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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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司马光 撰 景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藏宋绍兴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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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国文正公文集卷第三十六

  章奏二十一

   留吴奎札子

   作中丞𥘉上殿札子

   乞罢详定押班札子

   留韩吕札子

   御殿札子

   宰臣押班第二札子

   乞访四方雨水札子

   乞简省举御史条约札子

   听断书

   乞不更责降王陶札子

   王广渊札子

   高居简札子

   王广渊第二札子

   赈赡流民札子

    留吴奎札子

臣窃闻王陶除枢密直学士知陈州吴奎除资政殿

学士知青州外议籍籍皆以为奎不当去所以然者

盖由奎之名望素重于陶虽今者封还诏书径归私

苐举动语言颇有过差然外庭之人不知本末但见

陛下为陶之故罢奎政事其罚太重能不怪骇如此

臣恐其馀大臣皆不自安各求引去陛下新登大宝

先帝梓宫在殡(⿱艹石)举朝大臣纷纷尽去则于四方观

听殊似非冝臣愚欲望陛下収还奎青州敕告且留

奎在政府以慰士大夫之望安大臣之意陛下以奎

违诏而黜之威令巳行嘉奎质直而留之用意尤

奎始负大谴慑服陛下之英断终蒙开释衔戴陛下

之深恩上下驩恱诚无所损昔汉高帝疑萧何受贾

人金械系于狱感王卫尉一言赦令复位君臣恩礼

相待如𥘉况于出入之间何为不可复留也陛下素

知臣非朋附大臣之人故敢不避形迹极意尽言但

为朝廷惜大体耳乞赐裁察取进止

    作中丞𥘉上殿札子

臣闻澄其源则流清固其夲则末茂臣蒙陛下圣恩

抜于众臣之中委以风宪天下细小之事皆未足为

陛下言之敢先以人君修心治国之要为言此诚太

平之原夲也臣闻修心之要有三一曰仁二曰明三

曰武仁者非妪煦姑息之谓也修政治兴教化育万

物养百姓此人君之仁也明者非烦苛伺察之谓也

知道义识安危别贤愚辨是非此人君之明也武者

非强亢𭧂戾之谓也惟道所在断之不疑奸不能惑

佞不能移此人君之武也故仁而不明犹有良田而

不能耕也明而不武犹视苗之秽而不能耘也武而

不仁犹知获而不知种也三者兼备则国治强阙一

焉则衰阙二焉则危三者无一焉则亡自生民以来

未之或改也治国之要亦有三一曰官人二曰信赏

三曰必罚夫人之才性各有所长官之职业各有所

守自古得人之盛莫(⿱艹石)唐虞之际稷契皋陶垂益伯

夷䕫龙各守一官终身不易苟使之更来迭去易地

而居未必能尽善也故人主诚能収采天下之英俊

随其所长而用之有功者劝之以重赏有罪者威之

以严刑譬如乘轻车驾骏马緫其六辔奋其鞭䇿何

往而不可至哉昔仁宗皇帝之时臣𥘉为諌官上殿

首曽敷奏此语先皇帝时臣曽进历年图又以此语

载之后序今幸遇陛下始初清明之政虚心下问之

际臣复以此语为先者诚以臣平生力学所得至精

至要尽在于是愿陛下勿以为迃阔试加审察(⿱艹石)

无可取则臣无所用于圣世矣取进止

    乞罢详定押班札子

臣窃闻宰臣复有文字乞下礼官详定合与不合押

班臣闻王者设官分职譬犹一躰以宰相为股肱以

台諌为耳目固当同心恊力以佐元首(⿱艹石)各分彼我

互争胜负欲求其身之安何由可得近者御史中丞王陶

请宰相依旧制赴文徳殿押班宰相(⿱艹石)从其所请岂有后

来纷纭乃坚执不行迭相激发遂致王陶语言过差今王

陶既𥙷外官宰相巳赴押班臣谓朝廷可以无事矣而宰

相复有此奏万一礼官有希旨迎合者以为宰相不合押

班台司欲默而不言则朝廷之仪遂成𮥠废欲辨论是非

则与前日之事有何所异是闘讼之端则无时休息也陛

下新即天位四方之人举首倾耳以观大化而朝廷不

闻肃雍济济之风数有变色分争之丑臣窃为陛下

惜之况今灾异屡降饥馑荐臻官多而用寡兵众而

不精冗费日滋公𥝠困竭戎狄桀傲边鄙无备百姓

流亡盗贼将起朝廷夙夜所忧冝以此数者为先而

以馀事为后伏望陛下特降圣旨令宰臣依国朝旧

制押班所有下礼院文字乞更不令详定取进止

    留韩吕札子

臣窃闻巳有指挥龙图阁直学士韩维差知颕州侍

御史吕景与堂除通判未知信否臣愚窃见韩维沈

静方雅于陛下畴昔官僚之中最有美誉今者无故

称病求出外人皆不知其故吕景浑厚刚直于今日

言事之臣亦为难得其人身为台官坐言事罚铜诚

使羞辱难以立朝不(⿱艹石)得贬窜之为快也然二人者

皆陛下腹心耳目之良臣一旦俱从外𥙷二人甚为

私便臣窃为陛下惜之伏望圣慈更赐详度或且留

之左右使拾遗补阙诚有所禆益必(⿱艹石)不可留者其

台官乞更不举人只于旧台官吕大防郭源明马默

等数内断自圣意选择一人以补其阙所贵得质直

之人克厌众心取进止

    御殿札子

臣窃见今月十五日陛下以服药不受慰群臣无不

忧疑臣窃惟万乘之主起居动静系天下安危况今

国家多事之际尤冝深思远虑(⿱艹石)来日圣体全未得

安臣不敢言(⿱艹石)稍得痊愈伏望陛下勉强御前殿或

后殿暂见群臣(⿱艹石)有奏事久不退者虽谕以近新服

药难为久坐使之且退亦无所害但使群下略得瞻

望清光则中外之心自然安帖取进止

    宰臣押班第二札子

臣伏睹今月七日敕文准四日手诏今后宰臣赴文

德殿押班自春分后或遇辰牌上秋分后遇辰正牌

上垂拱殿视事未退止令传报宰臣更不过令御史

台一靣放班馀日并依祥符敕命指挥永为定制所

有前降下太常礼院详定文字更不施行者臣窃见

从来垂拱殿视事比于中书枢密院及其馀臣僚奏

事毕春分以后少有不过辰初秋分以后少有不过

辰正自陛下临御以来惟近因服药曽于辰牌以前

驾起入内自馀皆在辰牌以后然则自今以往无事

之日宰臣永不赴文徳殿押班也臣切惟文德殿为

天子正衙宰臣为百僚师率百僚既在彼常朝则宰臣

理当押班斯乃前世旧规自祖宗巳来未之或改今陛

下即政之始事非有大利害者恐未湏更张㐲望陛下

特降圣旨令宰臣一依国朝旧制押班(⿱艹石)陛下以前者

巳降手诏必欲限以时刻者即乞自春分后遇辰正牌上

秋分后巳牌上并依今月四日指挥施行犹庶几此礼

不至遂废取进止

    乞访四方雨水札子

臣窃见陛下近以久旱为灾分命使者遍祈岳渎靡

神不举精诚感通甘雨降集诚中外之大庆然暑月

𭧂雨多不广远臣切虑四方州县尚有未霑足之处

王者以天下为家无有远迩当视之如一不可使恻

隐之心止于目前而巳仐者京城虽巳得雨伏望陛

下不可遽以为秋成可望怠于忧民凡内外臣僚有

新自四方来者进对之际皆乞访以彼中雨水多少

苗稼如何榖价贵贱闾阎忧乐互相参考以验虚实

既可以开益陛下聦明日新盛德又使远方百姓皆

知陛下烛见幽远无所遗忽衔戴上恩倾心归附又

使州县之吏皆知陛下悯恤𥠖元留心稼穑不敢自

恃僻远残民害物陛下一发德音而収此三善非独

可以行之今日亦愿陛下永久行之诚天下幸甚取

进止

    乞简省举御史条约札子

臣闻法制之设贵于简要而失在烦苛官人之道以

得贤为夲而资序为末昔东汉之襄立三互之法㛰

姻之家及两州人士不得对相监临以是幽兾二州

久缺不𥙷蔡邕尝上䟽极陈其弊然则详其末而遗

其夲非治丗之政也伏见国家毎选御史官湏中行

贠外郎以下太常慱士以上差遣湏通判资序其馀

条约甚多是以百僚之中可举者至少举而得中者

尤稀近日以来为弊益甚盖以屡有覃恩官品多高

而差遣未至幸而有资序相值者则又未必贤矣夫

御史之职伹当求忠亮方正之人区区资序何足比

较臣愚欲望朝廷自今毎举御史其前行贠外郎以

上即以夲官兼侍御史三丞以下及知县资序即具

充里行不复更湏逐次陈请庶几取人路广有可选

择取进止

    听断书

月日具位臣某昧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臣材识驽

钝陛下过听擢备宪司臣夙夜尽心以思厥职陨首

捐󠄂躯无足为报窃见近岁以来政府言职迭相攻毁

分为两朋有如仇敌所以然者盖由人臣各务逞其

私志互争胜负不顾已之是非人主不忍违逆人情

两加全护不肯判其得失是以群下纷纷曰闘于前

而朝廷为之多事者也臣伏见陛下天性聦明仁孝

恭俭践阼之初孜孜求治此诚尧舜之资群生之福

也群臣幸得遭遇此时不务将顺圣德纪纲治体革

政事之久弊救百姓之疾苦而各为私闘不知穷极诚

可罪也臣闻人君之尊与天地同体以刚徤为德以

重厚为威照微当如日月发言当如雷霆昔汉武帝

谓田蚡曰君除吏尽未吾亦欲除吏又谓卫青曰郭

解布衣权至使将军自言此其家不贫人主之言(⿱艹石)

皆切当如此群臣安得不畏服哉夫心知其非而面

徇其情口顺其说依违两可此最人君之大患也今

国家政事未有不先经两府相与商议然后施行关

防秘密外人莫得而知及诏令已下台諌方得闻之

(⿱艹石)事有未便从而论列陛下还复下之两府人之常

情自非大贤谁肯以已之所谋为非而以它人之言

为是哉必须排摈沮抑以为难从此人主之所以独

取拒谏之名而大臣私得专𫞐之便者也臣愚伏望

陛下自今应有臣僚上言朝廷阙失者陛下当清心

审虑自以大公至正之道决之(⿱艹石)大臣所谋果是不

必顾恤言者言者所陈果当不必曲顺大臣之意位

无高下言无先后唯是之从又何纷纭之足患哉必

(⿱艹石)其人等固有争执者陛下亦当再审察更以理道

往返与相诘难以尽其情果有可取勿惮改为(⿱艹石)

宣帝之于赵充国则万事无不当矣必(⿱艹石)理道是非

显然在目而其人执迷文过强很不巳者虽加罪黜

天下岂以为不可哉如此则岂惟事得其正亦使威

福之柄尽归帝室矣凡天下之事是非未明则不可

不慎是非既明则在陛下决而行之臣前日所谓惟

道所在断之不疑奸不能惑佞不能移者正谓此也

伏惟圣明俯加裁察臣某昧死再拜

    乞不更责降王陶札子

臣窃闻政府以王陶上表言辞狂率恣为诋毁多过

其实欲有敷奏乞重加责降审或如此恐不可许何

则自仁宗皇帝巳来委政宰辅宰辅之𫞐诚为太重加以

台諌官被贬者多因指大臣之过失少因犯人主之

颜色是威福之柄潜移于下陛下方将𡚒干刚之盛

德伸元后之威断収还利噐以救其弊今者王陶肆

其𥚹心失于详审言语不密流布远近虽实有罪然

陶前者出知陈州陛下盖以先帝梓宫在殡特为大

臣屈意行之今(⿱艹石)又以表文诋毁大臣重加责降臣

恐人主之权益去大臣之𫝑遂成兴衰之机于此乎

在不可不察也臣愚伏望陛下于执政进呈王陶谢

上表之际但谕以躁人之辞不足深罪前巳左迁在

外岂可更加贬责(⿱艹石)其再三执奏陛下当正色语以

王陶前作中丞讥切朕躬非无过当之言朕亦未尝

加怒欲以开广言路岂可触犯卿等则必欲再三责

降方为快意邪(⿱艹石)犹执奏不已者陛下但不复应荅

彼当自退所以然者非以保全王陶盖欲使其馀臣

僚知陛下英武可恃万一它日大臣有欺罔聦明为

大罪者群臣敢言之耳凡此皆陛下圣智所能自知

臣复屑屑尽言者诚荷陛下不丗之恩贪于报效不

复自顾形迹之嫌故也取进止

    王广渊札子

臣闻明君之政莫大于去奸忠臣之志莫先于疾邪

陛下不知臣无似使待罪宪府受任以来于今逾月

而寂无所纠诚负大恩伏见直龙图阁兼侍读王广

渊以小人之质有倾巧之材苟求进身无所不至外

依政府内结近习数年之间致位清显国家夲以龙

阁宠贤彦迩英待儒雅皆非广渊所冝滥处陛下即

位以来未闻放黜奸邪以警群臣广渊于朝列之中

为奸邪之尤者伏望陛下𡚒发乾刚首加斥逐夺去

职名除一远地监当亦足以醒天下之耳目取进止

    高居简札子

臣闻古人有言堂上不粪则郊草不瞻旷耘近者不

治则不暇及远也窃见勾当御药院高居简资性奸

回工䜛善佞久处近职罪恶甚多臣谨案祖宗旧制

勾当御药院官至内殿崇班以上即湏出外盖以日

月寖久官资稍高则防其凭恃威灵窃弄权柄远鉴

汉唐之祸深为子孙之虑故也陛下即位之𥘉内臣

以覃恩迁官者尽𥙷外职独留御药院四人天下首

以此一事讥陛下之失况居简于众人之中最为狡

猾而陛下特加宠信待以腹心中外指目大玷圣徳

臣职在绳纠不敢不言伏望圣慈遵祖宗令典应句

当御药院官至崇班以上者尽授以向外差遣其高

居简乞远加窜逐以解天下之惑取进止

    王广渊第二札子

臣近曽上言直龙图阁兼侍读王广渊倾巧奸邪乞

尽夺去职名除一远地监当至今未闻指挥臣窃惟

广渊所为布闻海内陛下昔在宫邸岂不备知何寂

微臣更有详述书曰任贤勿贰去邪勿疑此大舜所

以成大功也陛下(⿱艹石)未知广渊之为贤与不肖尚容

致疑若果知广渊奸邪之状则岂可复置之左右而

不速去之哉夫佞人者巧于求合变故万端虽圣贤

所不能察是以帝尧畏巧言令色孔壬而孔子教颜

渊以远佞人夫尭与颜渊非不明也苟不畏而远之

则有时而惑之矣伏望陛下依臣前奏其王广渊早

赐黜逐取进止

    赈赡流民札子

臣窃见朝廷差官支拨粳米于永泰等门遇有河北

路流民逐熟经过即大人毎人支米一斗小儿支与

米五升仰子细告谕在京难以住泊今速往近便丰

熟州军存活者臣窃思之如此处置欲以为恤人之

名掩人耳目则可矣其实恐有损无益何以言之曏

者或闻河北有人讹传京师散米者民遂襁负南来

(⿱艹石)实差官散米恐河北饥民闻之未移者因兹诱

引皆来入京京师之米有限而河北流民无穷既而

无米可给则不免聚而饿死如前年许颍二州是也

今禾苗既伤于旱蝗蝻日益滋生秋田丰歉殊未可

知一斗五升之米止可延数日之命岂能济其饥馑

之厄哉凡民之情见利则趋之见害则避之(⿱艹石)京师

可以住泊虽驱之亦不肯去(⿱艹石)外州可以存活虽留

之亦不肯止固非数人口舌所能告谕故臣以为有

损无益也臣闻民之夲性坏土重迁岂乐去其郷里

舍其亲戚弃其丘垄流离道路乞匄于人哉但以丰

稔之岁粒米狼戾公家既不肯収籴私家又不敢积

蓄所収之榖随手糜散春指夏熟夏望秋成上下偷

安莫为久计是以稍遇水旱螽螟则糇粮巳绝公私

索然无以相救仰食县官既不能周假贷冨室又无

所得此乃失在于无事之时不在于凶荒之年也加

之监司守宰多不得人视民之穷曽无矜闵増无名

之赋兴不急之役吏縁为奸蠹弊百出民搏手计穷

无以为生则不免有四方之志矣意谓它处必有饶

乐之郷仁惠之政可以安居遂伐其桑枣撤其庐舎

杀其耕牛委其良田累丗之业一朝破之相携就道

(⿱艹石)所诣之处复无所依使之进退失望彼老弱不转

死沟壑壮者不起为盗贼将安归乎是以圣王之政

使民安其土乐其业自生至死莫有离散之心为此

之要在于得人以臣愚见莫(⿱艹石)谨择公正之人为河

北监司使之察灾伤州县守宰不胜任者易之然后

多方那融斛斗各使赈济夲州县之民(⿱艹石)斛斗数少

不能周遍者且湏救土著农民各据版籍先从下等

次第赈济则所给有限可以䂊约矣(⿱艹石)冨室有蓄积

者官给印暦听其举贷量出利息候丰熟日官为収

索示以必信不可诳诱则将来百姓争务蓄积矣如

此饥民知有可生之路自然不弃旧业浮游外郷居

者既安则行者思返(⿱艹石)县县皆然岂得复有流民哉

臣前曽上言王者以天下为家不可使侧隐之心止

于目前而已此特河北流民路过京师者耳窃闻其

它灾伤之处流民亦为不少(⿱艹石)臣言可采伏望圣慈

依此行之取进止


温国文正公文集卷第三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