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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野子内篇 (四库全书本)/卷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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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泾野子内篇卷十     明 吕柟 撰鹫峯东所语
  章诏问尝与朋友讲论国家有三大患一边方之害二宦官之祸三闸河运道之苦先生曰是固然所谓大患者尚不在此诏三请答曰当今大患只是士习不正耳盖天下国家所恃以治安者惟人才若士习不正则其患何可胜言自是屡言及此盖深探其本也
  先生谓诏曰古之圣人只是虚心取善如尧则稽众舍已舜则好问好察大禹闻善则拜孔子好古敏求且以舜之圣知何如也历山雷泽河滨之人其微贱又何如也舜与之群居并处而其人之有善尤乐取之未尝自以为圣亦初不见其人之微且贱也则舜之心广大何如哉厥后孔门独有取于子贱为君子以其能尊贤取友以成其徳也既宰单父犹师事贤于己者有五人用成不下堂之治孔子叹之曰尧舜听天下务求贤以自辅惜乎不齐之所治者小也若子贡则夫子但许其器固未至于不器之君子矣他日夫子谓其日损则好与不贤者处也子贱其可法乎
  问为学难曰学者切要工夫只在克己克己之要须自家密察此心一有偏处即力制之务有以通天下之志故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
  诏问讲良知者如何先生曰圣人教人毎因人变化如颜渊问仁夫子告以克己复礼仲弓则告以敬恕樊迟则告以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盖随人之资质学力所到而进之未尝规规于一方也世之儒者诲人往往不论其资禀造诣刻数字以必人之从不亦偏乎
  问今学者论举业徳业为二可乎先生曰举业中即寓徳业试观所读经书及应举三场文字何者非圣贤精切之蕴仁义道徳之言试以是体验而躬行之至终其身不易徳业在是矣
  诏毎以先生常言学者甘贫改过从事颇有功曰然能甘贫则凡一切浮云外物举不足为累矣能改过则可以日新而进于善矣大抵过失亦多生于不能安贫中来贫而能安过亦可少观于颜子可见矣虽以成汤之圣而犹曰改过不吝秦穆公霸者之君耳其伐郑归而悔过自誓之言乃列于书之终篇与帝王并称也过只不宜频复贵于速改
  学者问天下事事物物俱要理会过可乎曰一事不知儒者之耻如礼乐制度钱榖甲兵狱讼之类皆当究心庶几他日可以应用至于各年通报诸臣条陈政务亦各有善处可览记之但不可骛其心骛其心则本心之仁已亡所多识者犹口耳也亦不足以应务
  语莆田林贤曰学者人伦日用冠婚祭射之礼尚未能行却辄言论高远且为学当有转移活法若说只闭门澄心便了了天下事恐未必能了也
  或问朋友讲论多不相入先生曰须要心气和平使人听服不然则至争辩面颈发赤虽讲之善亦是不善也所谓学安在哉
  先生语基学曰朱子平生只以正心诚意四字告君格心之学诚不出此但执定此法恐人君资禀学力有所不逮便生捍格要当有入手处或随其偏处救之或就其明处通之方是心意活动
  基学论日月明学者只惟学其明处不必学其照处先生曰何不学天日月亦天之运用者耳茍为云雾所障则明掩矣若天地日月风云雷霆霜雾皆所驰使运行者也
  问讲学曰切不可执泥已说如此等人则虽有善言执而不悟人亦不告之矣学者须去此病使听得四方九州之言始于己有闻善之益不然则闻见狭而遗乎善者多矣恶在其为学
  问致良知先生曰阳明本孟子良知之说提掇教人非不警切但孟子便兼良能言之且人之知行自有先后必先知而后行不可一偏傅说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圣贤亦未尝即以知为行也纵是周子教人曰静曰诚程子教人曰敬张子以礼教人诸贤之言非不善也但亦各执其一端且如言静则人性偏于静者须别求一个道理曰诚曰敬固学之要但未至于诚敬尤当有入手处如夫子鲁论之首便只曰学而时习言学则皆在其中矣诏曰此可见圣人之言约以弘辟之于天诸子则或言日月或言星辰或言风云霜露各指其一者言之若圣人则言天而凡丽于天者举在其中矣然言天之道于穆不已君子之学当自强不息此希天之道也若是则前所谓静所谓诚所谓敬与礼者一以贯之矣诏鄙见如斯未知可否曰然
  先生曰今日诸生相聚皆四海九州之人一旦于此讲学非意气之孚不能若此讲论道理乃天下公共之理若有未善当极其辩论以求其是毋吾以也
  问圣贤教人之方曰大学乃是立定规矩条目使人有所持循论语则多因门人弟子问答及君臣相与之言各就其资禀造诣与夫人之病痛处言语孟不必同于中庸中庸不必同于语孟拘拘执一者非也
  论格物致知世之儒者辩论莫太高远乎先生谓若事事物物皆要穷尽何时可了故谓只一坐立之间便可格物何也盖坐时须要格坐之理如尸是也立时须要格立之理如斋是也凡类此者皆是如是则知可致而意可诚矣又曰先就身心所到事物所至者格久便自熟或以格为量度亦是
  先生曰子见齐衰者与瞽者甚敬之至于冕衣裳者施敬一等缅想其心尧之不侮鳏寡舜之不虐无告文之惠鲜鳏寡其揆一也所谓老安少怀者即此气象学者果能视尊贵与鳏寡者无异则其心即前圣之心盖自至公至仁处得之也
  先生谓诸生曰学者只隐显穷达始终不变方好今之人对显明广众之前一人焉闲居独处之时又一人焉对富贵又一人焉贫贱又一人焉眼底交游所不变者惟何粹夫乎故尝赠以是言学者须知此意
  问读书作文先生曰学者虽读尽天下之书有高天下之文使不能体验见之躬行于身心何益于世道何补故学者不贵于文艺当涵养本原修其徳业其文学自著矣
  先生谓诏曰学者须尽知天下之事通得天下之情如在一乡须使一乡之人可化纵是愚夫愚妇亦可与之相接说得话不见舜之耕历山渔雷泽陶河滨人皆亲之化之何故
  问仪礼曰此先王经世之书废于后世久矣学者不可不讲而习之如冠婚祭射等篇既讲究之尤当习演其事非惟检束身心宛然可复见先王时景象故尝语学者当先学礼
  问颜子箪食瓢饮在陋巷不改其乐如父母何曰当时颜子父母在必能谕之于道不然则以箪瓢奉亲而亲或不悦则颜子虽欲乐得乎以是知求手舞足蹈之乐有处也先儒谓周茂叔令程子寻颜子之乐处所乐何事伊川只答或人云若说有道可乐便不是颜子此语极好夫颜子心胸何等弘大何等洒落视世之富贵贫贱利害夭寿举无足以动其中者此诚见大心泰无不足也颜之乐处正在于此
  问颜子之学曰天资极高不易学学者且当学曾子曾子以笃实之资动皆守礼学之有所依据如礼记所问与夫子论孝等篇皆其随事精察而自有得一日三省尤见切实之学故夫子之一贯亦因学有所得而语之其馀门弟子不能及也故曰曾氏之传独得其宗世之儒者不问学者之资禀而槩以圣人一贯上达之理告之则是诬之而已矣
  问逝者如斯曰程子谓有天徳便可语王道其要只在谨独此义极精盖人心本与天地相通如西铭所云者茍其心少有私意捍隔把天理间断了便是不能谨独与天地之化往而不息者异矣何有乎天徳则王道安从而行故惟圣人之心至诚无息
  诏问程子尝言学者须大其心辟如为九层之台须大做脚方得先生于抄释曰人须思如何能大其心诏以为欲大其心莫先于克己先生问如何为克己诏曰人之心本自广大但为私意蔽之则狭小矣故学者之心一有偏私即务克去庶以复其广大之体如何先生曰固是必如曾子之弘毅西铭所谓民胞物与始得且如尊高年所以长其长慈孤弱所以幼其幼人虽或力量不逮却不可无是心如张子见皇子生则喜见饿莩则戚的心方好然此心安从生诏未及对他日又问曰只是预养仁心自无已之可克矣
  先生曰洒扫应对虽下学事然诗曰洒扫廷内维民之章程子曰从洒扫应对与精义入神贯通只一理又曰是其然必有所以然辟则子贡答太宰言夫子之圣又多能也则以多能为圣之外事固非太宰之意矣至夫子乃谓君子多乎哉不多也言不是多皆性分中事则多能又不在圣之外矣又乾坤之理何其广大夫子系易乃比于门户阖辟之间可见道理至近切不必远求阖辟只是动静甚易简斯可见洒扫应对精义入神无二也
  问治六经先生曰此皆圣贤精义妙道所在学者非徒以资辩博也盖圣贤前言往行固有后学心思所不及躬行所不到者诵其言将以广其知识增益其所不能也
  问王道曰只当以养民为先如孟子五亩宅百亩田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使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后谨庠序之教申孝弟之义此正是王道之大为治切要诚不出此后世敷陈王道者虽千万言而不足不知其要安在
  问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夫舜在当时止用五人遂干尽天下之事而成于变风动之休后世用数千百人中间岂无豪杰而天下治卒不古若何也先生曰五人之徳固不可尚而其心至公无私其贤能彼此相让略无一毫嫌忌间隔之私而舜又以至圣之徳临之五人之用各当其才而五人之所举而用者又皆五人之才君臣上下同一公心耳诏因叹曰此隆古何等气象后世人各一心有贤能者多为人所妒嫉且才者非所用用者非其才举措失宜劝惩无所于用况君臣情隔上下道暌如何可复三代之治
  大学絜矩不必拘拘以传中次第言之便当如身任天下之责欲行絜矩必先理财使民生得遂欲理财以养民须要用人欲用得其人须公好恶公好恶则善人在位不肖者屏去举贤必先退不善必远如是庶善恶知所劝戒若求大道得失之几则惟在于忠信骄泰而已诸友侍坐因论及天下之事诏问曰方今民穷财屈有忧世之志者当何所先先生曰莫先于讲学何谓也曰且如此数人者讲学既明果能同心同徳他日措以致治无难也诏曰学者必心术明学术正得行其志则以干天下之治而济天下之民诚有推之而自裕者先生曰然
  问今天下守令多不爱民者何先生曰守令于民最亲茍得其人则民生自遂守令欲行仁政则惟在克己在知言不能克己则心又偏私不能知言则言之是非得失无以辨不免为下人蔽惑奸人欺罔其弊何可胜言宋室当天下甫定之时则藩镇之为祸在所当惩若高宗时土地为金人侵削甚矣故李刚上疏令臣下能复一邑者与之邑复一郡者与之郡虽亦藩镇之意正所以强宋也此诚谋国之大权惜奸邪汪黄沮之不行为可恨耳岂惟守令要克己知言乎
  诏尝怒一恶人先生闻之戒曰学者要当以涵养徳性为本暴怒切不可轻发若恣性直行动与物忤中间便生多少怨尤此等人固可恶以吾儒何所不容何足与较夫我则不暇于此矣故曰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所以学者治情为难若事虽是义君子固以为质了尤当礼以行之孙以出之若徒以为义而径情直行便少礼行孙出工夫故君子于事至吾前必详审斟酌而后行之庶几无悔诏即自痛悔因思往日恶恶太甚偏于刚隘适招怨尤无益也书以自警
  诏问处宗族有不善者如何先生曰若可化则以礼义谕之使之自悟如不可化亦当委曲容之可也故门内之人宁使恩掩义
  问蓍龟卜筮之事曰龟卜则用三人故曰三人占则从二人之言必其人心至公无私公则明明则自能察其休咎茍心非虚明何以知之若蓍则全要诚意感格方可揲故龟所以教人心之公蓍所以教人心之诚非规规于卜筮也其实公则无不诚诚则无不公
  唐虞之世刑官只是皋陶为之明五刑以弼五教而已岂似后世刑官以为极大极重之事又或逞其智术有能断一讼得一情则喜甚至煽威恣虐岁煆月炼略无哀矜悯恤之意彼安知刑之本只在斯民生养之遂教化之敷诚使之各遂其生而知礼义则刑自然省矣戴时化问鸢飞鱼跃活泼泼地谓学者体此当必有事焉诏曰若此心常存则道体常在目前故程子谓其要只在谨独正是此意先生闻之曰尔两人如此讲论却见用功切实
  论书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言即其所陈之事如辟土地治田野养老尊贤等是也乃因其言之善而明考其功谓询事考言听言观行是也若是则自无所毁誉世至春秋毁誉不公时君莫辨惟齐威王烹阿大夫封即墨诛赏严明齐国大治可谓善矣后至西汉犹有成周遗风故多循良之吏如黄霸守颍川八年致凤凰神爵之祥鲁恭宰中牟能致三异即是而拟之古昔鸟兽之巢可俯而窥者亦为庶几此前古何等气象诸生正宜将此想像体贴如居一乡则必化一乡之俗他日治一邑一郡则必有此意方好庶不负今日所讲矣
  诏因辞谢久庵公与讲论阳明之学公谓朱子之道学岂后学所敢轻议但试举一二言之其性质亦似太偏昔唐仲友为台州太守陈同父同知台州二人各竞才能甚不相协时仲友为其母与弟妇同居官舍晦翁为浙东提举出按台州陈同父遂诬仲友以帷薄不修之事晦翁未察遂劾仲友王淮为之奏辨晦翁又劾王淮后仲友亦以帷薄不修之事诬论晦翁互相讦奏岂不是太偏乎诏闻此言归而问于先生先生曰讦奏事信有之但仲友虽负才名终是小人安得以此诬毁朱子是非毁誉初岂足凭久之便自明白朱先生劾仲友事见台寓录仲友诬朱先生事见仲友文集可知其是私也
  壬辰五月九日诏自北回谒先生于鹫峯东所亟询经历道途生民休戚诏对以自离张家湾武清县至景州安陵地方饿莩盈途旱蝗蔽天先生蹙额颦眉叹曰谁当以此转闻于上以急救此无辜之民闻陜西地方旱荒尤甚诏曰岁凶如此犹见贵官行舟过用人夫糜费供亿全无悯恻之心似未尝读书然不知何也先生曰蝗旱为灾细此等为灾大蝗旱之灾实此等所致也先生语诸生曰民生不安风俗不美只是学术不正学术不正只为惟见功利一边鲜知道义所以贵于讲学者又不在言语论说之间惟在笃行道义至诚转移而已
  诏问于先生曰学者只怕坏了心术如浮泛之人虽有文才无些实用于世何补若心端则行确此等人才出而见用必有益于苍生先生曰然
  先生毎语诸生曰若等既以道义相聚必皆意气相孚务以平日之所讲者发挥于言行之间善相劝过相规有一言一行之善即称劝之以厉其志有一言一行不善即规正之以速其改如是便能兴起向道庶不负此良会
  先生谓西汉人才还是重厚如周勃耻言人过丙吉拥立孝宣至死不伐故能养成汉家忠厚之风非后世可及也
  惟熙问克伐怨欲何以能使之不行先生曰即程子明理可以治惧数语例看可能也盖人之好胜者多由其心之弗虚故虚心可以治克人之自矜者多是为人故为己可以治伐人之动辄忿怨者只是不知命故知命可以治怨人多嗜欲者只是不能见理分明故明理可以治欲其究惟在求仁耳
  或问程朱之学同异先生曰程朱之学皆近孔门但朱子之著述太多耳然其躬行亦未尝一日少怠当其造诣清苦亦庶乎原卜之间矣
  先生谓汉武帝初年无所不好神仙征伐财利文学其人各以类而至惜一仲舒真儒也却不好而又斥之故其治驳杂几于大乱耳诏问西汉之时去古未远何真儒之少而只一仲舒耶先生曰只縁未能兴学耳诏曰莫縁秦坑儒之后加以汉高轻儒嫚骂是以道学不明于世故士之知学者益鲜耶曰亦其然
  吴佑问思虑纷扰何以除之先生曰夫心不妄动之谓静若思虑纷扰是妄动也只当先知所止则心自定静矣李宗本曰是亦由于不能安贫中来耶先生曰亦是若能安贫则杂念自除诏曰亦当先安于义命则能安贫而思虑自除先生曰然安贫即是安义命
  允生谓明相宗本在监当择好友常相与讲论善道方好二子谓朋友中志向亦有不能尽同者先生曰只虚已下人诚以待之如郭林宗之在当时自能化人若茅容之避雨树下孟敏之堕甑不顾皆林宗感化之人也盖以善道语人而人或不信服者犹是已之诚有未至也不必责人
  诏同惟时谒先生因论沈继祖诬毁朱晦翁以不孝不忠不能正家等事然则诋毁之言虽圣贤有不免且如近时有二缙绅先后任太守俱有才名只因不受嘱于士夫而痛惩豪右遂谤毁大兴一则落职归一则自陈养病尝见士大夫被求全之毁者十常六七而缙绅毎论及此往往有不平之叹将如之何先生曰只管行已之道彼肆谤者将自消矣是非真伪久之自白岂足为贤者累哉其他则在执政者公且明耳执政者公且明也其谤亦难兴乎
  先生常论王道只以养民为本后之仕者却又办簿书急催科理狱讼善逄迎事上官者为贤甚至贪残肆无畏忌乃习成一様虚套遮饰哄人至于养民之事漠然略不加意哀哉斯民如之何不穷且盗也如今只要不謟谀不贪钱不说谎者便可以安百姓
  诏问曰皋䕫稷契何书可读其道徳事功竟非后世之所能及后世书愈多闻见非不广无乃人才务末而忘本故徳业愈不逮古欤先生曰皋䕫稷契亲受尧舜精一执中之传闻一善即得一善见一善即行一善何等专确况圣贤传心之要既亲受之又何用书籍后世书虽多看一部即丢过一边求其以书中圣贤之言实体而躬行者有几况既不得圣贤心法其所读者不过口耳记诵而已圣学不明士习浮靡又安望徳业如古人耶
  诏问天下之民所赖以为养者惟土田然天下之田亩甚不能均国初丈量田地攒造鱼鳞册以均其田税庶绝通弊使小民不致重累然欲丈量只在得人然尤贵于得法田地既清他政自举不识如何先生曰然近时有兰州人段绍先者见任南京兵部职方郎中先尹河南杞县亦尝如此量之彼令田户报实亩数各四至插标于田中画为数区毎区之中各注毎人之田若干亩数于册及亲临其田地随他掣签量之验亩任粮遂得一县田地清而税粮均诚哉天下事只在得人诏又曰且尤不可畏其难以为不可为将使斯民永无安养之日矣曰然
  诏问陆象山论心不论性亦以心为之主宰性情固在所统欤又欧阳永叔谓教人性非所先者其亦夫子罕言性命乎先生曰性命理气固要讲明必措诸躬行方是亲切性命自在其中庶不为徒讲也陆欧之言亦有弊
  诏问士大夫作古文只宜平易典雅今多尚奇可乎先生曰汉人有一事便说一事有一言方说一言皆是心中发出无些妆点枝词蔓语所以近古下逮六朝晋魏之文只是浮词粉饰辟如丑妇全藉脂粉原无本体殊为可厌夫天下之治平虽不尽系于诗文然文章实与时高下其文如此则世道可知矣他日与易伯源论文曰人若有养发之文词无非说理自不暇为靡丽浮诞之词伯源曰古文溺意于文者其闻道便少方今靡心日盛故本末轻重之间学者尤宜决择
  诏问夫子答子贡以博施济众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他处言仁甚大此则必归之圣似有小大之差者何先生曰此仁字当指仁心而言今人有仁爱之心而恩不能遍及于下民者亦多矣若圣人则不惟有是仁心其作用处自别要亦不外于用人故谓之圣者其间自有裁成辅相的意其尧舜犹病者尧舜之心固犹有不足于此可见博施济众之难非独仁者之所不能也即如今有司赈济的一様如发仓廪散财以赈民亦可谓博施矣然或不能立法或用不得人致使奸人作弊故有饥民而不得领者有方领二三钱先已用去大半者所以斯民全不沾其实惠便是不能济众故学者以克己复礼为仁能见之施为运用处方可
  诏问天下所恃以为用者人才耳然今学校之所养与科目之所举者亦未可尽谓得人愚意在上者一转移之以振起其道义之风严加考访将三等簿著实举行务先徳行而后文艺庶人心警劝先生曰祖宗设立卧碑及命提学官敕谕亦是此意但奉行之人多玩忽耳且自童生入学及生员科举时皆须里邻重甘保结但有平素行止不端者不许入学不许科举古者乡举里选之意亦不外此若如今或隶卒之子犯十恶之家但有轻儇子弟略会读书便营求生员以抵门户师生贪其厚赂一槩纵容全无顾忌大坏学校正此辈也士风安能得厚
  邹际虞问国家解军之法备矣其何更有许多之弊且如今年军士逃的各年清军查出解役便费许多钱粮亦无到役者如何先生曰未尽然亦在我们讲学的人问军士与讲学何与曰在总理这些军职官的茍能使这些军士人人饱煖则军士之赴役如行者之赴家虽逐不去矣今军职官贿赂总理官营求管事这些财是何处出皆是削军之脂膏以偿也际虞又问军士既缺粮当有馀然亦无积馀何也曰虽有积馀因公扣除者亦多矣田大本曰在湖广边上昔日指挥千百户只有数人今日指挥便以数十计千百户便以数百计昔日之军皆变为官矣先生曰此难以执一论如在边上有首级便以课功如南京便无此只是掌军官不知忧恤故逃耳际虞又问如前日见分布疋银两那些指挥千百户争分彼此攘夺总理官亦莫如之何曰怎么不在总理的他把这些军官区处停当依时分布如有争夺者则重惩以警其馀又曰际虞勿以予言为迂你才说军士之弊要尽救无阶又与总理官说亦不信只好讲明这道理预养吾仁心他日得志措之天下可也先生因朋友在监疾久不愈者谓诸生曰人多是思虑纷扰襟怀不舒展故疾难愈若屏绝思虑放开襟怀此便是却疾之方可以勿药自愈也学在其中矣
  诏问克伐怨欲不行夫子不许其仁何耶先生曰学者惟于仁处下手做工夫则虽克伐怨欲亦易去矣且如司马君实何等忠诚何等才学当时欲去青苗之害至免役之法亦欲去之苏轼谏之不听乃曰公昔能谏韩公刺义勇公今执政乃不容人谏耶及开封尹蔡确逄迎其意而奉行之君实遂悦而不知其奸矣诏对曰窃尝谓君实虽是纯诚岂其于仁犹未能尽纯耶陈昌积曰吾辈今日虽讲明正学使他日在位或疾恶太甚安保必无此失乎先生曰更当上达子发问何谓曰无意必固我耳














  泾野子内篇卷十
<子部,儒家类,泾野子内篇>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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