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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役法
[编辑]治平四年六月辛未, 诏曰:“农,天下之本也,祖宗以来,务加惠养,比下宽恤之令,赐蠲复之恩,然而历年于兹,未极富盛,间因水旱,颇致流离,深维其故,殆州县差役仍重,劳逸不均,喜为浮冗之名、不急之务,以夺其时,而害其财故也。愁痛亡聊之声,上干和气,深可伤悯。其令逐路转运使,遍牒辖下州军,如官吏有知差役利害可以宽减者,实封条析以闻。”先是三司使韩绛言:“害农之弊,无甚差役之法,重者衙前多致破产,次则州役亦须重费。夫田产,人恃以为生,今竭力营为,稍致丰足,而役已及之,欲望农人之加多、旷土之加辟,岂可得乎?向闻京东有父子二丁将为衙前役者,其父告其子云:‘吾当求死,使汝曹免冻馁也!’遂自经死。又闻江南有嫁其祖母及与母析居,以避役者,此大逆,人理所不忍闻。又有鬻田产于官户者,田归不役之家,而役并增于本等户。其馀戕贼农民,未易遽数,欲望以所陈,下哀痛之诏,令中外臣庶悉具差役利害以闻,委侍从台省官集议,考验古制,裁定其当,使力役无偏重之害,则农民知为生之利,有乐业之心矣!”役法之议始于此。
七月戊寅,诏中外臣庶,限一月,条陈差役利害,实封以闻。己丑,龙图阁直学士赵抃、天章阁待制陈荐,同详定中外臣庶所言差役利害。
熙宁元年五月庚辰,同知谏院吴充言:“陛下念及方今本务未举,农政不修,令臣条上其事。臣以当今乡役之中,衙前为重,上等民户被差之日,官吏临门籍记,柸杵匕箸,皆计赀产,定为分数,以应须求,势同漏卮,不尽不止,至有家资已竭而逋负未除,子孙既殁而邻保犹逮,是以民间规影重役,土地不敢多耕而避户等,骨肉不敢义聚而惮人丁,甚者嫁母离亲,以求兄弟异籍,风俗日坏,殊可悯伤。望敕中书,择臣庶之言乡役利害,以时施行,及以先朝陈靖所上《农书》并臣所上《农政五事》,并下两制详定以闻。”诏令送中书。
二年三月戊寅,上谕大臣曰:“近阅内藏库奏,外州有遣衙前一人专纳金七钱者。因言衙前伤农,令制置三司条例司讲求利害立法。”
三年八月甲申[1],上批:“近令司农寺专主天下常平广惠仓、农田水利、差役事。”
九月乙未,太子中允、崇政殿说书曽布,同判司农寺,布寻奏改助役为免役,吕恵卿大恨之。癸丑[2],司马光知永兴军,及辞,上谕光曰:“本路民间利病当以闻。”光曰:“谨奉诏。”光言青苗、助役为陜西之患,上曰:“助役惟行京东、两浙耳;雇人充役,越州已行矣。”
四年三月戊子,上巳假,上召二府对资政殿,出陜西转运使司奏庆州军乱示之,上深以用兵为忧,文彦博曰:“朝廷施为务合人心,以静重为先,凡事当兼采众论,不宜有所偏听。陛下即位以来,励精求治而人情未安,盖更张之过也。祖宗以来法制,未必皆不可行,但有废坠不举之处耳。”冯京曰:“府界既淤田,又修差役、作保甲,人极劳敝。”上曰:“淤田于百姓有何患苦?比令内臣拔麦苗,观其如何,乃取得淤田土,视之如细面,然见一寺僧言旧有田不可种,去岁以淤田故,遂得麦,兼询访邻近百姓,亦皆以免役为喜,盖虽令出钱,而复其身役,无追呼刑责之虞,人自情愿故也。”彦博曰:“保甲用五家为保,犹之可也。今乃五百家为一大保,则其劳扰可知。”彦博又言:“祖宗法制具在,不须更张以失人心。”上曰:“更张法制,于士大夫诚多不恱,然于百姓何所不便?”彦博曰:“为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安石曰:“法制具在,则财用宜足,中国宜彊,今皆不然,未可谓之法制具在也。”彦博曰:“务要人推行尔。”安石曰:“若务要人推行,则须搜举材者,而纠罢软偷惰,不奉法令之人除去之,如此则人心岂能无不悦?”
四月。先是䕫州路转运司孙桷、张诜言:“杜安行等奏,讨平夷贼,拓地七百里,获铠甲器仗三百、粮六百馀石,见安集夷户佃莳,起输租赋。”诏遣著作佐郎章惇乘驿,同转运司制置以闻,惇言:“经制渝州夷贼,疆土难遍历,诸州欲止以渝州役事立定条约,推行于一路。”上批:“诸州役事不同,难止用一法。”丁巳,罢章惇相度䕫州路差役。戊午,京西提举常平等事陈知俭请先罢许州衙前管勾公使库,以军员主之,月给食钱三千,从之。初,诸州差衙前管勾公使,多所赔费,有至破坏家产者,及是遂更用军员代之,其后遍及诸路,悉用此法,人以为便。
五月乙未,御史中丞杨绘言:“非不知助役之法乃陛下闵差役之不均,欲平一之……然闻干其任者,惟务敛之多而行之峻,致天下不尽晓朝廷之意,将以为率其剰者而官取之,此不可以不言也。”戊戌,东明县民以县科助役钱不当,相率遮宰相自言,凡数百家,王安石既说谕令退,遂白上曰:“知东明县贾蕃者,范仲淹女婿,好附流俗,非上所建立……殆不可用。”上以为然,因令究东明事。庚子,司农寺及开封府界提举常平司奏:“有畿内百姓未知新法之意,见逐乡大户言等第出助役钱多,愿依旧充役。”诏司农寺令诸县晓谕:“如有不愿纳钱之人,除从来不当役年月,令依条认本等役,候年月至,则赴官充役,更不令纳役钱。”又奏:“乞差府界提点司官分诣诸县,同造五等簿,升降民户,如敢将四等以下户升于三等,致人披诉,其当职官吏,并从违制,不以赦降原免。”从之。上初疑官户取助役钱少,安石因是白上曰:“官户坊郭取役钱诚不多,然度时之宜,止可如此,故纷纷者少,不然,则在官者,须作意坏法,造为议论,坊郭等第户,须纠合众人,打鼓截驾,遮执政,恐陛下未能不为之动心。”上又言:“曹司都不与禄,反责其受赇废事,甚无谓。”安石曰:“本収助役钱有剰者,将以禄此辈。”上曰:“以见役钱便可早定法制使知,凡今致纷纷,亦多是此辈扇惑。”安石曰:“早定诚是,然畏此辈扇惑,非也。当令此辈不敢扇惑而己……人主若不能盖天下则不能胜天下,反为天下役,反为天下役则乱矣。”杨绘言:“比者畿邑之民来诉助役之不便,陛下霈发指挥,令取问民之愿与不愿而两行之,中书门下已作札子,坐圣旨颁下,而司农寺缴还,遂从其请臣……助役之法果非便乎,则一二年中,自将改之也……假使十分而不愿者一分焉,则一分之少,固不能害九分之多,而一分不愿者,亦自有役以差之,必无放者,但形势、官户、女户、单丁素无役者,令出役钱,则已行之矣。司农寺缴还圣旨札子,岂得无罪乎?”不报,又言:“东明等县百姓千百人,诣开封府诉超升等第出助役钱事,本府不受,百姓既无所诉,遂突入王安石私第,安石谕云:‘此事相府不知,当与指挥,不令升等。’仍问:‘汝等来,知县知否?’皆言不知,又诣御史台,臣以本台无例収接诉状,谕令散去,退而访问,乃司农寺不依诸县元定户等,却以见管户口量等第,均定助役钱数付诸县,各令管认,升降户等,别造簿籍,前农务而毕。臣窃谓凡等第升降,盖视人家产高下,须凭本县,本县须凭户长里正,户长里正须凭邻里,盖自下而上,乃得其实,今乃自司农寺先画数,令本县依数定簿,岂得民无争诉哉?……措置民事,必自州及县,岂有文移下县,州府不知之理?此乃司农寺自知所行,于理未安,故不报府,直下诸县,欲其畏威不敢异议,若关京尹,或致争执,所以不顾事体如此……今判司农寺乃邓绾、曽布,一为知杂,一为都检正,非臣言之,谁敢言者?”王安石指陈绘言为不然,上诺之。丙午,王安石呈役钱文字,上以为民供税敛己重,坊郭及官户等不须减,税户升等事,更与少裁之无害,安石曰:“今取于税户,固已不使过多,更过当减,但为厌人言,即无当于义理……陛下以为税敛甚重,以臣所见,今税敛不为重,但兼并侵牟多尔。此荀悦所谓公家之惠优于三代,豪强之暴酷于亡秦。”上曰:“此兼并所以宜摧。”安石曰:“摧兼并,惟古大有为之君能之,所谓兼并者,皆豪杰有力之人,其论议足以动士大夫者也。今制法,但一切因人情所便,未足操制兼并也……则恐陛下未能胜众人纷纷也,如两浙助役事,未能大困兼并,然陛下已不能无惑矣。”上曰:“如常平,法亦所以制兼并。”安石曰:“此于治道极为毫末,岂能遽均天下之财,使百姓无贫?”
六月庚申[3],杨绘又言助役之法:“难行之说亦有五:民难得钱一也、近边州军奸细难防二也、逐处田税多少不同三也、耆长雇人则盗贼难止四也、专典雇人则失陷官物五也……乞先议防此五害,然后著为定制。”【本志但云:“绘言助役之难有五,挚言役法之害有十,请一切罢之,”馀并不书】
七月戊子[4],检正中书五房公事、同判司农寺曽布言:“言事官屡以近日所议差役新法不便,臣承司农之乏,而又备官属于中书,凡御史之言,臣所预见,考其所陈,皆失利害之实,非今日所以更张之意……臣请一一而陈之。畿内上等人户尽罢昔日衙前之役,故今之所输钱,其费十减四五,中等人户旧充弓手、手力、承符、户长之类,今使上等及坊郭、寺观单、丁官户皆出钱以助之,故其费十减六七,下等人户尽除前日冗役,而专充壮丁,且不输一钱[5],故其费十减八九……田里之人,困于徭役,使子弟习于游惰,罹于刑罚,至于追呼劳扰,贿赂诛求,无有纪极,今输钱免役,使之安生乐业,乃所以劝其趋南亩也……天下州县户口多少,徭役疏数,所在各异,虽一乡村差役轻重,亦有不同者,然昔日第一等则槩充中等之役,虽贫富相辽,不能易也,今量其物力,使等第输钱,逐等之中,又别为三等或五等,其为均平齐一,无以过此……凡州县之役,无不可募人之理,今投名衙前半天下,未尝不主管仓库、场务、纲运官物,而承符手力之类,旧法皆许雇人,行之久矣,惟耆长壮丁,以今所措置最为轻役,故但轮差乡户,不复募人……人户今日输钱,轻于昔时,应役则为良法,固无毫发掊敛之意,如两浙一路,户一百四十馀万,率钱七十万缗[6]而已,畿内十六万,而率钱亦十六万缗,是两浙所输盖半于畿内……贾蕃为县令,固当奉行条诏,差役之事有未便于民,法许其自陈,乃不肯受,使趋京师喧哗词诉,其意必有为也……至于差役之法,昨看详,奏请出榜施行,皆开封府与司农被旨集议,此天下所知,借使法有未善,而言者深论,司农未尝以一言及开封……开封府于民事,何所不预,民有所诉斥而不受,此乃御史之所当言,而言未尝及也,自非内怀邪诐之情,有所向背,则不当至此……陛下方有大有为之心,固将举直错枉,以示天下,而左右耳目之士,以利为害,以直为曲,以是为非,以有为无,臣恐有伤陛下之明,而害陛下之政也!御史有言责者也,臣有官守者也,御史之所论,臣之官守也,御史以言责言,臣以官守言,此臣之区区所以事陛下之义,不敢不尽也。”王安石以布所言进呈,上曰:“何如?”,安石曰:“欲札与绘、挚,令分析。”冯京、王珪以为不当使分析,京又言:“刘挚近日别无文字。”上曰:“令分析方是朝廷行遣。”京、珪曰:“恐复纷纷不安。”上曰:“待分析到,更相度。”因言绘作富弼诰词云云〈 见论青苗〉,乃更称誉弼,殊不体朝廷意。遂以布所言,札与绘及刘挚,令分析以闻。丁酉[7],御史中丞杨绘具论前后论助役法四奏以自辨,且曰:“臣之情状已具四奏……”御史刘摰又言:“臣近曽上言论助役之法,其害有十,今奉圣旨,批送曽布札子,条件诘难,令臣分析者……陛下以臣言为是耶,则事尽于前奏,可以覆视,陛下以臣言为非耶,则贬黜之而已,虽复使臣言之,亦不过所谓十害者,是以不复条陈……至于臣等以职事为言,则使之分析者,中外皆知非陛下意,乃司农挟宠以䕶改作,大臣设法[8]以蔽聪明尔!因事献忠,敢一言之。今天下之势,陛下以谓安耶?未安耶?治耶?未治耶?茍以为未安未治也,则以陛下之睿智,言动起居,躬蹈徳礼,夙夜励精,以亲庶政,而天下未至于安治者,将谁致之耶?陛下即位以来,注意责成,倚以望太平,而自以太平为己任,得君专政者是也!二三年间,闾阎动揺,举天地之内,无一民一物得安其所者,盖自青苖之议起,而天下始有聚敛之疑,青苖之议未允,而均输之法行,均输之法又方扰,而边鄙之谋动,边鄙之祸未艾,而漳河之役作,漳河之害未平,而助役之事兴其间。又求水利也,则民劳而无功,又淤田也,则费大而不效,又省并州县也,则诸路莫不强民以应令,又起东西府也,则大困财力,禁门之侧,斧斤不绝者将一年而未已,其议财也,则商估市井屠贩之人,皆召而登政事堂,其征利也,则下至于历日,而官自鬻之,推此而往,不可究言。古之贤人事君行道,必驯致之有渐,持久而后成,至于设施皆有次序,今数十百事交举并作,欲以岁月变化天下,使者旁午,牵合于州县,小人挟附,佐佑于中外,至于轻用名噐,混淆贤否,忠厚老成者摈之为无能,侠少儇辩者取之为可用,守道忧国者谓之流俗,败常凿民者谓之通变,能附己者不次而进之,曰‘吾方擢才’,不可招者为名而斥之,曰‘吾方行法’,凡政府谋议所以措置经画,除用进退,独与一属掾曽布者论定,然后落笔,同列预闻乃在布后,故奔走乞丐者,布门如市,虽然犹有系国家之体而大于此者,祖宗累朝之旧臣,则镌劾鄙弃,去者殆尽,国家百年之成法,则刬除废革,存者无几,陛下岂不怪天下所谓贤士大夫,比岁相引而去者凡几人矣?陛下亦尝察此乎?去旧臣则势位无有轧己者,而权可保也,去异已者则凡要路皆可以用门下之人也,去旧法则曰今所以制驭天下者是己之所为,而陛下必将久任以听其伸缩也。”奏至,王安石曰:“绘所奏前后反复,今并不分析布所言子几与蕃事。又挚所云,臣所向者公,所背者私,不知子几何以为私?蕃何以为公?且绘云当忠以报国,虽为臣引用,不敢以私害公,凡人之情,为人所知,纵不能私,宜以平遇之,如绘所言,专为不平,此必有所怀也。”【王安石言杨绘,称“虽为臣引用,不敢以私”,今绘奏并无此等语,当考。绘为中丞在四月癸酉】 于是诏绘落翰林学士、御史中丞,为翰林侍读学士;挚落馆阁校勘、监察御史里行,监衡州盐仓。后两日,以绘知郑州。
八月丁卯,屯田员外郎、知阳武县李琮,权利州路转运判官。役法初下,琮处之有理,畿内敷钱独轻,邻县挝登闻鼓,愿视阳武为比,故召对擢用焉。
十月壬子朔,颁募役法。【旧纪云:“壬子,诏差役弊民,其罢之,使民出钱免役,立直募人。”新纪云:“壬子,罢差役法,使民出钱募役。”今删润别如此书】 庚申[9],利州路转运判官、屯田郎中鲜于侁,权发遣转运副使[10]。初,诏诸路监司各定助役钱数,转运使李瑜欲定四十万,侁以为本路民贫,二十万足矣,与瑜议不合,各具利害奏,上是侁议,因以为诸路率,仍罢瑜,而侁有是命。侍御史知杂事邓绾言:“利路役钱,岁用九万六千六百馀缗,而李瑜率三十三万缗有奇,均役本以裕民,而瑜乃务聚敛,积宽剰,提点刑狱周约亦同签书,乞重绌以警诸路。”瑜及约皆坐责,寻复之。绾又言:“司农寺法:灾伤第四等已下户应纳役钱而飢贫者,委州县闻于提举司考实,以免役剩钱内,量数除之。臣以谓王者赋役敛弛,皆以为民,丰穰则取,饥馑则与,为政之实也,借或下户役钱一千,以分数各减一二百,及二三百者,减三五十,亦不免赴官输纳,岂有所济?当立为信令,凡遇凶歉,使诸路如蠲放税赋法,不待奏禀,岁小飢则免最下等户,中飢则免以次下户,免讫以闻,示信于民,如此则凶年有施舎之恵,法令无动揺之变矣。”从之。
十一月戊子,诏职田占佃戸过数[11],及影庇差役,并科违制之罪。
五年正月[12]甲辰,诏权提点江南西路刑狱、提举常平仓金君卿,落权字,仍赐敕书奖谕。先是君卿奏:“昨王直温、苏澥同议科定役钱,召募人押钱帛纲入京,每一万贯匹,支陪纲钱五百贯足,本司询问曾押纲乡户衙前之家,皆不愿行,遂用熙宁三年十二月并四年六月中书指挥,选得替官员使臣人员管押施行,仍以向者王直温等陪纲钱数太多,相度每䌷绢万匹,止支钱一百缗足,钱万缗,支钱七十缗足,募到官五十馀员,管押及差人船上京交纳,并不差乡戸衙前,乞自今依此。”故有是诏。于是王安石白上曰:“此事诸路皆可行,但令监司稍加意,许令指占好舟,差壮力兵士,及时遣行,则替罢官人人争应募之不暇,茍或不然,则虽详立法度,亦无益于事也。”
林希《野史》言保甲民有为匿名书付狱。〈详见保甲〉
三月戊申[13],群牧使、天章阁待制李肃之知永兴军,上戒令绥抚一路,肃之曰:“自是朝廷以常平助役扰州县耳。”上不悦。
十月丙戌,上批:“枢密院言四方贼盗,朝廷近方探知,问进奏院,乃称中书条约,须十人已上,又须强恶者乃许申提点刑狱司录奏,故非十人及州县奏者,并退回去。”上曰:“密院又言,为行役法后,所以多盗贼,故中书不令奏言京东多贼盗,然京东元未行役法。”安石曰:“适会丰年,故少贼盗,若贼盗多,臣亦未敢任责,不知陛下推行得如何政事,便要百姓皆不为盗贼也。”
十二月,诏崇奉圣祖及祖宗陵寝、神御,寺院宫观,免纳役钱。己丑,龙图阁学士、给事中李中师,前知河南府,时朝廷初令民出钱免役,中师率先诸州推行,富弼告老家居,中师籍其户等,令与富民均出钱,希司农意指,多取宽剩,比它处独重,洛人怨之,中师颇厚结中人,庚寅,召入为群牧使。
六年六月癸巳,永兴秦凤两路察访司言:“虢州卢氏县有退安处士刘易,户下役钱未敢依品官例减半均纳。”诏以七品官例。
七年三月乙巳[14],诏:“役钱每千别纳头子钱五文,其旧于役人圆融工费、修官舍、作什器、夫力辇载之类,并用此钱,不足,即用情轻赎铜钱,辄圆融者,以违制论,不以去官赦原。”先是凡公家之费有敷于民间者,谓之圆融,多寡之数,或出临时,污吏乘之以为奸,其习毙所从来久,至是始悉禁焉。庚戍,诏:“闻定州民有拆卖屋木,以纳免役钱者,令安抚、转运、提举司体量具实以闻。”王安石白上曰:“百姓卖屋纳役钱,臣不能保其无此,縁以今之官吏行今之法,必多轻重不均之处,然论事有权,须考问从前差役卖屋纳役钱,孰多孰少,即于役法利害,灼然可见,在远或难据见,但问郑、滑,则天下事理可知矣。”上问安石:“纳免役钱如何,或云提汤瓶人亦令纳钱,有之乎?”〈此见市易司〉
九月壬子,司农寺言:“诸旌表门闾有敕书,及前代帝王子孙于法有䕃者,所出役钱,依官户法;赐号处士,非因技术授者,凖此。”从之。
十月辛已,司农寺司乞废户长坊正,其州县坊郭税、赋苖役钱,以邻近主户三二十家排成甲次,轮置甲头催纳,一税一替[15],逐甲置牌籍姓名,于替日自相交割,县毋得勾呼衙集役使,除许催科外,毋得别承文字,违者许人告以违制论,不以去官赦降原减,从之。
十一月丁酉,河东路[16]转运提举司言:“夏秋灾伤,放税八九分以上,乞倚阁第四等以下秋料役钱及当纳去年倚阁青苖钱。”从之
八年闰四月甲寅,上批:“罢耆戸长壮丁条例,系何人修定?契勘进呈。”王安石以为此殆李承之譛张谔,故有此问,然上亦素疑其未便,及进呈,上曰:“已令出钱免役,又却令保丁催税,失信于百姓。又保正只合令习兵,不可令贰事。”安石曰:“保丁戸长皆出于百姓为之,今罢差戸长充保丁催税,无向时勾追牙集科校之苦,而数年或十年以来,方一次催税,催税不过二十馀家,于人无所苦,若谓保丁只可令教阅,即《周官》‘什伍其民’,有军旅,有田役,至于五沟、五涂、封植,民皆有职焉,若止令习兵,不可贰事,即不知馀事,令谁勾当?”上曰:“周公之法因积至成王之时,非一代之力,今岂可遽如此。”安石曰:“先王作法,为趋省便?为趋烦扰?若趋省便,则至周公时极为省便,然尚不能独令习兵而无贰事,则今日欲止习兵无贰事,恐不可得。”乃诏司农寺条例司具应言废罢耆戸长壮丁利害,编写成册,纳禁中。
九年九月,宣徽南院使、判应天府张方平上表乞致仕,诏荅不允,方平因奏疏论率钱募役之害,曰:“昔者圣人所以治民之道,别其四业,任之九职,农夫效稼穑之力,虞衡主山泽之利,百工饬庀八材,商贾阜通货贿,各率所事,以奉其上,而上之所以取于民,惟田及山泽、关市,此财用之所出也……制募役之法,令人戸等第输钱。夫钱者,人君之所操,不与民共之者也,官自冶铸,民盗铸者,抵罪至死。夫钱者,无益飢寒之实,而足以致衣食之资,是谓以无用而成有用,人君通变之神术也。本朝经国之制,县乡版籍,分戸五等,以两税输榖帛,以丁口供力役,此所谓取于田者也,金银、铜铁[17]、铅锡、茶盐、香矾诸货物,则山海坑冶场监出焉,此所谓取于山泽者也,诸筦榷、征筭、斥卖百货之利,此所谓取于关市者也,惟钱一物,官自鼓铸。臣向者再总邦计,见诸𬬻岁课上下百万缗,天下岁入茶盐、酒税、杂利仅五千万缗,公私流布,日用而不息,上自社稷百神之祀省、御供奉官吏廪禄、军师乘马、征戍聘赐,凡百用度,斯焉取给,出纳大计,备于此矣。景德以前,天下财利所入茶盐酒税,岁课一千五百馀万缗,太宗以是料兵阅马,平河东,讨拓跋,岁有事于契丹,真宗以是东封岱宗,西祀汾睢,南幸亳宋,未尝闻加赋于民而调度克集,至仁宗朝,重熙累盛,生齿繁庶,食货滋殖,庆历以后,财利之入乃至三倍于景德之时,而国计之费更称不赡,则是本末之原、盈虚之数,其疏阔不侔久矣。陛下悯时事之积弊,志在变而通之,故创立法制,凡大措置事以十数,要在经国利民,崇德而广业也,其中率钱募役一法,为天下害实深……且举应天府为例,畿内七县,共主客六万七千有馀戸,夏秋米麦十五万二千有零石、绢四万七百有零匹,此乃田亩桑功之自出,是谓正税,外有沿纳诸色名目杂钱十一万三千有零贯,己是因循弊法,然虽有钱数,实不纳钱,并系折纳榖帛,惟屋税五千馀贯,旧纳本色见钱。大体古今赋役之制,自三代至于唐末五代,未有输钱之法也,今乃岁纳役钱七万五千三百有零贯,又散青苖钱八万二千六百馀贯,累计息钱一万六千六百有零贯,此乃岁输实钱九万[18]三千馀贯……又弛边关之禁,开卖铜之法,外则泄于四裔,内则恣行销毁,鼓铸有限,坏散无节,钱不可得,榖帛益贱……凡公私钱币之发敛,其则不远,百官群吏三军之俸给,夏秋籴买糓帛、坑冶场监本价,此所以发之者也,屋庐正税、茶盐酒税之课,此所以敛之者也,民间货布之丰寡,视官钱所出之少多,官钱出少,民用己乏,则是常赋之外,钱将安出?……盖愚而不可欺,弱而不可胜者,民也,动危甚易,安之实难,故民者天地之心,而国家之本也,是以圣人甚畏之,甚重之,欲保家国,必先得民,是谓藏身之固,置器于安之道也。”【方平乞致仕,据集载不允批荅,有秋凉之语,则其论役法必是八九月间,今附秋末】
十年,司马光以书与吴充,请罢青苗、免役、保甲、市易之法。〈详见论青苗法〉
元丰三年二月辛丑,判司农寺李定等乞开封府县界诸县乡村第四等、第五等敷出役钱,不听。
四年六月己巳,判司农寺舒亶尝言役法未均,责在提举官,上曰:“提举官未可责也。近臣僚有自陜右来者,欲尽蠲免中下之民,朕谓不然,夫众擎易举[19],天下中下之民多而上戸少,若中下尽免,而取足上戸,则不均甚矣。古谓均无贫,朝廷立法,但欲均耳,卿可更讲求以闻。”
- ↑ 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214 补
- ↑ 原作“是日”,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215 改
- ↑ 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224 补
- ↑ 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225 补
- ↑ 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225 补
- ↑ 原作“七千万缗”,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225 改
- ↑ 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225 补
- ↑ 原作“误法”,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225 改
- ↑ 原作“丁巳”,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227 改
- ↑ 原作“转运使”,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227 改
- ↑ 原作“过岁”,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228 改
- ↑ 原作“五月”,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229 改
- ↑ 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231 补
- ↑ 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251 补
- ↑ 原作“一岁一替”,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257 改。《太平治迹统类》卷21,亦作一税一替,惟事系于十二月
- ↑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258 作“河北东路”
- ↑ 原作“铜钱”,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277 改
- ↑ 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277 补
- ↑ 原作“众轻易举”,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313 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