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容居士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十九
清容居士集 卷第十九 元 袁桷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元刊本
|
清容居士集卷第十九
记
马元帅防倭记
自昔待蛮夷之国必传 诏令以谕说之
稍失抚驭则狙诈百出甚者嗜锱铢之甘
倾接如素所交往失上国体簸侮讪笑扵
兹有年矣
今天子考献令于疆域中书省奏曰蛮夷
之不庭实守御长吏饵利忘公弊不可日
长维㝎海实庆元属县附海司镇遏遵考
旧迹兹其为泊舣之所舶有㝎制输其物
以上于官勿入郡城勿止贸易则得以永
远虚声生疑骆驿传骑亡益也是宜选帅
臣清白有誉望者制置其事
上可其奏泰㝎二年冬十月倭人以舟至
海口于是行省佥曰非马公孰得当是选
公乘驿至县即宣谕
上意始疑骇不肯承命反复申谕讫如教
于是整官军合四部以一号召列逻船以
示𬾨御戢科调减驺从除征商之奸严巡
警之实虑民之投宪为文以谕收其帆橹
器械而舶法卒不敢移减自便事既毕贾
区市虚陈列分错咿嚘争奇踏歌转舞川
后山君徳色效灵而公之渊思曲画若防
之制水不可得以殚述自始讫终凡一百
三十有七日古之御边莫逾扵诸葛武侯
韦皋善继史有述焉今公创始于前愿后
之贤帅规随以成非惟乡里之奠安则国
家怀来将自兹始王会之篇桷愿有继焉
两浙转运盐使分司记
国朝定煮海之赋倍于前代邦用是资其
选官委任为不轻两浙设总司于杭东西
属郡率置分司以董督四明号为东浙繁
伙饥馑荐罹逋负益广急之则疲薾愁叹
䵩色骨立见于耄稚故受其任者为㝡难
桷官翰林时预议中书堂尝白丞相乞减
岁额丞相颔其议于时大臣咸然其说卒
以户部籍不能易是后忧国者迄减其直
继今善谋邦计之士亦将有以待也泰定
元年冬分司毁三年张侯伯威莅是邦以
官楮若干委于郡郡守郭侯曰兹役不可
缓必择善于营缮者是属曰阮君申之县
庠之兴尹能绍之曰尉周君一夔尉廨久
湮尉能起之兹其以是属佥谋曰取扵山
里胥是删鬻于市大贾以喜将视其材市
于民坚完缜密是则不负于郭侯之教矣
六月阐工九月告成听事崇严夹舍拱揖
门台有叙百堵具列斧斤鼛鼓不彻于垣
周君则曰尉虽不才囹圄之设非我职矧
转运府设是则益以病盍去诸复以楮之
馀者归于司官常患不得其人急奉于公
怨讟滋兴况复因之以窃其利周君则不
然人皆曰作之登登周君是承去其榜笞
民完以熙若是则任其职者绝叫嚣息追
逮其赋宁有不登于
天府昔之使者遗爱掲于坚珉矣后之来
者登斯堂也蔼然仁政将屡书不绝桷老
矣尚当见之泰㝎四年二月庚寅具官袁
桷记
鄞县小溪巡检司记
城南门折行四十五里曰小溪镇宋元丰
置焉唐曰光溪镇以监酒税烟火得名治
平元年罢酒税以便民独掌烟火凡言烟
火职民讼水火盗贼其地三境交接大江
贯其中群溪毕会水清泠如明镜岩峦拥
秀千篙竞发碧瓦朱甍翚耸鳞比望之如
神仙居宋绍兴中北客多乐居之魏文节
公结圃墅与客大梁张武子为诗友其它
如安仪同孙王尚书相继卜筑而为是镇
者于于飬恬承接履舄争闘绝庭下桷㓜
岁舟至溪上犹能记髣髴也
皇朝一海㝢立巡检司于是地而旧镇久
废故家亦湮没毁散仕者率苟循岁月处
隘踵陋不复以崇严为事泰㝎元年白君
察罕不花莅是职与父老言曰司徼之所
不在荒寂则在犷恶吾独爱是溪有先贤
之遗俗薪者贩者前歌后休绝枹鼓之警
罢干棷之逻吾心固勤焉亦是土循谨之
素愿广听事以表兹溪咸曰然于是木踵
以至甓效以来三年夏阐工九月告成远
迎龙湫近接虹梁举觞以落而怀牒巧讼
者各屏息以避有合夫道徳齐礼之义迺
相与歌曰
作之烝烝罔闻其声养其高明心清以宁
不卑其官惟后来是承
吴江重建长桥记
震泽东受群川汪洋巨浸至吴江尤广衍
地为南北冲千帆竞发驶风怒涛舂击喷
薄一失便利莫能制唐刺史王仲舒筑石
堤以顺牵挽宋庆历八年邑宰李问始造
长桥繇是各舍舟以途来往若织水啮木
腐岁一治葺益为民病泰㝎元年冬州判
官张君显祖始莅事曰兹实首政稽工程
财莫知攸出当谋于民民有调役维浮屠
善计度长衢广殿瞬息以具吾语诸其有
获广济僧崇敬寔来敬言伐木为梁弗克
支远易以石其迄有济参知政事马思忽
公以督运至吴迺采其议周询以筹首捐
赀以劝敬复曰作事谋始不可不慎有善
士姚 嘉禾人能任大工役必屈以委
绘图相攸经画毕具咸服姚议于是参政
诿郡守郭侯鹏翼役未兴丞相荅剌罕公
朝京师回道繇吴江郡白桥议丞相曰吾
必首倡即捐万𦈏而府县士民相胥以劝
平章高公贯公繇湖广江西来自江浙力
嘱张君俾终是工杜侯贞来守是土亦曰
张之言然闰正月建桥明年二月桥成长
一千三百尺有奇揵以巨石下逹层渊积
石既高环若半月为梁六十有一酾其剽
悍广中三梁为丈三百以通巨舟层栏狻
猊危柱赑屃甃以文甓过者如席旧有亭
名垂虹周遭嵳峩因名以増荣观焉是役
也敬师鸠徒输财实三之二赢财十万复
以为宝带桥助姚摠其纲张君首议出于
仁政事有吻合而是州兴役见知于丞相
诚出大幸厥今运舟相聨驿使旁午咸曰
丞相谋国经远张君美绩繇是得书将永
远无极系之以诗曰
茫茫禹甸昔邻扵鱼维四载功兹为具区
有失其防群嗸喁喁曰维李侯构兹虹梁
经始孔艰任负扬扬岁老水泐临履若惊
张君莅官饬我初政曰兹桥匪涉者益
病召彼耆老货布莫竞相国之来六辔徐
徐询事审宜以究以图割其𦈏钱㑭民乐
输桥既成矣虹飞于江千柱承宇群流回
矼俨兮层城烂其𨊱䆫张君筹思相国成
之彼清浄士式克承之千岁永赖我庸以
铭之
陆氏舍田记
吴越旧俗敬事鬼神后千馀年争崇尚浮
屠老子学栋甍遍郡县宋帝南渡公卿大
臣多出两浙而制令入政府得建宫院崇
祖祢驱石辇木空岩閴寂之地高下晃曜
财日益耗而弊莫可救矣故稍自给𠯁者
亦承风效施跬步瞬目日不胜其繁吁可
禁㢤宋社亡故家日降辱过昔𠩄崇建挥
手若不相识甚者翦夷其墓田豚蹄之祭
不通扵焄蒿而卒未有能惩戒夫厉阶于
初其习闻者不变故虽善巧譬终莫能
以改也夫锡山陆元俊以其母夫人杨氏
舍田之状且告曰陆故吴望族大父凯恬
静绝企骛观老子书若有得所与交多闻
人是生先府君愈孝谨自治读司马公书
不释手人劝之仕则曰吾承事于家者未
至安能弊内以益外哉未几大父母相继
卒吾府君拮据治窀穸不幸以毁卒又不
幸弟铁孙卒于是吾母曰为物为变魂之
屈而不能伸者也气化则魂升求于家祭
记礼者尽之矣求于窈冥则莫若清浄焉
是依汝父若弟其往也无悔而吾惓惓者
情有尽而哀终身不可以有尽也今将割
田若干归于城北之洞虚观以广其时思
吾知守礼者矜其情而曲许之焉事不永
久则吾之志堕当求能文词者为之传其
文传田不复可易矣田不可易则汝父弟
与吾志俱不朽矣其言若是㑭余信其言
者吾友阳榖李君希哲也希哲于陆母为
姻聨善属文逊扵予者求征以示公也儆
其子孙而余前言惓惓复将以儆夫观中
之徒知以舆言为可畏也袁桷记
野月观记
养生说有二焉北祖全真其学首以耐劳
苦力耕作故凡居处服食非其所自为不
敢享蓬垢䟽粝绝忧患慕羡人所不堪者
能安之调伏摄持将以复其性死生夀夭
泊然无系念骎骎乎笁乾氏之学矣东南
师魏伯阳其传以不死为宗本于黄帝韬
精炼形御六气以游夫万物之表其夀命
益长者谓之仙而所传确有派系先儒深
有取焉夫人之所受为命其夭阏戕贼必
不能尽其年过于厚者非自裕也尽性知
天践形以全其正斯二者俱得之矣天台
多羽人居遗迹胜所相望不绝宋世有大
梁赵公宗卿某佐县黄岩乐而家焉逾二
百年子孙益繁衍诗书孝友簪笏不绝于
家乘四世孙与庆虚中父遁世乐道从北
方之学者而慕之志彊气坚胁不至席今
逾十年矣遂筑室委羽山之西北八牖四
房两翼三楹靓深以明于以坐忘不知寒
暑之代谢顺其天年以入于自然者也而
名之曰野月焉月犹身也则而象之者得
无佀乎吾按其图东西仙源南企大有北
顾商丘诚仙人栖息之所境清则神湛尝
闻张平叔产是州王子晋居桐柏山二人
皆以不死传信尽性可以至命虚中得至
静之说愿取平叔书读之将见王子而肃
之矣道无异同不偏于一者则尽善桷也
行南归愿踵门请其说尚当赋之至治元
年九月四眀袁桷记
冲庵记
御史台都事开封贾君华甫以冲名其居
谓袁桷曰为我敷绎而记之余于易先后
天之说精思以求而尝得其说焉冲漠无
迹易之初也二仪定位其气果有分哉是
气也阴阳得之则为日月星辰为河汉为
山岳凝而瑞扵世为甘露为庆云形而在
下四灵连理之应系焉其于人也受中以
生则与天地之未判同也曰生矣气亦果
有分哉曰寂然者初之未始离者也感以
应不动乎内者也心君清宁行乎六气而
不沴处乎寒暑而无背则中和者内外之
枢纽也昔之圣人言夫上者为道下者为
器变通事业允属夫人若是则全其大和
以养吾生休休焉复奚逊焉存诚以立干
之本也持敬以直坤之本也圣人惓惓致
辞焉阴阳之用𬾨矣气生于无形成于有
形聚散反复昼夜不置朂哉勉夫将不能
以病矣华甫官京师逾二十年践历清剧
其于事物也充然若迎刃与人交谦以善
防臧否之色绝颜面而损益高下各有攸
当是其飬之有素外不能动者矣其名曰
冲不几佀夫华甫竦然曰唯遂为之记
顺堂记
大徳八年余与天台陈君刚中为翰林属
刚中素简旷不耐酬接独其族子万里禆
益俛仰客至能使尽欢礼洽而气和真翩
翩良子弟也家居于台之三台山之下凡
十有一世宋世第科目声黉序代有其人
焉古之言令族必曰荀陈曰王谢非贵华
腴也薫徳以为善积小以为高绝于声音
笑貌笃躬以行者斯近矣万里三游京师
未尝不与之言齐家身察其所养益充
厚调官以归谓余曰遴筑堂以奉吾母兄
弟三人而仲弟居于外今将挽之以归抑
反身而思之我不能和恊以至于是邪则
又曰遴其母以妻孥之私若是邪昔之歌
常棣之诗情义之曲尽焉者也而夫子蔽
之曰顺愿则顺焉其殆庶几矣桷曰天地
以顺动不顺为逆焉孛于辰为震为孽春
秋纪之顺天地之经义者孝之本矣陈仲
子喻于槁壤世人行事不若仲子则升斯
堂油然以兴不远而复何忧焉化由身始
盖何病焉为之歌曰
彼山㠝岏孰启源兮世十有一嗣宗蕃兮
木之诜诜本可分兮谓本可分兮枝曷以
存季也孔艰忧心薫兮伯也郁陶求于原
兮归来归来兮我母永欢兮
积庆堂记
往岁朝廷广锡类之泽于中外繇是执政
大臣得追荣其三世今集贤大学士平章
大慈公时为翰林承旨捧
制书告于厥曽暨祖考惕然以思曰嗣子
守先绪敬笃弗敢替陟降帝廷嘉惠日接
靡有间兹惟前人宠绥功我康懿公潜光
葆真植徳在拱把至安惠公封树益䖍美
䕃磅礴蓄久而未振逮先考文敏公则亦
旁达秀发闻誉光灼矣然禄弗称其报今
膺是穹显居室完好弗先烈是思曷称永
久遂扁其堂曰积庆有取于坤之文言如
临如存知所以近
天子之光者实有攸自桷也获殿次集贤
得升公之堂而㑭有言焉古之能孝者食
息跬步不忘其本而诗人之推原则亦曰
孝孙有庆是皆其先祖之徂赉夫源深则
流长恃而不浚将壅焉以竭譬之善贾货
殖之积所从来久矣因其饶而日取之用
殆有尽今平章公朝夕承顾问委心微言
触类以感悟广闻以通导善经达权以天
下休戚为己任所陈于上者外虽不能知
睹命名之意若堂焉以构播焉以获实崇
迺先公之徳以垂裕于万子孙毋怠则凡
登斯堂者亦将仿以尊祖河润九里夫岂
徒言乎哉
乐全斋记
真㝎李君允希微甫故儒家幼慕冲旷阅
其游记曰登恒山聆天鸡观出日焉遵太
行上王屋山嵩华少室视昔时好奇之士
遗迹镵刻悲愉怪愕历历在目而徼福颂
语何侈愚也南逾江淮地险不足恃矣震
泽禹功能知尊之钱塘故王都嚣溽靡习
未有改遂窥禹穴望蓬莱久之历天台赤
城知孙兴公司马承祯肥遁益有旨武夷
九曲其仙者诚然与道统之传有自矣过
九江审潴汇之本匡山之截乎长江者非
偶然也衡山为南岳灊山望祭抑深疑之
气舒而神完则曰吾于锺山其止乎遂日
广松竹桃杏鼎壶几砚之属于以娱其客
且益以自佚锺山故衣冠之所侨寓也繇
晋以南名士居焉今将居是丘以乐之为
何如益展其地曰山房堂曰静斋曰乐
全轩曰松风而命其乐全者㑭余记余尝
悲好游之士名足以成矣文足以传矣而
不能全其身盖其沉恣豢养恃才以肆危
机骇浪蹈之而莫知遇事瓦解其悔恨悼
惜若无所容其生非若夫子之宋之陈之
卫之不遇盖徳以辅名道以喻志舍是则
非以自豫也希微生盛眀之世居于中州
以仕焉若水达于川孰能御遏今而曰卜
居于南土岂托而𨓱者与余居京师见持
政柄者皆善思索位置遇大利害辄执咎
不能解而南士以䟽远得免希微之居南
夫岂遂其静退与抑亦耳目之𠩄接有感
而然与遂为之辞曰
颙颙锺山霸基承兮英光荡摩隐徳贞兮
泉纚纚兮玉铃松摇摇兮翠旌维絜士之
定居兮山神憺兮以受令合正命兮万化
成神无方兮飬千龄
竹凤石屏记
繇开平西南行七百里稍折西北其地有
泉如悬帘五色贯射在昔
世祖皇帝名之曰三不刺以其国语志之
也地旷衍均成沙居民鲜少地所宜惟瓜
悉发南戍卒垦树之瓜绝甘美按炖煌多
种瓜沙土䟽利根蔓善达分水无沮洳昔
常以江汉人广其田号会稽其事政相佀
今天子巡北边望祭陵寝昭文馆学士史
公以属车从旄旗交章鼓柝传警顿次之
暇则询其遗俗千里一色林光野烧绝不
接目睫怪石犬牙层献迭见遂得一屏若
水玉澄澈云根屹成岩崿雕镂其上有丛
竹森列旁出一木绿叶密成前隐采凤回
咮导前以飞五采纷敷不假于琢削而生
意屈曲造物有以畀之者因名之曰竹梧
来凤为图以纪之余尝闻地之宜于五榖
者男女必繁伙充斥尽力以食其土若夫
绝漠广域其宝玉光怪不可名状而其人
类寡鲜得非夫地之气其凝结者为星辰
为河岳其圣其贤者为君师以长牧之至
扵不能以自见者则萃其精眀刚絜之质
以伏于荒野一得所遭而其缇袭缫荐又
甚于他好岂不幸哉方今
天子宝贤饬躬以孚佑于下民兹石之瑞
和气之感与抑亦开太平之应以告成于
天与史公往在至元间从
大帝出征尝得二石中空如埙出虚成奏
其一具北斗形余尝闻史公好养生说玉
石吾宝视于内者何如也至治三年三月
袁桷记
曰生堂记
天台道士项君子虚通岐黄书其治病不
择富贫辄徒步以往处药候脉有源委盖
所居乡有老医能理伤寒受其说伤寒首
经络未有不通是而能为医者治所居室
名之以曰生且求记于余噫今之医未尝
不以生为心也技薄而学浅贸贸然以游
人之门恣意剖决遂使夫人之夀夭不得
以尽其正命十盖有五六者焉薄人之危
刚燥䟽补重其疾以利厚赀则凡所谓生
者不存于其心矣天地之于品物寒暑代
谢日用而不能以知为之君师以正其纲
常为之医以疗其疾病是医之道其赞化
育者厥功茂著仁为人心操存动止于医
殆得其全矣余尝闻道家者言陶弘景増
本草飞走虫鱼类例有杀生心此盖诱俗
鄙俚之论牺牲养人千万世不能以易艺
不如古人挟一囊以自行巢氏之说毕具
于所挟矫诬滋甚矧有若予前所言者其
为医之祸㝡速矣子虚气正而色刚立志
不苟视财帛如粪土耐习劳苦师全真之
说养心若保赤子其未通者必有以日广
活人愈多仰俯不怍斯其为徳也大矣庸
俟以纪至治三年九月袁桷记
信州贵溪县杨林桥记
贵溪环山为县大溪贯其中支流为杨林
秋夏水至奔溃莫能御岁病渉焉当淳熙
年有僧允怀任其事怀陆出也象山文安
公勉之曰徒杠舆梁观政之本是则昔时
盛平转输供调之劳守令有所不暇及矣
考于成周除成梁道扵先王之财贿不用
役民之法其无迺因其隙而用之故不烦
扵官者良有以也二千年来著律令者长
吏率遵守文具饰传舍除驿道为急使者
所弗至不复计省民所必趋而颛受其害
扵是乎有倡义者焉惧其啬于财也则复
有利益之说焉噫民之所利上所当兴顾
其力有不能事与势实有违者夫岂惟今
也哉龙虎山为老子祖宫其民食其业以
游于襄陜广蜀岁几万人而江淮复不与
道繇杨林咸惴惴焉求于上则有未及谋
于私则曰亦盍思以为永久于是山之道
士曰傅某章某首出资以倡之主兹山者
董某曰事宜是郷之耆老某亦曰吾等讵
坐视遂伐木聚石耸为飞梁危湍驶流帖
俯于履辙之下讫成于至治元年十有一
月明年董君常来亰师命余以记余读
老子之书曰修之郷徳廼长又曰俭故能
广刻志缮行则其自贬损者夫岂厚生以
自飬民困于徭役牧之者不能以告于上
因令𠩄著而强之将转散而他往清浄之
学不有卫翊其何以为教三君子之志深
且远永诏后之来杨林之桥其何有废焉
小领水亭记
薛君玄卿自京师归上清二年矣习静
德日治其文词刊落雕饰以求进于道暇
日游小领领分为两侧足以上过者岌嶪
然龙虎山为治所其教行南北故凡驿骑
之旁午商贾之辐凑皆本于龙虎而道必
繇扵小领玄卿坐其旁见行者之至是皆
假以憩息良悯其劳贵贱固一等也遂筑
馆于领之西曰崇贤作亭于领之东曰振
衣命道人日具茗水承接以休其心昔之
善喻者曰夸父逐日而不返今世汲汲然
道途者皆夸父也故其扪历河汉而不慑
困厄蛮瘴而不惧方其去乡里辞妻子漠
然无惘惘之色其羇穷逆旅𫗴粥药饵之
不给而犹曰我有命焉奚以忧至扵久劳
而思逸若登兹领然者未尝不心一而念
同当是时使幡然有得吾知其绝迹扵是
途必矣玄卿曰领之东古象山陆文安公
讲道之地其西为台山突兀秀峙南为云
林麈湖圣井琵琶诸峯历历可数北则潜
山之井邑稠密高下鸡犬桑柘望之如神
仙居吾知夫仕焉而已登兹领也必曰吾
不复为人间事矣其善蓄而给足者则曰
吾行其少息矣王公贵臣捧香而来于山
亦知老子不辱莫先于善退往来鲜少将
见夫青牛白鹿之士倚古松而听流水登
斯亭也愿为之执鞭以俟焉斯可矣遂掇
其语而为之文泰定元年正月壬寅清容
居士袁桷记
友恭堂记
余幼居乡合郡里巷考门闳之高者十居
其六七焉 先公抚余首而言曰自圭组
之日盛而兄弟之亏有不可胜言者今可
称道惟史忠献王与汝曽外祖忠宣公白
首若一次则曰余忠恵其季尚书贫无副
衣出入互易贵且死也约同葬尚书之子
寺丞不替是道以京秩让其弟所后子二
百年来登显仕亡虑数十姓中外宦簿俱
遍历独号能尽兄弟道为难盖其贵盛之
极势轧于相等稍避嫌以退则若无所容
其身以为吾才不能以见用者兄弟使然
也不再传而其祖父之所蓄栋积稛聚各
私利其美好党署宾客强凌很胜岁时叙
昭穆占对简略觞豆不设强成礼即退言
至是良可哀也又曰吾之事宾州汝虽嫡
长让其爵扵兄子凡世所慕好吾一不以
问怡色拱立若幼子弟积诚以感遂悔焉
而益以亲汝以孤子承吾宗何忧焉若有
子孙众多能率我以行则知吾门殆未父
也受其言于今四十年余官集贤日近医
药命次子瑾来侍久之复还翰林屡谒告
以请不得命长子瓘撤旧室之蠧腐构新
堂以俟归书屡至将以尽侍养之道余曰
父子异宫兄弟同处古之制也幸有尚书
公之堂在可以逸老则斯堂若兄弟居之
诚宜遂名曰友恭实取夫先公之遗训焉
夫为公侯之后得为幸矣恣其私心以泯
夫天伦氓隶之所不忍因诗书而成衣冠
不幸不胜衣冠而卒泯其诗书则昔之高
门今不能一二者其病首在是 越公之
书在山中而余再世之积实倍焉二子能
读而守之又将见吾诸孙之有成而翁授
首之泰㝎元年■月 日清容居士记
种徳堂记
蔡侯茂先以其先郡侯之状求铭摭其行
事古君子也少间谒余为种徳堂记其名
实侯崇祖之本意昭掲于户册者集贤大
学士郭公安道之所篆而歌咏其事以光
显悉余同院之故人也若是则余何敢辞
郡侯之树徳盖不止于鋕铭之𠩄纪而因
事以咏则宜有取于行实昔人有言阴徳
犹耳鸣想其平居笃厚广施于郷恻然以
求其急难御于家也敏其力者贳之不𠯁
者周之惧饬躬之未能蚤夜以思则曰𠩄
求合乎古未能也蕲正乎有道之士则曰
吾𠩄为能尽善邪烛计利害得无慊邪施
于族者洽于肌髄与训于家者蹈履𠯁以
日化与朝培而夕望岁焉不求报丰飬
之以年祝之于子期之扵孙磅礴浸渍斯
其为种徳之本旨也茂先今为良二千石
其季为太守鸾翥鹄峙羽仪清朝尽忠补
过以先其祖父吾知其曽云少者谨于里
门长者服于王庭恂恂孝慎日补其未𬾨
考其兴隆与徳良未艾也书曰率乃祖考
之攸行又曰汝克昭乃显祖愿相与勉桷
也亦从是得以有益焉泰㝎元年冬十月
甲子四眀袁桷记
春晖堂记
翰林院都事韩君友谦居京师有年矣往
岁筑堂以奉其母夫人未几下世今复名
其堂曰春晖示不忘初也命余记其事焉
孟子生于战国距舜之时几二千馀岁矣
而其言终身之慕者则必曰惟舜一人焉
耳矣昔之圣人惧其不能皆然也为之令
以教之为之表以劝之而作史者复取其
卓异者以彰眀之教益详而行益微吁可
叹也矣孝根于心人之所同繇古而论宜
不若是薄然而缺焉所从来久立其名者
良有以也杯圈手泽存而不察非孝之实
吾知夫韩君之升斯堂也鸡鸣则思其进
盥之仪馈食以列则思其嗜好之若初将
惕然而奉之日入而息陈其枕簟暗乎其
有闻也故其居于家也望之而在前思之
而若著其处于乡也身无亏焉言无择焉
乡之老者曰韩氏之泽有在矣其先人之
教未忘也立扵班朝无有父母兢兢若临
于其侧而人始曰若是者其殆几于永慕
矣吾闻友谦佐治大尹执礼自持不为苛
𠜇矫亢人安其业而化俗敦教饥渇之于
饮食义方之训有自来矣昔孟氏之子扵
其羇愁困穷之际始矢扵言情之感也友
谦仕不离乡遭世隆平卒取其言感之正
也桷也官于朝七稔矣升春晖之堂得无
愧乎
贺兰堂记
灵武李公居钱塘三十年筑其第之堂而
名曰贺兰志不忘本也会桷自京师还迺
命志之桷尝䌷书于太史按贺兰山在灵
武保静县西草木青白望之如驳马然者
土音语驳为贺兰而昔之居是山者复因
以为姓在唐天宝时灵武号要冲后卒能
以一旅之众兴复旧业至李王有其地天
下易代凡九姓独灵武以十馀州相传者
三百馀年其民沉鸷尚勇土壤沃旷毡酪
驼马给足无凶歉国狭而虑密各以金革
相保卫患难垂乏绝不少变精急専一迄
能奉其君长盖传愈久则俗愈定
太祖皇帝经略西土为武功首灵夏旧地
始臣服委质然犹强节好义䇿殊勲受上
赏者史不绝书李公之仕扵江南也常兢
兢然恵绥不忍侮其鳏寡而其扵浙东也
事若有素今所领七郡四为其守矣风俗
媺恶皆示诸掌而惓惓思于贺兰者亦将
有以振夫萎薾之习使吴越之土如吾贺
兰者斯可矣古者氏族之别必锡于其土
虽远处他邑其不紊殽者因是以有考贺
兰之山承平日滋昔时之草木意其丰茸
嘉美当盛于公去乡里之日而斯堂之封
植五采交错密然成文者心犹以为贺兰
也食必祭先耕则祭啬斯湏不敢遗其初
种德崇报有开必先以佀以续殆将见之
公其以余言为徴也
沉香石记
唐虞之时曷有玩其耳目哉余读贡书至
青州则有怪石者焉今文登诸岛洲往往
掇拾珍怪置几席间物易得而可喜则虽
圣人是诚有所不废矣浙东括苍山松化
为石其文理真如松或曰逾千年迺尔人
为至灵其化之不可测也为圣焉为神焉
受成而不变者木与石至积之岁月则贯
射于日星磅礴于霜露光怪骇愕充然黝
然为珀为玉有不可悉名者矣嘉榖为莠
穑夫忧之鹰之为鸠橘之为枳其迁之若
是则亦有美恶存于其中焉京城田舜举
为太医院属治其燕居眀絜靓幽得一石
望之如水沉樛结宛转岩崿𠜇削荐以文
石过者咸以为海南土产也佀是而非其
为怪石也奚以疑故变至于道君子之所
勉子盍慎诸
乐善堂记
云间繇魏晋以降多文人磅礴秀絜故其
言辞幽丽瑰雅喻物形状无留遁常惊动
海宇是其人诚精于言者也或曰其地介
海挟江波涛鱼龙善喷薄变化人居其中
者咸佀之宋世文儒益光显冠带相望数
十年来习始变舟楫极蛮岛奇货善物往
往充上国力事生产广田侈居拟于王侯
而仕者亦争愿食扵其土夫事久则变变
则迭为乘除因其见闻上之人宁有不遏
其萌芽㝎其准式者与惟乌溪赵质夫之
居于乡也悃愊以无营恂恂里闾足不践
公府汰其侈华日安扵平素其乡人之不
善者避之尝曰积豪以希富富不能永也
积书以教子吾其尽心焉劝之仕不能动
苟利于人者诚求之泉石以为腴徳充以
完嗒然忘世其乐道肥遁焉者欤未几其
子庭芝登进士第人始有言曰是殆将复
其初矣昔故多文物不幸为大家以财雄
是其地气厚积之使然也赵君不屑意焉
于是以儒名抑进之则必以文显文与行
相湏以成余尝上庭芝之文于殿廷繇是
以求之探源溯流苟不止则其学益粹声
闻之远无疑矣庭芝诣门曰严君以乐善
名堂愿有记退而询诸其往来遂以行事
为之记质夫名宗文大父以积善闻于乡
乐善之义𥘵是
亦乐斋记
永嘉陈子敬客京师居城南东隅车轮马
蹄之声奔激若雷雹大雨泥淖入数尺贾
区豕圈参错啾唧土俗杂南北不可辨入
子敬门槐阴植幢盖寒苔斑菊侧布踈密
清泉满洗白云在户坐者不欲去去者复
再至君苍髯抵掌一榻为席顾余而言曰
此亦乐斋也高王父宣抚公受荐史太师
太师若高外大父旧家遗徳泯然罹变更
漆园吏之意为我终始而言之夸者以愧
感者以喟不几于道乎桷幼闻长老言君
里宅雄甲胜㯫重楼䟽𨊱旁薄倒景飞鸟
怖而海云伏也君方少年挟䇿以自劬漠
然其中若不能一朝处稍壮入太学喜名
而益奇蒹葭芙蕖之萧爽招提廜𢋈之空
绝境寂意冷疾笔落纸自得于杳霭千顷
之外望者知非绮纨世子弟而视窭人子
复不相佀何其盛也今一废不得复废复
坐𠜇画居京师十年无知已力慷慨引助
视重垢积戾顽然持牒争洗濯不三宿告
去君意气当复摧抑阘茸而怡然以理胜
岂荣观之旨托焉以自𨓱者与屡空晏如
荣辱不足以累豆羮见色情怵于内也使
向时沉溺自恣卒遇不遂意冝朝夕弗给
又安得为十年计天乎其成之者至矣噫
使果止是耶则亦无以自乐夫强之而不
复必巽徳以处太夫人春秋高不能自眀
宁勿归也少贬以求乐于是乎有在陈子
勉乎哉慎交而寡言正车于涂其终能有
以直矣
清容居士集卷第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