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六十
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 卷第六十 宋 司马光 撰 景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藏宋绍兴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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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国文正公文集卷第六十
书启三
荅楚州粮料胡寺丞宗愈〈宗愈荐歙州蕲门令丁隲〉
荅周源同年书
荅孔文仲司户书
与王介甫书
第二书
第三书
荅河阳李夷白秘校书
荅齐州司法张秘校正彦书
荅楚州粮料胡寺丞宗愈〈宗愈荐歙州蔪门令丁隲〉
光顿首再拜前岁承临访以谏𡱈不得诣谢顷又辱
赐书兼示以所著文稿京师日困俗事因循逾年尚
未报谢虽感戢勤仰之心无时少忘而惰慢之罪诚
无以辝于左右冝见弃绝而不录者也今兹乃复重
赐以书仍告以贤者之名是不以小礼为䟽密而直
责以古人之处也光实何人蒙期待之厚如此且愧
且恐殆无容措丁君未之得见又不知其所居不获
身往受教也唯当谨识重语无日忘之京师利名之
场士大夫不知光之不肖日枉车骑过弊庐者不啻
十𢾗然为道𧨏而来者则难得矣丁君不屈临迺益
知足下之不妄誉人也时寒千万加爱不宣光再拜
荅周源同年书
十二月日具衔光谨再拜复书都官同年足下前此
承赐书并示以古律诗三卷理致精奥辞气清壮诚
陋目所未尝睹如登崑丘阅众宝顾眩惊眄心知其
可贵而口不可尽名也幸甚幸甚受贶至大冝即时
修报而缺然逾旬者抑有由焉光生而朴愚行能无
所长自度于方今士大夫间最出其下不意朝廷过
采置之侍从居常自愧今同年赐书迺欲方之汲黯
夫汲黯何可当也汉武帝猜忍𭧂刻其近臣如庄助
朱买臣吾丘寿王之徒虽平生所信爱小有过辄抵
死九卿颜异对宾客微反唇以为腹诽而诛之其视
杀人族人若锄草茅然黯当此时能犯忌讳触盛怒
直诋其非以安国家利百姓非天下贤杰能如是耶
今陛下慈爱宽仁与群臣言愉愉和颜色如接宾友
唯恐伤其意求规諌之言孜孜如不及虽有狂狷讦
直亦能容之光于群臣中官非甚薄曽不能引古圣
贤之道以少助盛德万分之一直碌碌随众容身庇
妻子而巳岂得为汲黯之伦乎夫任羸者以万钧之
重非徒不能也且有颠仆糜碎之患焉光虽至愚
犹知避颠仆糜碎之患是以战栗汗流而不敢报也
惟同年少赐矝察而宽假之不宣光惶恐再拜
荅孔文仲司户书
三月二十日司马光顿首复书司戸秘校孔君足下
辱书教以孔子第门人而文学处四科之末所以然
之理幸甚幸甚光愚陋无堪居常不见齿于士大夫
足下徒以生之蚤而仕之久亦从而访焉称褒之过
而责望之重且恐且愧无以自处光昔也闻诸师友
曰学者贵于行之而不贵于知之贵于有用而不贵
于无用故孔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
众而亲仁行有馀力则以学文子夏曰事父母能竭
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
吾必谓之学矣此德行之所以为四科首者也孔子
又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逹使于四方不能专对
虽多亦奚以为夫国有诸侯之事而能端委束带与
宾客言以排难解纷徇国家之急或务农训兵以捍
城其民是亦学之有益于时者也故言语政事次之
若夫习其容而未能尽其义诵其数而未能行其道
虽敏而𫝊君子所不爱此文学之所以为末者也然
则古之所谓文者乃所谓礼乐之文升降进退之容
弦歌雅颂之声非今之所谓文也今之所谓文者古
之辞也孔子曰辞逹而巳矣明其足以通意斯止矣
无事于华藻宏辩也必也以华藻宏辩为贤则屈宋
唐景庄列杨墨张范蔡皆不在七十子之后也颜
子不违如愚仲弓仁而不佞夫岂尚辞哉足下所谓
学积于内则文发于外积于内也深则发于外也
淳奥则夫文者虽不学焉而亦可以兼得之学不充
于中而徒外事其文则文盛于外而实困于内亦将
兼弃其所学斯言得之矣曽子曰尊其所闻则高明
矣行其所知则光大矣足下允𮛫其言为之无倦将
与渊骞并驱争先又况游夏尚奚足慕光方叹服企
仰之不暇自视一无所有其何以为献不宣光顿首
与王介甫书
二月二十七日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右諌议大夫
司马光惶恐再拜介甫参政諌议阁下光居常无事
不敢渉两府之门以是久不得通名于将命者春暖
伏惟机政馀𥙿台候万福孔子曰益者三友损者三
友光不才不足以辱介甫为友然自接侍以来十有
馀年屡尝同僚亦不可谓之无一日之雅也虽愧多
闻至于直谅不敢不勉若乃便佞则固不敢为也孔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君子之道出处
语嘿安可同也然其志则皆欲立身行道辅丗飬民
此其所以和也曏者与介甫议论朝廷事数相违未
知介甫之察不察然于光向慕之心未始变移也窃
见介甫独负天下大名三十馀年才高而学冨难进
而易退远近之士识与不识咸谓介甫不起则巳起
则太平可立致生民咸被其泽矣天子用此起介甫
于不可起之中引参大政岂非欲望众人之所望于
介甫邪今介甫从政始期年而士大夫在朝廷及自
四方来者莫不非议介甫如出一口下至闾阎细民
小吏走卒亦窃窃怨叹人人归咎于介甫不知介甫
亦尝闻其言而知其故乎光窃意门下之士方日誉
盛德而赞功业未始有一人敢以此闻逹于左右者
也非门下之士则皆曰彼方得君而专政无为触之
以取祸不若坐而待之不过二三年彼将自败若是
者不唯不忠于介甫亦不忠于朝廷若介甫果信此
志推而行之及二三年则朝廷之患巳深矣安可救
乎如光则不然忝备交游之末不敢苟避谴怒不为
介甫一一陈之今天下之人恶介甫之甚者其诋毁
无所不至光独知其不然介甫固大贤其失在于用
心太过自信太厚而巳何以言之自古圣贤所以治
国者不过使百官各称其职委任而责成功也其所
以养民者不过轻租税薄赋敛巳逋责也介甫以为
此皆腐儒之常谈不足为思得古人所未尝为者而
为之于是财利不以委三司而自治之更立制置三
司条例司聚文章之士及暁财利之人使之讲利孔
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樊湏请学稼孔子犹
鄙之以为不知礼义信况讲商贾之末利乎使彼诚
君子邪则固不能言利彼诚小人邪则固民是尽以
饫上之欲又可从乎是知条例一司巳不当置而置
之又于其中不次用人往往𭧂得美官于是言利之
人皆攘臂圜视衒鬻争进各闘智巧以变更祖宗旧
法大抵所利不能𥙷其所伤所得不能偿其所亡徒
欲别出新意以自为功名耳此其为害巳甚矣又置
提举句当常平广惠仓使者四十馀人使行新法于
四方先散青苗钱次欲使比户出助役钱次又欲更
搜求农田水利而行之所遣者虽皆选择才俊然其
中亦有轻佻狂躁之人陵轹州县骚扰百姓者于是
士大夫不服农啇丧业故谤议沸腾怨嗟盈路迹其
本原咸以此也书曰民不静亦惟在王宫君室伊
尹为阿衡有一夫不获其所若己推而内之沟中孔
子曰君子求诸己介甫亦当自思所以致其然者不
可专罪天下之人也夫侵官乱政也介甫更以为治
术而先施之贷息钱鄙事也介甫更以为王政而力
行之繇役自古皆从民出介甫更欲敛民钱雇市佣
而使之此三者常人皆知其不可而介甫独以为可
非介甫之智不及常人也直欲求非常之功而忽常
人之所知耳夫皇极之道施之于天地人皆不可湏
离故孔子曰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智者过之愚
者不及也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
及也介甫之智与贤皆过人及其失也乃与不及之
患均此光所谓用心太过者也自古人臣之圣者无
过周公与孔子周公孔子亦未尝无过未尝无师介
甫虽大贤于周公孔子则有间矣今乃自以为我之
所见天下莫能及人之议论与我合则善之与我不
合则恶之如此方正之士何由进謟䛕之士何由远
方正日踈謟䛕日亲而望万事之得其冝令名之施
四远难矣夫从諌纳善不独人君为美也于人臣亦
然昔郑人游于郷校以议执政之善否或谓子产毁
郷校子产曰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
之是吾师也若之何毁之薳子冯为楚令尹有宠于
薳子者八人皆无禄而多马申叔豫以子南观起之
事警之薳子惧辞八人者而后王安之赵简子有臣
曰周舎好直諌日有记月有成岁有效周舎死简子
临朝而叹曰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诸大夫朝徒
闻唯唯不闻周舎之鄂鄂吾是以忧也子路人告之
以有过则喜鄼文终侯相汉有书过之史诸葛孔明
相蜀发教与群下曰违覆而得中犹弃弊𫏋而获珠
玉然人心苦不能尽惟董幼宰参书七年事有不至
至于十反孔明尝自校簿书主簿杨颙諌曰为治有
体上下不可相侵请为明公以作家譬之今有人使
奴执耕稼婢典㸑鸡主司晨犬主吠盗私业无旷所
求皆足忽一旦尽欲以身亲其役不复付任形疲神
困终无一成岂其知之不如奴婢鸡狗哉失为家主
之法也孔明谢之及颙卒孔明垂泣三日吕定公有
亲近曰徐原有才志定公荐抜至侍御史原性忠壮
好直言定公时有得失原辄諌争又公论之人或以
告定公定公叹曰是我所以贵德渊者也及原卒定
公哭之尽哀曰德渊吕岱之益友今不幸岱复于何
闻过哉此数君子者所以能功成名立皆由乐闻直
諌不讳过失故也若其馀骄亢自用不受忠諌而亡
者不可胜数介甫多识前丗之载固不俟光言而知
之矣孔子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其恕乎诗
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言以其所愿乎上交乎下以
其所愿乎下事乎上不远求也介甫素刚直毎议事
于人主前如与朋友争辨于私室不少降辞气视斧
𨱆鼎镬无如也及宾客僚属谒见论事则唯希意迎
合曲从如流者亲而礼之或所见小异微言新令之
不便者介甫辄艴然加怒或诟骂以辱之或言于上
而逐之不待其辞之毕也明主宽容如此而介甫拒
諌乃尔无乃不足于恕乎昔王子雍方于事上而好
下佞已介甫不幸亦近是乎此光所谓自信太厚者
也光昔从介甫游于诸书无不观而特好孟子与老
子之言今得君得位而行其道是冝先其所美必不
先其所不美也孟子曰仁义而巳何必曰利又曰为
民父母使民盻盻然将终岁勤动不得以养其父母
又称贷而益之恶在其为民父母也今介甫为政首
制置条例大讲财利之事又命薛向行均输法于江
淮欲尽夺商贾之利又分遣使者散青苗钱于天下
而収其息使人人愁痛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
此岂孟子之志乎老子曰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为者
败之执者失之又曰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
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冨我无欲而民自朴又曰治大
国若烹小鲜今介甫为政尽变更祖宗旧法生者后
之上者下之右者左之成者毁之弃者取之矻矻焉
穷日力継之以夜而不得息使上自朝廷下及田野
内起京师外周四海士吏兵农工商僧道无一人得
袭故而守常者纷纷扰扰莫安其居此岂老氏之志
乎何介甫緫角读书白头秉政乃尽弃其所学而从
今丗浅丈夫之谋乎古者国有大事谋及卿士谋及
庶人成王戒君陈曰有废有兴出入自尔师虞庶言
同则绎诗云先民有言询干蒭荛孔子曰上酌民言
则下天上施上不酌民言则下不天上施自古立功
立事未有专欲违众而能有济者也使诗书孔子之
言皆不可信则巳若犹可信则岂得尽弃而不顾哉
今介甫独信数人之言而弃先圣之道违天下人之
心将以致治不亦难乎近者藩镇大臣有言散青苗
钱不便者天子出其议以示执政而介甫遽悻悻然
不乐引疾卧家光被旨为批荅见士民方不安如此
而介甫乃欲辞位而去殆非明主所以㧞擢委任之
意故直叙其事以义责介甫意欲介甫早出视事更
新令之不便于民者以福天下其辞虽朴拙然无一
字不得其实者窃闻介甫不相识察颇督过之上书
自辩至使天子自为手诏以逊谢又使吕学士再三
谕意然后乃出视事出视事诚是也然当速改前令
之非者以慰安士民报天子之盛德今则不然更加
忿怒行之愈急李正言言青苗钱不便诘责使之分
析吕司封传语祥符知县未散青苗钱劾奏乞行取
勘观介甫之意必欲力战天下之人与之一决胜
不复顾义理之是非生民之忧乐国家之安危光窃
为介甫不取也光近蒙圣恩过听欲使之副贰枢府
光窃惟居高位者不可以无功受大恩者不可以不
报故辄敢申明去岁之论进当今之急务乞罢制置
三司条例司及追还诸路提举常平广惠仓使者主
上以介甫为心未肯俯从光窃念主上亲重介甫中
外群臣无能及者动静取舍唯介甫之为信介甫曰
可罢则天下之人或被其泽曰不可罢则天下之人
咸其害方今生民之忧乐国家之安危唯繋介甫
之一言介甫何忍必遂巳意而不恤乎夫人谁无过
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
之何损于明介甫诚能进一言于主上请罢条例司
追还常平使者则国家太平之业皆复其旧而介甫
改过从善之美愈光大于前日矣于介甫何所亏丧
而固不移哉光今所言正逆介甫之意明知其不合
也然光与介甫趣向虽殊大归则同介甫方欲得位
以行其道泽天下之民光方欲辞位以行其志救天
下之民此所谓和而不同者也故敢一陈其志以自
逹于介甫以终益友之义其舍之取之则在介甫矣
诗云周爰咨谋介甫得光书傥未赐弃掷幸与忠信
之士谋其可否不可以示謟䛕之人必不肯以光言
为然也彼謟䛕之人欲依附介甫因縁改法以为进
身之资一旦罢𡱈譬如鱼之失水此所以挽引介甫
使不得由直道行者也介甫柰何徇此曹之所欲而
不思国家之大计哉孔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彼忠
信之士于介甫当路之时或龃龉可憎及失势之后
必徐得其力謟䛕之士于介甫当路之时诚有顺适
之快一旦失势必有卖介甫以自售者矣介甫将何
择焉国武子好尽言以招人之过卒不得其死光常
自病似之而不能改也虽然于善人亦何忧之有用
是故敢妄发而不疑也属以辞避恩命未得请且病
膝疮不可出不获亲侍言于左右而布陈以书悚惧
深介甫其受而听之与罪而绝之或诟詈而辱之
与言于上而逐之无不可者光俟命而巳不宣光惶
恐再拜
第二
光惶恐再拜光以荷眷之久诚不忍视天下之议论
恟恟是敢辄献尽言于左右意谓纵未弃绝其取诟
辱必矣不谓介甫乃更赐之诲笔存慰温厚虽未肯
信用其言亦不辱而绝之足见君子宽大之德过人
远甚也光虽未甚暁孟子至于义利之至为明白
介甫或更有它解亦恐似用心太过也传曰作法于
凉其弊犹贪作法于贪弊将若何今四方丰稔县官
复散钱与之安有父子不相见兄弟离散之事光所
言者乃在数年之后常平法既坏内藏库又空百姓
家家于常赋之外更増息钱役钱又言利者见前人
以聚敛得好官后来者必竞生新意以朘民之膏泽
日甚一日民产既竭小值水旱则光所言者介甫且
亲见之知其不为过论也当是之时毋罪岁而巳感
发而言重有喋喋负罪益深不宣光惶恐再拜介甫
参政諌议
第三书
某惶恐再拜重辱示谕益知不见弃外収而教之不
胜感悚感悚夫议法度以授有司此诚执政事也然
当举其大而略其细存其善而革其弊不当无大无
小尽变旧法以为新奇也且人存则政举介甫诚能
择良有司而任之弊法自去苟有司非其人虽曰授
以善法终无益也介甫所谓先王之政者岂非泉府
賖贷之事乎窃观其意似与今日散青苗钱之意异
也且先王之善政多矣顾以此独为先务乎今之散
青苗钱者无问民之贫富愿与不愿强抑与之岁収
其什四之息谓之不征利光不信也至于辟邪难
壬人果能如是乃国家生民之福也但恐介甫之座
日相与变法而讲利者邪壬人为不少矣彼颂德
赞功希意迎合者皆是也介甫偶未之察耳盘庚曰
今我民用荡析离居又曰予岂汝威用奉畜汝众又
曰无或敢伏小人之收箴又曰非废厥谋吊由霊盖
盘庚遇水灾而迁都臣民有从者有违者盘庚不忍
胁以威刑故勤劳暁解其卒也皆化而从之非谓尽
弃天下人之言而独行已志也光岂劝介甫以不恤
国事而同俗自媚哉盖谓天下异同之议亦当少垂
意采察而巳幸恕其狂愚不宣光惶恐再拜
荅河阳李夷白秘校书
五月三十日光再拜司理秘校李君足下顷国家罗
天下豪儁光以无似叨备有司以是得瞻见符采承
接馀论其为幸巳大违别巳来汩没俗事未遑修问
信至两蒙惠言且谓自省于中至于无愧则安为之
又谓某事之非礼固弗受恱之非道固不恱何足下
自遇之厚而见期之深也愧感之外敢不颂咏美志
而佩服雅言庶几黾勉以不负所教焉至于师法非
所敢当又承王事鞅掌以学之不讲为深忧某也闻
诸宓子贱曰始诵之今得而行之是学益明也何费
日之有盛暑未获展晤惟加爱为祷不宣光再拜
荅齐州司法张秘校正彦书
十一月七日光白司法秘校张君足下前日辱书始
则谕以古之为士易今之为士难终则见索恶诗欲
以示郡之贤守倅光实何人承雅意勤厚如此固不
当辞然某素无文于诗尤拙不足以揄扬盛美取信
于人况近丗之诗大抵华而不实虽壮丽如曹刘鲍
谢亦无益于用光忝与足下以经术相知诚不敢以
此为献所可献者在于相与讲明道义而巳足下所
谓古之为士者乃君子之道也所谓今之为士者乃
小人之道也自有天地以来君子小人相与并生于
丗各居其半一消一息一否一泰纷然杂糅固非一
日非君子之道多于古而鲜于今古则可为而今不
可为也小人之道鲜于古而多于今古不可为而今
则可为也顾人之取舍何如尔奚古今之异而有易
有难哉足下学春秋非徒诵其文通其义而巳乃能
于传注之外凡古今治春秋之书存可见者皆遍观
而略记之评其短长靡不精当人或杂举而猝问之
酬对无滞衮衮焉如泉源之不穷年未弱冠举明经
为天下第一今位虽卑年虽少譬如隋珠和璧委于
道涂愚者犹知拾而宝之况贤守倅哉诗云鹤鸣于
九皋声闻于天鱼在于渚或潜在渊孔子曰不患人
之不己知求为可知也足下当固守于古而勿流放
于今汲汲于己而徐于人为之不止光见异日为贤
公卿功业炟赫于当时名声彰彻于后丗竹帛所不
能纪金石所不能颂诗何为哉诗何为哉不宣光白
温国文正公文集卷第六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