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北江诗文集 (四部丛刊本)/卷诗阁诗卷第十
| 洪北江诗文集 卷诗阁诗卷第十 清 洪亮吉 撰 清 吕培 等撰年谱 景上海涵芬楼藏北江遗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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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施阁诗卷第十
阳湖洪亮吉著
秘阁研经集〈辛亥〉
南楼忆旧诗四十首〈并序〉
夫鸟以高为巢鱼以深为穴居鱼鸟之中者人也筑
基九层而上为之楼则与鸟争高矣濬池十仞而中
为之岛则与鱼竞深矣然鸟啁啾而为巢使无矰缴
之患则终岁犹是也鱼屏营而为穴使非芳饵之误
则毕世无易也人则不然飞狐落雁之岭八埏之险
也鸟所不能飞者人或上之矣奔霆浴日之区九州
之浸也鱼所不能历者人或过之矣则夫陟险不巳
将迷东西扬帆倏来杳无津涘当此者其亦有故巢
之恋在沼之思乎南楼者外王母龚太孺人所居也
余以
童㓜𫎇钟爱年未毁齿从母移居姊越十龄
弟才匝岁鲁国男子方惊毁巢汉阳生未歌穷鸟
由春徂冬衣无单复之制以夜继日瓶无逮晨之粮
㷀㷀焉踽踽焉盖十五年于此焉
夫雨龙竹马瓦
狗泥车探春燕于栋头捉秋虫于径里冈睹跳而将
平井投砖而欲满临溪咒鸭渉渚捞虾既儿戏之无
方亦童𫎇之求我此一时也随母梳头之岁从师识
字之辰乌焉混于一篇蚯蚓登于半纸藏书之箧时
匿意钱衣带之旁私携面具同学则谢家阿买送餐
则裴氏小奚盻日影之不西怨鸡声之太早此一时
也至乃岁值元枵门怜奇窘仲理则厨难耗鼠史云
则釜欲生鱼井淘麦屑反避知亲径拾堕薪偏逢长
者然而天青入牖水绿周堂秋月塞门春花交砌何
尝不破啼而四顾拥絮以周游此一时也又或苏季
上书全家尽返桓姫索米半舫爰来〈谓曙斋舅氏及适杨氏从母〉
中外则双丁二到不乏奇童弟兄则羯末封胡并饶
道蕴虚堂论史鹊亦垂头侧经𩫈诗虫来啮踵篙师
南巷雅乞书符蚕妾北头偏多问字此亦一时也授
徒北馆作赘东堂卜商色养之时贾𧨏秀才之曰会
稽僚婿动色而见严生阳元尊章改颜而亲剧子邻
有束绹之馈室无戛釡之声辟竹径而待宾借柏堂
而䜩客此又一时也诗曰维桑与梓必恭敬止又况
螟蛉果裸之场与松柏茑萝之所乎此则明明如月
难忘在闼之辰悠悠我思无逾树𣏌之里遗闻传于
厮养琐事得于邻童畦栽赤苋则湔上之苍头穴识
金镮则羊家之故媪失簪楚国堕
徐方燕知春社
之人犬识衰门之客延陵之剑无封树之堪悬班惠
之书有篇题之可认能无堕伤心之泪镌思旧之铭
乎又况腊头社尾上已元宵饼值春辰糕名令节杨
柳半桥之月芙容北市之灯水增一尺则巳啮闾门
树密三重则隐开楼扇烛龙之首与䲭尾竞高彩鹢
之竿与神灯并出贩脂鬻粥撃钵吹箫莫不纷至沓
来风驰雨骤此又晏婴之宅因近市而居奇虞氏之
楼以临街而角胜标孝侯之风土记荆楚之岁时差
可连类而书削笺以奏者哉诗四十篇稿成以寄巡
检二兄上舍三兄文学四弟凡为此者亦所云寄鱼
鸟之思今昔之感也
沿溪楼阁枕南头溪水迢迢自北流怪㡳近来乡梦好
一旬多半杏花楼
载来尘具不盈车另偏应托外家绝似几番霜信后
一枝篱落寄生花〈余家自追赔先曾祖大同城工核减帑项田产悉入官至先君子下世遂〉
〈无乙椽可居〉
循廊三折入层梯板屋居然判畛畦不向大家厨索米
自泥新灶小楼西〈外王母以南楼西偏一间令太安人率余兄弟及三姊居之〉
七龄入学感儿逃塾先教都讲
灯下国风还课读
始知阿母胜严师〈余七龄附学实君舅氏书塾𫎇师为恽牧庵先生外兄肇新则学长也〉
婉转随娘识百忧贫家照水亦梳头不知梁燕缘何事
𨚫怪春人懒下楼〈此言诸姊随太安人作苦终岁不下楼也〉
三月青黄不接时燕南书札寄归迟朝来欲籴桃花米
巳报租船到水湄〈外祖母田不满百食指浩繁毎及缺乏时素园舅氏馆于京师亦间寄修〉
〈脯归供匮乏〉
黄泥墙北飏街尘箫鼓嘈嘈听未真清晓上书还未半
巷头不放看迎舂
夜寒窗𨻶雨凄凄长短灯檠焰欲迷分半纺丝分半读
与娘同听五更鸡〈余八九岁时自塾中遣归毎夜执经从太安入纺侧读恒至漏尽〉
一年多半住江邨馈岁匆匆入里门不待郡城元日到
江船先巳送河豚〈此谓素园舅氏妻杨孺人江阴杨文定名时犹女也一岁归宁时多惟蜡〉
〈腊乃回〉
十龄左右谢家甥露偏怜易长成绾得一般双角髻
家家戸戸拜新正
侍郎宗𣲖号东庄爱女先教住近坊便了作奴如愿婢
有人分日馈羹汤〈此谓适庄氏从母事外王母
孝常分日馈羹〉
西头阿姊惯句留小极扶梯不上楼约得走桥诸女伴
背人月午更梳头
天中节后赛神多十六云车次第过刚是卷帘迎面看
水嬉又报进城河〈吾乡云车相传隋司徒陈杲仁守城时所创今司徒诞日及赛神皆设之〉
〈城丙外凡十六坊故数亦十六〉
迎门西去径欹斜曲曲房廊被柳
一尺井䦨凉沁骨
记曾团坐说人家〈外家门西偏有井清洌近闻巳湮矣〉
清明过了又端阳母不梳头针线忙几日断餐缘㡳事
叠钱来买束修羊〈吾乡从师者馈束修常以清明端午九日及岁除为四节〉
众里聪明百不如学将新様写神荼比邻一半迎春帖
乞取萧郎弱腕书〈岁除前数日临溪三五少家每将红笺乞书春帖子〉
久别都应见面生相逢几遍问年庚早来阿母房前过
亲切重闻唤小名〈此指适河桥程氏姊姊为曙斋舅氏次女与余同庚从宦京邸十年归而〉
〈问齿长㓜故云〉
江乡丰岁景偏饶亲制连环小様糕一榼牢丸三百颗
岁除筵上吃元宵〈此指适杨氏从母居城东乡芳茂山下岁除尝馈外王母糕及粉丸外王〉
〈母以分给诸孙及余等粉丸俗名元宵〉
走索人教细马驮十番才了又秧歌临街楼上懵腾坐
要看鱼龙彻夜过〈楼前为县学场毎春日百戏俱集〉
问讯厨娘去不回归宁百遍使人催五更枕上春波响
知是山桥艇子来〈从母杨自𡠉居后隔一二岁始一归宁外王母必遣人促之方至〉
楼前杨柳依依楼下人家试袷衣那识清明好时节
满楼胡蝶杂花飞〈云溪清明前后风景尤胜〉
㝷常不放到门边生小都怜疾病牵记得卄三逢县考
小心嘱上渡头船〈此指十五岁时初寄籍阳湖应童子试也〉
连㕓北岀灶新𣸸叠日斋厨课米盐买得吕家新宅子
小房分住白云尖〈曙斋舅氏岀后从外祖文元遂徙居白云尖〉
新裁锦袄束当胸竞渡先将逆浪冲日午晏公祠外路
暖波初试小青龙〈吾乡𥪰渡盛以余所见不下十馀有金龙小金龙青龙小青龙白龙及〉
〈五色龙诸目〉
别开池馆隔重墙半种芙容半海棠留得一方明月在
倩人凉夜捉迷藏〈此指从舅氏启宸先生所居在南楼西偏饶有花木余㓜时常与中表寅〉
〈谷定安等嬉戏于此〉
社公生日是来朝巳听沿门画鼓𩫈今岁烛龙添九节
簇灯还插满池茭〈元宵及社日并有龙灯自三节至九节不等其簇灯之佳者俗名满池茭〉
八字门偏路复义春阴曾不隔窗纱冥𪷟添得墙头黑
知是东邻皂荚花〈此指从舅氏秀君先生所居在南楼东偏邻有皂荚一株覆屋常满〉
尘上真疑欲污人㝷常众里亦嫌身蓬门一例先教锁
明日高斋会六亲〈自移居后外家有大䜩集太安人常钥余兄弟于室中不令岀〉
一条幽径几家通径转偏怜曲似弓携得𥿄灯何处去
石榴厅北捉秋虫〈外家东厅侧有长巷一条门凡三四从外祖永嘉及从舅氏于璜先生等〉
〈并宅焉石榴𠫊即从舅氏居也〉
银泥槅子粉红墙蛱蝶游蜂尔许忙一阵暖风初过处
百花齐扑晒衣场〈南楼后有𨻶地一㕓为诸宅晒衣之所〉
𦆵过中元又下元赛神箫鼓巷头喧年来台阁多新様
都插宫花扮杏园〈赛神会中毎用七八人扛一棹上扮金元院本诸故事名曰台阁〉
手简先𫎇群从招郭东明日合登高晩来乳媪床头说
好吃倪家九日糕〈南楼外临水有小家住宅三四其一以卖糕为业倪姓即乳母王氏女夫〉
〈也〉
新来小婢胜樵青识字依稀认一丁乞与百番书𥿄仿
韦郞十五擅书名〈此指素园舅氏自江西罢任回有浙婢名小丁慧常给事书堂故云〉
一室如瓢枕水隈绿杨影里小门开𥿄鸢脱手人惊散
𨚫值先生曵杖来〈外家书塾名团瓢书屋〉
昨宵短至饮梅浆功课新添日影长还喜学堂人散早
初三新月上红墙〈南楼迤东即学宫缭垣〉
槅子通明刷綘纱小庭三面放秋花巳凉天气清如许
约伴今宵守月华〈庚辰辛巳岁后值中秋日毎与外兄弟鸿三定安重光等及外家姊妹于〉
〈南楼守月华恒至彻晓〉
除夕初开䜩喜筵诸孙合队拜床前有心欲乞奇书读
辞𨚫朝来押岁钱〈岁除日𨕖青钱结百索赐小儿名押岁钱亦名百索〉
园扉斜对礼门开𦆵著𧟋衫马巳催惹得比邻皆注目
秀才初谒泮宫来〈此余初补博士弟千员日也从舅氏园门与学官礼门正对〉
露滴新红水染蓝两重门里试单衫荠花撩
春如海
记得年时三月三〈吾乡谚云三月三荠菜花儿单布衫〉
只把聪明誉愍孙说将露便声吞纱帷寂莫庭花死
垂泪频过通德门〈外祖母以乾隆丁亥十月晦日下世不数年楼前杏花亦萎〉
题张同年问陶诗卷
同辈二三子诗各有所优或优春夏气亦或优于秋惟
君一卷诗尽把秋气収读诗亦不同候有昏与夙或当
暎踈星或欲秉明烛惟君一卷诗宜剪秋灯读昨携君
诗归气候已迫冬翛然一室居四面皆秋虫又疑秋鸟
鸣嘐嘐满寒空此声非岀砌此声非出笼有声亦无声
均出诗卷中秋灯乍灭还乍明时复朗诵时孤行思君
此意不可得无乃造物赋尔偏多情燕台住十旬蜀道
远千里思亲兼念友悒悒何能已我欲借春气生君十
指间方君作诗时桃李皆开颜迨余读诗日花色犹斑
斓然后登君堂饮君酒我狂可百樽君捷亦千首谪仙
和仲〈二公皆蜀人故云〉并庶几若说今人已无偶
附原赠作 张问陶
翰林㫺未遇名高神采王歌声塞寰瀛笔与岳渎抗
今春同拜官识面銮坡上示我纪游诗双眸豁层障
墨云腾十指一往但奔放崧崋想嵚㟢江湖写清旷
眼前真实语入手见奇创五字作长城骚坛踊名将
我生齐楚间望古心无让衣染泰山云帆回洞庭浪
年来苦饥走转喜游踪畅足迹半人寰舟车随所向
梦中窥海日愁外看云嶂方域所区分莺花亦殊状
方知诗律难一得终无当小技具神工乾坤归醖酿
轩然读大作一片宫音亮万𧰼罗心胸此才胡可量
诗人遇不穷名士语何妄努力颂升平殷勤副时望
长至前一夕久坐待张同年不至兼怀里中旧游拉杂
书毕不觉破晓
三更正怀人一马嘶过巷失喜自启门正与马鞭撞马
鞭东指客面生孟浪客前还致声入门无聊出门走更
向街西市春酒归来风叶随打门打门童惊欲詈人僮
痴贪眠客贪起十二曲䦨行不巳随䦨一曲酒一杯静
若主客相追陪青天淡淡云如扫月光毕竟江南好金
波楼阁红䦨桥去年此月还此宵相思不独人如鹤兼
有野梅初破萼梅枝开落未一年转眼客路成三千人
烧银烛朝天早我典金貂犹醉倒坊南远客期不来不
觉一窗先白晓君不见我居咫尺郊坛中坛外云气升
如龙更残乌鹊不敢东
天子今夜居斋宫
附 张问陶
腊月十三日与朱习之石竹堂钱质夫饮酒半夜忽
有作道士装者影门掩入视之则洪稚存也相与痛
饮达旦明日作诗一首分致四君同博一笑
胜侣偶然合何妨一举杯南邻朱老声如靁大呼僮
仆无迟回曼
亦复隐于酒钱郎争胜惟狂吼闭门
欢笑俨一家扫除賸客如挥帚回看好月来窗下更
洗清樽同卜夜肴尽将擒寺狗烹壶倾又向邻僧借
客贫岁暮时搔首岂不怀归爱吾友任他风析响三
更密坐谈心还执手何处微风入开
若有人羊裘
毡五柳巾庄严妙相如天神大叫取酒来四座皆
逡巡疑是唐朝酒人李太白不然定是荷锸所埋刘
伯伦屋漏之神或大笑公等无凿混沌之七窍樽有
馀𤁋且浇之乾坤浩浩知为谁吁嗟乎乾坤浩浩知
为谁醉中各化飞云飞
十二月初三日雪霁邀同年张问陶顾王霖过饮醉后
作
墙东半亩园雪积难置足客来门亦锁护此一庭玉高
枝上白万条爱惜不遣儿童揺今宵𨚫初三新月出
墙腹峩眉山下人闻来访庭竹扫此枝上雪迸作杯中
春泠饮亦可堪胸次饶春温闲中富贵谁能有白玉黄
金合成酒屏除童仆不入门行酒𨚫驱坐上宾公荣不
饮亦殊苦罚作怪禽筵上舞墙阴一尺扫不开醉便埋
此何须回一层银烛辉一层新月影树头屋角看更奇
倒射清光百馀顷主人不送客亦行脱略酒后皆呼名
来时衣上黄去时衣上碧来乘斜阳去月色君不见人
奇马亦清到骨嚼我海棠枝上雪
附同作 张问陶
腊月初三雪后拉容堂就穉存饮酒醉后酣卧䨮中
不知何以遂至松筠禅院五更酒醒见案上有朱习
之方茶山名刾僮云此二公者昨日戍时过访坐此
室中谈笑久之乃厺主人不知也因细询昨日事僮
云主人在雪里时但闻洪顾二公呼李太白主人在
床上时但闻朱方二公叫刘伯伦而巳
宾主威仪一笑空酒杯嵌入雪当中大家伏地同牛
饮
有无褱巳上风
锦衣玉带䨮中眠醉后诗魂欲上天十二万年无此
乐大呼前辈李青莲
何人
我入轻车混把空门当敝庐寄语邻僧须看
様非仙非佛是真如
上帝𫾣门也不开偶然醉死书推比邻二妙真多
事悄入游仙梦里来
张同年将乞假归蜀醉后作两生行送之
一生居坊南一生住坊北车声马声不得停十里路中
常若织我马见君马鸣声一何高君僮与我僮望著手
即招我来时多子来少马繋寺门僮醉倒青天如磨旋
不休醉里有时来打头心痴欲走天外下瞰日月方
开眸朝沽三升𦱤盈斗吸尽东西两坊酒朝衣典尽百
不忧尚有身上青羔裘一生皇然开笑口那著酒钱街
上走一生无聊想更奇酒尽伏舐垆边泥有时忽下床
有时忽出门人来雪里衣尽白疑是送酒柴桑人幕天
席地原无碍十万人中两人醉醉中分手亦不辞泪堕
黄公酒垆内君不见长安莫复轻酒人酒人腹里饶经
纶容百辈等闲事烂醉尚复嘘阳春一篇我作临行
曲马带离声僮欲𡘜从此长安少一生酒星只照南头
屋
附同作 张问陶
读君两生行涕笑一时作黑夜关门读不休打窗奇
鬼争来攫怀诗急走心茫然远登云栈如登天人言
彼土即吾土藏诗可以经千年我方欲西行一星堕
我前戴樽衣瓮佩龙勺俗客惊骇疑真仙莫惊鬼夺
诗我为公呵护且复立斯须和此好诗去是时下界
冬已残风狂雪虐天漫漫一生牵衣愁欲绝一生和
诗呕出血城南万柳秃无枝天诏酒星绾离别重读
两生行如见两生情一一若吾语大痛难为赓翩然
一跃入杯㡳绕地万人呼不起生瑜生亮偏同时万
古之名今已矣酒星抱月来掷入两生杯两生惊起
糟𨚑䑓欢呼轰作隆冬雷忽闻门外征马语两童泣
下纷如雨马声高朗童声俯似诉两生离别苦一生
闻之悲一生闻之喜两生悲喜人不知天外浮云地
中水君不见开天盘古氏其情可怜九州莽莽无
人烟独坐独行一万年又不见高真之居亦寂举
酒招人人不昵九天费尽百神谋仅夺唐朝一长吉
两生把盏同轩眉居然日日相追随一生偶送一生
去临期何必吞声悲我马莫怜君马独君僮莫向我
童𡘜云天万里好聨唫共把长空当诗屋
再送张同年一律
更从何处别且复上高楼一世真㳺戏三旬偶𣻉留巳
超生死劫难破古今愁何日青天外同君一举头
附同作 张问陶
吸尽都城酒万杯此行原不算空回眼前醉语天収
去别后诗情梦补来小住谈心月满狂呼拍马
山开思君他日书千纸定向峩眉顶上裁
小除日仿唐贾岛例与张同年问陶祭一岁所作诗并
属王文学泽为作图各系以诗
君诗四百篇我诗六十首君诗苦多我苦少差喜流传
同不朽我年二十登词场接咏巳有桥西黄〈仲则〉晏公
祠内祭诗处一屋神鬼皆憎狂生年三十尤奇肆是日
孙郞号同志笔压南山白额愁挺锋复把生龙试燕秦
楚赵游何壮所不能臻祇天上风月千
酒万场醉中
岁月偏奔放尔来四十气已降笔阵敢诩今无双异才
尔复出西蜀百斛龙鼎邀同扛前年同客龟山左我不
知君子知我待蓬山顶上行相知一世方能果我诗
与君诗识者不能别虽然我自知与尔陈一一长江一
万里先泻君门前若论饮水源我较输君先一年三百
日日日有昏晓若量日出时我比君家早君如吸尽江
水源使我门外朝夕无奔湍我如繋住西驰日令尔屋
头终古长如漆我放白日西尔蹴江水东高高下下总
无极与尔分半塡心胸尔笔何处架青城与蛾眉我砚
何所支黄山与天台天公夜半笑口开馀子位置綦难
哉此时一瓣香袅入九霄碧惹得千家与万家如椽红
烛都无色君不见黄郎黄郎巳前死不及见君诗百纸
孙郞虽狂一字无见尔亦作奇人呼今宵约不来苦说
有官事坊西令我走不休欲拉闲人作陪祭醉中一客
为作图更遣一客题分书〈时朱同年文翰适至〉君不见门前车辙
痛扫除分付郁垒同神荼今夜俗客不许来催租
送张同年问陶乞假归蜀〈并序〉
乾隆五十六年岁在辛亥二月朔日同岁生张君问
陶乞假归蜀其㕛洪亮吉采玉田之蔬挈山阴之尊
送之于国西门曰足下家居遂宁妇留成都鼻子远
宦巳伤亲心累臣赘秦复悲身计然则足下辞金门
而南迈并赤日以西驰劳乎此行盖非能巳仍复迂
道崈洛戒途雍梁爰谋裹粮并访亲旧西岳道士留
之而不能东方细君随之而共反百武之外弱弟出
迎一门之中密亲咸萃
笏金而贮案被采服以娱
亲虽严生告归相如乘传不是过也又足下宰相四
世孙也
侯
畔八百之株尚存召公祠旁一隅之
宅能割谿茶可采则病妇携筐山笋欲抽则衰年补
径秋原半顷税给于王官春韭一畦食供于家老而
且煮米作�舂麦为䄟以
馀人或给耕者甫生之
犊等爱于孩提频来之燕视同于亲故则亦物我均
适心形两忘者焉又况蚕经禽演不乏奇书蛤港裸
田别开精舍腊头宴客社尾迎神朝衫忽著则邻里
诧观县令偶来则牛羊惊窜南轩既辟北牖时开果
落枕前花开镜里一林百树招鹊辞雅双涧叠波留
鲂放鳢若是者采其吉语娱我眉梨惩彼杀机戒兹
子弟播三田之种阁上巡观赓七月之章房中属和
未尝不集吉门之庆极幽居之致焉定省之暇时而
出游则峩眉当其前青城出其后大江流其左水
径其西角之鹿可施鞍桥浮鼻之牛以当舟楫餐
云欲曙之岭采药斜阳之洲团蕉数尺非佞佛而可
趺危梯百层不学仙而亦往闲防疾厄时览方书偶
有篇题缄之经藏此则金门大隐不止平原玉笥真
人复来宏景若夫㒒与足下之交道又可言焉仆处
鴂音之里君居吠日之方蛩距之合无由牛马之风
不及乃阙前一觌忽若素知饮中百篇爱同前哲顾
性释氏敢侈前因亦鄙道流讵云缘法静言思之
迨即吾儒之所谓如旧相识乎夫卅年成世足下既
近之仆则又过半矣俯仰一身离合万里常恐百年
交道不尽然精气不散当成神明风车电帷来往不
绝则仆与足下又何虑哉又何虑哉自此之别一日
之内仆眺朝阳君眺夕采一江之流君饮水源我饮
波末则亦何尝有须臾之间远近之殊哉保啬神理
时时读书简牍不详悉之于梦亮吉顿首顿首
城南初日照高楼楼下劳劳仆马愁此日别君须握手
古人见尔尚头交同北郭推三世学许东方记十洲
竟欲上天留不住梦魂随过古安州
附留别诗 张问陶
离筵相对别情多曾与群仙会大罗半世心交偏得
尔十年词笔偶登科坚持壁垒争诗律掷尊罍哄
酒魔忽送鸿天际去月明千里意如何
年年奔走逐风尘又对春明折柳人荩箧随身千管
秃鹑衣冲雪一童贫山中酒熟还家好云外心闲得
句真肯学长西去日高车驷马吓乡邻
一椽破屋寄三川累我西行欲上天十万峯峦生足
下㝷常云月在眉前花时泥饮从田父雪夜狂歌理
钓船只恐重来忘礼数倒持手版谒同年
小碾轻车出凤城东风煖到子规声一官偶得常疑
梦万里能归岂好名细咏白华真乐事便言昼锦亦
人情回鞭忽下怜才泪八百寒羡此行
袁大令枚病中以自挽诗索和率赋一篇寄呈
我生为鲜民逮养苦未果真同孟陋名合作杨轲虽
然检此身欲死尚不可唯公丈人行早结文字缘事勲
与文章一一喜可传即论委蜕期事亦须推袁幸公未
死时我欲代公述二十厉志初七十著书毕若论文福
兼公可死者一早年预清班继复作循吏风谣至今留
俎豆倘可兾若论位望亨公可死者二君取十妻诸
葛得二男身如柏枝强境若蔗尾甘若论居处优公可
死者三十洲纵未遵五岳巳毕至黄山武夷间垂老游
复肆若论山水缘公可死者四拾遗踣耒阳供奉陨江
浒昌黎不摄生和仲备疾苦若论年命丰公可死者五
中书廿四考方镇四十年汾阳处危疑长沙疾绵延身
命匪不达得不偿失焉何如公致身半世卧岩谷入门
与岀门偃仰无不足若论心志舒可死不止六世凡号
为儒家置公一编上者师公文次学公诗篇下逮决科
䇿诵之口流涎公名聋瞽知公貌僮媪识或疑天上人
或引作前哲宁知公尚在年仅七十七如此复不死宁
能望神仙势必神采离形作块垒牵与其卧闺闱
若
墟塜间颜公自为铭陶令自作诗颇怪同辈中一一不
和之逮公始创例遍索执绋词我谓果爱公生并致脯
奠及公能饮食一切口尝遍庖人出新意尚可令公羡
又公在地上说鬼不肯休恐归地下时万鬼声啾啾蓄
憾既巳深瓦砾伺间投公其见梦余聊可助一臂公虽
块然亡我尚有生气鬼车与鬼马辟易一万骑公今虽
自挽我更欲速公公如读之竟大笑声隆隆当嘉此狂
生交道有始终
袁大令以辛亥除日复作告存诗七首索和戏加二绝
奉答
赴书昨日过江东消息传来总不同我信戴逵无死法
越中名士胜吴中〈时误传钱少宗伯载赴书至京〉
傥来勲业那堪论𢇁竹东山道自尊𨚫见白鸡原不碍
故应久占谢公墩
巳扺红尘一百龄名山五十载韬形如何更展人间限
天上多应妒岁星
告存𦆵接七篇诗此语宾朋喜可知谁识仙山楼阁里
有人望眼欲穿时
准拟铭旌已欲题无端白日忽回西生天成佛都应后
莫哂精庐孟会稽
耆旧居然压辈群老来心力著书勤十分彭祖当时寿
𨚫愧公还未一分
人嫌不及此偏过恐是神仙受折磨谪籍至今塡未满
周妻何肉累公多
名山咫尺好攀跻趁此春江绿欲迷毕竟太真年命脆
请公来日试然犀
脱手新诗众竞钞丰干莫怪舌偏饶两篇多作非无意
先代巫咸赋九招
里中十二月词
辛亥小除夕避债沙河门侧因忆里中旧游及诸胜
事爰成十二月词十二首
西瀛里畔人声沸翠色染天红盖地排门剥粉书丰年
屋后水扉灯影连桥上人桥下艇不断橹声兼帽影东
迎䢴水西接城夹河祇闻爆竹声料量香烛南街口共
向喜神方上走元宵节近当出游𨚫喜客岁晴中秋〈吾乡〉
〈西瀛里中为百货丛集之所临河一带半皆染坊屋上飞竿插天大率皆嚗布廊也除夕爆竹声尤盛诘朝红〉
〈绿纸积地常至寸许又里谚云中秋雨打上元灯若隔岁中秋晴则元夕月必大好以此为验十常不失一〉
右正月
神祠昨日镫花笑屈指社公生日到龙镫九节茭满池
就近还参各神庙后街丝管声沸天镫影接斜桥边
衣香队里春云𤍠谒庙仍须夜深岀镫光疏处穿市过
社公不拜拜社婆延回只说归涂枉朱雀桥边水声响
笑指邻家姊姝言百花生日还相访〈里申近年尤重社公生日镫火较元〉
〈宵更盛城内外社公祠数十区惟北后街及斜桥二处修整至期丝竹声毎彻夜不绝倾城士女皆于更定〉
〈后岀游朱雀桥在玉梅桥东过桥即杨氏园亭也〉
右二月
二月二过三月三荠花黄遍穿单衫单衫何处寻春好
先踏舣舟亭畔草红梅阁接迎春堂一路草香花亦香
红墙缺处危楼
正好满塘春水活卖花担子不得停
昨日寒食今清明花间古庙门开早一片香烟接花袅
倾城人出不遽归缓步𨚫从城北回君不见兴䦨欲访
闲桃李𨚫惜山庄前已圯〈里谚云三月三荠菜花儿单布衫舣舟亭红梅阁迎春堂〉
〈皆在城东距城北三里有青山庄为前明吴氏别墅林壑之胜甲于郡中雍正中张布政适居之后籍入官为〉
〈里中富民所有乾隆三十一二年其家中落遂拆以偿逋今久鞠为茂草矣〉
右三月
玫瑰花香一城懒数起数眠天不晚城弯北去觅午凉
柳线乱将行客绾鲥鱼上市值万钱山笋转嫩樱桃鲜
微泉阁枕缓云阁商略欲启荼蘼筵廉纎梅雨𦆵经夕
巳报江波入三尺赵家楼上望欲惊画舫𨚫与楼窗平
〈出东门至天宁寺后有曲巷一条名城弯夏中纳凉所也微泉阁在县学西侍御史董玉虬别业今归赵氏缓〉
〈云阁在云渡东旧属吕氏今圯〉
右四月
柁工昨日支关钞迓得龙头出神庙龙身沉处奠酒肴
顷刻龙尾波心揺六龙城古龙舟七城北东西按方色
一层彩襭镫一层水面径看高百尺晏公祠外临河浒
朔日先闻赛神鼓三元高阁飐锦标聨尾北出迎春桥
飞竿快浆都成队船上楼中卷帘对打招要取波面宽
一舸前呼百船退云溪半里楼接天一河镫光人不眠
龙头才过看龙尾四面十番弦索起洞庭杨梅甜不酸
更有卢橘堆成盘舵楼吴姫约早餐港口昨到江鱼船
〈毎岁竞渡时一龙舟例支浒墅关税银十馀两常州城有六门旧号六龙城余所见龙舟有大小青大小白及〉
〈乌龙金龙五色龙凡七午节后篙工取大石沉舟身于河底而以龙头藏庙中至用时乃迎取焉晏公祠三元〉
〈阁皆在云溪〉
右五月
万花开后园林老日永如年客来少银衫斗笠思出游
城北水上多危楼窗棂豁处天光现十顷荷香扑人面
东西两水夹寺门水绿欲把门扉吞红䦨几曲生林杪
屋古似巢僧若鸟闲僧唤客客不应小艇出市前溪蔆
晩凉莫向闲街走九柏山房斗新酒〈城北放生庵内外有池宽至十数顷〉
〈荷花甚盛庵南即元处士谢应芳祠祠后有楼甚凉敞又西行数十步即杨进士伦九柏山房也〉
右六月
七月七日侵晓妆牛郎庙中烧股香回涂更把裙衫整
织女桥边鉴春影弯弯新月看至圆结伴好上临河船
东塘北岸人争觑倚艇头放镫去今年镫様人更夸
飘出万朵红荷花年年岁岁祈无疾自信今宵鬼缘结
君不见东家女儿结束工染得指甲如花红斜簪茉莉
作旛胜鬓影过处饶香风又不见西家女儿还未嫁闭
戸挑镫坐深夜神镫社火总不看独望银河占米价〈北门〉
〈外十里有牛郎庙旁一木桥俗名为织女桥中元日土俗普放河镫又多市楮币于深夜烧之名结鬼缘七夕〉
〈前后天河隐不见者常十数日吴俗以日数之多寡验米价贵贱多不爽〉
右七月
十三月如元宵十四十五光尤饶蒹葭庄来鹤庄更有
芦墅蔆堪尝归来楼上开扉望正见光从海门上江波
濯月月更凉千戸万戸堆新霜层楼影向三更高下
棱棱瓦檐湿更残女伴出走桥行过八字刚三条頳颜
难𨚫邻姬请更走乌衣及红杏庄家灯谜猜不完曲巷
更有花镫看打十番跳百索拦路复看飞鼠落兜鞋才
了复堕
南街怯行行北街君不见团团明月方迎面
一入采棚天不见〈蒹葭来鹤二庄桂花盛芦墅在北门外产菱尢佳八字桥在城东与红〉
〈桥及元丰桥斜对乌衣红杏二桥名在䢴溪上近年中秋镫谜盛行巳酉庚戌庄公子逵吉在里门延名士十〉
〈数人专司其事以是所制尢脍炙人口中秋前二日㳟值 万寿圣节居民皆结采为棚张镫至五画夜大〉
〈街及西瀛里尤盛〉
右八月
中秋说饼辰重九题糕节汪三汤饼倪婆糕𨚫与龚丸
作三绝出门衣袂多北风偏向南郭听斋钟再转僻寺
来城东惊闻天半人声杂一郡人登七层塔拦门一客
索一钱鼓势上浮屠巓窗棂八扇迷方向咳吐皆飞
鸟巢上前行如挽后推足底复有人头来飞梯尽处
波如镜坐久蒲
始神定闲㝷菊种来僧房更借苦茗
浇诗肠归途忽见红镫簇礼斗筵前夜焚箓〈云溪倪婆制糕仙〉
〈桥汪三制饼皆旧有名近厨人龚玉魁制粉丸亦精清凉寺在南郭外九月中香会颇盛自城南至东郭必出〉
〈崇庆寺前太平寺在东郭有塔七层为九日登高处里中人常以九月礼斗城东毘即室塔隐山房皆礼斗坛〉
右九月
一花一草都无色黄叶砌边堆数尺下元会好强出游
乍冷客亦披轻裘萧辰欲借笙歌暖排得云车大街满
迎神曲好还送神香篆影里回阳春马山紫蟹螯鹳荡
青鱼尾屈指消寒会当起舍南竹屋梅乍开扫室便巳
安尊罍赵君饱啖吴君饮更有蒋君工食品颍州酒政
推严明不到四更杯不停君不见坐中有客归何遽欲
附租船上坟去〈里中赛神以清明中元下元三节届期城隍神皆诣北坛行礼出入仪从甚盛〉
〈兼设云车台阁故事倾城士女咸设幕观焉蟹产太湖者佳鹳荡在西门外五里产鱼多里中诸老辈赵丈〉
〈绳男食量兼人吴上舍祖健称豪饮蒋太守熊昌酒政尢严舍南竹屋则余侍御舅氏书舍也食品毎出新意〉
〈他人仿之皆不及又吾乡展墓以清明及十月〉
右十月
租船归日盈筐载精谷上仓粗入碓严寒料理及荠盐
买得城南几挑菜花猪成队羊一群冬至日前商祀神
蜡筵开处宾朋满红烛压帘行酒缓清歌小部方上场
门外嫁女笙箫忙君不见东邻赘婿仍开䜩自说丰年
百般便连天爆竹西半城一月不停歌吹声乐工醺醺
里巫饱𨚫诩今年日辰好〈吴俗于冬日预蓄菜数百斤以盐渍之可经久不坏里中〉
〈富人于冬至后报赛名曰蜡筵是日必遍请亲朋又里俗婚嫁事必择冬季若遇丰岁则更多亦昔人霜降逆〉
〈女冰判而止之遗意也〉
右十一月
桃仁满把糖盈掬腊八家家煮膏粥袈裟三百红满街
穿遍一城云化斋阑干影里飞花爆相约卄三先祀灶
神祇五路土五方屋后有井堂前仓小儿新年上学堂
牲醴并欲祠文昌年残百物先储蓄家䜩宾筵喜俱足
君不见书生生计绝可怜研断冻墨书春聨〈腊月八日以百果煮〉
〈粥并馈亲邻城东天宁寺僧徒常三百馀人腊月初则空寺尽岀名化腊八米祀灶旧以卄四日今则家计稍〉
〈裕者皆移卄三土俗以五路神为行人岁尽则祀五方土士人则加祀文昌朱衣岁除寒士之窘者恒设笔〉
〈砚于通衢代写春聨可日得数百钱〉
右十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