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滹南遗老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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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三十四 滹南遗老集 卷第三十五
金 王若虚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旧钞本
卷第三十六

滹南遗老集卷之三十五

          滹南王若虚 从之

  文辨

退之盘谷序云友人李愿居之称友人则便知为巳之

 友其后但当云予闻而壮之何必用昌黎韩愈字柳

 子厚凌凖墓志既称孤某以其先人善予以志为请

 而终云河东柳宗元哭以为志山谷刘明仲墨竹赋

 既称故以归我而㫁以黄庭坚曰其病亦同盖予我

 者自述而姓名则从旁言之耳刘伶酒徳颂始称大

 人先生而后称吾东坡𭶑䑕赋始称苏子而后称予

 苏过思子台赋始称客而后称吾皆是类也前軰多

 不计此以理𮗚之其寔害事谨于为文者当试思焉

崔伯善尝言退之送李愿序粉白黛绿一节当删去以

 为非大丈夫得志之急务其论似高然此自富贵者

 之常存之何害但病在太多且过于浮艶耳馀事皆

 略言而此独说出如许情状何邪盖不唯为雅正之

 累而于文势亦滞矣其于为人贤不肖何如也多却


 于字


退之行难篇云先生矜语其客曰某胥也某商也其生


 某任之其死某诔之予谓上二某字胥商之名也下


 二某字先生自称也一而用之何以别乎又曰某与


 某何人也任与诔也非罪欤皆曰然然者是其言之


 辞也令先生问胥商之为人何如巳之任诔当否其


 意未安取决于众而皆以为然何所是而然之哉又

 云其得任与诔也有由乎抑有罪不足任而诔之邪

 先生曰否吾恶其𥘉又云先生之所谓贤者大贤欤

 抑贤于人之贤欤齐也晋也且有二与七十而可谓

 今之天下无其人邪又云先生之与者尽于此乎其

 皆贤乎抑犹有举其多而没其少者乎先生曰固然

 吾敢求其全其问荅之间𠩄下字语皆支离不相应

 观者试详味之

退之行难篇言取士不当求偹盖言常理无甚高论而

 自以为孟子不如其矜持亦甚矣


退之原道云寒然后为之衣饥然后为之食木处而颠


 土处而病也然后为之宫室三然后字慢却本意又


 云责冬之裘者曰SKchar不为葛之之易责饥之食者曰


 SKchar不为饮之之易葛之饮之多却之字


凡作序而并言作之之故者此乃序之序而非本序也


 若记若诗若志铭皆然人少能免此病者退之原道


 等篇未云作原道原性原毁欧公本论云作本论犹

赘也

退之送温处士赴河阳军序云洛之北涯曰石生其南

 涯曰温生全篇皆从傍记录之辞而其未云生既至

其为吾以前所称为天下贺以后所称为吾致私怨

 于尽取此乃方与他人言而遽与本人语亦有方与

本人语而却与他人言者自古诗文如此者何可胜

 数哉

伯乐一过冀北之野而马群遂空夫冀北马多天下伯

 乐虽善知马安能遂空其群邪觧之者曰吾所谓空


 非无马也无良马也此一吾字害事夫言群空及觧


 之者自是两人而云吾所谓却是言之者自觧也若


 作彼字其字故云所谓空者吾谓空者皆可矣又云


 生既至拜公于军门其为吾以前所称为天下贺以


 后𠩄称为吾致私怨于尽取也二为吾字当去其一


退之评伯夷止是议论散文而以颂名之非其体也


退之送石处士序云河阳军莭度御史大夫乌公为莭


 度之三月重却节度字但作至镇到官莅事之类可


 也又云先生仁且勇若以义请而彊委重焉其何说


 之辞之字不妥又云先生起拜祝辞曰敢不敬蚤夜


 以求从祝规当去祝辞字


退之论时尚之弊云每为文得意人必怪之至应事俗


 作下笔自惭者人及以为好王元之尝谓𥙊裴少卿


 文当是盖得之矣然颜子不贰过论亦此类耳而置


集中何也

退之𥙊柳子厚文云嗟嗟子厚而至然耶自古莫不然


 我又何嗟而其下复用嗟字似不可也


石鼎聫句诗序云斯须曙鼓动咚咚何必用咚咚两字


 当削去之


李于墓志铭豚鱼难三者古以飬老反曰是皆杀人不


 可食一筵之𩜹禁忌十常不食二三多却不食二字


说云苌𪪺师襄老𣆀郯子之徒其贤不及孔子孔子


 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此两节文理不相承

圩者王承福传云又曰粟稼而生者也又字不妥盖前


 无承福语也


猫相乳说云客曰王功徳如是祥祉如是其善持之也


 可知巳既巳因叙之以为猫相乳说云尔既巳字不


 妥尔字亦赘


仲长统赞云自谓高干有雄志而无雄才自字不妥言


 尝可也

樊绍述墓志云绍述于斯术其可谓至于斯极者矣斯

 极字殊不惬古人或云何至斯极者言若是之甚耳


 非极至之极也


退之论许远之事云城坏其徒俱死独𫎇愧耻求活虽


 至愚者不忍为呜呼而谓远之贤而为之邪而字上


 著不得呜呼字


猫相乳说云猫有生子同日者其一母死焉有二子饮


 于死母母且死其鸣咿咿母且死一句赘而害理且


 字训将也

薛公逹墓志云凤翔军帅䛀的命射君三发连三中中

 辄一军大呼以𥬇连三大呼笑下五字似不须用史

 记云陈平从攻陈豨黥布凡六出奇计辄益邑凡六

 益封亦此类

邵氏闻见录云尝得退之薛助教志石与印本不同挟

 一矢作指一矢甚妙又得李元宾墓铭亦与印本不

 同印夲云文高乎当世行过乎古人竟何为哉石本

 乃作意何为哉益叹石本之语妙子谓⿰扌𭥍 -- 指字太做造

 不若挟之自然意字尤无义理亦只当作竟邵氏之

 许殊未当也𦭘荆产云碑本盖𥘉作时遂刻之中间

 或有未安他日自加点定未可知也若𥘉本不同当

 择其善者取之不必専以石刻为正此说尽矣

陈后山云退之之记记其事耳今之记乃论也予谓不

 然唐人本短于议论故每如此议论虽多何害为记

 盖文之大体固有不同而其理则一殆后山妄为分

 别正犹评东坡以诗为词也且宋文视汉唐百体皆

 异其开廓横放自一代之变而后山独怪其一二何



后山诗话云黄诗韩文有意故有工左杜则无工矣然


学者必先黄韩不由黄韩而为左杜则失之拙易此


 颠倒语也左杜冠绝古今可谓天下之至工而无以


 如之矣黄韩信美曽何可及而反忧学者有拙易之


 失乎且黄韩与二家亦殊不相似𥘉不必由此而为


 为彼也陈氏喜为高论而不中理每每如此

 丹阳洪氏注韩文有云字字有法法左氏司马迁也予


  谓左氏之文固字字有法矣司马𨗇何足以当之文


  法之疏莫𨗇若也

 柳子厚谓退之平淮西碑犹有帽子头使巳为之便说


  用兵伐叛此争名者忌刻妄加诟病耳其寔岂必如是


  论而今世人往往主其说凡有议论人者辄援是以


  驳之亦已过矣

 刘禹锡评叚文昌平淮西碑云碑头便曰韩𪪺为统公

  武为将用左氏栾书将中军栾压佐之文势也又是

  仿班固燕然碑様别是一家之美呜呼刘柳当时讯

  病退之出于好胜而争名其论不公未足深怪至于

  文昌之作识者皆知其陋矣而禹锡以不情之语妄

  加推奖盖在倾退之故因而为之借助耳彼真小人

  也哉

 东坡尝欲效退之送李愿序作一文每执笔辄罢因笑

  曰不若且让退之独步此诚有所让耶抑其寔不能

  邪盖亦一时之𭟼语耳古之作者各自名家其所长

  不可强而同其SKchar劣不可比拟而定也自今𮗚之坡

 文及此者岂少哉然使其必模仿而成亦未必可贵

  也

 邵氏云韩文自经中来柳文自史中来定自妄说恰恨

 韩文皆出于经柳文皆出于史或谓东坡学史记𢧐

  国䇿山谷耑法兰亭序者亦不足信也

 世称李杜而李不如杜称韩柳而柳不如韩称苏黄而

 黄不如苏不必辨而后知欧阳公以为李胜杜晏元

 献以为柳胜韩江西诸子以为黄胜苏人之好恶固

 有不同者而古今之通论不可易也

晏殊以为柳胜韩李淑又谓刘胜柳所谓一蟹不如一

 蟹

柳子厚放逐既久憔悴无聊不胜愤激故触物遇事辄

 弄翰以自托然不满人意者甚多若辨伏神憎王孙

 骂尸虫斩曲几哀溺招海贾之类苦无义理徒费雕

 镌不作可也黔驴等说亦不足𮗚

骂尸虫文意本责尸虫而终之以祝天帝首尾相背矣

捕蛇者说云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殊为不美退之

 无此等也子厚才识不减退之然而令人不爱者恶

 语多而和气少耳









 滹南遗老集卷三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