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麓遗稿序
余幼也,则闻有白麓辛公者。公于余先君,为姨妹婿也。始以为公其戚也。故虽孺少,亦得以耳熟也。稍长听于谭艺之士,则其秀句佳篇,使人津津也。又意其公之所以为公者在此也。壮岁获游沙溪老先生之门,得见先生所为《松江郑相公行状》,其篇末,以一言蔽之曰:“君子好之,小人恶之,则君子也。”当时恶公者,汝立,仁弘之老辈也;好之者,栗谷,午溪,思庵,白麓,诸公也。余瞿然自失曰:白麓之于诸贤,若是其班乎?则前日之所以知公者,不翅浅之为也。直误也妄也。然先生当日之教,惟使务其向上之事,故未暇于诸公之详也。其后得拜石室先生,窃听其緖论;退而又见其述作,则真所谓毁誉不苟之古道也。其叙里闬人物,有曰“精金美玉推思庵,道德学问推牛溪,孝友清直推松江,洪深肃括推白麓”。然后又知公之规模气象,其大略如此也。夫以松江之谤,溢世延后,或以为无状小人。夫斡旋人之所谓小人者,以为吾之所谓君子者,而其所以征焉者。顾乃求之于公之族,而他有所不及。则公之所存所立与所交游,可以槪见。而所谓洪深肃括者,又盛德之符也,宜不待他求,而可以知公者已跃如矣。然则虽未知公必与牛、栗二先生相为伯仲;而其在思、松诸老间,则又未知其必为优劣也。此非后生悬度之言,乃诸老先生之论然也。公有诗稿一册,附以杂著若干篇。其篇,其孙喜季以文艺世其家,早阐大科,又魁重试,今者为郡灵喦,遂梓其稿,而要余叙其首。公之词藻,固已脍炙于人,何待于叙也。况其格力之高下,调韵之清缓,结体之疏密,皆非余之所敢议者。故余独论其世如此,又戒夫后之观公者,其毋蹈余之童观,而于是乎又窃有所感焉。公以高才峻望,既不能展尽其所蕴。而遗编散逸,其嘉言懿训,殆就沈晦;而独此寂寥篇章,廑廑于收拾兵燹之馀,岂不重可叹也。昔史迁记留侯,征于画工;况余之为此叙,实本于诸老先生,则其可信而非诬也审矣。后之秉史笔者,幸毋落莫乎公、而或有取于余言,则其于发潜阐幽之道,庶乎其无憾矣。
公讳应时,字君望。宣庙朝,官至副提学。其第在汉师之白岳山下,故号白麓云。
峕崇祯庚子八月日。恩津宋时烈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