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海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一
| 淮海集 卷第一 宋 秦观 撰 景海盬涉园张氏藏明嘉靖刊小字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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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海集卷第一
秦 观 少游
浮山堰赋〈并引〉
梁武帝天监十三年用魏降人王足计欲以淮水灌寿
阳乃假太子右卫康绚节督卒二十万作浮山堰扵锺
离而淮流湍驶漂疾将合复溃或曰淮有蛟龙喜乘风
雨坏岸其性恶铁绚以为然乃引东西冶铁
数千万
斤益以薪石沉之犹逾年乃合堰袤九里水逆淮而上
所蒙被甚广魏人患之果徙寿阳戍顿八公山馀民分
就冈垅未㡬淮暴涨堰坏奔于海有声如雷水之怪袄
蔽流而下死者数十万人𥘉镇星犯天江而堰实退舍
而坏呜呼异哉感而作浮山堰赋其词曰
繄四渎之并酾兮寔脉络扵坤灵惟长淮之湠漫兮自
桐柏而发源贯江河以下骛兮拉泗沂而左奔走狞雷
以赴海兮驾扶摇而薄山固元气之宣节兮熄众兆之
灾患粤萧梁之服命兮抗北魏以争衡信降虏之诡计
兮阻汤汤而倒征依两崖以受土兮羌合脊扵中央揵
竹甾石之不足兮文沈铁以厌不祥袤九里以中峙兮
截万派之奔茫大堤矻乎如墉兮杞柳薨其成行展源
深而支永兮虽暂否而必通倏鲸吼以奔溃兮与苍苍
而俱东若燃犀之照渚兮旅百怪而争遒𩣡马怒而嘘
蹀兮虎蛟咆而相紏哀死者之数万兮孤魂逝其焉游
背自然以司凿兮固神禹之所恶世苟近以昧远兮或
不攺其此度螳螂怒臂以当车兮飞卫衔石而填海𢡚
梁人之不思兮卒取非扵异代岂方迫扵㝷引兮不遑
议夫无竆将奸臣取容以幸入兮公相援而欺蒙抑五
材囚壮之有数兮特假手扵憧憧系曰敦阜宼冥大川
屯精气扶舆变乾文运徒力顿漂无根潮波复故弥亿
年
黄楼赋〈并引〉
太守苏公守彭城之明年既治河决之变民以更生又
因修缮其城作黄楼扵东门之上以为水受制扵土而
土之色黄故取名焉楼成使其客高邮秦观赋之其词
曰惟黄楼之瓌玮兮冠雉堞之左方挟光晷以横出兮
干云气而上征既要眇以有度兮又洞逹而无旁斥丹
雘而不御兮爰取法乎中央列千山而环峙兮交二水
而旁奔冈陵𡚒其攫拏兮谿谷效其吐吞览形势之四
塞兮识诸雄之所存意天作以遗公兮慰平日之忧勤
繄大河之𥘉决兮狂流漫而稽天御扶揺以东下兮纷
万马而争前𧰼罔出而侮人兮螭蜃过而垂延微精诚
之所贯兮㡬孤墉之不全偷朝夕以昧远兮固前识之
所羞虑异日之或然兮复压之以兹楼时不可以骤得
兮姑从容而浮游傥豋临之信美兮又何必乎故丘觞
酒醪以为寿兮旅殽核以为仪俨云髾以侍侧兮𥬇言
乐而忘时发哀弹与豪吹兮飞鸟起而参差怅所思之
迟暮兮缀明月而成词噫变故之相诡兮遒传马之更
驰昔何
而遑遽兮今何暇而遨嬉岂造物之莫诏兮
惟元元之自贻将苦逸之有数兮畴工拙之能为韪哲
人之知其故兮蹈夷险而皆宜视蚊虻之过前兮曾不
介乎心思正余冠之崔嵬兮服余佩之焜煌从公扵斯
楼兮𦕅裴回以徜徉〈子瞻谢诗云 太虚以黄楼赋见寄作诗为谢我坐黄楼上欲作黄〉
〈楼诗忽得故人书中有黄楼词黄楼高十丈下䢖五丈旗楚山以为城泗水以为池我诗无杰句万景骄莫随〉
〈夫子独何妙雨雹散雷推雄辞杂今古中有屈宋姿南山多磬石清滑如流脂朱蜡为摹刻细妙分毫厘佳处〉
〈未易识当有来者知〉
寄老庵赋
或问孙先生之游汤泉山也尝扵佛祠之旁二松之下
诛䉜草茅平夷土涂规以为庵曰寄老焉子时实从与
见其事愿
㩁而陈之仆曰唯唯寄老之区在扵汤泉
实惟历阳东城之域山林郁其修阻水土婉而滋息风
和气平物无疠疫其出游也南则峰峦经亘二百馀里
前望䢖业之都𨚫顾项王之亭龙窟呀其旁出江漫漫
而徂征东则惠济真相二刹相望殿寝中开四注修廊
间从游子扵焉相羊沈燎茗饮乐未渠央西则赭落之
前三井天出幽毖白浪明晦如一旁输有斛上庇有室
觧衣入游百疾为失北则瓦梁之河阴陵之泽水潦之
所聚会鱼鳖之所充斥芡菱蒲莼毛发之富
及邻国
其入居也则闭关𨚫扫反听收视内外既进与妙自会
湛乎若玉渊之澄枵然如槁木之废其㳺也其居也无
所适而非道者世奚足以识之哉虽然先生方为侍从
之臣充諌诤之官论思献纳日不遑给虽欲复从二三
子扵寄老之上未可得也一旦功成事毕引老乞身天
子悯之不烦以政公卿大夫设祖道供帐扵国门之外
酒阕升车望寄老而归焉则仆也亦将杖屡而从之矣
汤泉赋
大江之滨东城之野有泉出焉直回峰深谷分埓引
源迤逦相属晨夜有声涵云注玉薄为虎
洑为鱼目
鳞介莫潜遇者斯浴此何水也哉野老告余曰泓泓㳙
㳙莫虞岁年不火而燠其名汤泉呜呼岂非荧惑莅扵
上耶烛龙隐扵中耶旁通咸池日御之所经耶幽精沈
魄阴偿其耶丹砂黄硫金石之气酷悍之所激耶徳
有常仁惠公而浃寒凝海兮不冰旱焦山兮不竭其或
燥湿外干精气散越肤革疮疡惫筋淫血欣瀄汨之暂
㳺恍幽忧之永脱以沐则发泽以颒则肤恱其羡流冗
浸捐󠄂弃扵沟壑者犹能灌𬞞稻之畦已牛马之暍此又
何其然耶吾闻天下之水厥类寔繁至扵弱水储阴投
羽必沈火井萃阳烂石灼金祥摽醴泉病饮而瘳异纪
滋穴神瀵以流焦溪乏罥蔓之饰沸潭谢聱取之㳺其
馀洒墨所发胶盐是滋啜怀千金饮狂一国裒玉乳以
中涵撗金丝而径度诡品缪名纷莫为数咸受命扵元
精亦各𥝠其所遇若夫匡庐汝水之旁尉氏骊山之下
烟菲掩褥王孙鸟隼之所娱金穴椒房专宠靡曼之所
占则汤泉之中又有显晦者焉野老冁然而笑曰善乎
齐给之士曵杖而去行歌扵𡍼曰滭沸滂沱𡚒此泉兮
被彼山阿吾唯灌沐兮不知其他
子瞻䟦云余之所闻汤泉七其五则今三子之所游
与大虚之所赋所谓匡庐汝水尉氏骊山其二则余
之所见凤翔之骆谷与渝州之陈氏山居也皆弃扵
竆山之中山僧野人之所浴麋鹿猿猱之所饮惟骊
山当往来之冲华堂玉甃独为胜绝然坐明皇之累
为杨李禄山所污使口舌之士援笔唾骂以为亡国
之馀辱孰甚焉今惠济之泉独为三子者咏叹如此
岂非所寄僻远不为当𡍼者所溷而为高人逸才与
世异趣者之所乐乎或曰明皇之累杨李禄山之污
泉岂知污之然则幽远僻陋之叹亦非泉所病也泉
固无所荣辱特以人意推之可以为抱适用而不
择所处者之戒元丰元年十月五日
叹二鹤赋
广陵郡宅之圃有二鹤焉昻然如人处乎幽间翅翮摧
伤而弗能飞翻虽雄雌之相从常悒悒其鲜懽时引吭
而哀唳若对客而永叹圃吏告予曰此
钱公之鹤
也公熙宁时实守此邦心虚一而体道治清浄而忘言
既不耽乎豆觞又不嗜乎匏弦惟此二鹤与之周旋𡱇
则俛仰扵宾掾之后出则飞鸣乎导从之先故鹤之来
也则知使君之将至鹤之往也则知使君之将还是时
一郡之人好甚扵姻敬愈扵客如爱子之居家若宠臣
之在国昼从乎风亭之滨夜栖乎月
之侧谓此幸之
可常颇超揺而自得逮公之去于今㡬时人各有好鹤
谁汝𥝠具名物扵有司鸡䳱易而侮之傍轩楹而蒙叱
历阶戺而遭麾惟主人之故客间一遇而嗟咨余闻而
叹曰噫嘻有恃而生者失其所恃则悲彼有啄乎广莫
之野饮于清冷之渊随林丘而止息顺风气而腾骞一
鸣九皋声闻于天若然者又岂卫侯之能好而支遁之
可怜哉
郭子仪单骑见虏赋〈汾阳征虏压以至诚〉
回纥入寇汾阳出征何单骑以见虏盖临戎而示情匹
马雄趋方传呼而免胄诸羌骇瞩俄下拜以投兵方其
唐祚中微胡尘内侮承范阳猖獗之乱值永泰因循之
主金缯不足以塞其贪嗜铠仗不足以止其攘取云屯
三辅但分诸将之兵乌合万群难破重围之虏子仪乃
外㢮严备中输至诚气干霄而直上身按辔以徐行扵
是露刄者胆丧控弦者骨惊谓令公尚临扵金甲想可
汗未厌扵寰𤅀顿释前憾来㝷
盟彼何人斯忽去幢
幡之盛果吾父也敢论戈甲之精岂非事方急则宜有
异谋军既孤则难拘常法遭彼虏之悍劲属我师之困
乏校之力则理必败露示以诚则意当亲狎所以彻卫
四环去兵两夹虽锋无镆邪之锐而势有泰山之压据
鞍以出若乘檎虎之騘失仗而惊如弃华元之甲金石
至坚也以诚可动天地至大也以诚可闻矧尔熊罴之
属困乎蛇豕之群扵是时也将乘骄而必败兵不戢则
将焚惟有明信乃成茂勲吐蕃由是而引归师殱灵夏
仆固扵焉而暴卒祸息并汾非不知猛虎无助也受侮
扵狐狸神龙失水也见侵扵蝼蚁
为锋镝之交下遽
遗纪纲而不以盖念至威无恃扵张皇大智不资扵恢
诡远同光武轻行铜马之营近类曹成独造国良之垒
向若怨结不觧𥚽连未央飬威严扵将军之幕角技巧
扵勇士之场攻且攻兮天变色战复战兮星动芒如此
则虽骁雄而必弊顾创病以何长符秦夸南伐之师坐
投肥水新室恃北来之众立溃昆阳固知精击剌者非
为将之良敢杀伐者非用兵之至况徳善之身积宜福
祥之天𢌿故中书二十四考焉由此而致
和渊明归去来辞
归去来兮眷眷怀归今得归念我生之多艰心知免而
犹悲天风飘兮余迎海月烱兮余追省已空之忧患疑
是梦而复非及我家扵中途儿女欣而牵衣望松楸而
长恸悲心极而更微升沈㡬何岁月如奔嗟我宿昔通
籍璧门赐金虽尽给札尚存愧此散木缪为牺尊属党
论之云兴雷霆发乎威颜淮南谪扵天庖予小子其何
安岁七官而五谴越
门之幽关化猿鹤之有日讵国
光之复观忽大明之生东释累囚而北还酾天汉而一
洗觉宇宙之随宽归去来兮请逍遥扵至㳺内取足扵
一身复从物兮何求荣莫荣扵不辱乐莫乐扵无忧乡
人告予以有年黍稷𣡸乎盈畴止有弊庐泛有扁舟濯
予足兮寒泉振予衣兮古丘洞胸中之滞碍眇云散而
风流识此行之匪祸乃造物之馀休已矣哉桔槹俛仰
无已时举觞自属𦕅淹留汝今不巳将安之封侯巳绝
念仙事亦难期依先茔而洒扫从稚子而耘耔修杜康
之废祠𥙷由庚之亡诗为太平之幸老幅巾待尽更奚疑
淮海集卷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