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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冶先生集/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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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潜冶先生集
卷七
作者:朴知诫
1766年
卷八

礼辨[编辑]

章陵追崇疑礼辨第一甲子[编辑]

仪礼期服条曰。期。为人后者为其父母。子夏传曰。何以期也。不贰斩也。何以不贰斩也。持重于大宗者。降其小宗也。仪礼又曰。期。为君之父母妻长子祖父母。子夏传曰。何以期也。从服也。父母长子。君服斩。妻则小君也。父卒然后为祖后者服斩。注谓国君受国于曾祖。则祖未为君。而为祖后者服斩。受国于祖。则父未为君。而为父斩衰。

以此两条观之。则受国于祖者。为其父斩衰。受国于旁亲而为人后者。为其父服期。二者自不同也。今我主上殿下受国于宣祖。则与汉宣。宋英受国于旁亲者。岂为同乎。夫受国于旁亲而为人后者。复为本生父母服斩。则是贰斩也。天无二日。民无二君。丧无二斩。庙无二主。故既为人后。则不可复为本生父服斩。至如高曾祖父凡正统之亲。虽代数之远。皆是一气也。故既为父斩衰。而父卒复为祖服斩。祖卒复为曾祖服斩。则凡为斩衰者。虽曰有三四。亦非贰斩之类也。受国于祖而为祖后者。父虽未为君。犹为父服斩之说。载在圣经贤传。则为祖后而主祀于祖庙者。父虽未为君。复为祢庙之主祀。有何嫌于二主乎。丧既斩衰。则庙当主祀。其义一也。为人后者之为本生父母也。丧不服斩。降为期年。而与伯叔父母同。则其所以不亲主祀者固宜矣。若孙之受国于祖。则其于父也。丧无降杀之节。而不改斩衰。岂有服斩而不亲主祀之理哉。丧虽斩衰。亦非贰斩。则庙虽主祀。亦非二主矣。不自主祀。而使人为之。则名虽为子。而实非所以尽孝子之道矣。张子曰。养与祭。使人为之。则诚敬之道。安在哉。父虽未为君。固当自主其父之祀。而祭以诸侯之礼矣。中庸章句曰。祭用生者之禄。此之谓也。昔卫辄受国于祖。而以祖为祢。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朱子释之曰。出公不父其父。而祢其祖。名实紊矣。此章之旨。正与仪礼之意相表里也。若以受国于祖之故而以祖为祢。视其祢庙。有若为人后者之为本生父母也。则未免所谓不父其父矣。或曰。所谓不父其父。疑指以兵拒父之事也。此说恐不然也。若指拒父之事。则孔子当曰救乱讨逆。岂但曰正名而已哉。朱子亦岂但曰名实紊矣而已哉。孔子又曰。名不正则礼乐不兴云云。此等数语。岂指救乱讨逆之事哉。盖当辄之初立。晋未纳蒯聩之时。卫国祢祖之名号不正。夫子欲正名号以兴礼乐。故子路之意。以为远于事情。而非今日之急务。此时若有拒父悖逆争斗之事。而正名分云者。若指救乱讨逆。则虽愚夫愚妇。犹知其为急急之务。况乎子路岂以为非今日之急务也哉。然则所谓不父其父。盖谓不以父称其父。而未尽事父之礼也。不必待有悖逆争斗之事。然后谓之不父其父也。大槩议礼所谓受国于旁亲而为人后者与受国于祖。二者之间。不啻千里。若于此二者。不知分别而混于所施。则皆难免于败常乱伦之归矣。虽然。为人后者之为本生父也。称以考也。则程子虽非之。而其论从厚。犹可说也。受国于祖者。不以父称其父。则孔子所谓名不正也。不以父称之。而丧不斩衰。祭不自主。则朱子所谓名实紊矣。岂不寒心哉。与沙溪金丈在台论礼时。沙溪曰。定远大院君之丧。若在今日。则主上其可为三年丧乎。答曰。不可不为三年丧。沙溪曰。然则诸臣当如何。答曰。诸臣之服。岂敢轻易论定云矣。还家考于仪礼。则父未为君。当为斩衰与群臣之从服期年之说。载在圣经。恨不能举此圣贤之明文的证以告也。

第二[编辑]

仪礼曰。为君之父母妻长子服期。子夏传曰。何以期也。从服也。父母长子。君服斩。

或曰。经文所谓君之父父字。盖指君之祖之长子当立者也。父若非祖之长子。则子虽为君。不可谓君之父也。君之于父。当以伯叔父称之。此说恐未然也。经既曰为君之父服期。又曰。为君之长子服期。若使父字指祖之长子。则祖亦君也。是亦君之长子也。然则经之所称君之父与君之长子者。皆指一人也。经文但曰为君之父服期而已。则为君之长子服期之意。已在其中。必不更言为君之长子服期也。一人之身而交互重叠言之。则正所谓屋上加屋也。经之意必不若是也。以其经文又称为君之长子之语而知其上之所称君之父者。未必皆指祖之长子也。虽于祖为众子。而众子之子为君。则亦可谓君之父也。设若父字但指祖之长子。然未能立为君。则亦为臣也。朱子谓太子与诸侯王之礼无异焉。然则长子与次子均为人臣矣。长子之子。既不以父非君之故而不父其父。则次子之子。独以父之非君而称父为伯叔父者。岂为可乎。长子之子。既不以受国于祖之故。称祖为父。则次子之子。独以受国于祖之故。称祖为父。称父为伯叔父而不服斩。亦岂可乎。以此经文及子夏传观之。则凡子之不以受国于祖之故。称祖为父。称父为伯叔父之义。可谓明文的证矣。次子之子。何独异于此乎。长子与次子。比如雁行也。但有长幼先后之序而已。长子无后。则次子之子宜承重。而既为承重。则是乃祖之正干也。朱子家礼曰。伯父祔于曾祖。此则次子之子承重者也。父虽祖之众子。而子若承重于祖。则父亦入居大宗祢龛之正位。祖之长子。反居曾祖祔食之位。由此观之。子既为正统之孙。则父亦为正统之子。而与长子无以异也。为子之道。岂可论父长幼尊卑之别而有所轻重哉。长子与次子之子。皆当各言其父而已。经文及子夏之意。非谓父为长子。然后子当服斩。虽在众子之贱。为子之情则亦当服斩也。非独众子之贱。父虽在士庶之贱。君当服斩。而臣当从服也。仪礼注所谓始封之君。则父非士庶乎。虽在士庶之贱。亦可谓君之父也。况可以父非长子而不称考乎。设若称考而丧不斩。祭不主。臣不从服。则名与实违。乌可谓父父子子君君臣臣乎。或曰。帝王之礼。与士大夫不同。不可引家礼为证。大抵尧舜禹汤之治。天子诸侯之礼。与士大夫无以异焉。至于周公制礼。然后始为天子诸侯之礼。而与士大夫不同也。虽然。此礼之坏久矣。中庸略言其大槩。而孟子曰。诸侯之礼。吾未之学也。然尝闻之。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乎庶人。三代共之。盖以人之生于父母。无贵贱一也。朱子曰。孟子当礼法废坏之后。制度节文。不可复考。不屑屑于既往之迹。而能合乎先王之意。真所谓命世亚圣之才矣。今去孟子复二千馀年。而又经秦火。诸侯之礼制度节文。岂可复考乎。况当世又无命世亚圣之才。而掇拾驳杂之书。自以为能知孟子所未学之礼。恐未合于先王之意。而反失三代所共之纲常也。朱子教人之法。比如海涵天覆。而兼三代之治。得时措之宜。其于心身性情之德则尚文。人伦日用之常则尚质。礼乐度数仪章之间则尚忠。此正孔子损益四代之礼。以告颜子之遗意也。生乎今之世。事君者不引朱子之训。而必以周公之礼为法。则失时措之宜。是犹许行舍文武之道。为神农之言。以告滕君之类也。先儒曰。学仁义而差者。至于无父无君。岂不信哉。贵贵之礼。见于中庸者。固可遵守。若未考周公,孔,朱之明文的证。则未免差失。与其失于贵贵。宁失于亲亲也。朱子略浮文敷本实。以为一家之礼。虽无贵贵之礼。而家人名分之守。爱敬之实。备于此书。人主诚能行之于一家。则亦可以为治国之则例。导率风化之根本也。推以及人。使一国之人莫不遵行家礼。则尧舜之治。亦不过此。故孟子曰。尧舜之道。孝悌而已。人臣谋国。端本清源之道。必引以为说。则万全无亏。打扑不破。而人以为谄。异哉。

第三[编辑]

仪礼期服条曰。为人后者为其父母。子夏传曰。何以期也不贰斩也。

斯礼也历代遵之。汉宣帝时。有司奏礼。为人后者为之子也。故降其父母。不得祭。陛下为昭帝后。亲谥宜曰悼。厥后追尊悼考为皇考。立寝庙。范镇曰。宣帝于昭帝为孙。则称其父为皇考可也。然议者终不以为是者。以其以小宗合大宗之统也。范镇之意。盖谓凡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期者。以其子无二父之义也。今宣帝则为昭帝后。而昭帝为祖。则以史皇孙为考者。无二父之嫌。故曰称其父为皇考可也。虽然。史皇孙。继戾太子之宗也。昭帝。继祖先之宗也。戾太子虽为嫡长。而未立为君。则所谓继祢之小宗也。昭帝虽在庶子。而既正君位。则所谓旁枝达而为干。则为大宗也。宣帝身为昭帝大宗孙。而又以小宗史皇孙为考。则是以史皇孙为昭帝之子也。史皇孙既为继祢之小宗。又为继昭帝之大宗子。故曰以小宗合大宗也。宣帝既为人后而为昭帝之孙。则当以昭帝之子为考矣。不当以小宗戾太子之子为考。故议者不以为是也。若使史皇孙为昭帝之亲子。而不为继戾太子之小宗。则虽未为君。宣帝之称以皇考者。范镇必曰可也而已。岂有小宗合大宗之讥乎。今大院君乃宣庙之亲子。非如史皇孙继戾太子之小宗。则虽称以皇考。范镇亦当曰可也而已。亦岂有小宗合大宗之讥乎。程子曰。为人后者。谓其所后者为父母。而谓其所生者为伯叔父母。宣帝称所生为皇考。乱伦失礼云云者。盖以宣帝出继旁亲。为昭帝后之故也。非若今世之论子立为君。则弃其未立之父也。

礼经期服条又曰。为君之父母妻长子祖父母。子夏传曰。何以期也。从服也。父母长子。君服斩。妻则小君也。父卒然后为祖后者服斩。注曰。此为君矣。而有父若祖之丧者。谓始封之君也。若是继体则其父若祖有废疾不立父卒者。父为君之孙。宜嗣位而早卒。今君受国于曾祖。疏释曰。始封之君。非继体。容有祖父不为君而死。君为之斩。臣亦从服期也云。若是继体则其父若祖有废疾不立者。此祖与父合立。为废疾不立。已当立。是受国于曾祖若祖。此二者自是不立。今君立。不关父祖。言受国于曾祖者。祖自是不立。今君之立。不关于祖也。受国于祖者。父自是不立。今君之立。不关于父也。

若以此礼观之。凡受国于曾祖及祖者。皆当为祖及父斩衰矣。如汉宣帝若受国于曾祖武帝。则其于戾太子及史皇孙。皆当斩衰之亲也。不当称以伯叔祖父也。范镇,程子以为当称史皇孙为伯叔父者。徒以宣帝受国于昭帝旁亲之故也。今我主上殿下受国于宣祖。与宣帝受国于武帝一样也。岂与受国于昭帝之例。同日语哉。或者曰。注疏所谓祖及父合立者。盖谓嫡长子当立而不立者也。非谓众子也。答曰。不然也。戾太子,史皇孙。虽嫡长子。而宣帝出继旁亲。故犹称戾太子,史皇孙为伯叔父也。父虽众子。而子非出继旁亲。则亦当称考为考者。可以一以贯之而无疑矣。然则称考与称以伯叔父者。但当论子之出继旁亲与否而已。岂当论父之为嫡长与否哉。凡子孙之于祖考也。为君与否。尚不暇论。故受国于曾祖者。祖虽未为君。而犹为斩衰。况可论父之非嫡长而不斩衰乎。凡君臣之分。重于嫡庶之别。故戾太子。嫡也而非君。故为小宗。昭帝。庶也而为君。故为大宗。则君臣之分严可知。大凡论经纶之道。则君臣之分。可以掩嫡庶之序。故小宗变为大宗。父子之伦。可以掩君臣之分。故孟子辨瞽叟朝舜之说。极详且明。况可论嫡庶之序而弃父子之大伦乎。且以经文语意观之。经既言君之父。又言君之长子。则君之父。君之长子。自是二人也。盖先君之长子。未必为今君之父。今君之父。未必为先君之长子。故既云为君之父服期。又云为君之长子服期。若必待先君之长子。然后乃谓君之父而服期。非先君之长子。则虽为今君之父而不服期。则经文当必但曰为君之长子服期。何必又曰为君之父服期乎。经文又言为君之父服期。则知其所谓君之父未必皆先君之长子也。且若必以先君之长子。谓之君之父而服期。则经文所谓君之父。君之长子。皆指一人也。一人之身而交互重叠言之。则正所谓屋上加屋也。经文之意。必不若是也。且此注疏语意。非所以明嫡庶长幼之序也。但言父子之先后也。父在则父合立。而子无先父立为君之理。人世间似无君之父祖之丧。而所以有君之父祖者。父祖有废疾。然后不立。而已当立也。注疏之意。惟在明此而已。非为明嫡庶而发也。

第四[编辑]

朱子周七庙九庙图说下曰。韦玄成,刘歆。庙数不同。姑两存之。迁毁之序则昭常为昭。穆常为穆。新死者当祔昭。则毁高祖之庙而祧迁其祖之主于高祖之故庙。而祔新死者于祖之故庙。祔于穆者。其序亦然。盖祔昭则穆不动。祔穆则昭不动。故虞之明日。祔于祖父。盖将代居其处。故为之祭。以告新旧之神也。今以周室世次。为图如右。所谓高祖以上。亲尽当毁。虞之明日。祔于祖父者也。

以此说观之。则朱子作右图之本意。盖欲明其高祖以上亲尽当毁与祔庙祧迁之际。昭必迁昭。穆必迁穆。而不失左昭右穆之列。非独右文为然。他馀诸说。无非发明此两条而已。○图自文王时图。至昭王时图凡五图。于太祖庙稷字下。皆书高祖以上藏主之意。自穆王时至幽王时八图。不书高祖以上藏主之意者。盖以上五图之例。推至于下八图也。下八图岂无高祖以上亲尽当毁之意乎。盖可以因上推下。故略而不书也。下八图但言祔庙祧迁之际。昭必迁昭。穆必迁穆。而不失左昭右穆之列。故亲尽已毁之祖与亲未尽之祖。无所分别。而幷列于二昭二穆之列。盖其主意专在发明昭穆之位次。而不在发明已毁未毁之序。故已毁之主。幷列于昭穆也。或曰。以上五图。推下八图之例。则二昭二穆之上。即为已毁。而藏主于文武世室。孝王时二昭则祖穆王,兄懿王居之。二穆则曾祖昭王,父共王居之。康王以高祖居二昭之上。当如上五图二昭二穆之上藏主之例乎。答曰。不然。朱子图说若曰不论其为亲尽与否。凡在二昭二穆之上者。皆当藏主云。则康王虽为高祖。犹当藏主也。朱子图说则乃曰高祖以上亲尽当毁。而不曰四庙之后当毁。则康王虽在四庙之外。若为高祖则岂可毁乎。图之形则已毁未毁。别无明白分别之形。图之说则高祖以上亲尽当毁之意。分明若此。何必舍此明白之说而他求乎。或曰。若如此说。则孝王时以后至宣王时四代亲庙。当为五庙矣。此亦有明文耶。曰。图之说曰。高祖以上。亲尽当毁。程子曰。兄弟相继而立者。庙虽多无妨也。朱子曰。兄弟传国者。以其尝为君臣。便同父子。各为一世。此三说可以为五庙之明证也。或曰。然则太祖与文武世室幷计。则当为八庙。何以云七庙也。答曰。韦玄成七庙之说。本为可疑。朱子曰。先儒多是刘歆。愚亦意其或然也。刘歆所谓文武世室。不在七庙之数中者。正为合理。韦玄成之说则特推其昭左穆右之位次而作图以明之耳。古圣王所制昭穆之位次。泯没而不传。故朱子欲为发明其位次。广取而不遗韦说耳。若如刘歆之说则高祖以上。加立二庙。虽或兄弟二人相继而立者。高祖庙岂有毁之之理哉。大槩周家之礼。传乎今者不详。七庙与九庙。常行八百年而不变者。亦不能详知。况兄弟二人相继而立者。乃孝王以下一时变礼也。今之人何得以考其详乎。但当以义理推之而已。或曰。孝王时。康王之康字。与武世室之室字及成王之成字并列而书之。是其意盖以康王为毁庙也。答曰。已毁之主。皆当与武世室之室字并列。则幽王时已毁之主。多至三昭三穆。何不皆与室字并列乎。共王,懿王,昭王,穆王皆已毁也。而皆不与室字并列。已毁者未必与室字并列。则未毁者未必不与室字并列也。虽不与室字并列。犹或已毁也。虽与室字并列。亦或未毁也。岂可以室字并列之故而分明以为已毁乎。刘歆九庙图。自懿王时以下三昭三穆之上有横画。横画之上。皆已毁也。韦玄成七庙图则自共王以下二昭二穆之上。未有横画。何以分别其已毁未毁乎。但当以图说高祖以上当毁之说推之。则可知其当毁也。我朝亦有兄弟二位相继而立。有可比于周者。周孝王时。可比于明庙时。夷王时。可比于宣庙时。厉王时。可比于废朝时。

懿王。兄也。居昭之南庙。共王。考也。居穆之南庙。穆王。祖也。居昭之北。昭王。曾祖也。居穆之北。康王。高祖也。居昭北庙之上。明庙时仁庙中庙成庙睿庙四位。当分居四庙。高祖亦在二昭之上。二图相合也。

夷王则考居穆之南。伯父居昭之南。祖居穆之北。曾祖居昭之北。高祖居二穆之上。宣庙时亦如此。

厉王时则曾祖及伯祖及祖及考。分居二昭二穆。高祖居昭之北庙之上。与废朝时正合。

孝王时之康王。夷王时之昭王。厉王时之穆王。在二昭二穆之上。故不以谓高祖。而谓之五世祖亲尽当毁。则明庙时之德宗。宣庙时之睿宗。废朝时之成庙。亦可谓亲尽之祖也。废朝时。大臣礼曹未有请毁成庙。此为非礼者乎。若不以此为非礼。则周孝王之不毁康庙。亦可知也。岁之相去。虽二千馀岁。其为礼则同也。大臣议所谓帝王传位之世次为高曾祖祢。不以亲属之高曾祖祢。为高曾祖祢。当宁之第一代为祢。二代为祖。三代为曾祖。四代为高祖云云。不知何所据也。人有传礼官之言曰。朱子周室世次图。孝王时。康王虽为高祖。在四世之上。为五世之祖。亲尽当毁之庙云云。想必据此而大臣云然也。若如此说。则成庙之毁之也久矣。然而至今不请。何其前后之相反也。今见朝报儒臣之启曰。高祖者。祖以上之通称也。然则朱子图说高祖以上当毁云者。亦指祖以上乎。

第五[编辑]

子夏曰。尊同则得服其亲服。诸侯之子称公子。公子不得祢先君。公子之子称公孙。公孙不得祖诸侯。此自卑别于尊者也。若公子之子孙。封为国君者。则世世祖是人也。不祖公子。此自尊别于卑者也。

愚窃谓祖是人及不祖公子之两祖字。盖指太祖之百世不迁之位也。公子之子孙。不为国君。则当以公子为不迁之位。子孙封为国君。则世世祖是封君之人而不迁。不以公子为不迁之位也。世世云者。乃谓百世之孙。非谓曾玄孙亲未尽者。故乃有自尊别于卑者之道也。若高曾祖祢则为子孙者。岂有尊卑之别乎。盖子孙之于祖先。本如天尊地卑。故子孙为卑即自卑。为尊不即自尊。是故。自卑之别。必自祢庙一代之近而始焉。自尊之别。必待亲尽之世。然后施焉。是乃尊祖自卑之道也。右使为卑即自卑。为尊即自尊。尊尊自卑。未有或远或近之别。则是乃众人待众人之道也。岂子孙尊祖自卑之道乎。今日若以殿下封为国君之故而不服父母之服。则是为尊即自尊也。自尊之别。施于祢庙一代之近也。尊祖自卑之道。果安在乎。

仪礼注曰。世世祖是人。不得祖公子者。后世为君者。祖此受封之君。不得祀别子也。公子若在高祖以下。则如其亲服。后世迁之。乃毁其庙尔。因国君。以尊降其亲。

愚窃谓别子。谓公子也。高祖以下。谓高曾祖祢。亲服。谓高曾祖祢四亲之服也。如高祖则三月。曾祖则五月。祖则期。祢则三年之类也。此言公子之子或孙。封为国君。则后世之为君者。以此受封之君为太祖而不迁。不以别子为不迁而祀之也。公子其于后世之为君者。若在高祖之亲。则以其高祖之服而为衰三月。若在曾祖之亲。则以其曾祖之服而为衰五月。若在祖则以祖之服服期。若在祢则以父之服服三年。其服既如此。故祀之亦如此。而至于玄孙之子。于其公子为亲尽无服之孙。然后高曾祖祢迭迁。而乃毁公子之庙而不祀。公子之为别子者。本当百世不迁。而以子孙封为国君之故迁之。故曰因国君以尊降其亲。以此说观之。国君自尊。施于无服之亲耳。至于高曾祖祢则自如也。故愚于上文曰。高曾祖祢则为子孙者。岂有尊卑之别乎。然则大院君之曾玄孙为君。亦当服以高曾。祭以高曾。其服则三月也五月也。其庙则高祖也曾祖也。而况殿下以大院君之亲子。不得服以父母。岂可乎哉。非但服必三年。亦当祭必立祢庙也。

仪礼疏释曰。云云。公子若在高祖以下。则如其亲服者。此解始封君得立五庙者。太祖庙与高祖以下四庙。今始封君。后世不毁其庙为太祖。于此始封君。未有太祖庙。惟有高祖以下四庙。则公子为别子者。得入四庙之限。故云公子若在高祖以下则如其亲。谓自祢已上至高祖。以次立四庙。

愚窃谓丧之有服。祭之有庙。其理一也。故此以庙制。明如其亲服之义。言始封君得立五庙者。太祖一庙与高祖以下四庙。太祖一庙。自始封君至于后世。不毁其庙而为太祖。则公子不得入太庙矣。太庙以下四庙。皆所以祀高祖以下之亲而设之者也。然则公子之在高祖以下者。祀之于四庙。如以其亲者。不亦宜乎。始封君未有太祖庙。惟有高祖以下庙。则立庙以四为限。而公子得入四庙之限。过四庙之限。则毁公子之庙而不祀。故云公子若在高祖以下则如其亲。上上文注则曰如其亲服。而此则以庙制言之。故去一服字。虽去服字。祀典庙制出于丧服之制。故程子曰。高祖有服。不可以不祭。或曰。何以未有太祖庙也。愚窃谓公子之子孙。封为他国之君。则既不可以公子为太祖。又不可以本国太祖立庙。盖本国太祖。惟继太祖之直孙大宗之国为得祭。公之支庶子孙。则虽为国君。犹为小宗也。若大宗未为诸侯。则小宗之为君者。可以移大宗于己矣。今大宗小宗。俱为诸侯。则小宗之国。不可祭太祖也。故未有太祖庙也。非但未有太祖庙。若公子之子封为他国君。则本国继祖以上之宗。立祖以上庙。而始封君不得祭祖。故只立祢一庙。公子之孙为他国君。则不得祭曾祖。而只立祖祢二庙。曾孙为君。则不得祭高祖。而只立三庙。玄孙为君。则乃立四庙。故疏曰。自祢以上至高祖。以次立四庙。或曰。然则疏曰。始封君得立五庙者太祖一庙。何谓也。愚窃谓必待为君于本国而继太祖之大宗统。然后可得祭太祖也。或曰。大宗绝嗣无后。则公子之子孙入继大宗统者。为当此疏之言乎。愚窃恐不然也。公子之子孙。入继大统。则是公子之侄子为君也。何以云公子之子孙为君也。为子孙者既出继后。则亦当以旁亲伯叔父。视公子。公子何以得入高曾祖祢之庙乎。或曰。然则公子之子孙。何以得为君于本国乎。愚窃谓古者诸侯。与后世州县。大同小异。而有曰诸侯五不朝。则六师移之云。太祖之大宗国君。有罪当废。则不可更立诸侯以继其后。乃命公子之子孙。封君于本国。以承先祖未废之祀。则可以立太祖庙矣。凡支庶之子孙。封为国君。而得立太庙者。惟此一例而已。其他则万无得立太庙之理。而此例正与今日之礼。若合符节。愚敢以此条。论今日之礼也。疏既曰始封君得立五庙者。太祖一庙。高祖以下四庙。云尔。则五庙之中。一者必为诸侯。一者必为公子。盖公子之子为君。则祢一庙。公子居之。馀四庙。诸侯居之。公子之孙为君。则二庙。公子公孙居之。馀三庙。诸侯居之。曾玄孙为君。则惟太祖一。二庙为诸侯。非诸侯则不得为诸侯之太祖矣。以此观之。古之诸侯五庙之中。或诸侯或公子或公孙或公子之曾玄孙。相杂而居也。若以公子非诸侯。而不入四庙之中。则仪礼中所谓公子若在高祖以下则如其亲之说。皆为虚语乎。虽然。今之庙制。与古者不同。公子似不可入太庙。若依封君于他国者只立祢一庙之例而别立庙。则可以不失礼经大法。而不得罪于圣经矣。

金沙溪长生书辨[编辑]

金丈书曰。夫圣上以旁支。入承大统。为宗庙社稷之主。古者身有服则不得行祭。若为三年丧。则其不得祭宗庙社稷明矣。况以祖宗。视大院君夫人。其等位之悬殊。何如也。今欲伸至情于私亲。而废常祀于祖宗。果合于礼而安于圣心乎。

辨曰。大宗子持母丧。则三年废常祭于太祖。以太祖视后世耳孙之妇。等位悬殊。何以异于祖宗之视大院君夫人乎。宗子为母丧而三年废祭于太祖。乃古礼也。则今日之为大院君夫人之丧而废常祭于祖宗。何不可之有哉。若以废祭为未安。则虽行三年丧。亦可以释衰服。借吉行祭。朱子于子丧。服斩而就祠堂。用深衣幅巾。祭毕反丧服。此可谓明证也。朱子曰。古人居丧。衰服不释于身。哭泣不绝于口。宗庙之祭虽废。而幽明之间。两无憾焉。今人居丧。与古人异。自省丧礼。一合于礼。则废祭无可疑者。若有所不合者尚多。可以仿左氏杜注之说。遇祭日。以衰服祀于几筵。用墨衰常祀于庙可也。今于宗庙祭日。止哭释衰。则比诸古人居丧。若有减杀。然比诸三年不服丧者。岂可同日而语哉。金丈于服丧者临祭数日释衰之为不可。则既知之。然于当丧者平居无事许多之日。释衰而不服三年丧。则不知其不可。可谓小知大不知也。

金丈又云。昔晋简文帝以祖父行。继孙而立。今以高明之意推之。必称考于元帝无疑也。以其自称于所继之君。则不当曰孝祖父。又称号于先君。则不当曰皇从孙也。唐宣宗之于武宗亦然。然则祖父与叔父。乃尊行之称。不可以尊称施之于自己。孙与侄乃卑下之称。不可以卑号加之于先君也。如此则高明所见。恐亦不是。如使公定其称号。何以处得恰当。切望更思而教之耳。鄙意则以为别立称号。依杜氏通典。自称曰嗣皇帝臣某。又于先皇帝。亦当有别号。而先儒亦无定论。何敢创为臆说也。顷年月沙奏对。有曰。有父子之义。而无父子之名。正是也。

辨曰。此虽辞说缕缕。其所以辨之者。不必广引远证。有可以一言而蔽之者。不过曰天子诸侯臣诸父诸祖一言而已。若晋简文帝,唐宣宗。祖父叔父之称。施之于先君之前。则诸侯臣诸父祖之义。安在哉。杜氏通典曰。自称以臣者极是。以此说推之。则其于先君。称以君可知。何敢以旁亲之孙侄称之乎。虽然。其所谓臣诸父诸祖者。乃其旁亲也。非谓高曾祖祢正统之亲。则当今祢议。何可引此为证乎。祢庙与旁亲之分。不啻如黑白之易辨。而金丈欲以臣礼奉祢庙。故引晋,唐臣诸父祖之迹曰。如是则高明所见。恐亦不是云云。则金丈之意。盖以高曾祖祢。比之于旁亲也。高曾祖祢。乃万古天地之纲常也。其可以此比之于旁亲相接之礼乎。晋,唐事迹。实是祢议之客辞赘言也。金丈初引鲁僖公闵公及汉宣,宋英。以为明证。而又以晋,唐不干之事。引以为证。其亦辞穷而已。

金丈书曰。至如赵相禹所见。虽本于胡文定公之说。亦非稳当。何者。以祖父叔父之尊而称父子于孙与侄行。恐无此义也。必如通典祭奠之文皆称以哀嗣云者得之。此非仆私见。实出于春秋四传之说。帝王家以相继之统为重。其为名号。必循世次。然后顺且正矣。

辨曰。此说似当。盖祖父。尊也。为臣则可也。谓之为子则不可也。侄孙。卑也。为君则可也。谓之为父则不可也。君臣之分虽严重。岂可以此紊乱九族中尊卑之序乎。金丈之论及此。可谓明亲亲之道者也。独惜乎不能扩而充之也。祖父侄孙。皆旁亲也。旁亲尊卑之序。不可紊乱。则高曾祖祢亲疏之分。独可紊乱乎。祢其祖而降其祢。当亲而疏。名实紊乱。比诸旁亲祖孙之尊卑易置者。则如秋毫之于舆薪也。如一羽之于百匀也。金丈既知旁亲尊卑之序。不识祖祢亲疏之分。孟子所谓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也。力足以举百匀。而不足以举一羽也。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人非祢庙。无以有此身。故所重者无大于祢庙。而延及于兄弟。祢庙之所自出。祖庙也。故所重者祖庙。而延及于从兄弟。祖之所自出。曾祖也。故所重者曾祖。而延及于伯叔祖从父再从兄弟。是故。古人谓高曾祖祢为正统之亲。正字对旁字而言也。加一统字。盖为旁亲之大统也。如以经纶之事论之。高曾祖祢。丝之大统也。从祖。丝之细緖也。若欲经纶天下之大经。则先其统而后其緖可也。旁亲与正统之亲。轻重虽不同。均是亲亲之道也。虽在帝王家。亲亲之道。不可废也。既不以亲亲之轻者而易其尊卑之分。则其于亲亲之重。尤不可易其亲疏之分也。金丈既曰。以祖父叔父之尊。称子于侄与孙。恐无此义。此说盖明亲亲之道也。亲亲之道既明。则从祖之尊。尚不可降以为子。祢庙之亲。独可降以为伯叔父乎。降其祢而祢其祖之说。不攻自破矣。金丈又曰。帝王家以相继之统为重。其为名号。必循世次。然后顺且正矣。名号必循世次者。盖谓嗣皇帝臣某也。既曰嗣曰臣。而未尝称以嗣子。则不以帝王相继为父子。此乃明证也。

金丈书又曰。高氏之说曰。父子相继。礼之常也。至于传之兄弟。则亦不得已焉耳。既授以国。则所传者虽非其子。亦犹子道也。传之者虽非其父。亦犹父道也。汉之惠,文。亦兄弟相继。而当时议者。推文帝上继高祖。以惠帝亲受高祖天下者。反不得与于昭穆之正。至于光武。当继平帝。而又自以世次当为元帝后。皆背经违礼而不可传者也。凡人君以兄弟为后者。必非有子者也。引以为嗣。臣子一体也。而当嗣者反以兄弟之故。不继所受国者。而继其先君。则是所受国者。竟莫之嗣。生则以臣子事之。死则以兄弟治之。忘生倍死。况已实受之后君。今乃自继。不惟弃后君命已之意。又废先君传授之命。土地人民则归之己。而父子之礼则耻不为。此皆不可者也。岂所以重受国之意也。愚详此高氏之说。固知昭穆之不可乱也。

辨曰。帝王相继传位。受国之历数。或以君臣。或以父子。君臣相传。尧舜禹益是也。父子相传。自启以下千百代之君是也。孔子曰。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父子相传。出于亲亲之仁。君臣相传。出于尊贤之义。二者皆天道之常也。故至于禹而德衰之说。孟子辨之详焉。匹夫之贤。当为帝王者。德必若舜禹。然后可也。故开辟以来。只有舜禹而已。继世而有天下者。必若桀纣。然后天乃废之。故高氏曰。父子相传。礼之常也。盖以历千百代皆然也。故取其多者以为常。非谓君臣相传为非礼也。尧舜岂为非理之礼乎。既无贤可传。又或无子为嗣。则当传于旁亲。旁亲受传者。或在子孙行。则取以为继后。子虽非所生之子。是亦父子相继之义也。汉宣,宋英之事是也。旁亲之受传者。或在兄弟或叔父或祖父行。而不可以为子道者。则但可臣之而传受。是则出于君臣相传之道也。鲁僖公闵公之事是也。故说者云。尝为臣应在下。高氏曰。虽非子亦犹子。虽非父亦犹父。犹父谓君也。犹子谓臣也。故高氏又曰。臣子一体也。盖谓臣犹子也。春秋四传。皆云犹父犹子。以犹字论之。则其为君之臣之。而未尝以为父之子之之义。益可明矣。虽未尝以为父子。父子之礼。不可废于君臣之间也。舜之于尧庙。亦行父子之礼焉。故朱子注之曰。此孝子出必告反必面之意也。朱子之注。未有犹字。疑其为父子固当。故赵相禹执朱子此说而乃曰。舜为尧子。人皆知其可笑。至于金丈。犹执犹父犹子之犹字。以为真父子耶。汉之惠帝。以士大夫家礼言之。则所谓旁亲之无后者也。当在班祔之列。而以其为君也。故文帝考高祖而君惠帝。则君父一体也。一事之可也。惠帝当入庙中之正位。文帝亦当以孝子之道事惠。如舜之事尧也。昭穆云者。分左右之位。非所以定父子之伦也。或以父子而分居左右。或以君臣而分居左右。皆无不可。朱子曰。太祖庙。始封之君居之。昭之北庙。二世之君居之。惠帝虽非文帝之父。亦可谓二世之君。则岂不可居昭乎。以常礼言之。则父子分居昭穆。以变礼言之。或兄弟或侄叔或侄孙与从祖。皆可分居昭穆。若曰父子分居昭穆则可也。若曰分居昭穆者为父子则不可也。至若诸侯之庙。只有二昭二穆。高曾祖祢。分居二昭二穆。而或有旁亲之为君。多至三四。则庙数不足。无可居之庙。故程子曰。五兄弟相继而立。则别立庙可也。此可为万世法也。夫如此然后父子君臣二大经。幷行而不悖也。若如金丈之所言。则五兄弟相继而立者。四兄分居二昭二穆。则伯兄为高祖。而父为亲尽不祭之庙。此岂孝子之情理乎。若或受国于异姓之君如舜禹。则祖考之庙。不可同在君庙都宫之内昭穆之列。当别立四亲庙而别设昭穆之位。舜既立尧庙。又当立瞽叟庙也。后世周世宗亦受国于异姓之君。而不立四亲庙。则纲目讥之。程朱二说。皆为万世父子大经之根本也。君亲。一体也。但为君立庙。而四亲不庙享。则诐淫邪遁之说也。高氏之论。亦所以明君臣相传之道亦犹父子也。盖父子相传。世皆知之。君臣相传。则人罕知者。故高氏欲引父子之礼。明君臣之道。而金丈恐不察其文理字义。欲以高说及四传之说。证父子大经也。但光武之事则朱子不以为非。而高氏比之于惠,文。此则高氏未尽于精微也。人非孔孟程朱。安得每言尽善乎。他人之贤者。或得于此。而不能无失于彼。或得于彼。而不能无失于此。但当以孔朱之论准之耳。

金丈书又曰。胡文定公之论于哀公世次。以定公为考。以昭公为王考。以襄公为皇考。今以祭法参考之。则一世谓之考。二世谓之王考。三世谓之皇考。定公乃哀公之父也。昭公则定公之兄。而襄公则定公之父也。以所继之君序。为父子之位。谨严如此。文定岂无所据而妄言之者也。

辨曰。为祖后之礼与为人后之礼二者。考于仪礼。皆有明文。明若日月。而为兄后之礼。未有明文。定公为兄昭公后。其礼当依为人后之礼乎。抑当依为祖后之礼乎。为人后之人字。指旁亲伯叔父之类也。家礼曰。旁亲之无后者。以其班祔。注曰。伯叔父祔于曾祖。兄弟祔于祖。然则伯叔父兄弟。同为旁亲也。则为兄后与为人后之礼。不亦相近乎。故胡文定设或以兄为父。盖亦用为人后之礼也。若其为祖后之礼。则与为兄后。相去之远。不啻若南与北也。盖诸父诸兄。旁支也。高曾祖祢。根本也。金丈欲以胡氏为兄后之礼。移用于为祖后。则是以旁支为根本。而不识大本也。呜呼。若欲适南。则循踵于适南而同归可也。若欲适北而循踵于适南者。则岂非失道者乎。金丈若论为旁亲后。则以胡文定之论。为证而循踵可也。今论为祖后之礼。而尚且循踵于胡氏。此说亦岂非失道者乎。大槩金丈不辨正统之亲与旁亲之别。但以古人待旁亲之礼。攻破仪礼所载为祖后之礼。前后之论。皆坐此也。晋简文,唐宣宗之臣于侄与侄孙。何有干涉于今日之礼。而必欲讲明之乎。上文曰。赵相禹所见。本于胡文定公。亦未稳当。于此则以胡说为祢其祖之明证。此所谓同浴而讥裸裎也。论今日之礼而祖述胡氏之说者。皆引月证日之类也。况胡说非但与今日为祖后之礼大不相似。为兄后与为诸父后之礼。亦有所不同者。自正统旁亲大分而言。则诸父诸兄。皆旁亲也。为兄后与为诸父后之礼。虽相近。然于旁亲之中细分之。则亦岂无曲折之小异者乎。胡氏论为兄后。用为人后之礼。而以兄为父者。恐未免于背理之甚也。盖为诸父后者。生父与所后之父分为异枝。有小宗大宗之别。不可以小宗合大宗。彼此之分悬殊。为此则不可复为彼。而大宗尊不宗卑。故为大宗降小宗也。若为兄后。则兄与父本末相贯。合为一气。为父所以为兄。为兄所以为父。不可分彼此之殊。岂可为兄而降父之亲为疏远乎。若为兄后而以兄为父。则父当为祖。二三兄弟相继而立。则父为曾高。或有五兄弟相继而立。则父为亲尽之祖。故程子曰。五兄弟相继而立。则别立庙可也。盖以兄为兄父为父。兄及四亲皆可庙享。而庙数不足。故别立庙也。以此论之。为兄后而以兄为父。岂非背理之甚乎。朱子谓胡之论性。与告子相近。文定之学。固未必与闻程朱之大道。然于父子兄弟之伦。闻之熟矣。岂背理乱常之至此乎。其称考之兄为王考云者。恐未必以兄为父而用为人后之礼也。盖王之为言。大也。言尊大于考也。以祭法常礼言之。尊大于考者。惟考之父。故二世庙谓之王考庙。或有受国于兄之变礼。则考之兄。亦考之君也。君父一体也。岂不尊大于考乎。高氏所谓犹父犹子及父子之礼者。亦在于君。则称以王考。不亦宜乎。恐不必父之然后称王考也。皇之为言。大于王字之称也。以常礼言之。曾祖为大于王考矣。今则既称考之兄为王考。则考之父无可识别。故称以皇考。亦宜矣。且按文公跻僖公胡传曰。左氏则曰。子虽齐圣。不先父食。公羊则曰。先祢而后祖也。榖梁则曰。无昭穆也。闵,僖非祖祢。而谓之祖祢者何。臣子一例也。详究胡传此说。则其以叔父为王考之意。可知矣。闵乃僖之弟也。而谓之父。闵非祖也。而谓之祖。则以伯叔父为王考。亦一例也。胡氏末复释其义曰。臣子一例也。盖谓君臣与父子一例也。其谓父子非真父子。盖谓君臣也。由此而谓之祖。则兼谓之王考。无足怪也。胡传又曰。闵,僖二公。亲则兄弟。分则君臣。君子不以亲亲害尊尊。以此说观之。其谓之祖者尊君之尊也。则其谓之王考者。亦必以尊君之尊也。若以亲亲言之。则所谓祖与王考。实非祖也。况王考庙者。二世庙之称也。虽非祖。亦为二世。何以明之。胡传又曰。世指父子。非兄弟也。然三传同以闵为祖。而臣子一例。是以僖公父视闵公。而父死子继。兄亡弟及。名号虽不同。其为世一矣。又以此说观之。兄弟各为一世。而分居昭穆如父子然。盖可知矣。愚之上文所谓或以君臣分居昭穆云者。此传乃为一证也。兄弟既为异世。而分居昭穆。二庙不称以二世庙号。则何以识别乎。虽然。胡氏之意。亦谓虽若父子。实为兄弟。兄弟名号。与父子不同也。盖以闵,僖尊则为父子。亲则为兄弟。尊尊亲亲。不可偏废。既不以亲亲害尊尊。则亦不以尊尊害亲亲。故兄弟名号。与父子不同。不可紊乱。兄弟亲亲之小者。尚不可紊乱。况今日祖祢名实。亲亲之大者。岂可紊乱乎。大槩闵,僖之事。与昭,定一类也。三传之论则文公当以伯叔父闵公为祖。胡氏之言则哀公当以伯叔父昭公为王父。二者若合符节也。然闵,僖之事。四传说之甚详。一见可知其与今日父子之礼不同。故金丈初引此为证。而不见信于人。至若昭,定之事。则胡氏王考之云者。单辞只言也。人难明其所以然之故。故赵相禹因其难明而引以为欺世之资。赵䌹,金丈。以相禹之言。为新得之明证。然人孰知其所以然之故。已备于跻僖公下四传乎。且凡单辞只言。难可证而辨惑决疑。盖以古人文字。字同而义异者甚多。必观上下文势。前后左验。参以义理之当否。然后可得古人之所指。不可以一例求其指。汉宣追尊史皇孙为皇考。皇考云者。岂皆曾祖之称乎。胡氏以三世之故。虽称以皇考。想未必真以为曾祖。而及其哀公二世之后。亦不必以亲尽而祧迁也。高祖有服。岂可不祭乎。于此想必如程子所谓别立庙之举也。朱子曰。大凡疑义所以决之。不过乎义理文势事证三者而已。若以文义。论胡氏之说。则虽谓之以兄为父。亦通矣。若以义理论之。以兄为父。极背于理。又以引证言之。程子别庙之训可证。若不顾义理之当否。他证之有无。但以数三文字之义。附于己意。则圣贤经传。无非异言之借口矣。且考礼记祭法曰。大夫立三庙。曰考庙。曰王考庙。曰皇考庙。适士立二庙。曰考庙。曰王考庙。皇考无庙。官师一庙。曰考庙。王考无庙。注曰。官师者。诸侯之中士下士。为一官之长者。得立一庙。祖祢共之。曾祖以上。若有所祷。则就庙荐之而已。以此说论之。考庙云者。祖祢之庙也。王考云者。曾祖以上之庙也。然则考庙。非独指考也。兼指祖也。王考庙。非指祖也。乃指曾祖也。此诚求其说而明辨处也。盖以上文文势推之。考庙云者。乃一庙之称也。非独指祢庙。王考庙云者。乃二庙之称也。非独指祖也。皇考庙云者。乃三世之称也。非独指曾祖也。虽非父。居于一庙则亦谓考庙。虽非祖。居于二庙则亦谓王考庙。闵公,昭公虽非祖。居于二庙。亦谓王考庙。固当。胡氏之论哀公世次。以伯叔父昭公为王考者。岂非出于祭法此义乎。若以胡氏王考之称而乃谓以兄为父。则亦将有以祖为父。以曾祖为祖者矣。

附金沙溪与赵飞卿郑景任经世崔子谦鸣吉张持国[编辑]

愚按仪礼本文仪礼图之意。乃正统继体之子或早卒或废疾不得立。其子或继祖或继曾祖而立。为其父及为其祖。当为斩衰三年丧也。故郑注曰。宜嗣位。贾疏又曰。祖与父合立。为废疾。已当立。是受国于曾祖者。是则乃如大明建文继太祖高皇帝之后也。建文之父若废疾不得立。至建文即位而后死。则乃为三年丧。非旁支入继大统之君也。朴疏引仪礼此条。为大院君斩衰之证。谓大统当继之君。与旁支入继之君有异。于定远不当言宜嗣位。又不可言祖与父合立为废疾不立也。于今上不当言已当立。是受国于宣祖也。此经之言。乃循序承袭之君也。异于当今也。朴疏引而证之。比而同之。殊失礼经之意也。正如朴疏所谓指月光为日色之譬也。朴疏曰。子不可以父之贵贱。择而取舍之也。必为大院君为斩衰三年。此非子以父之贵贱。取舍之也。大统合立与旁支入继之君。为祖先为服。各自有异。礼制事势。义所当然也。非自已所当加减之也。而况语类。朱子曰。入继之君。为所生父母。只齐衰不杖期。又凡为人后者。为本生父母。齐衰期。与上文朱子说同为期。今当恐以此为据也。朴疏曰。宣庙。大宗也。定远。小宗也。不考先儒大宗小宗之礼。强以己意。做出无据之言。引近思录所谓天子建国诸侯夺宗之说。附会定远立庙之证。大宗小宗者。公子中自有大宗小宗也。非指人君而言之也。诸侯夺宗云者。如汉之萧何,曹参之类。虽众子既为诸侯。则夺长子之宗。移宗于己。非谓人君立私亲入庙之意也。朴疏曰。不听父兄百官之言。断然行之。必如滕文公之所为也。为定远为三年丧及立祢庙之制。乃天下莫重之变礼。只陈所怀则犹可也。导人君独断。期于必行己志。则恐不可也。若人君不听父兄百官之言。独断于上。则其弊何如哉。持国之论。与朴意相近。故不知其疏之非。称赞之也。他日诸公。想必以此事论难其可否也。不可恝视之也。前者称考称子之非。详见春秋四传及杜氏通典。预为考察至可。若以称考称子为定。则必如朴疏为三年丧。百官从服期。且立祢庙而后乃已。岂有父母丧有三年服期年服差等之异乎。亦岂有入继大统之君为私亲为三年丧。又百官从服期之理乎。余谓月沙,愚伏曰。两公为大文。而使朴为注说。可乎。若如公之所见。则朴疏未为非矣。何以深非之乎。圣征不以为然。景任不敢以鄙言为非。但大笑而已。其意稍是吾言也。愚见如是。不敢自以为是。欲质于诸公。以为归一之论。程子曰。此天下公理。无彼我。果能明辨。不有益于彼。则必有益于我。正谓此也。

又辨金沙溪书[编辑]

金丈书曰。仪礼不杖期章。为君之父母妻长子祖父母。子夏传曰。何以期也。从服也。父母长子。君服斩。妻则小君也。父卒然后为祖后者服斩。

愚谓臣之为君之义至重。故远及于君之父母长子。而亦为之服期。非谓君之父母长子。亦有恩泽于臣民而报之以期丧也。或谓君之父。盖指先君之长子当立为君者也。为其当立为君而服期也。愚谓此说不然也。若为其当立。则经文但曰为君之长子服期。则为其当立之义已明。何必又曰为君之父服期乎。所谓君之父。虽未必先君之长子。但为今君而服期耳。妻为夫也。妾为君也。亦至重。故妻妾为夫之父母长子齐衰三年。臣之为君。何以异于是乎。末俗不知为君至重之义。故孔子曰。事君尽礼。人以为谄也。

金丈书曰。释曰。云此为君矣。而有父若祖之丧者谓始封之君也者。若周礼典命。三公八命。其卿六命。大夫四命。出封。皆加一等。是五等诸侯为始封之君。非继体。容有父祖不为君而死。君为之斩。臣亦从服期也云。若是继体。则其父若祖有废疾不立者。此祖与父合立。为废疾不立。己当立。

愚谓始封之君。天之所以命有德也。子不可让位于父祖。故容有父祖不为君而死矣。若是继体。则承袭始祖之功德而家传之位也。非天之命已德也。父若祖合立。子孙岂敢先父祖而立哉。然则似无所谓君之父祖者。故贾疏释之曰。祖与父合立。为废疾不立。已当立。此言发明经文言外之意。而开示孝子仁人之道也。凡闾阎匹夫之孝者得一饭。不忍自吃。而必以献于父。况乎得千乘之位。则岂安自享其位哉。始封之君。不得让位于父。非情自安也。若其世传承袭之位。则如卫辄受国于祖。而父则得罪。见逐于君父。辄犹当让位于父。而父合立矣。况其他无故之父乎。唐玄宗拨乱反正。则其父睿宗。虽非长子。亦为合立。睿宗有废疾。然后玄宗当立也。呜呼。始封之君。虽不得让位于父。情不安于独享其位。当如大舜之养以天下。生则养以一国。死则君斩臣期。祭以诸侯之礼矣。此则其父虽或出自微贱。子为诸侯。则犹当若此。况以先世君临功德之荫而子又为诸侯。则君斩臣期。祭以诸侯之礼。有何疑乎。虽非先君之长子。而或在庶子。先君君临功德之荫尚存。比诸始封之父出自士大夫之贱者。则倍倍之尊也。虽然。始封君之父则人或知其尊。至于继体之君。则人鲜知君之父之为尊。盖以受国于祖。故乃曰压于祖而不敢尊其父。岂不误哉。请详尽其误于下文。

金丈书曰。是受国于曾祖。若然。此二者自是不立。今君立。不关父祖。

愚谓二者盖指父祖也。言父祖二者自是不立。则今君之立。不干父祖也。君之立。虽不干涉于父。然不以此有所降杀于父。而不改服斩。则亦不以受国于祖之故。有所加隆于祖。亦可知矣。古人所谓因此而识彼者。盖谓此也。大凡高曾祖父正统之亲。天地常经之重也。国与天下。圣贤所谓如弃弊屣者也。若以受国与否之故。有所隆杀于父祖。则是如以弊屣之微。塞乎天地也。岂为理也哉。列圣因人之天赋性情而制为礼节。其见于丧服。则祖服本期。而父卒承重则为斩。父服本斩而祖在。未尝压于祖而改其斩。则此礼岂可以弊屣之微而有所变哉。天下万古。未闻压于祖而杀于父者。今徒以弊屣之微。废天地之常经。则其说之误。四方后世。必有能辨之者。贾疏释服斩之意曰。今君立不干父祖。其晓后世也详矣。

金丈书曰。君之母非夫人。则群臣无服。惟近臣及仆骖乘从服。

愚谓沙溪传录此一条者。其意盖欲以此。譬之于当今之礼也。凡夫人。谓正嫡也。非夫人则妾也。庶子为父后者。为其母缌麻。服之至轻者也。当今之礼。受国于祖也。为父母服斩。则服之至重者也。岂可以至轻比至重乎。君服斩则臣之从服。当降一等而为期。若君服缌则群臣无服。固宜矣。此二者之间。千百里之远也。无非出于天理之当然也。愚请复申言二者所以不同之故也。凡父母。同室之亲也。室中有健顺。母倚于父。故子之视母轻重。一系于父而已。出母己之所生。而父绝之则无服。继母非己之所生。而父为杖期则子亦杖期。君大夫之尊。轻视其妾。则庶子生母之服亦轻。公之庶子为生母小功。大夫之庶子为生母大功。子岂敢私于所生而伸己三年之爱乎。至于庶子为父后者。则与正嫡所生。无以异焉。绝其所生之义于生母。而视若庶母。故其服缌。此一条与为人后者为其本生父母。不绝所生之义。而均为不杖期者。其为不同。亦已远矣。况可以比于当今之礼。必欲压于祖杀于父乎。盖此一条。无非同室之中压于父而然也。至于父若祖。则二世之亲也。生也异宫。死为异庙。祖祢二庙。各居二处。则虽有尊卑之不同。岂相压乎。古者庙制。昭常为昭。穆常为穆。则祖或居穆。父或居昭。父祖似失左右尊卑之序矣。虽然。朱子曰。一世自为一庙。则昭不见穆。穆不见昭。而内有以各专其尊。必大祫而会于一室。然后序尊卑之序云矣。夫祖祢二庙。父子之伦也。各居二处而不相见。则子虽居尊。尚不以为嫌。君臣之位虽严。何以异于父子之伦乎。祢庙或在臣位。则其于祖庙君位。其爵秩尊卑。不相侔矣。然于祖庙不见之处。则未尝压尊于祖。而内有以各专其尊。为子者伸己三年之爱。祭以国君之礼。独何嫌乎哉。近思录曰。异宫乃容子得伸其私。所以避子之私也。子不私其父。则不成为子。父子异宫。为命士以上。愈贵则愈严云云。生事之礼盖如此。推其生事之心于事死之礼。故宗庙之礼又如此。则凡所以异庙。无非容子得伸其私于父母耳。然则父母虽有尊卑贵贱之不同。无他所牵。但当伸子三年之爱而已。生事死祭既如此。至于丧服。独不然乎。父之为君为臣为世子为庶子。皆不暇论。而丧必三年者。此乃天地之常经也。其视为母之服或杖或期或大小功以至于缌者。不可同日而语之矣。此乃圣人扶阳抑阴而裁成辅相天地之道也。裁成天地之道。不必远求他处。但因圣贤所制之礼法而行之。则自可以上达矣。夫圣贤之制礼。母之服轻。而父之服重。轻者压于重者而益轻。理之常也。若祖之服则期。而父之服则斩。斩之重者。反为轻者之所压。理之必无者也。至于受国于祖而为承重之孙。则祖服亦斩。而与父齐等。齐等者亦岂有相压之理乎。大凡轻者之压于重者。重者之不为轻者所压。与夫齐等者之不相压。物理之必然者也。虽愚夫愚妇。皆可以与知其理。何独于此心而不然乎。孟子曰。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盖礼者。此心之权度也。若究礼之所以然。则可以知此心之轻重矣。天地之道。亦不外于吾心。知其轻重而制其宜焉。是乃裁成之道也。于此焉或失其轻重之序而颠倒乖戾。则其为逆天地之道。为如何哉。论道经邦。燮理阴阳。调和四序。时和岁丰。民物阜安。天谴不作。国祚绵长者。必以此为之先焉。当今之势。譬如同舟而遇风波。胡越尚且相救矣。幸愿涤去物我之私。好察迩言。如何如何。

金丈书曰。大统当继之君。与旁支入继大统之君。有异。

愚谓沙溪所称大统当继之君。必指嫡长子孙之承重也。所称旁支入继之君。必指众子孙之承重也。朱子所谓入继之君。为所生父期者。非指众子孙之承重也。盖指侄子侄孙之入继旁亲之绝嗣而为其后者也。而观此语意。似以主上目之以入继。恐失朱子之指。凡为人后者。古人或谓之出继。或谓之入继。盖以为人后者。出乎所生之亲。而入乎所后之亲也。如汉宣帝出乎戾太子,史皇孙之家。而入乎昭帝之统也。主上则如宣帝承重于戾太子也。于其所生之亲。未尝出焉。不知入乎何家也。继字之为言。继其绝也。昭帝无子孙而绝嗣。则宣帝入继之。哀,平失国。覆宗而绝嗣。则光武入继之。宋英宗及我宣庙。皆所以继其绝也。当今之事。既有圣孙。自为承袭。未尝有绝。何以云继其绝也。恐不可以入继为人后之礼。施之于当今也。宣庙既无嫡长子孙。则移宗统于支派。而支孙承重袭位。既为承袭之后。则嫡长与支派。无以异焉。均为大宗之统矣。汉之昭帝。庶派也。戾太子,史皇孙。适子孙也。而纲目所载范镇之言。反以史皇孙目小宗。以昭帝目大宗之统。此乃明文的证也。大槩嫡派支派之别未立之前。只争先后之序耳。必当先立嫡派。而无嫡派。然后支派当为承袭矣。既立承袭之后。则何可论前日之为支派。而其礼有所变于嫡派之承袭者乎。昔日之为嫡派为支派。皆不当论。而但论承袭宗统之礼。则其礼无不同焉。其于废疾不立之父。爱敬之实。岂有或长焉或短焉之不同者乎。建文之父废疾不立。则建文伸己三年之爱者。岂以嫡长之故哉。唐之睿宗。虽非长子。若废疾不立。而玄宗承袭祖统。则独无三年之爱于睿宗乎。此则人情天理之必不然者也。玄宗及建文之父丧。若在唐高宗及太祖之世。则一为君之长子。一为君之众子。一则君斩臣期。一则否焉可也。经文所谓为君之长子服期者。专指太祖之世。建文之父丧。非谓高宗之世。玄宗之父丧也。明矣。若使玄宗建文之父丧。或在二君既立之后。则均为君之父也。经文所谓为君之父服期者。摠指此二者也。岂有或服或否之理哉。经文长子二字。父母二字。字既不同。则所指独不异乎。但曰为君之父服期。而因此一语而释之曰。必当逆论父为先君之长子众子之别。而或服或否。则为君之长子服期之意。已在此语。此一语足矣。何必又曰为君之长子服期乎。先君之长子。虽非今君之父。卒于先君之世。则为先君而服期。如顺怀世子之类。足以当之。今君之父。虽非先君之长子。卒于今君之世。则为今君而服期。大院君是也。二者幷行不相悖之道也。沙溪之意以为必待先君之长子。然后君斩臣期。非长子则虽为今君之父。亦不可服斩云。其于经文。但举一边而废其一边也。将使世人。徒知君之长子之重。而不知君之父之重也。

金丈书曰。于定远。不当言宜嗣位。又不可言祖与父合立。为废疾不立也。于今上。不当言已当立。是受国于宣祖也。

愚谓贾疏曰。父合立。为废疾不立。已当立。此言非言嫡长与众子之合立与否也。但言父与子之合立先后也。子或受国于祖。则子必让位于父。而父合立矣。孝子之心以为己之身。岂敢先父而立哉。必待父有废疾。然后己之身当立矣。大院君。若在举义之后。主上必如贾疏之意而让位于大院君。则大院君当如唐睿宗之于玄宗也。大院君非合立乎。定远不可言合立。百尔思之。不知以何意而云然也。以沙溪下文大统合立之语观之。想以大院君非嫡长。故不可言合立也。若然则鄙惑滋甚。贾疏之所谓合立。以其父之故也。沙溪之所释合立之意。以其合立之故也。贾疏但曰父合立矣。沙溪乃言嫡长合立矣。贾疏之文势主意。但明父子之合立先后也。沙溪之主意。但言嫡长与众子之合立与否也。贾公之言。沙溪之言。正如东西异路之背驰也。嫡长合立。固亦一种道理也。但于此一条并言之。则其为言不亦赘乎。所谓宜嗣位。亦与合立同。不必各各论辨也。大院君有疾不立。尚云已当立。况已早卒。则主上以为已当立者。有何不当乎。沙溪所谓于主上不当言已当立九字。尤不可晓。其曰是受国于宣祖也七字。极精当。受国于祖者。为其父斩衰。已有明文。何可比之于入继为人后者而不服斩乎。人。谓他人也。盖指旁亲也。为他人后而受国于旁亲与受国于祖。其间千万里之远也。且既有明文的证。则遵而行之可也。何必做出经传所不言之赘言乎。分别父之长子众子。而或斩或期。实是经传注疏所不言之赘言也。注疏但言父合立。未尝言嫡长合立。

金丈书曰。此经之言。乃循例承袭之君也。异于当今也。

愚谓循例承袭。固异于当今也。然其为受国于祖则一也。但当遵行受国于祖之礼耳。循例与否。何与于此礼乎。

金丈书曰。朴疏曰。宣祖。大宗也。定远。小宗也。不考先儒大宗小宗之礼。强以己意。做出无据之言。引近思录所谓天子建国诸侯夺宗之说。附会定远立庙之证。大宗小宗。公子中自有大宗小宗也。非指人君而言之也。诸侯夺宗云者。如汉之萧何,曹参之类。虽众子既为诸侯。则夺长子之宗。移宗于己。非谓人君立私亲入庙之意也。

愚谓公子子孙中固有大宗小宗矣。虽然。汉宣帝于史皇孙。称皇考。立寝庙。范镇曰。以小宗合大宗之统也。小宗盖指史皇孙也。大宗盖指昭帝之统也。昭帝非人君乎。去年玉堂箚子。引范此言曰。今既避宗庙之称。不加皇字。则于大宗之统。未尝合矣。盖以大宗为人君宗庙也。此意则得矣。而但以小宗合大宗之说。比之于当今。则其意似以汉之武帝今之宣庙。为大宗也。以汉之戾太子今之大院君。为小宗也。而不知宗字之为奉祀宗子也。故鄙疏论辨其大院君非小宗子也。而沙溪反谓之曰。朴疏曰。宣庙大宗也。定远小宗也。此言盖不察鄙疏而发也。萧何,曹参。始封之君也。不得臣诸父兄。则大宗家父兄。不可以臣礼视之。而尚云夺长子之宗。况封君之孙以下。臣大宗之父兄。则移宗统于己。尤非未安之礼乎。

金丈书曰。朴疏曰。不听父兄百官之言。断然行之。必如滕文公之所为也。为定远为三年丧及立祢庙之制。乃天下莫重之变礼。只陈所怀。则犹可矣。导人君独断。期于必行己志。则恐不可也。若人君不听父兄百官之言。独断于上。则其弊何如哉。惜乎正孔子所谓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

愚谓凡先生长者之责己失者。固当甘受而不辞。但论语集注曰。圣人之于达尊。礼恭而言直。孟子曰。不直则道不见。我且直之。愚意妄以为沙溪此言。必将误后学。故不得已直言辨析之。圣贤之训曰。三年通丧。天经地纬。不容长短。如此之说。非止一二。列圣无不云然。穷天地亘万古之大经大典。无过于四书。而孔子子思孟子之言三年丧。申明丁宁。深切详著。而载于四书之中。凡为儒者开导后学也。尊信四书之训。当如鬼神造化之不可窥测。遵奉四书之训。当如天地日月之不可变改。然后大经大法。可以行于世。而不坠于地。经纶大经。救济世俗之策。岂有过于尊信遵奉四书之训说哉。然则三年丧者。其可轻易变改乎。为人后者。于其本生父母。变改三年丧。出于明文的证。而犹必伸心丧三年。则仁人孝子之心。岂欲变改三年之爱乎。况未有考于圣贤之明文的证。则虽不擅变三年之丧。比如不食马肝。未为不知味之类也。孝子之心。谨守丧三年常法。则虽或不尽礼之变节。犹可以不失良知良能之天。明道先生所谓文章虽不中不远。正谓此也。况乎受国承重于祖者。不变父丧之证。乃有明文的证乎。遵此明证。则又何疑于礼之变节有未尽乎。今以不干为人后之礼及经传注疏所不言之赘言。必欲变改三年之丧。则孝子之心。得安乎哉。沙溪又以为于定远行三年之丧者。乃天下莫大之变礼。呜呼。三年之丧变改之谓变礼乎。不变者为变礼乎。若以不变三年之丧。为莫大之变礼。则必将以变改为常经也。以变改三年丧为常经。则所谓三年通丧天经地纬之说与夫孔子子思孟子之言。炳若日星于四书之中者。皆不足尊信者耶。滕之父兄百官。皆曰。吾先君莫之行。宗国鲁先君亦莫之行。盖以当时之处士横议。轻侮孔子。故人不尊信圣训而致然也。今之上下。犹知丧三年之为常经者。只以朱子尊信四书之力。远及于后世也。然则孔子之贤于尧舜。远矣。朱子之贤于文武周公。远矣。滕文公排父兄之众论。反先君之所行。独断行之者。出于孟子之深劝也。而朱子之注。极赞美之。当今之所当陈于主前者。舍是则无可以借手者。而沙溪之言曰。人君效法滕文公不听父兄百官之言而独断行之。则其为弊何如哉。大槩人君有可舍己从人者。有可独断行之者。己之所欲。出于人欲之私。而众论之所沮。发于天理之正。则人君固当舍己从人。己之所欲。发于天理之不容己者。而众论之所沮。或出于旧染污俗之昏塞。如滕之父兄。则岂不可独断行之乎。若不论其孰为天理孰为人欲。而槩以独断行之。为不可。则人君亦将俯仰从顺于父兄百官之论而不敢伸己三年之爱。则其为弊尤何如哉。西汉之末。元帝优游不断。汉业遂衰。东汉宦官之弊。唐末藩镇之患。皆由人君之不能独断。诚如唐宪宗之平淮西。独与一二臣谋而断然行之。则岂有弊患之生乎。虽然。具曰予圣者。自古有之。当今士大夫平生未尝言及于义。而及其言论则自处有若从心所欲。不逾矩者然。孰能辨其言之合于天理与人欲之别乎。惟在人君格物致知之学。故鄙人初入榻前。即以格致为献。固知末俗之非笑。而舍此则无他救世之策。故一任其非笑而不之恤也。大经大法。坠地多年。末俗之旧染极污。举世莫不轻侮圣贤。言非礼义。而独幸丧三年之文。未泯于世。不幸丧三年变改之论。又出于知礼之家。则於乎。几何其不为滕,鲁之归乎。人君若欲从事于格物致知而知天穷理。则其要惟在脱世俗之污染。寻大经于遗编。挺特奋发。独断行之而已。伊川先生上英宗书曰。或安于积久之弊而不能改为。或惑于众论之多而莫知适用。臣愿陛下法先王之治。稽经传之训。笃信而力行之。勿以变旧为难。勿以众口为惑。若曰人君所为。不可以易。臣以为不然。稽古而行。非为易也。历观前古。岂有法先王稽训典。将大有为。而致败祸者乎。惟动不师古。苟安袭弊。卒至危亡者则多矣。事据昭然。非可疑也。伊川此言。挺特独行之意也。伊川又上仁宗书曰。有人得物于道。示玉工。曰玉也。示众人。曰石也。则其以玉工为是乎。以众人为然乎。圣人垂教。而愚者谓不可行。则将守圣人之道乎。从众人之言乎。谓众人以王道可行。是犹诘瞽者以五色之鲜。询聋者以八音之美。其曰不然宜也。此言脱世俗而寻大经之意也。孔孟程朱书中。此类非一。不可胜举。未闻以文公之脱俗而从大经为非者。文公既不为非。则效法之者。岂为非乎。一介之士不能脱俗者。孔孟犹且深恶而痛绝之。孟子曰。生斯世也。为斯世也。善斯可矣。暗然媚于世也者。乡原也。非之无举也。刺之无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污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洁。众皆悦之。自以为是。而不可与入于尧舜之道。故曰德之贼也。君子反经而已。经正则庶民兴。斯无邪慝矣。韩愈所谓千万人非之。特立独行而不顾者。正是反经之道也。鄙人平生心说而佩服者。孟,韩两章也。食芹而美。岂不可献于九重。虽然。一介之士特立独行。则诚如乡原之所讥曰。踽踽凉凉。无所亲厚。或至饿死西山矣。若有人主之势力。则独立行之。比如草上之风也。文公自此而推之。虽以五十里之国。可以为王者师矣。况五千里之国乎。天降秉彝好德之心。未尝泯灭于人民。故张子曰。当知天下国家无皆非之理。陆宣公曰。民者至愚而神。虽其昏蔽之极。在上者苟有以倡之。则四方莫不归向之。滕之父兄百官。前以文公为不可。后则心说而诚服。前后之不同若此。天降好德之心。据此可知矣。伊川先生所谓自古岂有法先王稽训典。将大有为。而致败祸哉。此言诚不我欺也。鄙人前以同流合污为戒。陈于榻前。而陈疏又以效法滕文为言。沙溪乃曰。导人君独断而期于必行己志则不可。责鄙人之辞。与孔子责宰予启人君杀伐之罪。同其辞。鄙惑之意则亦恐因此言而后学之士。或导人君以乡原之行也。伊川先生所谓动不师古。苟安袭弊者。正是乡原之行也。其曰卒至危亡者。亦岂欺我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