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水厅志/卷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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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水厅志卷十六
[编辑]附录三 志馀
[编辑]志馀者,补佚也。正志义不必及者,又不可终听其逸,则此卷纪之。其人或限于例,其事、其语颇有近稗说者。据采访所上,则亦存其实而已。旧分“纪人”、“纪事”二类,今加以“纪地”。辑“志馀”。
纪人
[编辑]- 郭菁英,字显相,成金兄,廪生。胸次高洁,经营求,背诵六经如流。与人交,和蔼可亲。
- 林宗衡,字寿卿,艋舺人,籍安溪;岁贡生。性耿介,重然诺。与人交,无利己之见。捐赈灾黎多全活。以预办防堵运津米事,大吏录其劳,奖教谕六品衔。
- 王士俊,号熙轩,竹堑开垦首,世杰之五世孙。嘉庆间庠生。笃学,尤邃于易,授徒日广。言论风生。每讲奥义,必引史以证之。郑用锡辈皆出其门。
- 林贵扬,中港内湾庄人,籍镇平。乾隆间,林逆乱,奖六品衔。与弟辛麟友爱,百岁尚同居。官月捐给银米存养(节“郑稿”)。
- 李锡金,字谦光,竹堑人,籍晋江。年十四渡台,佣某商家,每风雨泣告主人,请预给五载佣金,为亲修冢。主人嘉许之。洎长,与昆弟营生渐饶。念伯兄早殁,抚侄犹子。咸丰间,艋舺分类,继岁歉,绥安捐恤,多得其力。
刘扬芳,字诚庵,竹堑人,籍永春州。少孤,精日理。年未壮而鳏,不续娶,纳妾。自抚子一女三,教养备苦。生平朴讷。乡党称之。卒年八十二。
林国忠,字质庵,艋舺人,籍晋江。道光二十八年,淡北水灾,设局捐赈,叙功六品衔。嗣黄位扰鸡笼,备赀募勇助剿,奖知州。戴逆之乱,多所保全。
杨仰峰,字东山,芝兰堡石阁人,籍龙溪。治家勤俭,每善举,好施不倦。城工捐款为巨。年收质库寒衣,以给贫民。值黄位扰鸡笼,捐助勇费,得优奖。
翁裕佳,字德涵,艋舺人,籍南安。素尚义举。道光二十六年彰化地震,嗣淡北水灾,赈恤独力。咸丰四年,闽、粤分类,当轴方图抚辑,裕佳赴竹堑。单骑入粤庄劝告。环听千人,悦服立解。后以运津米及招团,率同林岚山、蔡黄光等,克复鸡笼功,奖布政司,经历运同衔。
王宗河,字道挥,艋舺人,籍晋江。与翁裕佳齐名。凡赈水灾,息分类,御海寇,悉以身先。能明大体,好义乐输。官任之如臂指。乡人至今称德无闲言。后以国学生奖加知州衔。
张正端,字仪庭,艋舺人,惟明子。善继父志。当翁裕佳赴堑时,实偕往焉。内港水患,及运津米,赈捐均巨。学海书院成,复出赀助之。遇疫施药多活者。后优奖州同。
黄延祺,骧云次子。早慧,工颜书,尝双钩大麻姑坛记入石,为何编修绍基所推许。谓其慕颜堂帖弗及也。至今都人士犹以不禄惜之。
何宜生,字阿微,竹堑人,粤籍。少习举业,屡试不售,遂学岐黄,以慎重为当轴称许。每延请即至,财帛不较。漳、泉、粤三庄分类,人无敢犯者,妇孺闻其名亦敬之。
林占梅,堑城人,字雪村,林绍贤之孙也。饶于财,性慷慨,好施予,手建潜园,延宾客处其中。当戴逆之变,台北危如累卵,淡水同知秋日觐在彰遇害,堑垣无主。各小夫欲为乱,民心惶惶。占梅与北右游击会商,挺身以为己任,出资召募,用计遣散,民赖以安。颇有一发千钧之力。迨台湾道丁曰健由台北登岸,暂住堑城,饷需无几,占梅多方凑集,藉以保守大甲,克复彰城,功加布政使衔。卒以集资故被控,且叩阍。同治七年身死,家稍中落,士论惜之。
黄敬,字景寅,岁贡生,芝兰堡关渡庄人。少失父,事母极孝。母病,奉汤药惟谨,身不贴席者十馀夕。家人曰:子病矣。曰:吾惟求母之不病,遑知己病乎。课徒不计财帛,但来从学者,谆诲不倦。着有“易经理解”(据绅士采访)。
陈维英,号迂谷,大隆同人,原籍同安。受业伯兄举人维藻。伯兄殁,■〈木匶〉厝山麓失火,无敢近者。维英独从火中推■〈木匶〉出,为优行生。咸丰初元,举孝廉方正,己未中本省乡试,以举人捐内阁中书,寻改主事,分部学习。回籍团练。累保至四品衔,赏戴花翎,曾主仰山、学海两书院掌教。所著“偷闲集”,未行世。
纪事
[编辑]宋朱文公登福州鼓山,占地脉,曰:龙渡沧江,五百年后,海外当有百万人之郡。今归入版图,年数适符。熙熙穰穰,竟成乐郊矣(“赤嵌笔谈”)。
东番不知所自始,居澎湖外海岛中,起魍港、加耇湾、打狗屿、小淡水、双溪口、加哩林、沙巴里、大帮坑:皆其居也。继续千馀里,种类甚蕃。别为社,社或千人,或五、六百人,无酋长,雄者听其号令。性好勇喜斗,昼夜习走,足皮厚茧,履棘刺如平地,速不后奔马。有隙,邻社相争,期而后斗,相杀伤。次日即改怨,往来如初。地多暖,无水田,治畬种木。禾熟拔其穗,粒米比中华稍长。采苦草杂酿为酒,间有佳者。男妇杂作,男常逸,女常劳。有盗贼则严剔之,戮于社。夜门不闭,禾积场无敢窃者。人精用镖,长五尺,有咫山多鹿,冬时合围捕之,获若邱陵。始皆聚居海滨,明嘉靖末,遭倭焚掠,乃避居山,始通中国。漳、泉人充龙烈屿诸湾,译其语与贸易,今则日盛(何乔远“闽书”)。
台湾海中番岛,昔人所谓乾坤东港华严婆娑洋世界,名为鸡笼。考其源,则琉球之馀种,自哈喇分支,近通日本,远接吕宋控南粤,阻铜山,以澎湖为外援。明万历间海寇颜思齐踞有其地,始称台湾(“蓉州文稿”)。
鸡笼淡水彝,在泉州,澎湖东北,名北港,又名东番。永乐中郑和入海谕诸酋,番独不听约束。和贻之家一铜铃,使颈之,盖狗之也(“名山藏”)。
鸡笼铸铁炮,明崇祯三年铸(“赤嵌笔谈”)。
郑经统兵深入沙尾龙岸,往剿各番,不见一人。时亭午酷暑,军士皆渴,竞取甘蔗啖之。刘国轩守半线,率数百人至,见经,大呼曰,何为至此?令三军速割草为营,乱动者斩。言未毕,四面火发。文面五、六百人,奋勇挑战,互相杀伤。余皆窜匿山泽,竟不能灭。仅毁其巢而归(“番境补遗”)。
康熙壬戌,郑氏遣伪官陈廷辉往淡水鸡笼采金。一老番云:唐人必有大故。众询之,曰:初日本居台,来取金,红毛夺之,红毛来取,郑氏夺之。今又来取,恐有改姓之事。明年癸亥,我师入台湾(陈小崖“外纪”)。
陆提万正色,有海舶之日本,行至鸡笼山后,为东流所牵,抵一山下。舟中四人登岸探路,见异类蛇首狰狞,驰攫一人共啖之。三人逃归,于莽中遇一泉人,携之登舟。
道妖啖人状。泉人曰,往余舟至,同侣遭啖,惟余独存,以项有雄黄一物,不敢近耳。适舟中有雄黄,各把一握,顷之蛇首人数百奔来将近,不敢仰视,逡巡而退(“台湾志略”)。
台湾土番种类各异。有土产者,有自海舶飘来。及宋时零丁洋之败,遁亡至此者,聚众以居。男女分配,故番语处处不同(沈文开“杂记”)。
纪地
[编辑]台湾东北为东番、为琉球、为日本诸国。西南为占城、为三佛齐、为吕宋、为暹罗诸国。其俗可考而知。内山生番延袤不知几百里,犹不与华通。其婚无媒妁,多赘男。完配后亦少淫乱。娶妻曰牵手,去妻曰放手。丧无棺■〈木享〉,埋其尸于卧榻下,覆以土石。其居室砌石诛茅,以蔽风雨。其饮食近界内者渐种五谷,具农器,薄种薄收,岁有馀粮;外多薯芋为食,嚼米为酒,以手攫食,不用七箸。其服饰女结辫,男披发、跣足,或翦发散垂,下体无裤,前后遮以鹿皮。近界内者,或用布二幅,上体亦然,考史家者谓:琉球嚼米为酒,煮海为盐,好斗刃杀山。以澎湖为大小琉球,近泉州,霁日登鼓山可望见。又云:琉球旁有毗舍耶者,在小岛口,(见“文通考”,台湾即毗舍耶古地。“楞严经”注云:四方贵贱族分四姓。毗舍,商贾也。然则台湾为西洋互市地,自昔然矣。“泉州志”又云:宋干道七年,岛寇毗舍耶掠海滨,八年以海舟入寇,置水澳塞控御之。按此一类能用武,又非今之生番流种矣)。鸟语鬼形,殆非人类。则台湾近小琉球,即毗舍耶无疑(“问俗录”)。
陈少林“诸罗县志”云:‘天下有宏远深切之谋,流俗或以为难而不肯为;或以为迂而不必为。其始为之甚易,而不为。其后乃以为必不可不为而为之。劳费已十百千万矣。明初,漳、潮间有源澳(即今之南澳),泉属有澎湖。尔时皆迁其民而墟之,且塞南澳水口,使舟不得入。虑岛屿险远,劳师而匮饷也。及嘉靖间,倭寇入澳,澳口复通。巨寇吴平、许朝光、曾一本,先后据之,两省罢敝。乃设副总兵以守之,至于今岩然一巨镇矣。澎湖亦为林道干、曾一本、林凤之巢穴。万历二十年,倭有侵鸡笼、淡水之耗,当事以澎湖密迩,不宜坐失,乃立游击以戍之。至于今又巍然一重镇也。向使设险拒守,则南澳不惫闽、广之师,澎湖不为蛇、豕之窟,倭不得深入,寇不得窃踞,漳、泉诸郡未必罹祸之酷,如往昔所云也。今半线以至淡水,水泉沃衍,诸港四达,犹玉之在璞也。流移开垦,舟楫往来,亦既知其为玉矣。而鸡笼为全台北门之锁钥,淡水为鸡笼以南之咽喉。大甲、后垄、竹堑,皆有险可据,乃狃于目前之便安,不规久远之至计,为之增置县邑防戍,使山海之险,弛而无备,必将俟亡羊而始补牢乎?南澳、澎湖之往事可睹已’。
谨按少林此论,最为透快。后卒如所议。迄今百馀年,情形又已下同。噶玛兰又经开辟,今之大南澳、奇莱各地,即昔之淡水噶羡兰也。又埔里社、水沙连各地,外人啧啧艳羡。淡水内山如南雅庄、大湖等处,日益深广。“郡志云”:‘竹堑东至南山十里,西至海七里,广十七里,袤四百八十四里’。今则广百馀里矣。司马相如云:‘明者见远于未萌,知者避危于无形”。其劳逸殊焉矣!况从前海波不扬,今则各国纷至沓来,岂睥睨膏腴,希图驻足。若非通筹全局,及早布置,则隐忧不远,倘明知艰巨,而曰姑遗后人,此仁人君子之用心哉?
台北山后为噶玛兰,向属淡界,嘉庆十四年始开辟。由噶而南边境即苏澳。又二十里为大南澳,再七十里为奇莱。陆路未辟,由海道一日可到。港口颇狭,仅容四、五百担小船。入口后,水极陡,每年春三、四等月,乘风入口,各熟番牵舟竞进。每番给予盐一、二瓯,欢极而去,陆续挟鹿茸兽皮各货来,换布疋等物。该处宽广与噶玛兰等,亦有中国人。咸丰元年,有黄阿凤者,集资,率万馀人,抵该处垦辟。黄阿凤为总头目,如官府仪。其馀头人尚数十人,分地而治,随时垦辟。不数月,黄阿凤以不服水土死,各头人不相能。迨咸丰五、六年,资本既乏,复与熟番仇杀,各垦地遂成荒埔。风气昼热夜寒,与台西稍异。此为鸡笼老人林贤,亲历口述如此。又闻之出口后,水程半日,复有水口,稍宽广可停泊者,为绣孤鸾。土地膏腴,比之噶玛兰,宽广一、二倍。熟番在平埔,以种地瓜、捕鹿、抽藤为业。生番则住层峦间。地名朴实阁者,中国人住居约有千家,不知何时拦入。余与奇莱同。此地即在彰化东界,行六日可通埔里社云。此二处每年皆有问津者,惜未入告。由噶玛兰大南澳凿山通道,而南环设州县,如东粤琼州例。琼地不及台地之广,周遭设立十四州县。内山为黎人如故。今台有地方责者,仅二厅四县。幅员广阔,每患鞭长莫及;加以后山未辟。同治七年,洋人美利士在南澳开垦,谓非中国地界。力争始停垦。恐卧榻之下,他人鼾睡,则为患滋多矣(据采访)。
近查大姑嵌垦地最多,渐渐垦辟,可以直达山后。查三层埔,曰草岭寮、牛角垄寮、旧脑寮龙过脉寮,计隘丁十四名。霄仑下嵌九隘:曰微斜路寮、弸岗嵌寮、牛浴窟寮、茅埔寮、加冬坑寮、石厝坑寮、石峡寮、白石关寮、九芎藔,计隘丁二十九名。溪州五隘:曰石观音寮、内大湾寮、内石犀寮、水井寮、外平林寮,计隘丁十四名。共十八隘,丁五十七名,原系业户陈集成经理。每名年给口粮应谷三十石,今统归续垦户金永成等南雅内山交办。其南雅内山之东十二隘:曰分水隘、和彝隘、枫林隘、雷冈隘、白石隘、龙冈隘、防彝隘、合水隘、曲水隘、上峡隘、中峡隘、下峡隘。南雅之南九隘:曰竹林隘、蕉林隘、峡口隘、凤冈隘、溪口隘、路口隘、小溪隘、诛彝隘、太平隘。南雅之西一隘:曰石井隘。共二十二隘,丁八十八名,系续垦户金永成、潘定记、林源记,照例分给隘粮。以外又有横溪隘,计隘寮十五座,丁四十五名。复有大溪,一名礁沟,隘寮四座:一在火烧樟平林尾,一在盘山顶,二在龟山仔。每隘丁二十名,共八十名。磺窟隘寮五座,小坑隘寮三座,每隘丁六名,共四十八名,俱垦户业主所置,丁粮自为支给。此外蛤仔市、大湖各处垦辟,亦不一而足。隘丁良歹不齐。地土日辟以此,盗贼日多亦以此。大姑嵌其最著者,故详举之(采访)。
“稗海纪游”云。‘鸡笼山下实近弱水,舟至则沉。或名为万水朝宗。其势倾泻,卷入地底,滔滔东逝,流而不返’。二说俱无稽。若“旧府志”云:‘北则漂荡无复人境,甚至无力水而莫知所之’。亦第想象之词。然则“赤嵌集”所云:‘黑水沟,惊涛鼎沸,险冠诸海,顺流而东,则为弱水’。昔有闽船,漂至弱水之东,十二年始还中土者,皆不可信乎?曰:弱水见于禹贡,自有其处。万水朝宗,天下之公言也。地缺东南,尾闾有焦釜,岂即在鸡笼山下?且顺流而东,果为弱水则“府志”所载,外域诸国,在台海正东、东南、东北者,将无由而至,而皆非也。诸书言顺流而东而南者,就内地言之也。台处东南,其北之鸡笼山,即内地之东。其南之沙马矶头,即内地之南。水归东南,故皆可曰顺流。或东、或南:俱错。过台湾山后,大海茫茫,舟随风去,无所终泊,得还中土者盖鲜。幸而岛屿可依,帆柁未失,乘风忽返,间尝有之。其所至果弱水之东否,未可知也。闻老柁工云:常遭风至台湾山后绝远处,夜闻水声淜湃,知为:万水朝东,努力回柁,幸免落漈。非也。天明见岛岸,风涛冲击作声也。再不回柁,触礁齑粉,无生还理。旧称落漈,杂云沉海,乃舟人之讳词。“风土记”谓:十二年气候一周,漈水复满,东风大起,船乃还。则海滨人习言之。特以慰其家人。即“诗”所云:犹来无止耳。亦有搁浅簸浪,因而傍崖登山者,苟延残喘,际会幸归,各述所见。大海之中,何奇不有,何怪不储?存而不论可也。《岛上附传》,所称“南风炁”,今亦莫知其处(〈《台湾县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