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吾斋集/卷十一
疏箚
[编辑]上东宫辞吏曹判书、判义禁书代理后
[编辑]伏以臣待罪铨任,殆过半年,至今仍蹲,实非始料所及,而当极艰之时,处众怨之府,毕竟颠沛,固知为早晩事矣。乃者因一微事,白简猝发,其所指斥,有非寻常规警之比,惶駴悚栗,莫省所以,缩伏累日,惟俟勘罚。批旨靳许,原启旋停,费辞自列,亦涉呶呶,而危迫之恳,不得不一暴于离明之下,臣尤死罪。
臣于伊日政席掌宪之望,可拟之人甚少。臣与僚席相议,以洪蒑、金万胄两人,拟诸副末。盖万胄当初所坐,既非终身之累,中间被弹,不过一时之事,见枳清望,已近十年,重置宿趼,政体当然。此非臣一人之见,稍持公平之论者,亦多如此,曾不料以此反被台臣之督过也。
夫所谓“铨衡之任斟量通塞”云者,其言诚是矣。臣素乏藻鉴,又无力量,凡于注拟之间,既不能较量长短;通塞之际,亦未能激扬澄肃,严铨法而重台选,则臣之自愧,固已多矣。而若夫“博采公议”之云,窃有所不然。臣虽无似,职忝天官之长,则一台官拟望与否,何可俯仰于一二人私好恶之言,以决其取舍乎?此非臣之所能也。
且洪蒑改正之请,虽若无系于臣身,而其所拟望者臣也。亦安得晏然无言乎?蒑于向日,累经台职,未闻罪过,衰耗昏庸,亦非实状,则循例举拟,自是常事。今乃以“可骇可笑”、“同朝莫不嘲笑”等说,不为明言,惟事叱辱,台阁论人,恐不当如是。而以不职为咎,则能尽言责之职者,世未之多见,奚独蒑为然哉?惜乎!台臣于是乎失言矣,无乃蒑以乡曲疏戆,不合时样,与台臣相反,深恶之至此耶?
大抵末俗哓哓,爱憎各异,指摘吹觅,殆无完人。苟坐一眚,终至废弃,则别样人物,何处得来?今此两人,拂拭甄用,何遽不及于今日翺翔之人?而一笔句断,必欲锢塞而后已,论斥之言,至及于举拟之地,何其甚也?且其论启措语,首论铨衡之重,末以“政体乖当”结之,名虽问备,其操切则深矣。如使臣诚信足以相孚,地望足以见重,被其诟责,亦岂至此?此无非臣久蹲不去之罪也。反省惭悔,何敢尤人?而其不容抗颜复出则决矣。
开政之命,已过累日,召牌连降,分义至严,而情势臲卼,廉隅且重,坐犯逋慢之科,只俟诛罚之加。伏乞邸下察臣万万危蹙之状,将臣铨任,亟先镌罢。仍治臣罪,以谢台议,以安愚分,千万幸甚。
答曰:“览书具悉。台阁论人,既欠平允,问备之请,亦未稳当矣。卿无少失,何至深嫌?安心勿辞,速出行公。”
因李明谊疏斥辞职书戊戌
[编辑]伏以臣于近日,病势沈痼,伏枕昏涔。圣候有加,百僚忧遑,而一未进参于起居之班,惶陨悚惕,秪俟罪罚。昨伏见前正言李明谊之疏,其中一款,即论李师命复官事,而至曰:“王府之臣知有巨室而不知有国法。”臣看来骇怖,不觉体粟。臣于昨年,以此事重被沈珙疏斥,略有所论辨,旋蒙圣上曲谅,许褫金吾,而至今思之,尚有馀悸。
今此论斥之言,至为深险,视珙倍加。夫功罪云云之说,自前已有陈白者。臣等奏谳,不过据此为说,而圣上之特有处分,盖亦由此,则此在法理,未见其有违,亦何关于巨室与否?而今乃以此直驱于怵势蔑法之科,又若以圣上亦有所顾藉曲循者然,何其言之抑勒至此也?虽然王府议谳,何等严重?而苟如其言,则诛殛犹轻,尚何一日容贷乎?
且其疏末洪蒑事,尤有所危怖者。臣于前冬在铨时,适见蒑意外被弹,人皆称冤。故略以一疏,论及台论之不是矣。因此一事,重陷大戾,亦是意虑之所不及也。观其用意措辞,非但斥蒑一人而已,欲并与救解之人而污蔑之,致人于罔测之地,噫嘻!亦太甚矣。
今臣负犯种种如此,而此外又有所不安于心者,不得不并此冒陈。今年二月间,南部利太里居民数十馀人,联名等状于赈厅,欲设社仓,愿贷本厅租钱,以为永业之资,而定限还报云云。臣意以为社仓本是良法,曾因民情,设行于东郊者已有年所,而犹不知虗实之如何,分付郞官,招致其里民人解事者六七人,问其情愿,则同辞纳供,皆言立仓之便,故依其所诉,题给租钱。且本厅素有社仓节目,故使之誊给。其间委折,不过如斯,文状具在,可以覆按也。
今者谏臣胪列大臣诸罪,此事亦入其中,而赈厅改为惠厅,社仓变为私庄。臣于大臣,既为一家之亲,固不敢有所容喙,而以臣循例许民之事,致令大臣添一罪名,在臣私义,亦安得晏然而已乎?
仍念臣衰病庸贱,滥窃荣宠,累忝匪据,辄遭偾败,恒怀懔栗,如集于木。今此所遭,莫非臣当退不退,自取颠沛之致。若复因仍苟蹲,则前头骇机,又未知至于何境,此尤臣之所大惧也。
昨以端午物膳封进,召牌再降,而情势危蹙,竟未祗赴,致令奉命同僚,终至褫改,一倍悚惕,无地自容。且臣昨伏见原任大臣箚批,有谥册文令臣即速制进之令,尤不胜惊惶闷迫之至。臣之病昏枯涸之状,姑置勿论,见今罪名狼藉,方在缩伏俟勘之中,何敢自同无故之人,冒当朝家莫重文字?宣谥日期,只隔旬望,临急屡易,终归于决难堪当之臣身,以此情地,实无制进之望。臣之被罪,固所甘心,而其在国体,岂不万万狼狈乎?玆敢疾声呼吁于离明之下。伏乞邸下深加照察,先削臣本兼职任,勘臣罪律,以谢人言,以严国法。且以撰文之役,亟令移授他人,千万幸甚。
答曰:“览书具悉。李明谊之疏,专出于构捏坏乱之计,则于卿宁有一毫嫌端?因该厅循例许民之事,添一构罪大臣之案,尤极可痛也。撰文之任,辞免太过,都监刻役,亦甚紧急。卿其勿辞,安心行公,即速制进。”
辞判义禁兼陈备局事书
[编辑]伏以近日以来,圣候诸证有加,举朝忧遑,廷候连日。臣虽疾病沈绵,如非情地之万分危蹙,则此时息偃在家,岂是臣子分义之所敢自安者哉?诚以所被人言,极其深险,其所胁勒操切,罔非人臣之极罪。苟如其言,诛殛犹轻,思之懔然,毛发亦竦。其何敢徒恃离明之下烛、圣教之开释,而晏然为冒进之计乎?
况此金吾首席,即臣前日偾败之地,而诋斥之言,又因前事而发,则臣之不敢复当其任,尤岂不较然明甚?而朝家之所以处臣者,亦岂可前后有异乎?此臣所以连章祈叩,必褫为期,甘被违慢之罪而不暇自恤者也。然其未参候班,情礼都阙,惶陨煎迫,置身无地。玆敢更申危恳,冒死哀吁。伏乞离明深加照察,将臣判金吾之任,为先镌削,仍治臣罪,以砺他人,千万幸甚。
日昨,重臣以朝政泮涣、鼎席一空,外方时急状闻,可以覆奏者,请令备局有司堂上,就议大臣,或请对或陈疏,而昨者京畿监司金演书答,亦以此令下矣。即今有司之臣,两人在外,闵镇厚则方直药院,臣于此固当举行之不暇,而臣既情地危苦,不敢行公,则请对与就议两事,俱无其路。成命之下,累日稽延,此已万分悚惧,而目前民忧国计,殆若焚溺之当前。疏状之达下者,毋论事之当否,宜速禀决,不得已略与往复于大臣,且议于僚堂,参以浅见,陈列于下,以俟裁处,臣不胜死罪。
其一,黄海监司李德英,请以道内十馀邑税太及四五邑贡物价米未及上纳者五六千石,以钱从轻折定,赈厅钱特为许贷,先纳地部,待秋作米上纳该厅事也。
赈厅谷物之罄尽,已不须言,而钱货之散在外方者,皆在未捧之中,见今遗在,不满数万。若以五六千石折价之数,移送地部,则殆将扫尽无馀。且与地部之臣相议,则黄豆亦方乏绝,需用正急,决不可与之相换,两处事势实状如此,有难许施矣。
其一,京畿监司金演,请以赈厅江都、南汉、北汉米太四五万石,为先移转划给,经理厅湖南所纳米一万石及忠州、可兴、杨津仓谷物数万石,亦为输来划给事也。
近来中外储蓄,连年移转,未捧居多,馀数枵然,无可着手,而至于赈厅,则尤可哀痛。都民饥困,日甚一日,而一次发卖,犹且苟简,有何馀力更及外方乎?江都军饷,亦缘移划各处,渐至减缩,莫重待变之地,虗疏至此,诚极寒心。顷日守臣之持难于加划关西,至以去就争之者,可见其事势之切迫。南汉、北汉,虽以成册所付见之,谷数之不敷,亦可知也。至于可兴、杨津仓米,非但军饷所需,本道民生之所恃而为命者,亦在于此,则诚不可更有所议,而第畿内民事,如是切急;麦事失稔,比他最甚,亦不可全无顾助。江都米二千石、北汉、杨津米各二千石、南汉米二千石、太五千石,特为划给,使之分俵各邑,待秋并耗还纳本所。经理厅湖南米,则令本厅禀处似宜,而追后上书中身布保米退捧事,各衙门事势,亦有难支之虑。而以今民力既无准捧之势,则不可无变通之道,已捧者,宜速上纳;未捧者,待秋输纳,恐无不可矣。
其一,忠清监司韩祉,请本道田税、大同,折半退捧,待秋上纳,军作米及诸般军布,各司奴婢身贡,折半征纳,秋成即时,没数收捧,未冻前一齐上纳,银钱代米,秋来除耗上纳事也。
田税、大同,自是惟正之供,虽当凶岁灾减之日,不敢举论者,非但为国计,其事体即然也。近年如值大无之岁,则就其中尤被灾荒处,间或退捧,而已非常例。虽以昨年本道饥荒,又值温幸之日,亦于沿海邑,有待秋之令,而未尝举一道共施者,亦以其不可轻议故也。即今疠疫炽蔓,无处不然,全数未纳之邑,亦多有之。而馀外各邑,或有毕纳者,或有过半上纳者,则尤何可或停或捧,以致不均之患耶?
银钱代米,朝家之不计经费,特许留赈,已出于轸念之至意,而两年分给,又请除耗,其在事理,殊无所当,此亦不可许矣。军作米、军布、奴婢身贡,则既谓之“折半征纳”,又谓之“秋成后没数收捧”,上下语意,未免迳庭。虽未知指意之何在,而目今饥疠孔棘,势难准捧,比之两税,亦有轻重,折半则为先征纳,折半则待秋毕纳,亦可为一分之惠矣。
其一,江原监司李肇,请大同姑为分给,待秋改色上纳,或作钱上纳,上年移转,亦依大同,待秋改色,上送杨津、松坡、江华移转等事也。
大同待秋之请,既已不许于湖西,则不可有所异同,各处移转还纳本所,曾有特教,而迁延不纳,已极不当。况京厅形势,十分渴闷,毋论谷数之多少,使之趁速上纳。江华则宿储无多,松坡则元无所储,俱无推移之势。杨津米,移给京畿之外,湖西民事亦急,有难转动于他处,而本道饥荒如此,亦不可不念。杨津米二千石,特为移转,待秋并与旧移转而还纳本所似宜矣。
其一,全罗前监司洪致中,请以赈厅钱价米一万石,姑留各邑,俾补赈资,趁初秋收捧上纳,仍以不能奉行朝令待罪事也。
顷者,本道状请赈谷、屯谷并令留赈,而当初赈钱分送三南,括尽京帑赈厅,荡残更无馀地,此等应纳还报之谷,不可又令退捧。故覆达不许,则在道臣之道,惟当顾念事体,申饬列邑,俾即上纳。而今乃以“直令留赈、惶恐待罪”为辞,若此不已,则朝家命令,将无奉承之人,而备局覆奏,终归于一副当空纸而已。况闻自南来者之言,则“本道麦农,比初颇胜,即今民间市直,亦不至太低,其间虽不无优劣之可言,要之与状中所论列,亦颇不同”云。若然则陈闻之过实,尤岂非未安之甚乎?且其赈米,近间亦有来纳之邑,而今以“一倂留赈”为请,此亦未知其故也。
大抵各邑守令受去赈钱之后,料理取赢,路迳不一。及今充数,多有难处,虽曰“留赈”,实捧无几,亦不可无端不纳,故为此姑息之计,而及至秋后,又未知有何辞说。窃恐一年二年今秋明春,停退不已,终至荡减,此亦不可许者也。宜遵前日覆达,趁速上纳,有不容已也。
且近来外方,初请待秋者,不啻丁宁,每当其时,辄又延拖,京司经费之逐年耗竭,未必不由于此。昨年湖西退捧之大同,趁九月毕纳,出于圣上之特教,而秋冬之间,绝无来纳之邑,今至经年尚有未收,虽曰荐饥之馀,民力穷竭,亦可见奉行之无其实矣。今宜另加申严,如或过限不纳,则该邑官吏,从重论罪,以杜此弊,恐不可已也。至于湖西之请停田税,湖南之直令留赈,俱伤事体,且关后弊,宜有警饬之道,而此非臣所可仰请,惟邸下并赐裁处焉。
仍念当此艰屯之日,廊庙空虗,主管无人,今此覆奏之外,时急状闻举行等事,亦且连续塡委。而臣之情势之难安,如上所陈,病昏又剧,末由随事裁禀。臣之罪戾,固所甘心,而其于偾误国事何哉?在外僚员,特降别谕,俾速还朝,仍褫臣有司之任,回授无故之人,尤不胜大愿。
答曰:“览书具悉。人言之深险,圣明业已洞烛开释,则每引前事,必欲解免金吾兼带者,决知其过当矣。在外僚员别谕事,令政院举行,而卿少无嫌端,亦宜安心,即出行公。条陈之事,得宜并依施,忠清、全罗两道监司,推考警责焉。”
辞大提学书
[编辑]伏以臣待罪地部,已数月矣。触事愦愦,不成头緖,才力既乏,勉强亦难,虽欲循袭前规,谨守筦钥,犹恐不免于偾败之归,而然受命属耳,姑不敢为辞避之计。而惟是所兼文衡一任,苦心危恳,寤寐如结,今则事势尤有所不容仍据者。玆敢沥血哀号,冀蒙离明之谅察。
臣于文任,承乏滥叨,通计首尾,今至十五年,毋论其合与不合,已是曾所未有之事。中间屡次祈免,辞竭意穷,而微诚未格,天听未回。荏苒岁月,汔今蹲冒,每自循省,且惭且悸,区区此心,神明亦必鉴临矣。加以年衰病痼,精力耗竭,卤莽之学,荒落益甚。
近来国家,连有大事,代撰之文,殆且相续,而心胆先㥘,不能下笔,辛苦屡日,仅仅成样,此实傍观者之所共见,何敢饰诬以溷渊听乎?然在前日,则犹以身无他挠,或可自勉,而即今本职事务繁剧,不比诸司。文簿酬应,终日旁午,眼眩考阅,手疲题判,数行尺牍,亦不暇及。凡人文字之役,犹必待闲而乃成,况左朱墨而右占毕,自古通才之所难,夫岂如臣者所可一日堪处乎?
以私义言之,则既负久蹲之愧;以事势言之,则又多妨碍之端,臣之当褫此任,固已决矣。而况国家重任,非臣一人所可独专。见今才学之臣,鼎立朝端,储望待次者,亦不无其人,移臣所授,谁则不可?此在国体公议,大有所关,非出于臣之私言也。
伏乞离明深察微臣切急之恳,且念文任难兼之状,将臣所带大提学之任,亟赐褫改,俾得专意于本职,免致公私狼狈之患,国事幸甚,微分幸甚。
辞礼曹判书疏
[编辑]伏以臣顷蒙圣恩,许解铨任,生成之泽,日夜感祝。春曹除命,今已有日,而疾病危苦,未能自力违召蛰伏,惶陨靡措。顾臣久处匪据,衅尤层积,至于日昨台达中所论劾而极矣。臣诚瞿然惭悚,置身无地。
夫铨注得失,自有公议,随闻刺举,自是台体。臣于此,惟当自讼之不暇,何敢轻费颊舌,有若分疏者然?而第为官择人,无间于内外高下,臣亦未尝不以此自勉。金时保之以恬雅见推,已不须言,而才褫畿邑,治理著闻,则虽其吏才,亦何遽不及于人?况其一般重听之人,前后莅邑者,亦多有之,则独于时保,坐此废弃,恐无其理。至于李翊汉,则毋论其履历地望之优于一州,耽罗、湍府,皆有廉简剸理之称,则臣之举拟,自谓得人,亦可幸无罪,而不料人之所见,如是相反也。
此外殿中斋郞之论,亦知其实状之为冤,而事甚微琐,不必一一烦论,最可骇异者,泮儒卷堂事也。自前公荐,间有不用之时,非但臣所亲经。且闻同知馆事臣申銋之言,则以为“少时曾见公荐或用或不用,而未闻有如许举措”云。銋即三朝老臣也。其言如是,则不用公荐,非今斯今之状,据此亦可见矣。岂昔之泮儒举皆污下,不及于今之章甫而然耶?是未可知也。虽然臣于铨任之外,忝带知馆事,名为师儒之长,而致令斋儒因此发怒,作此无前之举,事虽已过,亦何可淟涊,仍居于皋比之席,益取其狼狈羞辱乎?
臣之情势,种种危蹙。而若其病状,日益添加,宿证之外,猝患肚腹之痛,有若锋攒刀刺,顷刻之间,几至殒毙,赖天之灵,仅得回苏,而馀毒未祛,着在肠胃,有时作孽,叫呼欲狂,乍紧乍歇,进退无常,食饮专废,元气脱尽,宛转床席,昏不省事,似此证状,无望复起为人。当此朝家多事之时,本曹职务,非比等闲,而望断行公,罪积癏旷,病思昏缀,未遑文字,今始略摅情病,冒死仰吁。
伏乞离明俯赐鉴烛,将臣本职及兼带三馆之任,并亟镌削,以安私分,以谢人言,俾得以安意调息,以延残喘,不胜幸甚。
答曰:“览书具悉。台言之过当,余已知之。泮儒卷堂,事未前闻,殊甚率尔,何必为嫌?卿其安心勿辞,速出行公。”
请李献英等勿令覆试书
[编辑]伏以今此李献英兄弟改试事,自该曹因年前大臣收议,令主文之臣与他试官,同会宾厅,试取事,既已草记允下,日期亦已择定矣。臣于成命之下,固当举行,而第臣曾忝礼官,以改试不可之意,有所论列,其时圣批以亦有意见为教。臣之愚意,本自如此,在臣私义,今何可强屈前见,昧然出当乎?乞褫臣文任,改命他人,幸甚幸甚。
抑臣于此事,区区迷滞之见,终有所未晓者。既曰“其兄少有名称,其弟无文”,则无文者,固当改试,而有名称者,何至于改试乎?若曰“兄弟俱有设标之疑”,则改试之于设标,又岂非大不衬着者乎?宋朝陶邴事,虽以“遽命改试”之语观之,似在出榜后即时事也。今则已过七年之久,凡人文艺,除非下愚,则钝敏工拙,本无一定不移之事,其可以今日之所作,论断已往之能否乎?
且献英辈,既经假官,且已分馆,便是朝籍中人也。今于试取出入之际,其将着公服乎?抑将着儒冠乎?此虽在渠辈之所处,而自朝家亦宜有指一分付之事,亦岂非掣肘之端乎?渠辈之违拒朝令,不为就试,诚可骇然,而设令终不入场,亦难驱迫以入,诸试官至于相率罢出,则渠辈虽以此勘罪,国体伤损,已无馀地。而且若如此,则又将更定试日,至再至三而后已乎?如许举措,未之前闻,此尤不可不商量处之者也。
大抵从前科试,若有违格可疑之迹,则或拔去于榜中,或枳塞于仕路者,则有之矣。至于改试一款,国朝以来,曾所未有。今此献英辈,虽不足道,轻开此路,以启日后无穷之弊,则岂不深可虑者乎?伏愿邸下特加审察,更赐裁处,使朝家事体,务归得当,千万幸甚。
辞吏曹判书、大提学书
[编辑]伏以臣昨者陈恳,乞解职任,实出于苦心危悃,非如三告后例让之比,矜允之音,伏地恭俟矣。及承徽答,大失所望,此必臣诚意浅薄,无以上格,亦由臣命途穷厄,未蒙宽假而然也。愕然怃然,继之以闷郁。
夫七忝铨任,三经大政,历数前后,果几人哉?毋论他事,只此一款,已为臣必褫之大端,若复诿以严命,乍入复出,则此真无耻之鄙夫,举世嗤骂,将何以自解?臣虽无状,亦有一段廉隅,诚不忍为此也。
夫两任之不宜轻褫,诚有如徽教,而然其不可轻褫者,即除拜属耳,数改为难之谓也。今臣以铨任则殆无虗月,又且限满矣;以文衡则首尾七年,长带一身矣。况其积悴所祟,死亡将迫。今虽许褫,亦云晩矣。而朝家任使之道,亦何可专委重担于一人,徒事维絷,无所变通也哉?臣非敢有自便之图,国体朝政,断断如此,以离照之明,亦岂不俯念于此乎?且臣见带都监提调,而引入已久,既不得行公,前头大礼时,亦无进参之势。以臣之故,不得备员,则其为未安,当复如何?悚蹙之极,尤不知所措。
臣之缠髓痼疾,已无可为,劳攘伤败,日甚一日。近又添得外感,宿患诸证,仍以兼㞃。寒热交作,寝食俱废,血随火升,吐咯无数,有时精神昏晕,不省人事,僵卧枕席,若将垂尽,情势之外,即此病状,已无复出之望。
今日召牌再辱,终未得趋承,分义扫地,方俟威罚,而伏见政院启辞之批,辞旨极严,惶陨震悚,求死不得。臣之情病,苟有一分可出之势,则何敢偃伏私室,冥然不动,日事撕捱,甘自就于罔测之罪乎?开政命下,已过两日,而尚未奉行,臣罪至此,万戮犹轻。玆敢席稿陈章,仰请𫓧钺之诛。伏乞邸下亟命攸司,勘臣累度慢命之罪,削臣本兼诸职及都监之任,以严邦宪,以砺臣工,千万幸甚。
答曰:“览书具悉。铨衡、文衡,俱非数改之任,故古人亦有久带者,以此为嫌,终涉太过。毋庸固辞,安心行公。”
乞褫惠堂、判义禁,仍改上梁文制进之命书
[编辑]伏以臣于干止山事,终始与僚堂相议,意见无异,则今于全罗监司洪锡辅之疏,亦有所瞿然者,而适当教文制进,大礼陈贺,连日稠叠,未暇自列,惭悚尤深。玆事曲折,已悉于僚堂之书,臣不必架叠。而盖当初摘奸之请,既出于为公,而奸吏之掩匿文书,情状绝痛,则僚堂之因其报牒,使之施刑者,不是异事,郞厅则不过奉行其题辞而已。不料今者事端转大,僚堂至被问备,郞厅将受责罚,臣以一体同事之人,独安得幸免乎?
且念赈郞虽微,既干公事,受命下去,则其在本营之道,亦宜一遵成命,俾即摘奸。设有可争之端,追后疏启,亦何不可?而淹置阅月,终不举行,致令奉命之人,狼狈径归。此实曾所未有之事,而究厥所由,则莫非如臣等辈忝居重任,发谋处事,未见信重,徒令事体坏损,朝令沮格。若是而其可一日冒据,贻笑四方乎?伏乞亟褫臣赈厅之任,仍治臣罪,不胜幸甚。
且因政院启禀,有愍怀墓丁字阁上梁文,令臣制进之教,臣不胜骇惑之至。凡国家大小文字,若无文衡,则两馆提学之撰述,自古而然,而今番赦文,则在外提学,既难上来,日期已迫,变通无路,臣不敢不承命。而至于上梁文,本无诣阙撰进之事,勿论在外与在家,皆可制进,则提学之臣,不可以方在役所为诿也明矣。臣以已褫之人,亦何敢每每代斲,以丧廉隅,以益嗤点乎?
抑臣又有所未晓者。今此墓所事体,比之陵寝,不无轻重,政院之所引前例,未见其衬合。而曾于昭显墓及今春端懿墓丁字阁,俱无上梁文,则独于此,必用庄陵之例者,未知其果何如也。亦乞俯赐裁察,收还臣制进之命,仍令都监更为禀处,使朝家仪文,务得其当焉。
臣于日昨,伏蒙天地父母曲加体谅,特解文衡之任,感激铭镂,秪思陨结。金吾新命,又下此际,在臣分义,岂敢有所回避?而只是兼管既多,精力已竭,以臣癃残,决难堪当。且本府囚人李献英等供辞中搀及臣书语,张皇为说,以为借口之资,臣何敢晏然议谳,自同无故之人哉?此亦臣难冒之一端也。伏乞并加离照,即许褫改,实为公私之幸也。臣无任悚蹙祈恳之至。
答曰:“览书具悉。两墓丁字阁营建时无上梁文,以其初丧故耳。今此愍怀嫔丁字阁,不可无上梁文,都监达辞是矣。下款引嫌,殊涉太过,卿其勿辞,安心行公,亦为制进。”
辞职兼陈沿路闻见书赤裳山城奉安使时
[编辑]伏以臣于还朝以后,连以职事逐日奔走,远行之馀,转辗伤败,昨又夜深罢政,久触寒冷,外感因以甚重。浑身如束,头痛兼㞃,两眼浮赤,殆不能开睫,服药取汗,亦未和解,伏枕昏昏,如在烟窟。
昨日启覆,末由进参,未免以同僚替入,其在事体,已不胜其悚然。而顾臣病势,源委既深,证形甚笃,非如一时偶感之比,旬月之间,决无复起之望。本兼诸任,俱系剧务,而其中金吾,则当此酷寒,罪囚多滞,议谳未易。臣心不安,已不可言,而论以国体,亦岂容任其稽延,以贻公私之害乎?玆敢疾声呼吁,仰渎聪听。伏乞离明俯垂谅察,将臣本职及判金吾之任,亟先褫改,不胜幸甚。
臣于今行,适有一二闻见,敢此附陈。臣曾闻赤裳之名而未得目睹矣。今于奉安之行,见其体势,则四面绝壁,削立围绕,不知其几千万仞,虽飞鸟难越。唯北门一线路,仅通人马,而此亦石磴盘回,自平地至门,几十里许。城中则尽是肉山,地势平坦,两谷涧水,虽旱不竭,盖论其形便,则实是天设之险,而决非等闲可弃之处也。
自前议者或以“僻在一隅,去大路甚远,不可为关防要害之地”云,此固然矣。但以处地言之,则在于两湖、岭南之交,前后左右,大山连络,长谷深阻,设令变乱之时,未必有遮截之效,而近邑大小士民,足以入保,亦可以因此传通朝令,作一方倚重之势,其所得力,亦岂少也哉?
第观其城堞,间间颓圮,自本邑例调民丁修补,非但村民不能善筑,赴役之际,亦有弊端。臣意则城内有两寺而无他僧役,即今缁髡几三四百名,终岁闲游。且此等役事,僧徒倍胜于凡民,若令两寺僧军,随毁随补,本官量给口粮,监董其事,则工役易就,民弊可省,此岂非两便之道乎?
且其所谓僧将,不过为营门与本官所亲僧人,糊口之资而已,元无统摄号令之权。今若以僧徒中勤干解事者,另加择差,以为领率纠检之地,而僧徒等亦令作队,使不得任其聚散,则亦可为缓急之一助矣。
城中有若干军器火药等物,而为别将者,亦是穷残无依之类,名虽别将,而无一事句管,事之虗疏,莫此为甚。今若勿拘出身闲良,亦令择差,而自营门及本官,题给耗谷或钱布等物,使之修补,随其能否,论其赏罚,则似无一向抛弃之虑矣。
西北门外,各有仓谷数百馀斛,此盖为临急取用之资,当初设置,其意有在,而“元数既甚零星,未捧亦且居多”云。此与他山城军饷,无甚轻重,籴粜之际,本官着实主管,每当年终,以捧未捧成册,送于备局,以考其勤慢,则亦似得宜矣。
且臣闻湖南山郡珍、锦、龙潭、湖西沃川等邑,贼徒颇盛,窃发之患,比他尤甚。盖此数邑,皆是山峡林薮,且与岭南地界相连。即今徒党,虽未知多少,或谓“其大者则几不下千百”云,前头之虑,诚亦非细矣。饥馑之馀,民无恒心,生理顿绝,相聚为盗,其势固然。国家之于小民,虽以怀保为先,剿捕之政,亦不容少缓。
曾在辛亥年间,以锦山多贼,择遣武守,其后沃川,亦连差武臣,颇有其效,故其地民情,皆愿武臣之为守。今若以武臣中有地望才力者,各别择送,或兼讨捕使,使之多设方略,专意讥捕,则必有畏戢解散之效矣。时任郡守,则或褫付京职,或移差他郡,亦无不可,如此处置,恐合于变通之道。伏愿邸下以此所陈,上禀大朝,下询庙堂,划赐施行,则亦幸矣。
辞判义禁疏庚子
[编辑]伏以无状如臣,老而不死,忍见大行大王天崩之痛,攀号靡及,五内摧裂,职事所关,仍差都监堂上之任。臣虽癃病已极,一息未泯之前,不敢顾身,忍死奔走,唯以颠仆为期,而第此本职策应,比常时不翅十倍。诸都监凡事,亦莫不关由于本曹,无非时急紧重之事,有不容暂时稽废,以臣筋力精神,已非所堪。而兼带金吾,系是王府首席,凡于罪囚议谳之际,实无赴坐兼行之望。此其事势,宜有所变通,而又有大段闷迫者。臣猥受谥状制述之命,使臣行期,只隔旬馀,而臣之衰病,已无馀地,虽使身闲事简,犹难及期撰出。况三处奔走,众务丛沓,无片时暇隙者乎?
本职、都监,虽不敢并请解免,至于金吾则决难仍带。玆不得不冒死仰暴于严庐哀疚之中。伏乞圣慈俯赐谅察,将臣所兼判义禁,为先褫改,俾得专意于莫重之役,千万幸甚。
辞大行大王行状撰进疏
[编辑]伏以今此大行大王谥状,初既分排于臣,以臣病昏劳攘,岂有堪任之望?而使行有期,事势急迫,不敢辞避,才已制进。而至于行状,则又与谥状,事体大别,谥状之所不载者,举将收入于一篇之中。四十六年嘉谟懿范,既不可胜书,计其文字,必不下万有馀言,从前列圣朝状文,未有如此之多者也。己亥《孝宗大王行状》,不过十馀年间事实,又其见属之人,乃是无职事原任大臣素以词林鸿笔鸣于世者,而五朔之后,始为撰进,其事之难,亦可见矣。
念臣本来文思短拙,不逾恒人,年又衰耗,病入膏肓,笔砚之役,全然抛弃者,已有年矣。况今所带本职,素称繁剧,兼又加之以诸都监策应之役,文簿堆积,酬应旁午,每当赴衙之时,同坐诸僚,亦皆为臣愍然。以何精力,以何暇隙,能有所及于莫重之文字乎?且宣庙以前,则行状便是谥状,而自己丑以来,谥状、行状,分而为二,谥状撰进之人,未必皆制行状,则以臣一人,何可独当两状撰进之任乎?
呜呼!攀髯莫追,万事已矣。以臣子褥蚁之诚,述先王状德之文,其所自效者,唯在于此,则臣以何心敢有所辞?而顾今事势至难,末由自力,因循时日,不自陈暴,有若可以堪承者然,致令大事终不免狼狈,则臣之罪戾,尤无所逃。玆敢冒万死陈之。伏乞圣慈察臣之言,非出假饰,特以行状撰述之任,移授典文之臣或他闲职之人,以重国事,不胜幸甚。
辞吏曹判书疏
[编辑]伏以臣之驽劣庸陋,本不合于铨衡之任,而猥蒙先大王抆拭之恩,八年之间,七忝天官,求之古今,始见于臣。虽使地望才力为世所服者当之,犹且恧缩而不敢安,况如臣无似,最出人下,冗官散职,尚不可堪者乎?
臣于年前,以此危苦之恳,累渎于先大王,批旨勤渥,虽未即准许,然其曲谅微衷,不复敦迫之意,则亦可以想见庄诵德音,如在昨日,呜呼!今不可复得矣。每伏思念,不觉心肝之崩裂而涕泪之盈襟,岂意今者复有此误恩?闻命惝恍,达宵惊惑,诚不知措躬之所。虽曰此为臣宿趼之地,今无必辞之义,而曾前忝叨,太涉支离,使国家莫重之任有阙,则辄归于臣,臣是何人,敢独专之,以政柄为己物,至于七八而不知止乎?国体私分,万无是理,此非臣之私言,实举国之公议也。
自臣被命以来,下自街巷童孺吏隶,上至朝廷搢绅大夫,有口者皆曰“是人今又入铨,可谓无前之事”,或讥或笑,无所不至。臣亦顾影自愧,无面对人,如此而行呼唱于道路,晏然以天官自居,则不几近于不识人间羞耻事者乎?臣虽素乏志节,下流之处,人所共避;鄙夫之目,世皆知恶,则诚不忍不顾廉义,不恤人言,以一身而蒙此垢也。
且凡国家用人,贵在抡任,矧今嗣服之初,尤当振刷砥砺,大新一代之政,如臣陈腐癃败,屡试蔑效者,固宜屏退之不暇。见今拟望中人,或有乍经旋褫,未究其用者,亦有未及一试需次当进者,举而授之,允惬众望,都政不患其迁就,国体不至于损伤。而今此圣简,乃反不然,臣窃为朝廷,惜此举措,不但为臣身之狼狈而已。玆敢沥尽肝血,冒死呼吁。
伏乞圣明察臣决难冒出之状,将臣本职,亟赐镌改,回授可堪之人。且臣前任度支时例兼国葬都监堂上,不敢告病,忍死奔走者,庶几少伸臣子自效之诚矣。今既移职,都监之任,自在应褫之中,亦令都监禀处,使莫重敦匠之役,不至旷废,千万幸甚。
辞吏曹判书疏
[编辑]伏以臣于日昨,敢将暴病滨死之状,冒渎宸严。伏蒙圣慈特赐恩批,至以“深用虑念”为教,且虑大政之迁就,仍令臣调理察职,辞旨勤恳,不翅如慈父之诏子,臣病里奉读,感涕自迸。臣之受由调治,今已有日,至今一息之绵延,实赖天地父母生成之恩造,而顾臣积败癃残之馀,婴此奇疾,旧患新证,一时俱发。虽其顷刻危急之候,比初少减,即今精神脱尽,元气澌陷,譬如溺水才拯之人,一脉虽存,喘息未定,合眼昏昏,生意未回,宛转床席之间,殆同未冷之尸。如非屏绝人事,尽谢职务,加以时月调治之功,则复起为人,决无其望。不然而强策劳动,欲为奔走之计,则陨毙之患,将不免立至。臣非敢自恤,亦岂圣上轸念旧物之至意乎?
昨今以来,以泮儒劝入及开政,有命召牌,镇日交降,分义所在,益复惶悚。臣欲试其气力,暂时起立于房户之内,则胸喘而头晕,眼眩而脚痿,少触冷气,遍身寒战,欲起还仆,无望自力。虽欲不计死生,匍匐承命,何可得乎?
呜呼!今日国事,可谓急矣。玉堂亡矣,铨席空矣,台谏引避而处置无人,馆儒卷堂而劝入无期。景色不佳,止泊无所,譬犹万斛龙骧之舟,浮沈于洪涛巨浪之中,无人操柁,终必倾覆而后已。臣虽病伏床褥,万念俱灰,寤寐忧叹之心,曷有穷已?当此之时,不生不灭,顽然不动,亦岂臣心之所安?而病势至此,他不暇论,臣之情势,其亦戚矣。
且臣伏见宪臣之疏,以泮隶之狼藉设屠,仍请警责,本馆堂上大司成黄龟河,至以此事违牌坐罢。臣亦本馆堂上之一也,凡所责罚,理无异同,在臣廉义,何可归罪于主管堂上而独为幸免乎?虽无疾病,此尤臣决难冒出之大端也。
玆敢沥尽危恳,仰渎严庐之下。伏乞圣慈怜臣病之更无可为,察臣言之非出虗饰,将臣本职及兼带同知成均之任,亟赐镌削。仍治臣积逋严命之罪,以肃朝纲,不胜万幸。
因柳重茂疏斥出城辞职疏
[编辑]伏以臣于日昨卒哭祭班甫罢之后,得闻承旨柳重茂投疏论斥铨曹用人之失,未知措语之如何,而缩伏俟命,已至累日矣。今始见其疏本,则其所为言,至为危怕,臣看来,不觉毛骨俱竦。
噫!臣于铨地,岂有一分冒居之势?而只以因山才讫、卒哭未过,臣子分义,不忍决退,不免黾勉迟徊,拟欲挨过大政,即为乞身之计。而一日在职,如坐针毡,早晩抨弹之发,固已知之矣。
今其疏语,首以用舍偏系为言,一篇主意,专在铨曹。“物色排布,阻塞言路”等说,已是危怖之甚,而至于“朋奸日滋,纵恣成风,出入台省者,无非颐指气使之人”云,则此乃从古权奸柄国,势成威立者之所为。以此加之,其罪如何?虽伏斧锧之诛,未足以自赎矣。
都堂会圈,臣既进参,此亦同在被斥之中,而犹有所不暇言者矣。臣之忍过卒哭,拟待大政,可谓愚且迂之甚矣。如是而仍蹲不去,不但臣私义之万万不敢,亦未知前头骇机至于何境而后已。臣之一身,虽不足言,其于辱朝廷何哉?
玆不得已扶曳病躯,径出国门,臣罪万死,惟是臣受恩深重,无一报效,情势所迫,作此逋慢之行。魂宫系念,宸极在望,眷顾徊徨,自不觉悲涕之交下也。倘殿下以臣先朝一旧物,特轸帷盖之恩,许解本兼职任,俾得优游自在,以毕馀生,则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而臣之负犯,终不可幸逭,亟命攸司,重勘臣罪,以快言者之心,则臣亦甘心而不辞矣。臣无任危迫俟罪之至。
旋拜吏曹判书辞职疏
[编辑]伏以臣顷遭人言,迸伏江郊,幸蒙恩褫,粗安私分,而不意曾未多日,又有此除命,以臣代臣,此何举措?臣诚愕然惶惑,更无所言。
噫!臣于铨职,毋论其堪与否,既以循私植党、阻塞言路为其罪案。虽蒙圣度宽仁,不加诛谴,被此名目,岂可复入政席,以益其无限颠沛?而第以自己廉隅言之,遭劾去职,未满旬月,扬扬还入,自同无故之人,则此尤无忌惮之甚者。臣虽欲冒耻一出,以承明命,其可得乎?
抑臣窃有所慨者。今此变通,既为大政迁延之故,而臣之决难冒出,如上所陈。古人之于职任,有举而自代者,今虽不可以此为言,若其见拟中诸臣,自多无故行公之人,举而授之,都政不患其迁就,国事不至于泮涣,公私两便,顺且无事。而今此圣简,误及于臣,徒令国事狼狈,开政无期,岂非可惜之甚者乎?倘圣明徐究情实,兼察事理,则不待臣言,而臣之当褫之状,必在了然之中矣。
臣累日栖遑之馀,寒疾大作,昼夜昏叫,人鬼未分,僵仆枕席,转侧须人。召牌再辱,末由趋承,臣罪万死,然姑不暇以病为辞,略举情势,冒渎宸严。伏乞圣明特赐谅察,将臣本职,亟赐收还,回授可堪之人,国事幸甚,私分幸甚。
三告加由后辞职疏辛丑
[编辑]伏以臣自春以后,病状累月沈苦,中间几死者数矣。连章控辞,未蒙恩褫,迫于严命,冒昧复出者,非谓身疾有可强之势、私义无难安之嫌也。只以去腊都政,荏苒过时,此在国体,不可不念,故以此一着,为臣瓜褫之限。区区至愿,唯日夕恭俟,不料三告加由之命,又出格外。臣于此抚心失图,抑塞无措。
夫铨官之再经都政,辄皆辞褫者,已成格例,不容冒没。而况臣则再参亲政,尤是希阔之事,比诸寻常都政,事体万万有间。如是而又复仍蹲不去,则虽甚无耻之人,必不为此。以此上自朝绅,下至舆儓,万口如一,皆云当褫,举国公论,此可见矣。岂以圣上之明,独不照察于此而尚有所留难乎?
且臣积年痼疾,已入膏肓,年纪衰暮,有同下山之日,精神筋力,耗涸殆尽。而铨地酬应之烦,日加月增,寝食不能以时,坐卧不能如意,似此耐过,已至十许朔,摧败澌铄,益无馀地。两日陪政,忍死出入,其癃残疲曳之状,咫尺天威,想或俯烛之已悉矣。
受暇调息,今已有日,而积伤所祟,宿证大肆,血痔肠澼,下泄不止,丑陋辛苦,不可形言,而兼又毒痰,注着于左臂,痛楚彻骨,若钻若刺,叫呼失声,全不运用,医治无效,日就危恶。又自数日以来,感风甚重,头疼膈烦,肢体战掉,闭户拥衾,犹且呼寒。种种诸证,虽不敢胪烦,而时月之内,其不能更起就列则决矣。
噫!臣于本职,以格例言之,则限已满矣;以身病言之,则死亦近矣。至于临政昏谬坐速官谤,则有不暇言者,如非解此重担,稍得暇息,则蝼蚁残命,将不日而溘尽,其在清朝,不祥孰甚焉?况今八座之列,材彦林立,举而代臣,绰乎有裕。臣不敢知何故靳惜,乃使病废陈腐屡试蔑效之人,经年阅岁,一向盘礴,妨贤路偾国事而莫之恤焉?此亦朝廷泄泄之一事也,臣窃悯焉,臣窃惧焉。束缚者求解,没溺者思出,人之常情也。今臣所处,正亦类此,安得不疾声哀号于天地父母之前乎?
臣方具此疏之际,得伏见副校理赵文命之疏,满纸胪列,无非用舍间事,而要其旨趣,专在铨地,臣之危怖悚惕,到此一倍。其所为说,设有可辨者,非但衰倦疲残,不遑应接,虽无此事,自当褫去。铨衡之地,已属身外之事,尤不欲与之呶呶,为世所笑,所谓“身将隐矣,焉用文之?”者此也。然臣之不可一日在职者,于此益较然矣。伏乞圣明谅臣必褫之义,怜臣难强之疾,将臣本职,亟赐褫改,使臣得以就闲将息,以谢人言,以延残喘,不胜幸甚。
答曰:“省疏具悉卿恳。卿之所患如此,心深虑念。加由之命,意实非偶,何用辞焉?儒臣疏论,亦不必深嫌,卿其安心勿辞,从容调摄行公。”
请与被罪诸臣同罪疏
[编辑]伏以臣痼疾缠身,遇寒增剧,舁出江郊,以为取便调息之计矣。伏见日昨谏院之启,以顷者庭请议罢询问可否时,举皆合辞唯诺,靡然从之,为诸臣之罪,并请削黜,即蒙允可,而臣名不在其中。盖于其时,臣班次稍高,所言居先,若论唯诺之罪,臣实为首,而今乃强加区别,公然拔去,臣诚骇讶,莫知其故。
夫同事苟免,厌然自掩,不但臣心之所深耻,在国家用法之道,亦岂容如是斑驳,致有漏网之讥乎?缩伏累日,恭俟严谴,而尚未有闻,玆不得不冒死首实。伏乞圣明亟降威命,一体施以削黜之律,以严王章,千万幸甚。臣无任惶蹙死罪之至。
答曰:“省疏具悉。卿其须勿控辞,保护东宫焉。”
辞兵曹判书疏
[编辑]伏以臣于日者,迸伏江郊,冒上请谴之章,圣批温谆,非惟不许,至以“保护东宫”为教。自以负罪之踪,承此非常之命,惝恍感激,不知死所。本兵新除,尤出万万意外,以此情迹,实无一分趋承之势,职名之不似,亦有不暇论者,缩伏多日,只俟罪律之勘处而已。
昨者猝闻东宫引接宫官之辞,阉竖逆节,狼藉无馀,此实前古所无之大变,惊惶震掉,心神飞越。臣既职忝宾僚,义当奔问,到此地头,他不暇顾,颠倒入城,仍即肃命,而顾臣负犯,与被罪诸臣,少无异同。当初台臣之随意伸缩,已不可晓,又于避辞,既曰“随参见漏”云,则至今不发,是诚何心?臣虽姑为幸免,便是被黜之人,则其不可因此机会,䩄然蹲冒于匪分之任者决矣。伏乞圣明俯察危恳,亟命削黜臣身,以严公法,不胜幸甚。
且臣于昨日,居远闻晩,初未及于诸臣请对之时,宾厅之启,虽得随参,仓卒之间,未详事实,亦未能尽其所怀而退矣。罢出之后,得闻“慈教中有‘缔结宫人及宦寺者,当有依律处置’之教,而宾厅启辞,则曰‘一宫人乃缔结宦寺’,此与慈教本旨有异”云。臣虽不能亲睹慈圣本札,臣之所闻,果若不虗,而有此爽违之事,则其在道理,果如何也?此由于慈教之初不宣示外人,无由得知之致,而臣之蒙然之罪,于是益大矣。今虽四逆将伏邦刑,而第念昨朝慈教,既以两宫人指名书下,则诚不可一刻偃息,而终日经夜,晏然在家。启辞蒙允于昨日,就囚乃在于翌日,致令一逆径先自毙,虽未知其间有何曲折,而喉司、金吾显有缓忽之意,臣切骇然也。
噫。惟我殿下深惟宗社之大计,上承慈旨,册定储嗣,举国含生,莫不欢欣。两宫之间,和气蔼洽,亿万年无疆之休,举皆颂祝之不暇。而不幸妖逆之变,遽出宦妾之中,交乱宫闱,震惊储位。若非我圣上亲爱之隆、圣断之明,则其祸将不知至于何地。念及于此,毛骨俱冷。罪人斯得,天讨将行,则从今以后,阴邪妖恶之辈,必不敢更肆其计,而谗邪之言,易以摇惑,自古明君哲辟之所不免,此不可不戒也。
惟愿圣上益笃天显之情,且念付托之重,曲尽恩爱,无少间隔。苟有不逞之徒潜伏孽芽,则亦必痛加扫除,永绝根本,使宫庭之内,肃清雍穆,如青天白日,无得以投间抵隙,则宗社臣民之福,亶在于是,臣虽退塡丘壑,亦无所恨矣。区区愿忠之诚,不能自已,敢此附陈,惟圣明留神加勉焉。
启
[编辑]大司谏引避启
[编辑]驽劣如臣,百不犹人,待罪藩任,无一可观,得免谴何,寔出恩庇,一味惶蹙,靡所容措。况此言责重地,自知万不近似,而封章未褫,分义是惧。交龟之后,力疾上来,所患毒肿,中路添剧,担舁病躯,仅抵京辇。密符在身,不敢替纳,玆不得不忍死祗肃,而反复思量,实无承当之望。且臣父方带宪职,臣又忝叨此任,以朝廷之公器,为一家之私荣,在臣贱分,固已万万难安。而虽以法例言之,在前父子之并在两司者,辄皆避褫,则况于一时分长首席,其所嫌碍,不翅他台之比。揆以公法,自在应褫之科,其何敢一刻仍冒于职次乎?请命褫斥臣职。
大司宪引避启
[编辑]臣于本府所论申女事,意见有不然者。盖其悖乱之行,果如台启所胪列者,则乃是莫大之变,难贳之罪,其夫亦已发状请离,则风纪所关,诚不可置而不问。而第国家用法,虽系恶逆之罪,必待其招服承认,然后始断以律者,乃所以严邦典而杜后弊也。
其所谓“厥夫举状,诸族投单,别无更问之端”云者,似矣而实不然。若使申女与其夫,同入一庭,争诘曲直,则诚无是理,而既曰“罪恶狼藉,彰著一世”,则耳目所及,似不止于家人矣。子女婢仆,虽不可问,宗族他人,独无可问之道乎?且既问之后,其罪果实,则便是当死之女,有何离移之可言?而今乃不分虗实,先欲勘断,有若畏其女之口而曲从其夫之愿者,朝家政刑,恐不当若是,而受罪者,亦岂肯无辞而心服乎?
至于“不行查问,参酌勘罪”云者,尤所未晓。此是何等罪犯,何等律名,而一不究核,置之于半生半死之间乎?凡死罪之酌处者,台臣争执,则臣闻之矣,未闻执法之地,先发参酌之请也。况其子方在宪职,而论其母之极罪,在其子则遭此人伦之变,固已不幸,而台阁论事之体,得无伤于太惨礉乎?臣之所见如此,有难强同,何可一刻仍冒于首席乎?请命褫斥臣职。
议
[编辑]王世子书筵《中庸》临讲当否议
[编辑]王世子春秋已盛,学业已熟,而《中庸》一部,又是重讲之书,则今虽临讲,似无损于典学之功。而第念书筵事体,与经筵有别,既已背讲,且令收栍,祖宗朝定制,意有所在。况经书异于史记,非涉猎泛博所可了尽其意,故先儒之言曰:“书贵成诵。”朱子称尹和靖门人赞其师之言:“丕哉,显谟!六经之编,耳顺心得,如诵己言。”而曰:“如此然后,方可谓之读书。”以此论之,则背讲与临讲之得失,可见矣。且若临讲,则收栍之规,尤涉文具,而因此废阁,亦甚未安。臣之愚见如此,临讲一款,恐难轻议,伏惟上裁。
孝宗大王追上谥号议
[编辑]惟我孝宗大王盛德至善,固已高出百王,而若其惇天典立人极,倡明大义,有辞于天下万世者,尤是前代帝王所无之盛烈。传曰:“圣德宜百世祀。”《书》曰:“七世之庙,可以观德。”此世室之议所以起也。其时先正之疏所以扬厉铺张,固至矣,而然其显微阐幽之意,亦有可见者矣。
夫既尊为世室,永作百世不祧之位者,其尊奉致崇之道,蔑以有加矣。以先正高识纯诚,其于追隆之义,宜无所不用其极,而世室之外,不复别论他事者,无亦有微意于其间耶?自古世室之君如商之三宗、汉之高、文、武三帝,皆无追谥之事,岂不以一定不迁之礼,则数字加上,无所加损于阐扬之道而然耶?
我朝宗庙,定为世室之列祖,亦无此事。惟太祖大王追上徽号,此亦由于尊周之义,而比之今日,亦微有不同,何者?太祖大王,元是不迁之位,则世室一款,非所可论,故追扬之典,不得不如此。孝宗大王则以千万世后当迁之位,定以世室,比隆于太祖以下不迁之诸祖,则虽不加上数字之谥,亦可以昭揭无穷矣。宗庙事体,至为严重,当初先正名臣之议,既不及此,到今年久之后,如臣浅末,诚不敢更容他议,而询问之下,不得不毕陈愚见,惟在圣明熟讲而审处之。伏惟上裁。
王世子听政后进讲议
[编辑]王世子久停讲筵,虽因尝药忧遑之致,论以古圣人缉煕之功,未免有歉,群情固已闷郁。况今新膺丕责,负荷至重,圣上之首以典学之义,丁宁劝勉者,可谓知所本矣。第伏念即今圣候犹未复常,循例开讲,恐涉未安。若于侍汤参决之暇,引接宫僚,讲论书史,咨询时务,不必拘以日限,务令毋至间断,则庶可以优游浸灌,自有培植之效,亦有益于揆事措治之道矣。伏惟上裁。
王世子《朱文抄选》进讲议
[编辑]大凡读书之法,最忌间断,况此册未了,又授他册,不成事理,全无意味。而第念《纲目》,卷秩浩穰,前头毕讲,既不可以岁月为期。《朱文抄选》则虽不过两册,其切于即今邸下所受用,比史书尤似紧急,且当只消一两月工夫,姑以此代《纲目》,恐或不背于先后轻重之序矣。然若无沈潜玩绎反复体验之实,则徒为口耳之资,而于自己身心,终无所益,此则史书与《朱文》等耳。以邸下典学之意,必无此虑,而区区蕲望之诚,敢此并陈,不胜惶恐之至。伏惟上裁。
姜嫔伸冤议
[编辑]臣以后生𫍲闻,此狱颠末,曾所昧昧,但闻长老之言,皆称其悯冤而已。今者圣上以平日所尝隐伤于中者,特下恻怛之教,听闻所及,孰不耸叹?而第伏念伊时圣旨极严,处分甚重,事出宫闱,狱案无征,既非外廷臣僚之所敢知者,而论其事体,又非姜硕期妻之自王府按治者比也。金弘郁复官之命,虽有可以仰揣圣意者,然其复官,盖以其本无护逆之心,其死为可冤而已。至于本事,则亦未有显赐伸白者,今于年久之后,何敢自下有所轻议乎?知其冤而雪其枉,唯在圣上深加商量而处之。伏惟上裁。
因判书闵镇厚上书荡春城役便否议
[编辑]今此荡春城役,自初多言其不便,非独今日重臣之书为然也。就其书辞言之,则大要有二,一则联络三城,百馀里决无可守之势,一则处于都城、北汉之间,贼若登高俯瞰,则必不可支云,其言诚有所见矣。第念北汉之始议也,圣上与庙堂诸臣,反复商论,以为他日依归之所者,岂不以都城之阔大难守故欤?且以前史观之,纵外寇入内,坐守京城者,十无一幸,成败之迹,斑斑可考。以此言之,既入北汉之后,则臣恐都城自不得不弃,都城既弃,则虽城荡春,不可谓之三城,而设令都城不守,荡春孤危,我亦岂可坐而拱手?苟能临机审势,把守要害,如古所谓“先据北山”者,而与北汉相为表里,则亦岂至于如探囊中物乎?今以此城之故,并与已完之北汉而弃之者,无乃太过乎?
大抵天下之事变无穷,兵家胜败,尤决于呼吸之间,有不可一定论者。况于无事之时,逆料未然之事,必曰如是则安,如是则危者,安保其凿凿皆中乎?若使灼见利害,熟究终始,初不轻举则善矣。今乃不然,徒以甲乙之论,大役甫始,遽议还罢,事同儿戏,不亦颠倒之甚乎?
臣意则姑以见在之物力,就完已半之功役,而当此饥疠孔惨中外愁怨之日,时屈举赢之患,亦不可不念。设有未尽之处,勿复经纪,徐待日后而处之,恐合于定人心弭众弊之道。伏惟上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