔驰跋涉艰;刮面阴风吹习习,惊心流水响潺潺。才登峻岭崖干仞,又绕寒林路一湾;寄语世人须积善,莫教来此泪潸潸。”

参一和毕,岳天君曰:“师弟尔我师徒,一唱一和,忘其愁苦,此刻又走过数千里了。”参一抬头向前一看,看见一座城池,问曰:“此城何名?”天君曰:“乃一殿大王城也。”门外有官吏欢迎,不暇接洽,天君在马上一拱手,即飞马进关了,接连过了二殿、三殿城阙,天君在马上一一指示,顷刻间,又到四殿区域,行不数里,遥见有旌旗来迎者,此相见,则二判司也。见天君具道奉大王欢迎之意。岳天君曰:“承蒙大王雅爱矣,即烦上前引导。”于是四人策马前行,转盼间,已到城门,又有许多吏员,照常迎迓,自不必说,判司领天君参一,进了城,直抵四殿宫门之外下马,见门上直立一匾曰:“四殿伍官王宫门”七个大字,俱是赤金嵌成,光辉夺目。二判司进宫通禀,参一见门左右有联云:知你们已受尽苦刑,才离三殿狱。看尔等又有何辩论?来见伍官王。

对联方读毕,判官忙忙出来,请天君参一进见,天君参一跟随判司,连进了四五重门,区对虽多,未及观览,到了正殿滴檐之下,只见上面署一匾曰:“鉴空衡平”四字。殿当中有联云:举念时明明白白,毋欺了自己。到头处是是非非,曾放过谁人?左右亦有联曰:任他世界翻新,我冥司仍崇古道。那怕人心似铁,这地府早设洪𬬻。

【两对警醒世人】

联甚多,参一方欲一一细看,只见大王已出煖阁,下阶欢迎,请岳天君升殿,

参一随之上了台阶,彼此叙礼毕,分宾主坐下。鬼使献茶,并陈设酒果筵席。天君曰:“今夕观狱事迫,也不便叨扰了。”大王曰:“请天君善生少坐,吾王奉教主命,应撰劝世文一篇,合当录出,烦即带回,付入记中,藉以警世。天君曰:“即请录出,命参一师弟携回可也。”只见大王书出题目曰:

四殿伍官王谕孝双亲文[编辑]

“溯人之生,胡自而来?全资父母,二气胚胎。妊娠数月,母苦难说。儿在腹中,耗尽心血。儿形完备,母颜悴憔。待到临盆,痛苦无既。(怀儿之苦)呱呱泣声,尺五孩婴。一块血肉,岂易长成。三年乳哺,咽甘吐苦。就湿推干,母氏酸楚。(乳儿之苦)望儿岐嶷。襁褓提携。关煞重要,防害于微。倘撄疾病,尤加谨慎。延医求神,心血费尽。(育儿之苦)行年舞勺,送塾攻书。束修膏火,在在踌躇。(教儿之苦)儿女婚娶,遗嫁择配,耗费殊多,筹办不易。(培植儿女之苦)儿女成人,父母衰老,相彼慈乌,尽孝宜早。胡为逆子,灭绝天良,如枭如獍,养育全忘。(可诛)视妻如花,视亲若草,逆母顺妻,同情颠倒。(可杀)鲜衣自奉,美食私餐,二老冻馁,淡漠相看。(良心灭绝无异兽禽)如此忤逆,雷诛天殛,地狱挖心,沈沦阿鼻。(莫蔽其辜)奉勤尔曹,各自推敲,父母恩德,地厚天高。(高厚莫名真难报尽)趁亲老耄,竭力尽孝,风木兴悲,难把恩报。(到了此时噬脐何及)报恩维何?养志为先。承欢顺意,至性缠绵。亲所愿欲,切莫稍拂。爱日堂前,免生抑郁,问饥问寒?总望亲安。怡怡色笑,菽水承欢。年老多病,晨昏省定。药物旨甘,切莫悭吝。(养体)孝子事亲,本于性生。视于不见,听于无声。(养志)能遵吾说,孝思不竭。保尔福绥,名书金阙。”

【养兄防老,人子孝亲,分所当然,如此孝亲,名曰色养,孝之大也,将文批尽,令吾泪湿衣襟,伤心靡已。】

大王将文录毕,将稿递与天君说道:“吾王原拟撰一篇劝孝佳文,传出世间,藉以打动逆子心坎,无奈思路生涩,心欲言而笔不足以达之,辜负此题目多矣。(婆心苦口大慈大悲)

天君曰:“世间劝孝之文,汗牛充栋,求其翻陈出新者,卒不易得。大王此文,言简意赅,句句从性分中流出,亦足以劝当世之逆子矣!何必过谦。既已脱稿,即命参一师弟好好收起,切勿遗失,致辜负大王一片苦心。”参一曰:“弟子懔遵。”

天君曰:“时辰不待,吾侯要领参一观览狱情去矣。”即告辞起身,大王仍派两判司上前引导,亲送至丹墀之下,天君回头拱手而别,谓两判司曰:“仍依前数夕之例,先游观大地狱,后再游小地狱可也。”判司曰:“惟命。”

于是四人直向合大地狱而来,却说四殿伍宫王司掌大海之底,在正东沃燋石下,所辖之合大地狱,亦广五百由旬,此外仍管有十六小狱,与二三殿大王所管无异。一路行来,参一问两判司曰:“何名合大地狱?请道其详。”判司曰:“此狱之犯人,乃是一二三殿各狱之罪犯,罪已受满,押解来此,再加处治者也。其中人类复杂,罪状纷歧,原不一等;但因各犯人悉萃于此,如藏垢纳污一般,(四字包括净尽)故名合大地狱。善人到彼,便知之矣。”

言未已,已抵城门,只见此狱,亦是石块修成,甚为坚固,狱吏已早在门外拱候,与天君见礼毕,即邀请进门,到了净室之内,小憩片时,献上香茗,狱吏曰:“请天君在此,宽坐饮茶,判司引导段善君,去游览一番可也。”天君曰:“妙极矣!于是三人到了狱场,参一抬头一看,只见场中正在施刑,有油锅汤沸者,有碓捣磨捱者,有锯解分尸者,有钢叉攒刺者,等等不一,难举其名。惟用刑十分残酷,参一见此惨状,心殊不忍,谓判司曰:“阴司刑罚,怎么这般刻虐?彼亦人间父母所生,亦有灵性,亦知疼痛,犹是人也,而乃受创若此。人非木石,其何以堪?得毋执法者太暴乎?”(据理而论我亦疑之)

判司曰:“此非善君所及知也,这般人犯,在阳世俱是不忠不孝,不义不仁,忘乎五伦,反乎八德,孽由自作,于人何尤?论其罪状,虽万死不足以蔽其辜,故死后历一二三殿各狱,均受过无边之苦,似可稍从末减。但因造孽已深,造若干孽,应受若干罪,天律注定,曷敢通融?(词严义正,足见执法不阿。)应俟此狱罪满之日,然后又发往五殿至九殿,其狱刑有更甚于本殿者,特善君未经目睹耳。”

【周兴入瓮,是他自作之孽,安得云暴。】

参一曰:“天律可畏如此,吾回坛后,定将此理演说与众人,令大家悔悟才好。”(存己人立达之心,慈悲可爱。)

判司曰:“如蒙善君回坛后,将此段情节,刊入记中,劝转众生,将来地府撤空,吾辈逍遥快乐,无案牍之劳矣。”(地狱中阴气弥霾,就是施刑官吏也觉难堪。)说毕,又道:“此狱理由,大概如此,其外小狱尚多,请速观之,以免稽延时刻。”

参一闻之,点头称是,于是三人即出狱门而来,三人出门,判司上前引导,向东而行,正行间,忽听见有流水潺潺之声,参一问判司曰:“前去是何狱名?如何有流水响声。”判司曰:“前面是泵池小地狱,其中刑具,全藉水力运动之,善君到彼,一望而知也。”

【判司此论,打破参一疑团,解开世人迷惑,功真不小。】

正言话间,已到狱门,狱吏迎入,直抵狱场,参一举首望时,只见狱场中,有一深池,周围约二十馀丈,左边高坎之上,引来大水一股,接以宽大木槽,下注池内,由坎至池边,约有五丈馀长,水由高处流下,激射之力,十分猛急。那些鬼卒,将众犯人推入池中,又有鬼卒,将有尖锋刺口之石片,放在水槽之内,水冲石下,直射在犯人之背腹头面,一身俱被刺破,犯人呼痛不已,一霎时间,池水尽赤。(水石行刑,亦颇奇特。)参一观之,不觉泪下。问判司曰:“此犯何罪?致受此刑。”

判司曰:“此因在阳世,窃取桥梁道路砌就砖石木植,或夜晚偷窃夜灯油烛,或以粪秽瓦石,堆砌道上,阻塞行路,或路过跛废老幼,不肯让行,反将人推倒者,合受此刑。”参一闻之,将泪拭了,转骂道:“世上无公德心的人,极为可恶,(转悲为怒不是过情)今遭此罚,亦是应该。未识该犯等可悔悟否?”言毕,三人又出狱门来矣。三人出狱门后,即向邻狱观览。

判司谓参一曰:“前面二狱,一为𨄝炼足签小地狱,一为沸汤浇手小地狱,皆系处治盗贼之徒,狱名虽异,而罪状同科,观此可以概彼也。”参一曰:“吾意将两狱观毕后,然后核其罪犯之理由可也。”不数步,已抵狱门,狱吏候门引入,到了场中,鬼卒正在用刑,只见场中有许多犯人,长跪地上,口中叫苦不休,参一就而阅之;见他两膝跪在铁链之上,足心底上,钉了许多竹签,尖利无比,由足下面穿通上面,血流满地,那些犯人,哀求鬼卒拔去竹签,以减疼痛。鬼卒不允,犹厉色诟詈之。

参一曰:“盍再观邻狱。”此到邻狱,又见场中排列无数砖灶,上置大铁锅,

约百馀口,锅内热汤滚沸,鬼卒将犯人两手,钉在十字架上,以沸汤泼之,霎时之间,两手腐烂,如汤锅猪蹄一般。犯人叫哭连天,那些鬼卒举汤浇沃,不肯歇手,情形真真惨酷。判司曰:“此皆在生为盗贼者也。”

【此等冥罚与阳世治盗之刑,大略相似。】

参一曰:“盗贼分等类乎?”曰:“原分等类。彼跪铁链钉足签者,乃在生逾墙越壁之盗,因他习了一身武艺,能飞腾跳跃,飞行绝迹;喜能偷盗人之家财,差役不能缉,官兵不能捕,造孽已多,故死后必令他受种种惨刑。因其足善走,所以跪炼钉签,亦制其足也。(任他武艺高强,冥网终难逃脱。)此等犯人。还要解往五殿至九殿,俟其罪受满时。令他投生为畜类,以偿还其偷盗之主人,至孽债偿毕。(这样偿法大妙大妙)然后得转人身。为疲癃残疾,为跛足乞丐,(这回做不成盗了)看他可向善回心;如性质未改,为恶乞丐,为无赖,(盗性不改)仍将他打入畜牲道中,那时欲返人身,也就难了。

【不知诸犯受刑时,可曾再想偷人否。】

至于沸汤狱中之犯,乃是在生提包翦绺,出其不意,乘人之不提防,窥人之不看守,遂攫取人之财物者。或乘更深黑夜,钻穴穿窬,或于牧场山坡,攘窃牛马者,此等盗贼,尤居多数。又有仓正库丁,监守自盗。或代人看守财物,自行偷窃干没,假称被他盗偷窃等类。(此等盗贼为盗,而不以盗自居,心术最坏,罪尤重大。)

又有农户人家,居于乡村,存心不良,好偷窃人之豆麦禾苗,瓜果蔬菜,树木柴薪,鸡鸭猪羊等物,以上各情状,死后令他受这沸汤浇手之刑,因他那两只手,惯拏人之物件,故亦处治其手也。此等犯人,亦变畜类填还,律贵诛心,不以物微,而遂宽其罚也。此外如士子偷盗笔墨、书籍、碑帖,工人互相偷盗适用器皿,皆可比例,天律注定,不能逭也。”(事虽些,小却有关系。天律所以不稍宽也。)

【盗贼种类,除盗国、盗权、盗名之巨盗外,大略数数也就不少,小小事件,冥罚不宽,良可畏也。】

参一曰:“偷窃些小物件,亦有鬼神监察乎?”(此问颇有关系)判司曰:“鬼神布满世界,当举念时,神即知之,不待偷盗时也。”(世人其可欺心乎)参一曰:“吁!可畏哉。奈何世人坏了心术,徒贪小利,想占便宜,由此看来,便宜安在哉?适以造许多罪孽而已。”(何苦何苦)

判司曰:“此二狱已经明了,可前看掌 (面半)流液小地狱。”三人出来,判司引导。判司曰:“前面即是掌(面半)狱。又隔数里,有刺嘴狱。两狱所定之律,与犯人之罪,皆一致也。但此狱虽主掌(面半),有时亦施刺嘴之刑。请善君一览便知。”

方议论问,已抵狱门,狱吏照常引入,到了狱场,只见那些鬼卒,个个手执笞板,及牛皮掌子各具,揪掌犯人耳朵,令其跪倒,即以笞板重批其颊。其初受刑者,满口流血,久经受刑者,脓血交流,一霎时问,只见脸皮高肿,两颐下垂,犯人泪如雨下,哭不成声。(可有人来慰劳否?)参一睹之,又恼又笑,对判司道:“这等模样,真不像人了。”(又像个甚么呢?我想此后他定不敢弄其舌锋了。)方言话间,果见那边有许多鬼卒,手执铁鍼,有长有短,仍揪住耳,向犯人嘴上乱刺,旁一鬼曰:“这个杂种可恶,须用长铁刺他的喉舌,方足蔽辜。”说罢,即以长鍼刺入,犯人大叫一声,血流出口,即无声息,想喉舌被那长鍼刺破了。(何不将他拔去,免为厉阶?)

【此狱之人,他日投生定是哑子。】

参一看罢,说道:“可怜!可怜!”判司曰:“何怜之有?此辈在生,乃是好讲人长短,播弄是非,信口雌黄,妄造黑白,掩人之长,形人之短,谈人闺阁,讦人阴私,其甚者毁谤圣经贤传,妄议古圣先贤,不师先哲之长,专揭先哲之短,又有采经书之句语,作口头禅,编入淫词,传为笑柄,如此者,其罪尤重。死后令该犯先入此掌(面半)刺嘴狱,然后再付拔舌狱,(拔了才好)卒令打入阿鼻狱,永远沈沦,无有出期。现善君所见刺喉舌者,即某某儒士也。”

参一闻之,为之股栗,曰:“人之口过,有如此哉!大家改之可也。”说毕,三人一齐出了狱门,又向前行,转向右边,拖逦走去。判司在路上说道:“前面有三狱,亦狱异而罪同。其一、则断筋剔骨狱也。其二、则䤷肩刷皮狱也。其三、则鍴肤狱也。(三罚同加情节定量)吾意善君将此三狱,一一观览毕,然后小司再与善君讲明犯罪之理由,未识尊意若何?”参一曰:“好极,妙极。”

商量甫毕,已抵狱门,即是断筋剔骨狱,狱吏已早知三人到,出来迎候,相与进了狱场,有监刑宫在纠刑台上监视,见参一到,即下阶请上坐,参一亦不推辞,与之并坐,观看用刑,只见场内尽立著十字架,那些鬼卒,将各犯绑缚架上,丝毫不能摇动,如阳世预备要凌迟绞人一般。少刻,各鬼卒拏出利刀,将要动手,满场中犯人,俱号痛哭,声极悲惨。

狱宫曰:“今日哭迟了。”话犹未已,那些鬼卒向犯人一刀砍去,即断其筋。又一刀砍去,又断其骨。末后又用利刀细割其肉,骨尽露出,所割之肉,掷与铁狗食之,血流成渠,犯犹未死,个个叫痛,情殊伤惨。参一望之,心胆俱裂。

监刑官曰:“此等人在生,利心极重,专以盘算穷民,专用重秤大称,大斗小升,出轻入重。又放重利,息上起息。凡人家之田产房屋,悉被谋算。甚至令人鬻妻妾子女,填偿不足,则又以身充当佣工,历数十年,仅偿其息,而本犹欠,纵一身充当奴隶,终无了结之期。因彼居心最忍,故以极刑报之。”

【造弥天大罪,只是为钱,良可慨也。】

参一曰:“此等犯人,由何狱解来者?”监刑官曰:“乃由三殿之刮脂、铲皮、吸血、二狱解来者,最居多数。到了此狱之后,处治完毕。又押往䤷肩、刷皮、鍴肤、二狱,至罪受满时,复解往五殿之铜汁狱,其刑罚更惨苦也。”参一曰:“䤷肩、刷皮、鍴肤、形状若何?请试言之。”答曰:“䤷肩者,以刀截断其肩。刷皮者,以铁扫帚刷其皮。鍴肤者,以利钻刺其肤。用刑之时,血水殷赤,犯人呼痛,受者固难捱,观者亦觉不忍。恐善君见之,更生惧也。”参一曰:“既是如此,可不必观也。”

即告辞起身,又向蹲峰狱而来,当时三人出门,行未数步,果见前面有一支高峰,插入云表。判司曰:“此即蹲峰狱也。”此至门,进了狱场,只见场之正东,有山一座,甚为陡险,山顶上似有许多犯人,但看不清楚。参一曰:“吾带有明珠一颗,试照观之。”二判司不信,说道:“此山甚高,小小一珠,焉能望及巅顶。”参一曰:“此我坛中之至宝,可以窥幽暗,可以觇高远,君等不信,姑试验之。”

参一将珠向上一照,果见那些罪犯,均经枷锁拘住,蹲踞山顶,口干舌燥,面皮焦黑,又饥又渴,滴水难求,情殊可悯。参一看得明白,即将珠递与两判司,彼此互看,果照看见山上的犯人,须眉毕现,了若指掌。两判司咂舌称异道:“真好宝贝,胜过千里镜万倍矣。”随将珠付还参一。(二判司虽睹明珠之奇异,而犹不知明珠之来历也。可笑。)参一曰:“这些犯人,教他在山上受苦,不能下来,系犯何罪?”

判官曰:“此等人在生,乃穷不安分守己,富不济困恤贷,先已允借,至期空覆,致令误事。见人有病,家藏药食,吝不付给,良方秘不传授。或托代寄家书,代寄银钱,延不交付,令人焦盼,贻误事机。或与人交际,明明心中许可,故意抑勒稽延,种种蹭蹬,使人难堪。(悭吝之徒最多最多。)如是等罪,故罚他在山上受尽寒热,延缓岁月,望眼俱穿,不得下来,以报之也。”

参一曰:“世俗骂人,居心不光明磊落,作事不果决爽快者,有三字诀,曰:“忍、冷、狠。”,(最好批评)此等人,我终身不愿见之。(见之亦不易见)今受此罪,固应该也。”说罢,三人出了狱门,判司引路前行,遥指前面曰:“此即铁衣小地狱也。”参一抬头一望,果然相距不远。判司又道:“此去所游之铁衣狱外,接连有休石、土瓦、压小狱,最后还有碎石埋身小狱,(三狱异刑,同治一罪。)此三狱之内,犯人却有数等,然经此一狱之苦,亦必历受二狱之灾,为因所犯之罪状,比类相同故也。”

参一曰:“既是如此,可先观铁衣狱,再观木石、土瓦压小狱,其碎石埋身狱,可以无须观矣。”二人言论间,已至狱门,相与到了狱场,只见许多犯人,身著铁衣,众鬼卒手执鞭棰,在后驱策,如赶牛马一般,要他们时时行走,稍一停步,则鬼卒即以鞭击之,各犯行路蹒跚,举步艰难,汗出如水,洒泪悲伤,察其形状,其铁衣似有数百斤之沉重,无怪犯人拖曳不起。

【铁衣狱一段文字,将演作排场,倒也好看。】

参一问曰:“此等铁衣,斤两若干。”判司曰:“不过二百斤上下而已,罪轻者分两稍轻,罪重者分两稍重,因人而施,执法者并无成心也。”参一曰:“其罪若何?愿得闻之。”

判司曰:“说到此等人,真可恶也。他在生时,犯了不孝、不弟之罪,因他生性懒惰,事父母不竭力,好吃懒做,吹赌嫖游,无所不至。他父母逐日经营家务,勤劳辛苦,如牛马然。他反逍遥世外,自夸他福泽,命中生成,反说他父母辛苦,乃是自讨的,可怜他父母,节衣缩食,积得些血汗之钱,不够他数日之挥霍。倘他父母稍为禁制,他还说他父母眼细,是穷饿见怕的,果然他父母亡故不久,他就把他家业败完了,因此负了一身不孝之罪。到了阴司,所以罚他受这种苦刑,也教他出点血汗。(本然不错)

【此等不孝之子,世上极多,观此一段,未知可能同心否?】

又有一等,弟兄未分爨时,为弟者恃著父母之爱,不求生活,好懒偷闲。凡遇出力之事,他却会避难而就易,避重而就轻,总望兄长多出些气力,自己多占些便宜。及至分产之时,他又想独享膏腴,令他兄长受些贫薄,似此欺心罔道,故死后亦令他受此苦刑。此两等人,在此狱罪受满时,又解交木石土瓦压、碎石,埋身二狱,彼二狱之刑,较此更难受也。”

【穷形尽相,说透人情,此等人,我见之多矣!】

参一曰:“此三狱犯人,只此两等乎?”曰:“不止此也。还有自坏心术,见人家发达,富贵科名,他心怀嫉妒,在人墓宅之来龙上,凿开石窍,断其来脉。或自己墓宅之下,龙脉尚旺,便开塘斩关,不令脉去。或在他人来龙天干上,葬以童丁血妇,令人败绝。或设立瓦窑,望他破坏。亦或引水自利,损坏人之田宅坟茔。或偷伐人之墓前树木。又或咒诅魇魅,造言惊吓,诸般行为,死后俱令备受此三狱之苦,天律注定,不稍宽也。”

【攸干天律,世人当知,世上不良之辈,存心嫉妒作法害人,致人破财者,所在多有言之,殊堪痛恨!】

参一曰:“彼二狱形状若何?”判司曰:“彼狱场中,尽堆积木石土瓦,令犯人坐在狱底,鬼卒以木石土瓦掷下去,一霎时间,尽被击死。头破身烂,脑浆迸出,血积尸堆,腥秽难闻,甚凄惨也。至碎石埋身狱,系以碎石将犯乱击,其中有击死者,有未击死者,然皆为碎石积压,身遭埋没,欲出无方。未死者,尚在狱中叫唤,奈无人援救,总不能伸出头来,只有闷毙石内而已。二狱情形如此,善君如果有心观玩,无妨同去一游。”

【受此等罚,真也可怜。】

参一曰:“不必了,以免见时无聊,代为伤感。”判司曰:“既不去,我等又观他狱可也。”参一依允,出了狱门,问判司曰:“前去又是何狱?”判司曰:“前面即戮眼狱,其中犯人,俱由三殿之挖眼狱中解来的,无须再观。其次即属飞灰塞口狱,及灌药狱,此两狱罪名法律,亦复相同,观一便知二也。”

方问答间,已走到了,狱吏早已恭候,从容禀曰:“请善君须要闭目掩鼻,方可入场。”参一问故?答曰:“因场内遍洒粪灰,气味腥臭,又兼眯目故也。”参一半信半疑,不作准备,不料甫至场口,陡起旋风,尘灰扑面,腥臭难闻,参一躲避不及,几欲作呕。(这般利害)

狱吏请速上纠刑台,参一连步而升,到了台上,幸台之四面,俱用雾谷细纱蒙住,尘不能入,(全赖此纱)案头又焚起沈檀降香,秽气亦避。参一坐定,从纱中看出去,只见鬼卒将犯人绑在木竿上,一鬼用铁箸将其嘴敲开,一鬼以灌斗盛粪灰,塞入口内,令犯人咽下,未吞尽者,以粪汁灌之,必令吞尽而后已。参一看见犯人实有难堪之状,不禁失笑,说道:“这种刑罚,好像阳间兽医灌喂牛马药一般,(好譬喻)真真好笑了,但不知他生犯何罪?以致如此。”

【不入幽冥,这般异端邪术,谁人得知?】

狱吏曰:“这等人在生,因他好食牛犬五荤三厌,又常以不洁净之茶酒斋馐水果,供奉神前,或以秽食餧人等罪,(罪皆难逭)即遭此谴。其罪重者,有等逆子逆妇,恒以賸饭残羹,馁鱼败肉,及色恶臭恶之物,与父母翁姑食之,自奉则鲜美烹调,(罪不容诛)等他恶孽满盈,则遗厉拘来。除一二三殿恶受刑外,至四殿先令人此狱然后又解往各狱,历雷轰、诛心、阿鼻诸狱,严刑甚酷也。”

参一曰:“灌药狱情形奚似?”答曰:“灌药狱犯人,亦分数等。一为庸医,指下不明,妄以药剂投人,致伤性命。一为异端邪术,养蛊害人,或造五毒歹药,或制配春药,相思剂,低头草等类,(大伤风化孽重如山)死后即打入此狱。狱中造砒霜毒剂,杂以粪秽,煮汤灌之,令他眼下,五脏迸裂,在生以药害人,死后仍以药惩之也。”(应该应该)

参一曰:“世人心术不端,害人自害,可畏矣哉!”说罢,起身告辞,三人急步出狱门来,两判司引导上前,于路上遥指一山,谓参一曰:“此即滑油山也,其下之狱,名:‘油豆滑趺小地狱’。此狱观罢,即了事矣。参一闻之,欣然前往。不觉之间,已抵狱门,狱吏引入,只见狱牢后面,有座高山,有路可通,惟山十分陡险,岩石似被油脂擦过一般,滑溜异常,且山上面,尽撒下油豆,不知何用?

方拟议问,只见鬼卒由牢狱内,驱出许多犯人,手执荆棘条,在后押著犯人,令他们一齐上山,(去做甚么)谁知这座山为油浸润,已经滑溜不堪,犯人勉强举足上去,才三五步,踏著油豆,便滚跌下来,屡上屡趺,真乃寸步难升,鬼卒在后用荆棘条乱打。(鬼卒上去又不会滑到也,希奇。)骂道:“尔等狗徒,在生狡滑万分,做滑头,走滑路,是尔等的惯技,(哦他是油滑惯了)怎么今日到此,假装一步不能行动,是何道理?”(我代答曰:滑过甚了,不胜其苦。)骂毕又打,可怜那些犯人,足瘫手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泪滴满腮,自肩膀及两腿,俱被蒺藜刺破,血流至足,再三向鬼卒哭诉告饶。(何不以滑技施之?)参一观此情状,也觉不忍。问判司曰:“此等人生犯何罪?请详言之。”

判司曰:“此辈在生,因他秉性狡滑,往往漏税抗粮,赖帐赖租,卖假药,膺货,著水之米,使假银,缺钱数,卖油粉绫绸,刮浆布疋,兼之作事取巧,善于规避。他生前把滑路走熟,故死后亦教他走走这条滑路,(尚不失了他的本领。)乃自作自受者也。”参一闻之,为之叹息!说道:“人在世间,须要对得起良心,脚踏实地,才能立足于天地之间。(做人应该如此。)若是此辈行为,受此苦楚,亦应该也。”

判司曰:“本殿狱情,已经洞彻,时辰不待,想岳天君久候矣。”当时三人回见天君,天君曰:“可以归矣。”于是二人策动神驹,瞬息到坛。桓侯大帝,尚在座中饮酒,见岳天君至,彼此嘻笑,握手回宫。参一亦苏醒起来,预定明夕游观五殿,未知孰来镇坛引导?孰充游生?难以揣测,且看下文分解:

总评

⊙伍官王孝双亲文一篇,字字皆从心坎中流出,以之劝世,定如金鍼度世,著手回春。

⊙冥府刑罚,似过于苛,然皆依照天律,毫无偏枉,世人须知 天帝好生,本不得已而设狱;大家为善去恶,地府自然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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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冥宝记

1996年1月1日,这部作品在原著作国家或地区属于公有领域,之前在美国从未出版,其作者1925年逝世,在美国以及版权期限是作者终身加80年以下的国家以及地区,属于公有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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