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斋初学集 (四部丛刊本)/卷第四
| 牧斋初学集 卷第四 清 钱谦益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崇祯癸未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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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斋初学集卷第四
归田诗集下〈起天启七年丁卯尽一年〉
丁卯元日
一樽岁酒拜庭除稚子牵衣慰屏居奉母犹欣
餐有肉占年更喜梦维鱼钩帘欲迓新巢燕涤
砚还疏旧著书旋了比邻鸡𮮐局并无尘事到
吾庐
再用前韵
流年巳过似蠲除岁酒江南正索居静听儿童
喧竹马闲看几榻走衣鱼迎来冨贵占新梦鞭
得聪明读旧书〈迎冨贵鞭聪明皆正旦童稚俗法见元微之诗〉笑杀吴
侬成底事颓然一醉
蓬庐
书破山刻石屋珙禅师语录后
石屋虞山产初机逗天目西峯扣击久风亭悟
因熟透网横金鳞法海吞鲔鮛灵骨归海外微
言著遗录此事非等闲妙悟绝𮜿躅单传历千
载衅鼓号涂毒神剑光差差飞矢锋镞镞性命
若丝悬谁与敢轻触嗟吁数年来法门倒竿纛
游蜂各称王蚍蜉群聚族纷纷召聋瞽往往污
𥳑牍愚人苦煮沙智者哂灾木顽磗不成镜焦
芽难种谷哀哉犬与驴岂堪龙象蹴山僧刻此
编贻我寒斋读一读再三叹喟然感流俗淤泥
生妙莲炎火见真玉谁续传灯传一洗肉眼肉
上元夜点灯与家人小飮
小栏曲幕自周遮燕赏依然尽室哗罗袖参差
迎画烛玉
旋折避银花灯如𪧐鸟枝相亚人
似游鱼影互加闻道六街俱寂寞凭将一笑挽
年华
十六日雨中邀徐于诸人看灯口占代𥳑
曲栏阴霭意萋迷发兴邀賔走尺蹄巳剰𪧐云
遮绣幕更添微雨作香泥花闲沾湿春衣好屋
里回旋舞袖低著屐赏灯君莫笑风光正在小
楼西
次韵徐大于王别后有忆之作
月午花深底様愁更堪泪眼送归舟他年结子
空悲杜前度看花尚忆刘人可意时无那死物
牵情处信知
柳丝不断西陵梦挂𥿄知君到
秀州〈苏刂小墓在秀州徐凝诗只有县前苏小小无人送与𥿄钱财徐有故伎岁上其墓〉
〈墓亦在秀州道中〉
别后有忆赋七字句请牧翁同作
徐于
触忤闲肠旧置愁追怜夜壑早亡舟情牵嫩
柳曾伤李选唱新词绝似刘投老馀痴堪自
笑为花添瘦任人惟凭月落孤衾梦觅遍
虚无更九州
再和徐于前韵
万斛风帆不载愁多情一别类沉舟生憎燕子
辞王谢错怨桃花赚阮刘人为风怀偏易老天
因离恨也多君看东海还清浅或有神芝出
祖州
柳絮词为徐于作六首
唱断苏台杨柳枝春愁如线又如丝古歌旧恨
君休记听取新翻柳絮辞
其二
送郞莫唱杨柳枝生憎一簇更千丝柳枝只解
绾离别柳絮随郞无尽期
其三
白于花色软于绵不是东风不放颠郞似春泥
侬似絮任他吹著也相连
其四
乱点新妆拂画眉玉楼春尽倚栏时随风乍可
沾泥死莫作浮萍逐水移
其五
高下萦回度好春悠扬如梦又如尘风流性格
依然在争似长条解绊人
其六
柳絮新歌续柳枝情尘如浪泪如丝沈园柳老
绵吹尽梦断香销向阿谁
次韵徐于伤故伎词二首
桂华落尽影鬖𣯌日夕牛羊上垅多记得当年
歌此曲引声不忍到嫦娥〈桂华徐故伎名也白乐天有桂华曲〉
其二
𧰟质娇歌𪧐草前清明拜扫巳多年秋风舞尽
双蝴蝶还是春来送𥿄钱
泽州王述文侍御罢官里居诒余书曰杜
门无事灌畦教子公为我赋诗以发雀罗
蝶梦之意遂属善画者为二图以寄各系
五言十韵书于卷尾
雀罗
落薄休官日萧条却埽初高轩多去迹连骑少
来车鹤盖阴方散龙门阪遂虚陆潘槐柳在赵
李履綦疏賔客何劳谢蓬蒿不用锄无媒荒径
路有雀下堦除剥啄儿童喜嬉游伴侣如张罗
还寂寂避网亦徐徐弹射珠堪惜飞鸣粒愿馀
物情君自见莫学署门书
蝶梦
愕梦前尘外浮生一枕馀蛇钩身入定蝉蜕息
还虚寐熟眠龙稳神闲化蝶舒良宵看栩栩清
昼想蘧蘧牵惹游丝并懵腾戏慢如花明魂荡
𣻌日煖影于徐飏去茶烟缓惊回枰响疏莺梢
酣畼后燕语欠伸初莫辨蕉隍讼何因鼠穴车
与君聊作伴昔昔愿为鱼
寄泽州张吏部〈光前〉四十韵方闻屯留暴
给谏之讣诗末悼之兼怀张藐姑甘州
前年入都门逢君戒徒御班马鸣路岐斜日寺
门暮冲风起御沟落叶满行路沧海忽飏尘市
朝了非故君既自免归余亦见抵去小人无远
虑戢身守沮洳袯襫即田功笭箵省鱼具公上
给耕桑伏腊俟牧酤屏迹徒墙靣端居类穴处
痴痴钻𥿄蝇兀兀蛀书蠹剠劓𠛬或免躄颡疾
巳痼吾衰何足云终焉其殆庶闻君方乐志筑
室理园圃王屋靣轩窗天井负楹柱丹林被翳
荟沁水迳回互林峦却复迎烟霭溃还聚花药
春荣繁燕麦冬暄布濳藏养气志荡涤放情愫
明月见啸歌清风起毫素鸣鹤哀居贞渐鸿贵
仪羽三晋饶云山中条郁西顾秀发著眉宇屈
盘俨负䕶风堤绛守池览炤王官墓参井畜气
润灵境神所居被褐矜怀抱登朝好修嫮掩抑
避谣诼局促事翁妪一朝谢羁绁惧梦喜得寤
游观极俯仰天其为君𦔳人生皆旅人劳劳苦
寄寓功名如轻尘冨贵比危露嵳峩暴公子匶
车出通潞淖约藐姑人荷戈酒泉戍膏火自煎
熬驷马带倾仆不见黑头公䇿免羡徒步修门
杳何期灵璅邈难诉脱发宁恋梳截足肯适屦
有酒且当歌方时莫量雨盛壮欣乐康晼晚足
暇豫看君鹍鹏游笑我尺鷃举长谣匪遂歌聊
以代晤语
苦雨叹
东南天漏何时好一月愁霖失晴昊卑湿尝看
墙壁昏繁翳不辩窗棂晓羲和望舒停辔御商
羊黑蜧肆鳞爪檐溜铿訇如撞胸点滴搊琤欲
贯脑蛟蛇蹙拶争平陆蛙黾跳梁上木杪未须
沮洳愁九谷且自裛烂悲百草今年献岁巳发
春雨雪稍迟震电早玉女忽随滕六笑雪师兼
把雷车掉阴阳攅簇拜一时天公号令肯颠倒
占年谁与问乙巳〈唐志李淳风撰乙巳占起算上元乙巳〉纪事将
无类乙卯〈唐布衣李濳用撰乙卯记乙卯大和九年也〉为箕为毕各
有好恒雨恒旸责非小老农嘈嘈亦何为归来
蒸薪避行潦
寒食后雨不止书示邻里
甲子冥冥雨浃旬愁霖高揖转伤神今年寒食
真无火何处烟花别有春呼妇鸠还勤过我窃
脂雀亦窘如人自惭及物非吾事早饷邻翁有
束薪
其二
从星不辩毕箕文行雨谁将点滴分近霭浑疑
平作地远山
恐化为云江乡虾蟹还遗种海
国蛇龙敢乱群拟上天公笺一𥿄老农可许绿
章闻
画士张季挽词
一棺寂寂掩柴菅零落贫交渍酒还侠骨千年
埋傲兀孤坟三尺起孱颜松头月炤新封土花
里莺啼旧隐山粉绘不随长夜尽数峯依约暮
云闲
赠陆墓邵叟是僧弥之父
蓬蒿三径少追扳中有高人善闭关忙为市南
行药去闲从城北讨春还斋时妇料供僧米画
里儿皴过雨山寄语道旁名利客青门原只在
人闲
金坛于润甫酿五加皮酒为南酒之冠润
甫与缪仲醇友善仲醇善别酒酿法盖得
之仲醇今年润甫酿成损饷而仲醇亡矣
赋四十二韵奉谢幷悼仲醇
我飮不五合颇知酒中味苦爱北酒佳芳香入
梦寐频年再出山衰迟受颠踬不独恋官爵兼
亦为酒累自从归田来道远苦莫致吴酒负虚
名往往烦饷馈𫗦糟与啜醨委顿非吾志恶酒
如恶客其性悍而鸷撑肠芒角起薄喉炉炭炽
甜酒如小人其性柔且迟口吻滋嗫嚅关鬲长
脂腻我性与之违何能强周比入盏先皱眉沾
唇已蜇鼻方当困幽忧况复苦阴曀无帚孰埽
愁有钩不除睡朝来送酒人远自金坛至未暇
洁尊罍先呼击泥埴黄柑洞庭春云露石湖贵
犹嫌金醴薄不羡松花细肃如见君子寒清沁
心肺蔼如近美人光风汜肠胃云阴解翳駮莺
花见明媚暄如踏春阳泠如坐月地头风愈眩
运末疾起重膇螟蛉息嘲啁雷霆断惊悸丁宁
戒室人此物吾所嗜升合谨斟酌朝夕手封闭
频烦看瓮靣促数涤飮器不畏大戸嗤但恐后
车匮中年多哀乐昔游尽憔悴我友缪仲醇别
酒号渠帅生平家人产强半营酒事劲正本式
法清浊剖泾渭酒家有南董此翁庶无愧一朝
归黄壤酒枪闭空笥盈尊不能飮坟土空复渍
感君饷我酒知君有深意安用圣人为飮此尽
日醉我醉亦易醒君酒难再乞流涎忍口馋信
笔作诗戏羡彼公孙朝封麹成委积从君赁酒
城愿为此中隶
金坛酒垂尽而孟阳方至小飮作
佳酝𨚗能不共持开尊欲酌便相思曹公自解
沉吟意陶令偏怜顾影时杯尽政如春去急壶
倾可柰客来迟一觞莫笑频相劝无酒明朝更
愬谁
顾炳秀才遗书索飮有醉
丞相车茵之
语作七字句报之
糟丘且莫叹沉沦汉世君看尚酒人巳见相公
呼后舍更闻驭吏欧车茵无多酌我终须醉时
一中之颇近真却笑杨雄老投阁鸱夷瓶井向
谁论
与顾秀才飮酒作
无花颇恨司〈去〉花神有酒偏宜冲酒人但看当
筵浮大白何愁后阁走穷賔桑闲布谷催耕急
树上提壶劝飮频我老君贫何所作啇量同占
醉乡民
以顶骨飮器劝酒次秀才韵
风雨阑珊春暮时衔杯莫问夜何其酒旗巳分
临天驷飮器休辞倒月氏新庙还应祀仪狄后
车定合置鸱夷中山醉死真堪羡千日无劳问
醒期
短歌答博罗韩孟郁博士
昔年留君醉燕市东方兵起君归里今年君官
南桥门我巳久褫头上巾人生相知苦难见何
异秋鸿与社燕感君寄我长句诗怀袖殷勤置
君扇东华茫茫旧尘土我巳无梦君何诩花磗
日午啼邨鸡铃索萧闲睡鹦鹉与君俱巳𩯭如
丝可忆青山有𪧐期广文虽泠官犹在吴市相
寻定几时〈孟郁丁未落第和余诗云异时倘相寻或在吴门市〉
文三启美次余除夕元旦诗韵见寄疉韵
奉荅兼𥳑文起状元
奇石名花错盎盆清言竟日寡寒温停云家世
红栏里邀笛风流白下门芳草闲庭新度曲桐
华小院别开尊廿年游迹如前梦每向空斋屈
指论
其二
信美芝兰接砌除依然布褐共闲居雾深欲隐
南山豹风积能搏北溟鱼陆氏有文尝互评谢
家无梦不堪书对床风雨听萧瑟珍重衡山旧
草庐
代鹤荅
轩墀会是误恩来野性终期碧海隈承日自怜
丹顶在梳风未忍素翎摧长鸣半夜知谁和静
立闲庭耻受媒惆怅玉京稀伴侣为君三叠舞
琴台
赠竹深堂鹤 徐于
野鹤婆娑舞竹深疏帘隐几对萧森长鸣自
吸三危露独立孤舍万里心未许轩墀分气
色漫随鱼鸟看升沉可因弹射年来甚祗是
幽栖合在林
和徐于悼响阁前小松之作
新松无复倚疏篱想见亭亭偃盖姿风过尚传
清𣑽语鹤归还认旧栖枝谶符十八终为梦寿
到千龄亦有期犹胜不材樗与栎空令匠石笑
支离
其二
提壶自挂石拦前每为庭柯一怅然可是孤根
难蛰地也应造物忌参天未成鳞甲先供伐稍
出蓬蒿已被镌回挽沧江更谁是须云壑卧
千年
孟阳载酒就余同飮余方失子疉前韵志
感
别后春醪忆共持多君载取慰相思岂知河朔
开尊日正是延陵丧子时醉死却输刘白早忧
来还恨杜康迟淋漓戏墨灯前事涴壁书窗更
泥谁
三疉韵荅孟阳慰余𡘜子作
中酒心情不自持如魔似病搅人思懵腾残梦
花飞𠋫寂寞空梁燕去时老𮗜繁霜侵𩯭早愁
看明月入怀迟凭君一笑聊相共开口来朝更
向谁
亡儿后拆所筑月台怅然有作
月台平筑子城隈一日娇儿上几回思子不堪
频怅望伤心无复倚崔嵬栏倾似逐风鸢去槛
拆谁牵竹马来又恐他年雏鹤返不知城郭认
楼台
登茅山三首
便阙虚台已字文仙山终古属三君秦王自改
人闲腊梁代空馀岭上云芝月有光期独采松
风无价许平分积金连石遗封在笑杀纷纷蚁
子群
其二
一入华阳隔世氛天坛真拟见茅君溪田黯黮
流残月楼观葱笼驻晓云谷口樵归才出日洞
中碁罢又斜曛白头未了人闲事惭愧曾
七
诰文
其三
飚轮迹在大茅东逋客依然识旧宫近岫过云
如设色遥山涌浪欲排空暮蝉乍歇千林雨秋
笛先催一叶风回首南朝尘雾里徒闻宰相在
山中
六月二十三日元符万宁宫为亡儿设醮
星月空寥便阙开拜章亲上步罡台谁知玉斧
寻真去却要非熊恋世回天上㖟书传不易〈真诰〉
〈云许氏遗经皆传玉斧之子黄民〉尘中小兆梦还来仙山亦有
呼儿鸟莫道人闲尽可哀〈顾况大茅岭东忆亡子诗云谷鸟犹呼儿〉
〈山人夕霑襟况之子非熊也见叚氏酉阳杂俎〉
茅山怀古六首
磐石崇天坛勾金隐地肺叔申既来游二弟亦
至止山中轻宰相人闲重长史君看神武门挂
冠复谁子
其二
新莽窃汉箓遍走媚百神刻镂金玉钟赍赠三
茅君斗柄难久据䵷声徒秽闻三君笑不顾骑
鹤凌白云〈逆奄遣使祈福方内名山首及三茅〉
其三
夏馥谢汉辟征书著桑树及其遇钩党变形老
佣雇仙籍隶方诸史传书党锢寄语人闲子蹙
蹙何所慕〈夏馥为保命府明晨侍郞保命府华阳五府之一也见真诰稽神枢〉
其四
隐居度世人岂昧救世局惜哉齐梁主难絷白
驹足高名托外兵微言著别录英英岭上云至
今在空谷
其五
峩峩积金峯带以连石乡隐居割封邑弟子授
宠章蛮国逓相雄蚁封安可尝煌煌十赉文千
年勒华阳〈逆奄之子进爵宁国将议封建〉
其六
绍述乱纲纪鼎物象播迁仙都白玉印乃在华
阳巅铜人巳辞汉石鼓终入燕至宝归上清长
得保天年
谢于昭远寄庙后茶次东坡和钱安道韵
昔人苦作有情痴下飮不知茶与茗我今懵懂
百不解独有啜茶能记省感君寄惠手自煎洗
杓停匙坐倾听活火新泉沸石铫泼触乳花发
香性森然茶星知有无但𮗜芒寒与色正睡魔
迸散暑气退松风萧飕白日永搜肠润吻如有
灵破闷袪烦不须猛此茶先春出顾渚宛如金
苗引石矿山崖高寒初日温受气中和离炎冷
轻身疗病比服食医国岂必用骨鲠我生爱茶
复爱仙近日初来积金岭世事突兀看枪旗富
贵纷纭诧团饼长腰米饱午梦足扪腹但馀光
炯炯行买山田入阳羡更置水逓近石井东坡
老人太苦硬刺刺品茶刺贵幸我诗漫浪聊戏
耳只愁湍泉飮生瘿
丁卯孟秋闻时享 太庙作
清露晨流肃羽旄上公升拜朵云高殊勋久冠
貂蝉列 圣主初辞祼献劳 九庙神灵还陟
降千官趣走〈奏〉倍莙蒿遗民旧日叨陪祀亲见
曾孙奠𮮐萧
八月十四夜舣舟虎丘与孟阳长蘅小飮
小舟如帘阁舣向虎丘涘笙歌何喧阗馀音沸
烟水孤吟发蚓窍闵默复隐几譬如坐禅僧飘
瞥心数起跫然空谷音忽见程与李殷勤如明
月入我
窗里小酌无盘餐开颜且欢喜四山
歌吹罢落月汎清泚贫老羞见月〈子繇诗句〉斯言未
为旨月如令我羞不及故人矣归舟对孤枕懩
懩心未巳延缘苇闲音犹恐是二子
八月十五夜
归舟信孤颿忍与明月别今夜生公石騈阗那
可说酒气昏深池人烟冒清樾喧喧鼓吹罢清
歌如一发归人尽扶醉坐客但耳热有曲谁解
赏歌者自凄咽我生好清游避此繁丽窟归来
呼病妇举杯共邀月忽闻小楼西高歌唱圆阙
去去勿复听使我心断绝
八月十七夜
今年十七夜圆月胜三五月满不厌迟弦望自
有叙譬如繁艶花春残始开又如妖冶人半
老斗眉怃我为验历头欣然命俦侣新𥬠絜尊
罍小摘倒筐筥酒伴期不来茫然似失伍长须
两三人叹息自相语北里考歌锺黄金充栋宇
东邻喧鼓吹钱刀压仓庾主人有何乐懵腾自
豪举病妇支空床娇儿卧浅𡈽文籍满四壁饥
来不堪煮流光炤素发吟虫响空杼任彼明月
好岂能变愁緖僮言良可听我兴未能阻扪𮌎
自跳𨁝击撞类臼杵天公为解围晴昊变风雨
依韵荅徐于病中见怀
帘阁香残正忆君新诗宛转似回文每怜靣会
如千里未省腰围到几分合眼闲来推昨梦支
頥懒去看秋云多情多病真相似搔首何辞到
日曛
彭㓜朔仙翁丙寅十月化去岁尽却有手
书贻所知多言化后事盖尸解也㓜朔尝
登高寄余诗云谩嗟鱼服英雄老烂醉龙
山感
多盖亦功名自喜之士晚而入道
者昔人言英雄回首即神仙此语盖不诬
丁卯九日独坐感叹因续成其诗以传于
好事者
桃实偸尝已再过榴皮书字半销磨尚嗟鱼服
英雄老无那龙山感多梁父旧游还跨鹿〈㓜朔〉
〈云有道人见徐元跨白鹿往来巴蜀山中〉青城老将去乘骡〈姚平仲事〉
〈见陆务观渭南集〉知君不少登高伴却望人闲一醉歌
九日得徐于诗却寄
今辰掩戸复停觞总为登高易断肠四海知予
惟两髩三年与尔共重阳黄花笑客应无数白
雁愁人又一行同病更怜同赏在解捐茰酒𦔳
茶香〈皎然九日与陆羽赏茶诗云俗人泛茰酒谁解𦔳茶香〉
重阳次日徐二尔从馈糕蟹
肴具圆方杂醢熬白衣今日送衡茅旨甘重识
加餐意选择遥怜纤手劳自笑吾家传嗜蟹敢
言诗句𥙷题糕小人属厌君休诮一饱如今学
老饕
天启七年九月九日闻 大行皇帝遗诏
二首
风悲霜惨集玆辰旅雁南来报讣真万国心伤
冯几诏三年肠断属车尘身为马角生来客梦
作龙胡坠下人欲临国哀何处所市南扶杖问
遗民〈东坡闻元祐太后升遐吏以罪人不许成服余虽除名犹为平人遂从耆老后𡘜临〉
〈亦亡于礼者之礼也〉
其二
丰𦬊深怀 皇祖仁艰危誓欲副贻孙两年书
命尘东阁〈天启元二承乏内制〉三月官衔忝北门〈乙丑春兼学士〉
〈至五月而罢〉一出承明占国论得归茅屋赖 君恩
杀身自此知无地泣尽三声向岭猿
九月二十六日㳟闻 登极恩诏有述
三载 先朝版藉民 诏恩重许从儒绅沭猴
自笑冠非我厩马应惭颡似人〈柳子厚起废答有病颡之马〉
革解带围多漫漶蟫辞衣箧尚逡巡影娥川水
清如许偏炤东归旧角巾
其二
衰残不称挂金章且作斑斓拜北堂旋取朝衣
来典库还如舞袖去登场聊将野鹤为鸡伴宁
许沙鸥入鹭行只合乡人推祭酒蒸豚箫鼓赛
畊桑
徐大于王闻 诏枉诗见贺奉荅二首
弹冠何敢附清流击壤欣为野老俦屈指浮名
真泛泛惊心噩梦尚悠悠朝家求旧存刍狗人
世更新学土牛见说皋夔满台阁祗应留我作
巢由
其二
安稳矶头旧钓𦈏 主恩深处是沉沦敢言身
退如迂叟却喜人呼作老民〈陆务观自署山阴老民〉袯襫
久裁春后服画图时垫雨中巾骑驴倒堕君休
笑 圣世今真作幸人
丁卯十月书事四首
道涂好语沸儿童扶杖讙呼我亦同斗柄巳闻
归 圣主冰山何事倚群公阿珰总曵尚书履
颂厂还乘御史骢勇退史应书阿母拜章先出
掖庭中〈事并见天启七年邸报〉
其二
丝纶阁下竞津涂杨李〈新都茶陵〉诸公不可呼夏屋
栋应书梓匠明堂棁亦画侏儒羹调众口须兼
味急中流仗一壶共道微垣新气象天枢旁
看四星无〈于时果有四相〉
其三
秋窗晴日影迟迟午梦初醒𮮐罢炊独对空枰
尝敛手每临残局更谈碁霜清狡兔争营窟月
白惊乌尽拣枝一著虽低差较稳且依旁角守
茅茨
其四
黄门北寺狱频仍录牒刊章取次征死后故应
来大鸟生时岂合点青蝇苍茫野哭忧
国寂
寞家居念友朋痛定不堪重拭泪清斋勤礼佛
前灯
群狐行
一狐缢死鏁琅珰一狐缢死悬屋梁群狐作孽
两狐当公然揶揄立道旁昔日群狐假狐势一
狐为宰一狐帝一朝狐败群狐跳杀狐烹狐即
尔曹两狐就缢皆号咷狐不生狐乃生枭狐巳
死枭尚肆捕枭作羹亦容易群狐群狐莫嬉戏
夜半睒忽雷火至
舟师叹
千舟百舟若鳞次大舻小橹如栉比舟师梦寱
呼水至愕起依然阁平地黄旗夙昔凌长风布
帆满张百石弓摊钱白浪笑举酒胡乃束手称
技穷我坐舱自闵默眼看寸进还退尺潮平
风正尚无期横飞下何繇得君不见午潮巳
落暮潮催九日滩头未是迟长年自办乘风具
捩柂开会有时
牧斋初学集卷第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