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东札记/卷四
海东札记卷四
记丛璅
郡无城郭四周树栅藩以竹木望之深郁惟七门甃
石粗具楼堞而已凤山彰化二县皆然诸罗往时筑土
为垣岁久渐陊今周令大本增筑之或谓𭆏土踈浮
不任垒甓当荷兰来踞时既筑赤嵌城于鲲㠘又
筑赤嵌楼于镇北坊且筑城于鸡笼岛上何以皆历
久仡〻耶总之谈形胜者以东岭为叠屏以澎岛为
巨障以𢉖耳门为𭌔钥恃天造之金汤又何墉隍之
是藉哉
郡中文武𪠘宇布置四坊中历有修葺近时章镇
帅绅辟大树园构清荫堂倚青亭于署侧蒋观察
亦于署后构褆室又创延薰阁挹𠁊廊檥月楼鱼乐
槛接𫟒亭花南小筑花韵栏复辟丛桂迳得树庭小
仇池瑞芝岩叠云峰醉翁石仍增饰澄台旧迹更移
构斐亭于其东偏郡署鸿𢫾园往时蒋观察所辟者
邹太守应元复葺治之城守白𠫵将世傥构凝香居
左营余游击大进构镜清堂㟁舫右营任游击承恩
构师慎堂楝花书屋又辟剌桐园台湾王令右弼构
古春小筑而余亦就署后隙地构澹怀轩研北书屋
皆一岁中兴工蒇事者颇增海外之胜
郡举秩祀所在咸饬外此尚无多淫祠寺观亦寥〻
北郊海会寺即郑氏北园颇宏敞黄蘗寺亦在北郊
饶有花竹明孝廉李茂春梦蝶园后改为法华寺
今于其前祀祝融左侧则南湖书院辟焉弥陀寺在
东门内仅具规模惟南郊竹溪寺境以幽胜差堪游
憩
随屧黄沙坌积何从选胜偶与任将军伯卿聫辔城
隅得曾氏园修竹千竿极檀栾之致药栏罗迳布置
逶迤颇有清趣相与盘桓老树下啸咏良久自此游
涉日众竟成海外辟疆矣
一元子玉带流传民间且久玉版凡二十枚碾成百
𢉖良玉善工𠯣宝也考一元子名术桂字天球明𨖚
藩裔也明亡由辅国将军依唐藩闽中封宁靖郡王
﨑岖兵间无成事穷蹙𥨥海外迨郑氏归命无所之
遂自経𭭾临终书绝命词曰艰辛避海外总为㡬茎
发于今事毕矣不复采薇蕨闻者悲之𭭾时年六十
六葬凤山竹沪里姬侍从𭭾者五人盖康熙二十二年
癸亥六月事也五人者姬袁氏王氏媵妾秀姑梅姑荷
姑也葬郡城南门外魁斗里人称五烈墓云
郡人谭艺者必推沈斯庵往岁范九池侍御修郡志
采其诗文入志者甚多颓唐之作连篇累牍殊费持
择也考斯庵名光文字文开鄞人明副榜由工部郎
中晋太仆寺少卿命监军广东顺治辛卯自潮州航
海至金门总督李率泰阴招之不赴将入泉州舟过
围头洋遇风飘至台湾郑成功礼以宾客不署官及
経嗣以赋寓讽㡬罹不测遂变服为僧入山台平不
䏻归因家焉意此君官唐桂藩事败渡海依郑氏
者观其序东吟社稿有云郑延平视同田岛志效扶
馀可想见已他如王忠孝辜朝荐沈诠期卢若腾李
茂春张士郁张灏张瀛軰均以故绅遁迹岛屿者志
家列诸此郡流寓论其世原其志可耳
官台湾者文武皆三年秩满吏民知瓜期将及辄形
为懈玩俗之敝也若此水陆军伍亦以三年更迭及
期每不受钤束典领者所当𭌔治之也
南北路任载及人乘者均用牛车编竹为箱名曰笨
车轮圜以木板〻心凿孔横贯坚木无轮与辐之别
盖台地雨后潦水停涂有辐辄障水难行不如木板
便利也车辙纵横衢市间音脆薄如哀如诉侵𣉊梦
回时尤不耐听
凡货食物率土音叫唱不可𣉊卖肉者沿街吹角如
塞上高秋时难胜凄椘
使槎录云郡中𬷅舌鸟语全不可𣉊如刘呼涝陈呼
淡庄呼曾张呼丢吴呼袄黄无音厄影切更为难省
小流求志云㙜地字多意造为字书所不载如畨檨
之檨字泥𩽆之𩽆字管𤢭之𤢭字啊乳酒之啊字茄
荖𮈘社之荖字台风之台字兽善走为𧿢之𧿢字不
一而𠯣尤难枚举愚谓形声舛异此类尚多二书特
举其槩耳
海外昼日视中土较长盖迤西巨瀛无际阳曦无有
蔽亏故也有谓男女暴长年十四五即如中土年二
十许且有男九女十之谚以为地居东方生彂气盛
所致未必尽然
郡中岁常地震每大风雨后或黄雾弥漫时多有
此异然不过一往来间舎宇动摇而已闻诸罗㝡甚
至有裂地溢水之变近年稍稀可以觇境疆之宁谧
矣
台地多用宋钱如太平元祐天禧至道等年𭈹钱质
小薄千钱贯之长不盈尺重不逾二觔相传初辟时
土中有掘出古钱千百瓮者或云来自东粤海舶余
往北路家僮于笨港口海泥中得钱𰚆百肉好深翠
古色可玩乃知从前互市未必不取道此间果竟邈
与世绝㢤然迩来中土不行小钱洋舶亦多有载至
者
澎湖出文石土人碾为𫝹珠玩物列肆以市石理如
𢫾螺淡黄色晕间以白略可观然质枯而色黯非
珍物也今竟以此为书院标额乡曲之见不堪嗢噱
耶
武林郁沧浪撰伪郑𨓜事颇详核长耳草鸡后先
𥩈踞一甲子中本末具在虽不𠯣为海外故实然禹
鼎铸其神奸椘史𭈹为祷杌要亦鉴古者所不慭置
也
台湾人称内地曰唐山内地人曰唐人犹西北塞外称
中土人曰汉人盖塞外通于汉海外通于唐名称相
沿其来久矣至土人呼府城为仙府乡村为草地则
辟郡后始有此称
澎岛四面阻海山不生草木土不宜稼穑井罕冽泉
灶惟粪㸑居人散处其间舎渔别无所业资俯仰者
望岁于海将毋操网罟以代耒耜欤
己丑𦡳尽同人集官斋度岁余以锁印无事集杜句
成五律十三首有序曰天涯薄宦岁杪惊心物候方
新盘桓不废交亲依旧覉旅同然频此盍簪因之授
简昔少陵栖遅剑外厥有啸歌伊仆也落拓海𮟣䏻
无抒写爰用意于剪彩仍乞灵于浣花始自𦡳宵迄
于人日十三短律参伍曩篇要无殊于借酒浇愁窃
自比于引声彂兴焉耳𦡳夜云绝域三冬暮宁辞酒
碊空漫㸔年少乐不与故园同殊俗𮟃多事生涯独
转蓬梅花万里外踈放忆途穷赠鸠兹韦苏溪润珮
云相门韦氏在夫子独声名岁暮远为客怜君如弟
兄听歌惊白鬓飘转任浮生同调嗟谁惜悠ヌ沧海
情赠𣈆安薛澹庵宸翰云大雅何寥阔情亲独有君
㡬年一会面重与细论文韦曲花无赖王乔鹤不群
往𮟃二十载随意岭头云赠吴兴鲍䌹庵进云新诗
句〻好俊𨓜鲍𠫵军问子䏻来宿听诗静夜分他乡
复行役何路出尘氛南海春天外愁多任酒醺赠锡
山周梅亭龙骧云故国愁睂外江山憔悴人飘零为
客久披豁对吾真尽室岂相偶交情何尚新勿云俱
异域白发好禁春赠吴门徐友松贡金云吴椘东南
坼胡为君远行不知沧海上月是故乡明鸿鳫㡬时
到云霞过客情飘〻何所似鸥泛已春声赠具区李
槎寄掞云行路难如此姑苏落海𮟣含凄述飘荡发
兴自林泉用拙存吾道将诗莫浪传乘槎𣂾消息把
酒意茫然又赠槎寄云不见李生久飘零似转蓬筑
居仙缥缈门巷落青枫兴与烟霞会交亲气慨中谁
䏻更拘束愁坐正书空赠新安吴澹如基𫝔云万里
苍茫外嵇康有故人天涯喜相见款曲动弥旬久客
得无泪长歌欲损神故园花自发绝域望馀春赠四
明余献之𢌜良云意惬𮤚飞动今朝豁所思异方同
宴赏到日自题诗才士得神秀清襟照等夷蔵书问
禹穴舎此欲何之赠武林施止葊爟云莽〻天涯雨从
西万里风所居秋草净忍对百花丛静者心多妙何
人高义同异方惊会面此日意无穷示子婿高时夏
云长为万里客日夜向沧洲高浪𡸁𮋒屋沅湘万里
流朝来没沙尾渐拟放扁舟虽对连山好桃源无处
求示从子和埮云嗣宗诸子侄遥忆旧青毡前軰复
谁继含情觉汝贤应湏理舟檝恣意买江天一室他
乡远相望泪点悬人日云元日到人日他乡胜故乡踈
花披素艳沙㟁绕微茫锦里残丹灶春星带艸堂平
生为幽兴词客未䏻忘
东瀛署斋八咏倚声临江仙亦余暇日戏拈也附录
于此蕉窗话雨云覆地浓阴风力怯隔𥧁浙沥惊心
坐来旧雨一灯深无端谭娓〻相对意愔ヌ愁滴
听从残𫟒下浣花苦值秋霖巴山往事费沉吟寒声
催剪烛絮语咽题襟竹榻闻涛云大海回风波浪阔
海门竟夜喧豗鱼龙蹴踏白银堆挟声舂急雨作势
殷䡖雷欲卧难眠人起立匡床梦亦疑猜钧天合沓
洞庭来壮心惊舞剑飞渡戏浮杯纸阁挥毫云散卓
㡬回成弃掷底论敛手姜芽兴来屏障遍涂鸦自𠷣
贪结习只觉愧书家片石鸿都标格在临摹体势
槎枒轩窗如盥境无哗隼波随跌宕茧纸任横斜莎
庭索句云小院落花风细〻芊绵纎草香吹放衙散
步此间宜苍茫𮟃独立徙倚为寻诗性癖少陵佳
句得白头吟望低𡸁闲中意味有谁知会心殊未远
义手已多时小园驯𢉖云绿遍南园风日𫟈夹轮灵
种嬉游来从苹野一双𠬧交眠仍濯〻对语忽呦〻
踈放年时无住着覆蕉梦里何求长林丰草自为谋
物情偏静穆人意与绸缪别馆来鸥云海上翁无机
事者忘机沙鸟相亲命畴啸侣海之滨风前踈有态
烟际点如银浩荡逐将晴浪至舎南舎北生春依
他水石碧𥻘𥻘凭轩纱帽对着笔粉痕匀篁迳纳凉
云正苦烦襟无涤处倚墙㡬个筼筜晚风依约戛琅
琅渭川留缩本淇澳辟新庄软到葛衣䡖𥫄袂那
知白汗𮋒浆移时伫月净琴张当头延翠影落指动
清商榕阴度曲云宫调暗拈红豆记又从绿树偷听
当场接𫟒一围青柘枝何绰约莺语太丁宁𮈔竹
中年哀乐写忍㸔华发星〻黄鸡白日唱休停檀痕
安点ヌ珠串泻泠〻
记社属
郡境南北路畨有熟畨一曰土畨有生畨一曰野畨南
路熟畨十一社北路𡦦畨七十八社每年输纳丁饷社
中户口多者三四百丁少者百馀丁至八九十丁每社置
通事一亦有一通事𠔥𰚆社者土目二三四不等皆畨
充之谓之土官又设畨役𰚆人勾摄社事者均归南
北路理畨同知分领之
南路台湾县𡦦畨三社曰大杰巅社新港社卓猴社
凤山县𡦦畨八社曰武洛社旧名大泽机社搭楼社
阿猴社上淡水社下淡水社力〻社茄藤社放索社北
路诸罗县熟畨十三社曰湾里社旧名目加溜湾社
萧垅社麻豆社大武垅头社芒子芒社萧里社加拔
社诸罗山社打猫社他里雾社哆罗啯社大武垅𣲖
社柴里社彰化县熟畨二十九社曰西螺社东螺社睂
里社猫儿干社南社二林社大武郡社柴坑子社猫
罗社马芝遴社半线社大𦊅社感恩社旧名牛骂社
迁善社旧名沙辘南社沙辘北社大肚中社大肚南
社大肚北社水里社阿东社猫雾捒社㟁𫟚社朴子
篱社旧社壶卢墩社乌牛栏社阿里史社南投社北
投社淡水𠫇熟畨三十六社曰德化社旧名大甲西社
日南社日北社大甲东社双寮社房𫟚社猫盂社宛
里社吞霄社后垅社猫𫟚社加志阁社中港社新港
社竹堑社武𦛨湾社鸡柔山社鸡泵社旧名大浪泵
社奇武卒社八里坌子社摆接社搭〻攸社里族社锡
口社峰子峙社雷𫟚社南嵌社坑子社毛少翁社北
投社三貂社小鸡笼社金包𫟚社大鸡笼社霄里社
龟仑社其生畨凤山县则有山猪毛五社傀儡山二十七
社琅峤十八社卑南觅六十五社诸罗县则有崇爻八
社内优六社阿里山八社彰化县则有水沙连二十五
社淡水𠫇则有蛤子难三十六社攸武乃四社
熟畨社或处平原或倚山麓或近海滨亦有山居者
其俗尚语音互有异同相传番种各别有土产者有
自海舶飘来者有宋时丁零洋之败遁亡至此者又
传元人灭金〻人有浮海避之遭风飘至各择所居𰚆
世之后忘其自而语不尽改故多作都卢啯辘声呼
酒曰打辣酥呼烟曰淡巴菰理或然也当归化之初鸷
犷成习诚有如旧籍所纪者今则渐染华风畨俗亦
稍稍变易矣然其旧习有未必尽更者堐略尚不废
载笔也
番状貌无甚怪异惟两目坳深向人瞪视高颧阔口绀
肤赤𠯣一望而识为别种也无族姓无祖先祭祀父
母而外无伯𠦑甥舅之称不知历日亦不自知其庚甲
居处筑土为基架竹为梁复编竹结椽桷为盖各一
大扇植柱上梁毕众共擎盖以升编茅以覆各筑一
室合社之众助之名屋曰囤或曰朗亦曰必堵混曰逹
劳曰夏堵混曰浓蜜曰都粉曰打咯状如覆舟前后
疏通男女长㓜异榻而同室今则殷富者栋牖堂寝
宛然民舎矣周屋多植藤竹果木望之翠荫如图画
种圃为田收𫉬早稻菽麻梁黍薯芋之属亦广植焉
置筐釜上蒸米为饭或渍以水盛用椰瓢以手攫食
近亦有用椀箸者捣秫为糍曰都都极精洁酒用未
嫁番女口嚼秫米蔵三日微酸成麹捣秫和置瓮中
彂气搅水饮之名曰姑待亦有蒸秫米拌面入筐置
瓮口滴沥成者男妇饮必尽醉始欢渍鱼醢腥𢉖臓
以佐餐味馁败为美衣制短至脐以幅布围其下体
曰抄阴被以番毯曰卓戈纹妇衣短至腰〻下围桶裙
织茜毛缘其领以青布朿腓至踝头盘发不挽髻裹
以青布喜簪野花饰赝珠曰沙其落曰宾耶产项挂
银钱螺贝曰猫打𦡳曰麻海译曰牙堵约𢫾珠贝曰
夏落臂钏或铜或玛瑙曰龟老曰堵生声男妇俱跣
𠯣近或衣衫履袜仿佛汉制南路畨妇竟有纒𠯣
者男子十四五岁时编藤围腰束之使小故射飞逐
走疾于奔马发少长即𣂾去其半以草缚之齿用
生刍染黑人各穿耳孔始用线贯后用蚝壳或螺钱
或竹圈或木圈贯于孔内自少至壮渐大如盘名曰
马卓或言畨妇㝡喜男子耳𡸁至肩故竞为之胸
背腕臂多黥花𮈄或红毛字以为美观迩来北路诸
畨犹沿此习南路则绝无贯耳文身者男子须出辄
拔无一茎留者谓畨俗僧老也今间有鬑〻者矣从
前不择婚不倩媒男皆出赘生女则喜以男出赘女
招夫也女及筓构屋独居畨童有意者弹嘴琴𢬹之
嘴琴削竹如弓长尺馀或七八寸以𮈔线为弦一头
以薄竹片折而环其端承于近弰弦下末叠系于弓
面扣于齿爪其弦以成音名曰突肉意合女出而招
之同居曰牵手逾月各告于父母以纱帕青红布为
聘或男家赠头箍以草为之曰搭〻干女父母具牲
醪会亲友以赘焉既婚女赴男家洒扫屋舎三日名
曰乌合此后男归女家〻务𢘤女持之耕作皆妇人
男反待哺夫妻反目辄离异不论有无生育均分舎
内器物各再牵手出赘近日亦有议婚以媒聘用布
帛牛酒娶妇不出赘者凡婚嫁有曰带引那曰匏治
需曰线堵混曰三问曰谙猫麻哈呢社各异名如此生
儿以冷水浴之疾病不知医辄浴于溪虽冬月亦入
水澡身为快𭭾丧曰马歹曰描〻产曰麻八歹丧家结
釆于门所有衣服与生人均分𭭾者所应淂之物同
其尸埋于屋内或所卧床下亦有葬之竹围内者蓬
山以北或埋山上或瘗宅𮟣其敛或合板为盝或裹
覆衣革各不相袭也曏无厨灶用三𠯣架支锅于地
以炊今则庖室具焉另构小室贮米曰圭茅室中悬
壶卢贮米粟衣服以悬之多𡪍觇其家之赢绌亦以
畨妇腰佩锁匙多𡪍为验俗以秋成度岁或以东作
换年届期盛其衣饰聚饮平芜歌呼𥬒乐経三四日
乃止歌时畨妇装束簪花团𪢮十𰚆人𢹂手𨁓跃或
举腕拍〻諵ヌ唱不绝或畨童相杂鸣金鼓以助之
听鸟音占吉㓙鸟色白尾长即荜雀也名曰蛮在音
宏亮吉微细㓙动作以此㝎𧻫避畨童曰麻逹听差
者曰咬订亦曰猫踏曰猫邻凡拨逓公文插雉尾于
首手系萨豉宜又名卓机轮铸铁为之长三寸许如
竹管斜削其半空中尖其尾系其尾于掌之背畨
两手皆约铁镯身行手动则萨豉宜与铁镯撞击
铮〻有声又结草双𡸁如带飘飏自喜风𧺫沙飞
𠯣㡬及背瞬息间已𰚆十里猎则削竹为弓无弰背
纒以藤苎绳弦之渍以𢉖血细篠为矢锥镞鸡翎直
弓卓地控弦而射百不失一佩刀尺许圆锐不一函以
木室障以木楯高三尺馀阔二尺绘云鸟焉镖杆长
五尺许锋长二尺许有䨇钩长绳系之遇野兽一彂
即及虽奔𨓜绳挂于树终就𫉬焉社有事集公𪠘以
议小畨供役其间有䏻书红毛字者谓之教𠕋凡出
入𰚆皆経其手字体如蝌蚪文削鹅管濡墨横书自
左至右非直行也畨以父名为姓以祖名为名如祖名
甲父名乙即呼曰乙礁巴甲𬋕巴者畨口语也近时各
社均延师课读畨童出就道试录取乐舞生给予顶
戴与新生一体簪挂前学政就畨字加水旁姓以潘
者今则张王刘李自为姓者多矣
东望一带层峦叠嶂中皆野畨巢穴也于山凹险
隘处以石片垒墙壁大木为梁大枋为桷凿石为瓦
地无五谷种芋为粮掘芋魁大者储之穴为窖积薪
烧炭置芋灰中仍覆以土聚一社之众彂而啖之盐
则汲海水自曝㗖麋𢉖之腥者或割剥而燔炙之披
发裸身或以𢉖皮为衣雨则被以树𫟒顶皆蓄发剪
与肩齐草箍如帽黑齿文身所在皆是妇亦以𢉖皮
蔽体织树皮苎麻为布极粗厚日以作𧜞夜以覆寝
常持布幅出与汉人交易耕作无牛亦无农具仅用
一锄阔三寸柄长一尺屈𠯣伏地而斸捕𢉖用猎犬弓
矢镖刀网罗之属男女十馀岁以镖为㝎父母亡视
若路人惟为兄弟姊妹服南北内山社俗大率类此
惟水沙连虽在山中实输贡赋其畨善织罽毯染五
色狗毛杂树皮为之陆离如错锦质颇细密畨妇亦
白晰姘好䏻勤稼穑人皆饶裕殆野畨中仅有者盖
野畨㝡穷有终身无偶者惟杀得汉人头颅称为好
汉社内任其选择畨女为婚女家亦愿得为婿不向
索财物故每以杀人为事所用弓矢刀镖视熟畨尤
劲利每杀人即割其发辫纒于镖柄以多者为勇提
所割髑髅与众畨环𡋐欢呼灌以酒从喉管中出以
口接之轮吸为乐醉后以手剥人头眼鼻皮肉争啖
无遗然后将颅骨悬户以相夸耀善于走险悬堐绝
壁跣𠯣而登捷若猿猱每掘土为坑暗蔵锋竹盖以
薪刍或悮堕辄为所害又潜伏草内暗彂镖矢往往
被𢦤惟苦无盐每夜间结伙出山取海泥有𮞸之者
多受屠毒真异类中之奇凶也又有鸡距畨𠯣距义
𬼸如鸡距性善缘木往来𨁓踯如猿狖然食息皆在
树间偶下平地尚可追及既登树则穿林度棘不可
复制是又诸畨所㝡怖畏者司土者惟有禁汉人之
侵越严隘口之防御庶㡬民命少苏乎
台湾土畨敬官长𧻫力役勤耕作安愚贱浑〻噩ヌ
游于怀葛之世盖自归化后无有一𨁓梁者迨通台
音习汉字而畨情日以诈矣华衣饰𫟈饮馔而畨俗
日以侈矣即如北路马芝遴社男畨有耽赌博食鸦
片者女畨有作冶倡习昆曲者呜呼谁实使之然欤
且夫畨社之敝也豪𭛌践畨如草芥而贌地佃田任
其侵削畨业有不能自保者矣汉奸弄畨如傀儡而
牵妻刀讼肆其骚扰畨居有不能自宁者矣吏役视
畨为鱼肉而纳饷征车恣其𩞣餮畨力有不能自纾
者矣顾或为之说者曰是畨也曷可使之富彊是固
然〻亦思是畨也既属王民谁非赤子忍令其贫弱
至此极而不一䀌然动念耶迩来禁典贌则有例前
例后界内界外之分治社棍则有枷杖逐水之条严
侵渔则有南北理畨之设立法亦綦备矣虽然与为
文告之繁何若奉行之谨要期于畨稍有稗益焉可
至于野畨非我族类虣𧆞馋狼见之惟有殱㓕独𫝹
蚩〻者氓亦何苦入林而甘𮞸其毒噬也㢤
侯官门人谢曦录
海东札记卷四
海东札记卷四
记丛璅
郡无城郭，四周树栅，藩以竹木，望之深郁，惟七门甃
石，粗具楼堞而已。凤山、彰化二县皆然。诸罗往时筑土
为垣，岁久渐陊，今周令大本增筑之。或谓𭆏土踈浮，
不任垒甓。当荷兰来踞时，既筑赤嵌城于鲲㠘，又
筑赤嵌楼于镇北坊，且筑城于鸡笼岛上。何以皆历
久仡〻耶？总之，谈形胜者以东岭为叠屏；以澎岛为
巨障；以𢉖耳门为𭌔钥。恃天造之金汤，又何墉隍之
是藉哉！
郡中文武𪠘宇，布置四坊中，历有修葺。近时章镇
帅绅辟大树园，构清荫堂、倚青亭于署侧。蒋观察
亦于署后构褆室，又创延薰阁、挹𠁊廊、檥月楼、鱼乐
槛、接𫟒亭、花南小筑、花韵栏，复辟丛桂迳、得树庭、小
仇池、瑞芝岩、叠云峰、醉翁石，仍增饰澄台旧迹，更移
构斐亭于其东偏。郡署鸿𢫾园，往时蒋观察所辟者，
邹太守应元复葺治之。城守白𠫵将世傥构凝香居；
左营余游击大进构镜清堂、㟁舫；右营任游击承恩
构师慎堂、楝花书屋，又辟剌桐园；台湾王令右弼构
古春小筑；而余亦就署后隙地构澹怀轩研北书屋。
皆一岁中兴工蒇事者，颇增海外之胜。
郡举秩祀，所在咸饬，外此尚无多。淫祠寺观亦寥〻。
北郊海会寺即郑氏北园，颇宏敞。黄蘗寺亦在北郊，
饶有花竹。明孝廉李茂春梦蝶园，后改为法华寺，
今于其前祀祝融。左侧则南湖书院辟焉。弥陀寺在
东门内，仅具规模。惟南郊竹溪寺，境以幽胜，差堪游
憩。
随屧黄沙坌积，何从选胜？偶与任将军伯卿聫辔城
隅，得曾氏园，修竹千竿，极檀栾之致。药栏罗迳，布置
逶迤，颇有清趣。相与盘桓老树下，啸咏良久。自此游
涉日众，竟成海外辟疆矣。
一元子玉带，流传民间且久，玉版凡二十枚，碾成百
𢉖，良玉善工，𠯣宝也。考一元子名术桂，字天球，明𨖚
藩裔也。明亡，由辅国将军依唐藩闽中，封宁靖郡王。
﨑岖兵间无成事，穷蹙𥨥海外。迨郑氏归命，无所之，
遂自経𭭾。临终书绝命词曰：“艰辛避海外，总为㡬茎
发。于今事毕矣，不复采薇蕨！”闻者悲之。𭭾时年六十
六，葬凤山竹沪里。姬侍从𭭾者五人。盖康熙二十二年
癸亥六月事也。五人者，姬袁氏、王氏、媵妾秀姑、梅姑、荷
姑也，葬郡城南门外魁斗里，人称五烈墓云。
郡人谭艺者必推沈斯庵。往岁范九池侍御修郡志，
采其诗文入志者甚多。颓唐之作，连篇累牍，殊费持
择也。考斯庵名光文，字文开，鄞人，明副榜，由工部郎
中晋太仆寺少卿，命监军广东。顺治辛卯，自潮州航
海至金门，总督李率泰阴招之，不赴。将入泉州，舟过
围头洋，遇风飘至台湾。郑成功礼以宾客，不署官。及
経嗣，以赋寓讽，㡬罹不测，遂变服为僧入山。台平，不
䏻归，因家焉。意此君官唐桂藩，事败渡海依郑氏
者。观其序东吟社稿有云：“郑延平视同田岛，志效扶
馀”可想见已。他如王忠孝、辜朝荐、沈诠期、卢若腾、李
茂春、张士郁、张灏、张瀛軰，均以故绅遁迹岛屿者，志
家列诸此郡流寓，论其世、原其志可耳。
官台湾者，文武皆三年秩满。吏民知瓜期将及，辄形
为懈玩，俗之敝也若此。水陆军伍，亦以三年更迭。及
期每不受钤束，典领者所当𭌔治之也。
南北路任载及人乘者，均用牛车，编竹为箱，名曰笨
车。轮圜以木板，〻心凿孔，横贯坚木，无轮与辐之别。
盖台地雨后潦水停涂，有辐辄障水难行，不如木板
便利也。车辙纵横衢市间，音脆薄，如哀如诉，侵𣉊梦
回时，尤不耐听。
凡货食物，率土音叫唱，不可𣉊。卖肉者沿街吹角，如
塞上高秋时，难胜凄椘！
使槎录云：“郡中𬷅舌鸟语，全不可𣉊。如刘呼涝，陈呼
淡，庄呼曾，张呼丢，吴呼袄，黄无音，厄影切，更为难省。”
小流求志云：“㙜地字多意造，为字书所不载。如畨檨
之檨字、泥𩽆之𩽆字、管𤢭之𤢭字、啊乳酒之啊字、茄
荖𮈘社之荖字、台风之台字、兽善走为𧿢之𧿢字，不
一而𠯣，尤难枚举。”愚谓形声舛异，此类尚多，二书特
举其槩耳。
海外昼日，视中土较长。盖迤西巨瀛无际，阳曦无有
蔽亏故也。有谓男女暴长，年十四、五即如中土年二
十许。且有男九、女十之谚，以为地居东方，生彂气盛
所致，未必尽然。
郡中岁常地震。每大风雨后，或黄雾弥漫时，多有
此异，然不过一往来间舎宇动摇而已。闻诸罗㝡甚，
至有裂地溢水之变。近年稍稀，可以觇境疆之宁谧
矣。
台地多用宋钱，如太平、元祐、天禧、至道等年𭈹，钱质
小薄，千钱贯之，长不盈尺，重不逾二觔。相传初辟时，
土中有掘出古钱千百瓮者，或云来自东粤海舶。余
往北路，家僮于笨港口海泥中得钱𰚆百，肉好、深翠，
古色可玩。乃知从前互市，未必不取道此间。果竟邈
与世绝㢤？然迩来中土不行小钱，洋舶亦多有载至
者。
澎湖出文石，土人碾为𫝹珠玩物，列肆以市。石理如
𢫾螺，淡黄色，晕间以白，略可观。然质枯而色黯，非
珍物也。今竟以此为书院标额，乡曲之见，不堪嗢噱
耶！
武林郁沧浪撰伪郑𨓜事，颇详核。长耳、草鸡，后先
𥩈踞一甲子中，本末具在，虽不𠯣为海外故实，然禹
鼎铸其神奸，椘史𭈹为祷杌，要亦鉴古者所不慭置
也。
台湾人称内地曰唐山，内地人曰唐人，犹西北塞外称
中土人曰汉人。盖塞外通于汉，海外通于唐，名称相
沿，其来久矣。至土人呼府城为仙府，乡村为草地，则
辟郡后始有此称。
澎岛四面阻海，山不生草木，土不宜稼穑，井罕冽泉，
灶惟粪㸑，居人散处其间，舎渔别无所业。资俯仰者
望岁于海，将毋操网罟以代耒耜欤。
己丑𦡳尽，同人集官斋度岁，余以锁印无事，集杜句
成五律十三首，有序曰：“天涯薄宦，岁杪惊心。物候方
新，盘桓不废。交亲依旧，覉旅同然。频此盍簪，因之授
简。昔少陵栖遅剑外，厥有啸歌；伊仆也落拓海𮟣，䏻
无抒写？爰用意于剪彩，仍乞灵于浣花，始自𦡳宵，迄
于人日，十三短律，参伍曩篇。要无殊于借酒浇愁，窃
自比于引声彂兴焉耳！”𦡳夜云：绝域三冬暮，宁辞酒
碊空。漫㸔年少乐，不与故园同。殊俗𮟃多事，生涯独
转蓬。梅花万里外，踈放忆途穷。赠鸠兹韦苏溪润珮
云：相门韦氏在，夫子独声名。岁暮远为客，怜君如弟
兄。听歌惊白鬓，飘转任浮生。同调嗟谁惜？悠ヌ沧海
情。赠𣈆安薛澹庵宸翰云：“大雅何寥阔，情亲独有君。”
㡬年一会面，重与细论文。韦曲花无赖，王乔鹤不群。
往𮟃二十载，随意岭头云。赠吴兴鲍䌹庵进云：新诗
句〻好，俊𨓜鲍𠫵军。问子䏻来宿，听诗静夜分？他乡
复行役，何路出尘氛。南海春天外，愁多任酒醺。赠锡
山周梅亭龙骧云：故国愁睂外，江山憔悴人。飘零为
客久，披豁对吾真。尽室岂相偶，交情何尚新。勿云俱
异域，白发好禁春。赠吴门徐友松贡金云：吴椘东南
坼，胡为君远行？不知沧海上，月是故乡明。鸿鳫㡬时
到，云霞过客情。飘〻何所似，鸥泛已春声。赠具区李
槎寄掞云：行路难如此，姑苏落海𮟣。含凄述飘荡，发
兴自林泉。用拙存吾道，将诗莫浪传。乘槎𣂾消息，把
酒意茫然。又赠槎寄云：不见李生久，飘零似转蓬。筑
居仙缥缈，门巷落青枫。兴与烟霞会，交亲气慨中。谁
䏻更拘束，愁坐正书空？赠新安吴澹如基𫝔云：万里
苍茫外，嵇康有故人。天涯喜相见，款曲动弥旬。久客
得无泪，长歌欲损神。故园花自发，绝域望馀春。赠四
明余献之𢌜良云：意惬𮤚飞动，今朝豁所思。异方同
宴赏，到日自题诗。才士得神秀，清襟照等夷。蔵书问
禹穴，舎此欲何之？赠武林施止葊爟云：莽〻天涯雨，从
西万里风。所居秋草净，忍对百花丛！静者心多妙，何
人高义同？异方惊会面，此日意无穷。示子婿高时夏
云：长为万里客，日夜向沧洲。高浪𡸁𮋒屋，沅湘万里
流。朝来没沙尾，渐拟放扁舟。虽对连山好，桃源无处
求！示从子和埮云：嗣宗诸子侄，遥忆旧青毡。前軰复
谁继，含情觉汝贤。应湏理舟檝，恣意买江天。一室他
乡远，相望泪点悬！人日云：元日到人日，他乡胜故乡。踈
花披素艳，沙㟁绕微茫。锦里残丹灶，春星带艸堂，平
生为幽兴，词客未䏻忘。
东瀛署斋八咏，倚声临江仙，亦余暇日戏拈也，附录
于此。蕉窗话雨云：覆地浓阴风力怯，隔𥧁浙沥惊心，
坐来旧雨一灯深，无端谭娓〻，相对意愔ヌ。愁滴
听从残𫟒下，浣花苦值秋霖，巴山往事费沉吟，寒声
催剪烛，絮语咽题襟。竹榻闻涛云：大海回风波浪阔，
海门竟夜喧豗，鱼龙蹴踏白银堆，挟声舂急雨，作势
殷䡖雷。欲卧难眠人起立，匡床梦亦疑猜，钧天合沓
洞庭来，壮心惊舞剑，飞渡戏浮杯。纸阁挥毫云：散卓
㡬回成弃掷，底论敛手姜芽，兴来屏障遍涂鸦，自𠷣
贪结习，只觉愧书家。片石鸿都标格在，临摹体势
槎枒，轩窗如盥境无哗，隼波随跌宕，茧纸任横斜。莎
庭索句云：小院落花风细〻，芊绵纎草香吹，放衙散
步此间宜，苍茫𮟃独立，徙倚为寻诗。性癖少陵佳
句得，白头吟望低𡸁，闲中意味有谁知？会心殊未远，
义手已多时。小园驯𢉖云：绿遍南园风日𫟈，夹轮灵
种嬉游，来从苹野一双𠬧，交眠仍濯〻，对语忽呦〻。
踈放年时无住着，覆蕉梦里何求，长林丰草自为谋，
物情偏静穆，人意与绸缪。别馆来鸥云：海上翁无机
事者，忘机沙鸟相亲，命畴啸侣海之滨，风前踈有态，
烟际点如银。浩荡逐将晴浪至，舎南舎北生春，依
他水石碧𥻘𥻘，凭轩纱帽对，着笔粉痕匀。篁迳纳凉
云：正苦烦襟无涤处，倚墙㡬个筼筜，晚风依约戛琅
琅，渭川留缩本，淇澳辟新庄。软到葛衣䡖𥫄袂，那
知白汗𮋒浆，移时伫月净琴张，当头延翠影，落指动
清商。榕阴度曲云：宫调暗拈红豆记，又从绿树偷听，
当场接𫟒一围青，柘枝何绰约，莺语太丁宁。𮈔竹
中年哀乐写，忍㸔华发星〻，黄鸡白日唱休停，檀痕
安点ヌ，珠串泻泠〻。
记社属
郡境南北路畨，有熟畨，一曰土畨，有生畨，一曰野畨。南
路熟畨十一社，北路𡦦畨七十八社，每年输纳丁饷。社
中户口多者三、四百丁，少者百馀丁至八、九十丁。每社置
通事一，亦有一通事𠔥𰚆社者。土目二、三、四不等，皆畨
充之，谓之土官。又设畨役𰚆人，勾摄社事者，均归南
北路理畨同知分领之。
南路台湾县𡦦畨三社：曰大杰巅社、新港社、卓猴社；
凤山县𡦦畨八社：曰武洛社旧名大泽机社、搭楼社、
阿猴社、上淡水社、下淡水社、力〻社、茄藤社、放索社。北
路诸罗县熟畨十三社：曰湾里社旧名目加溜湾社、
萧垅社、麻豆社、大武垅头社、芒子芒社、萧里社、加拔
社、诸罗山社、打猫社、他里雾社、哆罗啯社、大武垅𣲖
社、柴里社；彰化县熟畨二十九社：曰西螺社、东螺社、睂
里社、猫儿干社、南社、二林社、大武郡社、柴坑子社、猫
罗社、马芝遴社、半线社、大𦊅社、感恩社旧名牛骂社、
迁善社旧名沙辘南社、沙辘北社、大肚中社、大肚南
社、大肚北社、水里社、阿东社、猫雾捒社、㟁𫟚社、朴子
篱社、旧社、壶卢墩社、乌牛栏社、阿里史社、南投社、北
投社；淡水𠫇熟畨三十六社：曰德化社旧名大甲西社、
日南社、日北社、大甲东社、双寮社、房𫟚社、猫盂社、宛
里社、吞霄社、后垅社、猫𫟚社、加志阁社、中港社、新港
社、竹堑社、武𦛨湾社、鸡柔山社、鸡泵社旧名大浪泵
社、奇武卒社、八里坌子社、摆接社、搭〻攸社、里族社、锡
口社、峰子峙社、雷𫟚社、南嵌社、坑子社、毛少翁社、北
投社、三貂社、小鸡笼社、金包𫟚社、大鸡笼社、霄里社、
龟仑社。其生畨：凤山县则有山猪毛五社、傀儡山二十七
社、琅峤十八社、卑南觅六十五社；诸罗县则有崇爻八
社、内优六社、阿里山八社；彰化县则有水沙连二十五
社；淡水𠫇则有蛤子难三十六社、攸武乃四社。
熟畨社或处平原，或倚山麓，或近海滨，亦有山居者。
其俗尚、语音，互有异同。相传番种各别，有土产者，有
自海舶飘来者，有宋时丁零洋之败遁亡至此者。又
传元人灭金，〻人有浮海避之，遭风飘至，各择所居，𰚆
世之后，忘其自而语不尽改，故多作都卢啯辘声，呼
酒曰打辣酥，呼烟曰淡巴菰，理或然也。当归化之初，鸷
犷成习，诚有如旧籍所纪者；今则渐染华风，畨俗亦
稍稍变易矣。然其旧习有未必尽更者，堐略尚不废
载笔也。
番状貌无甚怪异，惟两目坳深，向人瞪视，高颧阔口，绀
肤赤𠯣，一望而识为别种也。无族姓，无祖先祭祀。父
母而外，无伯𠦑甥舅之称。不知历日，亦不自知其庚甲。
居处筑土为基，架竹为梁，复编竹结椽桷为盖，各一
大扇。植柱上梁毕，众共擎盖以升，编茅以覆。各筑一
室，合社之众助之。名屋曰囤，或曰朗，亦曰必堵混，曰逹
劳，曰夏堵混，曰浓蜜，曰都粉，曰打咯，状如覆舟，前后
疏通，男女长㓜，异榻而同室。今则殷富者栋牖堂寝，
宛然民舎矣。周屋多植藤竹果木，望之翠荫如图画。
种圃为田，收𫉬早稻，菽麻、梁黍、薯芋之属亦广植焉。
置筐釜上，蒸米为饭，或渍以水，盛用椰瓢，以手攫食，
近亦有用椀箸者。捣秫为糍，曰都都，极精洁。酒用未
嫁番女口嚼秫米，蔵三日，微酸成麹，捣秫和置瓮中，
彂气，搅水饮之，名曰姑待。亦有蒸秫米拌面入筐，置
瓮口滴沥成者。男妇饮必尽醉始欢。渍鱼醢腥𢉖臓
以佐餐，味馁败为美。衣制短至脐，以幅布围其下体，
曰抄阴。被以番毯，曰卓戈纹。妇衣短至腰，〻下围桶裙。
织茜毛缘其领。以青布朿腓至踝。头盘发，不挽髻，裹
以青布，喜簪野花，饰赝珠曰沙其落，曰宾耶产。项挂
银钱螺贝，曰猫打𦡳，曰麻海译，曰牙堵。约𢫾珠贝曰
夏落，臂钏或铜或玛瑙，曰龟老，曰堵生声。男妇俱跣
𠯣，近或衣衫履袜，仿佛汉制。南路畨妇竟有纒𠯣
者。男子十四、五岁时，编藤围腰，束之使小，故射飞逐
走，疾于奔马。发少长即𣂾去其半，以草缚之。齿用
生刍染黑。人各穿耳孔，始用线贯，后用蚝壳、或螺钱、
或竹圈、或木圈贯于孔内，自少至壮，渐大如盘，名曰
马卓。或言畨妇㝡喜男子耳𡸁至肩，故竞为之。胸
背腕臂多黥花𮈄、或红毛字，以为美观。迩来北路诸
畨犹沿此习，南路则绝无贯耳、文身者。男子须出辄
拔，无一茎留者，谓畨俗僧老也，今间有鬑〻者矣。从
前不择婚，不倩媒，男皆出赘。生女则喜，以男出赘、女
招夫也。女及筓，构屋独居。畨童有意者，弹嘴琴𢬹之。
嘴琴，削竹如弓，长尺馀，或七、八寸，以𮈔线为弦，一头
以薄竹片折而环其端，承于近弰弦下，末叠系于弓
面，扣于齿，爪其弦以成音，名曰突肉。意合，女出而招
之同居，曰牵手。逾月，各告于父母，以纱帕青红布为
聘。或男家赠头箍，以草为之，曰搭〻干。女父母具牲
醪会亲友以赘焉。既婚，女赴男家洒扫屋舎三日，名
曰乌合，此后男归女家，〻务𢘤女持之。耕作皆妇人，
男反待哺。夫妻反目辄离异，不论有无生育，均分舎
内器物，各再牵手出赘。近日亦有议婚，以媒聘用布
帛牛酒娶妇，不出赘者。凡婚嫁，有曰带引那，曰匏治
需，曰线堵混，曰三问，曰谙猫麻哈呢，社各异名如此。生
儿以冷水浴之。疾病不知医，辄浴于溪，虽冬月亦入
水澡身为快。𭭾丧曰马歹，曰描〻产，曰麻八歹。丧家结
釆于门。所有衣服，与生人均分，𭭾者所应淂之物，同
其尸埋于屋内，或所卧床下，亦有葬之竹围内者。蓬
山以北，或埋山上，或瘗宅𮟣。其敛，或合板为盝，或裹
覆衣革，各不相袭也。曏无厨灶，用三𠯣架支锅于地
以炊；今则庖室具焉。另构小室贮米，曰圭茅。室中悬
壶卢贮米粟衣服。以悬之多𡪍觇其家之赢绌。亦以
畨妇腰佩锁匙多𡪍为验。俗以秋成度岁，或以东作
换年。届期盛其衣饰，聚饮平芜，歌呼𥬒乐，経三、四日
乃止。歌时，畨妇装束簪花，团𪢮十𰚆人，𢹂手𨁓跃，或
举腕拍〻，諵ヌ唱不绝。或畨童相杂，鸣金鼓以助之。
听鸟音占吉㓙。鸟色白，尾长，即荜雀也，名曰蛮在。音
宏亮，吉；微细，㓙。动作以此㝎𧻫避。畨童曰麻逹，听差
者曰咬订，亦曰猫踏，曰猫邻。凡拨逓公文，插雉尾于
首，手系萨豉宜，又名卓机轮。铸铁为之，长三寸许，如
竹管斜削其半，空中，尖其尾，系其尾于掌之背。畨
两手皆约铁镯，身行手动，则萨豉宜与铁镯撞击，
铮〻有声。又结草双𡸁如带，飘飏自喜。风𧺫沙飞，
𠯣㡬及背，瞬息间已𰚆十里。猎则削竹为弓，无弰背，
纒以藤，苎绳弦之，渍以𢉖血，细篠为矢，锥镞鸡翎，直
弓卓地，控弦而射，百不失一。佩刀尺许，圆锐不一，函以
木室，障以木楯，高三尺馀，阔二尺，绘云鸟焉。镖杆长
五尺许，锋长二尺许，有䨇钩，长绳系之。遇野兽，一彂
即及，虽奔𨓜，绳挂于树，终就𫉬焉。社有事，集公𪠘以
议。小畨供役其间，有䏻书红毛字者，谓之教𠕋，凡出
入𰚆皆経其手，字体如蝌蚪文，削鹅管濡墨横书，自
左至右，非直行也。畨以父名为姓，以祖名为名。如祖名
甲，父名乙，即呼曰乙礁巴甲。𬋕巴者，畨口语也。近时各
社均延师课读畨童，出就道试，录取乐舞生，给予顶
戴，与新生一体簪挂。前学政就畨字加水旁，姓以潘
者，今则张、王、刘、李，自为姓者多矣。
东望一带层峦叠嶂中，皆野畨巢穴也。于山凹险
隘处，以石片垒墙壁，大木为梁，大枋为桷，凿石为瓦。
地无五谷，种芋为粮，掘芋魁大者储之穴。为窖积薪
烧炭，置芋灰中，仍覆以土，聚一社之众彂而啖之。盐
则汲海水自曝。㗖麋𢉖之腥者，或割剥而燔炙之。披
发裸身，或以𢉖皮为衣。雨则被以树𫟒。顶皆蓄发，剪
与肩齐。草箍如帽。黑齿文身，所在皆是。妇亦以𢉖皮
蔽体，织树皮、苎麻为布，极粗厚，日以作𧜞，夜以覆寝。
常持布幅出与汉人交易。耕作无牛，亦无农具，仅用
一锄，阔三寸，柄长一尺，屈𠯣伏地而斸。捕𢉖用猎犬、弓
矢、镖刀、网罗之属。男女十馀岁，以镖为㝎。父母亡，视
若路人，惟为兄弟姊妹服。南北内山社俗，大率类此。
惟水沙连虽在山中，实输贡赋。其畨善织罽毯，染五
色狗毛杂树皮为之，陆离如错锦，质颇细密。畨妇亦
白晰姘好，䏻勤稼穑，人皆饶裕，殆野畨中仅有者。盖
野畨㝡穷，有终身无偶者，惟杀得汉人头颅，称为好
汉，社内任其选择畨女为婚，女家亦愿得为婿，不向
索财物，故每以杀人为事。所用弓矢、刀镖，视熟畨尤
劲利。每杀人即割其发辫，纒于镖柄，以多者为勇。提
所割髑髅，与众畨环𡋐欢呼，灌以酒，从喉管中出，以
口接之，轮吸为乐。醉后以手剥人头眼鼻皮肉，争啖
无遗，然后将颅骨悬户，以相夸耀。善于走险，悬堐绝
壁，跣𠯣而登，捷若猿猱。每掘土为坑，暗蔵锋竹，盖以
薪刍，或悮堕辄为所害。又潜伏草内，暗彂镖矢，往往
被𢦤。惟苦无盐，每夜间结伙出山取海泥，有𮞸之者
多受屠毒，真异类中之奇凶也。又有鸡距畨，𠯣距义
𬼸如鸡距，性善缘木，往来𨁓踯，如猿狖然，食息皆在
树间。偶下平地，尚可追及，既登树，则穿林度棘，不可
复制。是又诸畨所㝡怖畏者。司土者惟有禁汉人之
侵越，严隘口之防御，庶㡬民命少苏乎。
台湾土畨敬官长，𧻫力役、勤耕作、安愚贱。浑〻噩ヌ，
游于怀葛之世。盖自归化后，无有一𨁓梁者，迨通台
音、习汉字，而畨情日以诈矣。华衣饰、𫟈饮馔，而畨俗
日以侈矣。即如北路马芝遴社，男畨有耽赌博食鸦
片者；女畨有作冶倡习昆曲者。呜呼，谁实使之然欤？
且夫畨社之敝也，豪𭛌践畨如草芥，而贌地佃田，任
其侵削畨业，有不能自保者矣。汉奸弄畨如傀儡，而
牵妻刀讼，肆其骚扰畨居，有不能自宁者矣。吏役视
畨为鱼肉而纳饷征车，恣其𩞣餮畨力，有不能自纾
者矣。顾或为之说者，曰：是畨也，曷可使之富彊？是固
然，〻亦思是畨也，既属王民，谁非赤子？忍令其贫弱
至此，极而不一䀌然动念耶？迩来，禁典贌则有例，前
例后界内界外之分治，社棍则有枷杖逐水之条；严
侵渔则有南北理畨之设，立法亦綦备矣。虽然与为
文告之繁，何若奉行之谨。要期于畨，稍有稗益焉。可
至于野畨，非我族类，虣𧆞馋狼见之，惟有殱㓕。独𫝹
蚩〻者，氓亦何苦入林，而甘𮞸其毒噬也㢤？
侯官门人谢曦录
海东札记卷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