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文鉴 (四部丛刊本)/卷第一百十四
皇朝文鉴 卷第一百十四 宋 吕祖谦 编撰 景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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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朝文鉴卷第一百十四
书
与石推官书 欧阳 修
答吴充秀才书 欧阳 修
上杜中丞论举官书 欧阳 修
与四路招讨司幕府李讽田棐元积中书
尹 洙
答张洞书 孙 复
上孔中丞书 石 介
答韩持国书 苏 舜钦
与石推官书 欧阳 修
前同年徐君行因得寓书论足下书之怪时仆有
妹居襄城䘮其夫匍匐将往视之故不能尽其所
以云者而略陈焉足下虽不以仆为狂愚而绝之
复之以书然果未能喻仆之意非足下之不喻由
仆听之不审而论之之略之过也仆见足下书久
矣不即有云而今乃云者何𫆀始见之疑乎不能
书又疑乎忽而不学夫书一艺尔人或不能与忽
不学时不必论是以默默然及来京师见二像石
本及闻说者云足下不欲同俗而力为如前所陈
者是诚可诤矣然后一进其说及得足下书自谓
不能与前所闻者异然后知所听之不审也然足
下于仆之言亦似未审者足下谓世之善书者能
锺王虞柳不过一艺已之所学乃尧舜周孔之道
不必善书又云因仆之言欲勉学之者此皆非也
夫所谓锺王虞柳之书者非独足下薄之仆固亦
薄之矣世之好学其书而悦之者与嗜饮茗与图
画无异但其性之一僻耳岂君子之所务乎然至
于书则不可无法古之始有文字也务乎记事而
因物取类为其象故周礼六艺有六书之学其点
画曲直皆有其说杨子曰断木为棋 革为鞠亦
皆有法焉而况书乎今虽隶字已变于古而变古
为隶者非圣人不足师法然其点画曲直犹有凖
则如母毋彳亻之相近易之则乱而不可读矣今
足下以其直者为斜以其方者为圆而曰我第行
尧舜周孔之道此甚不可也譬如设馔于案加帽
于首正而坐然后食者此世人常耳若其纳足
于帽反衣而衣坐乎案上以饭实酒卮而食曰我
行尧舜周孔之道以此 于世可乎不可也则书
虽末事而当从常法不可以为怪也亦犹是矣而
足下了不省仆之意凡仆之所陈者非论书之善
否但患乎近怪自异以惑后生也若果不能又何
必学仆岂区区劝足下以学书者乎足下又云我
实有独异于世者以疾释老斥文章之雕刻者此
又大不可也夫释老惑者之所为雕刻文章薄者
之所为足下安知世无明诚笃厚君子之不为乎
足下自以为异是待天下无君子之与己同也仲
尼曰后生可畏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是则仲尼
一言不敢遗天下之后生足下一言待天下以无
君子此故所谓大不可也夫士之不为释老不雕
刻文章者譬如为吏而不受货财盖道当尔不足
恃以为贤也
答吴充秀才书 欧阳 修
前辱示书及文三篇发而读之浩乎若千万言之
多及少定而视焉才数百言尔非夫辞丰意雄霈
然有不可御之势何以至此然犹自患伥伥莫有
开之使前者此好学之谦言也修材不足用于时
仕不足荣于世其毁誉不足䡖重气力不足动人
世之欲假誉以为重借力而后进者奚取于修焉
先軰学精文雄其施于时又非待修誉而为重借
力而后进者也然而惠然见临若有所责得非急
于谋道不择其人而问焉者欤夫学者未始不为
道而至者鲜焉非道之于人远也学者有所溺焉
尔盖文之为言难工而可喜易悦而自足世之学
者往往溺之一有工焉则曰吾学足矣甚者至弃
百事不关于心曰吾文士也职于文而已此其所
以至之鲜也昔孔子老而归鲁六经之作数年之
顷尔然读易者如无春秋读书者如无诗何其用
功少而能极其至如是也圣人之文虽不可及然
大扺道胜者文不难而自至也故孟子皇皇不暇
著书荀卿盖亦晚而有作若子云仲淹方勉焉以
模言语此道未足而彊言者也后之惑者徒见前
世之文𫝊以为学者文而已故用力愈勤而愈不
至此足下所谓终日不出于轩序不能纵横高下
皆如意者道未足也若道之充焉虽行乎天地入
于渊泉无不之也先軰之文浩乎霈然可谓善矣
而又志于为道犹自以为未广若不止焉孟荀可
至而不难也修学道而不至者然幸不甘于所悦
而溺于所止因吾子之能不自止又以励修之少
进焉幸甚幸甚修白
上杜中丞论举官书 欧阳 修
修前伏见举南京留守推官石介为主簿近者闻
介以上书论赦罢而台中因举他吏代介者主
簿于台职最卑一介贱士也用不用当否未足害
政可惜者中丞之举动也介为人刚果有气节力
学喜辨是非真好义之士也始执事举其材议者
咸曰知人之明今闻其罢皆谓赦乃天子已行之
令非疏贱当有说以此罪介曰当罢修独以为不
然然不知介果指何事而言也𫝊者皆云介之所
论谓朱梁刘汉不当求其后裔尔若止此一事则
介不为过也然又不知执事以介为是为非也若
随以为非是大不可也且主簿于台中非言事之
官然大扺居台中者必以正直刚明不畏避为称
职今介足未履台门之阈而已用言事见罢真可
谓正直刚明不畏避矣度介之才不止为主簿直
可任御史也是执事有知人之明而介不负执事
之知矣修尝闻长老说赵中令相 太祖皇帝也
尝为某事择官中令列二臣姓名以进 太祖不
肯用他日又问复以进又不用他日又问复以进
又不用他日又问复以进 太祖大怒裂其奏掷
殿陛下中令色不动插笏带间徐拾碎纸䄂归中
书他日又问则补缀之复以进 太祖太悟终用
二臣者彼之敢尔者盖先审知其人之可用然后
果而不可易也今执事之举介也亦先审知其可
举邪是偶举之犹冝一请介之所言辨其是非而
后已若介虽迕上而言是也当 以辨若其言非
也犹宜曰所举者为主簿尔非言事也待为主簿
不任职则可请罢以此辞焉可也且中丞为天子
司直之言上虽好之其人不肖则当弹而去之上
虽恶之其人贤则当举而申之非谓随时好恶而
高下者也今备位之臣百十邪者正者其纠举一
信于台臣而执事始举介曰能朝廷信而将用之
及以为不能则亦曰不能是执事自信犹不果若
遂言他事何敢望天子之取信于执事哉故曰主
簿虽卑介虽贱士其可惜者中丞之举动也况今
斥介而他举必亦择贤而举也夫贤者固好辩若
举而入台又有言则又斥而他举乎如此则必得
愚暗懦默者而后止也伏惟执事如欲举愚者则
岂敢复云若将举贤也愿无易介而他取也今世
之官兼御史者例不与台事故敢布狂言窃献门
下伏惟幸察焉
与四路招讨司幕府李讽田棐元积中书
尹 洙
得刘伯夀牒取王文政文牍寻以封送始文政等
以罪配隶牢城保宁为兵会韩公来以旧狱诉于
公公命覆其罪苟不至深切则移籍于广锐蕃落
文政等皆在泾于是申上帅府呼此二人幕府不
俾二人者来反令取其具狱就泾视之既而帅命
二人者来止云材弱射七斗弓箭不满两握其具
狱则详之矣于是众议曰具狱往而二人乃来此
必审其𥘉罪不为深切矣其言材弱射不中程者
虑以广锐处之也蕃落旧等才五尺三寸近制短
指者亦听狄侯命二旧卒方之不少损又命以射
弯九斗弓箭不满二指在旧卒下等之上泾内地
不知蕃落所用皆短箭故差缪相远若必以长箭
程之虽积功至大校其少且壮者亦不能应格矣
又蕃落中有犯奸若盗如此北隶军者甚众决不
复疑但喜得胜兵者二人遂易其籍帅府乃询云
若二人者罪安得不为深切然后乃知帅府之意
不欲隶此二人于蕃落既已籍之无如之何乃荅
曰其罪不至于极恶盖婉其辞所以恭上命也不
图又命刘伯夀覆其狱凡泾人之相厚者皆见责
曰何乃不禀帅命某闻之甚骇其言若他事则不
敢知如正此一事则所以为不禀也何者始本路
索此二人于泾帅既不遣复命取具狱视之若果
以为巨慝则当下令曰此不足贷二人无可遣理
独归其具狱则洙必审视其罪虽其可贷犹当奉
承帅旨奚必改籍此二卒𫆀且韩公非素得视此
二人具狱也命本路究其罪易其军与不易皆繋
于本路也不易不足为忤意易之不足为迎合且
本路军与民暨蕃酋以事自诉以功自理于韩公
者多矣皆下其事于本路且命详之其以事自诉
得辨者十二三以功自理应格者十一二蕃酋所
陈其可行者十不一二皆不以先入之言为主也
文符尽在可取而覆视岂必以一事为违戾𫆀兹
事极微而洙恳恳为言者诚以害于体为甚大也
昨日经略司行某事其于法少碍而事当然者大
吏持以前日王文政等无碍于法尚尔今此恐见
诘奈何洙叱去之洙谓狄侯曰异日此曹有言必
请黥之虽异日黥之徒能制一吏如将校何将校
必曰此一细事犹不得遂其行安能使我有畏哉
吾独知畏元帅耳此甚足为元帅忧也自洙临本
路原州镇戎军决罪有不足死而特死者有当死
而惨其刑者洙与狄侯议皆不问其状盖知其守
将可任以事当申其权于下也又有卒犯罪反持
其主校过失者洙诘之曰若主校与汝共为隐汝
惧累以言或主校滥罚汝不胜其虐以言吾皆听
汝理有罪者今汝自有罪当罚主校若贷汝则过
终不闻是使主校皆畏过莫敢笞其卒者此军之
大弊也狄侯暨诸将皆曰善然遂杖去之且大将
于士卒非人人能督察抚循之也必有主校焉使
军中皆畏其主校则将无所事矣夫士卒不畏其
主校则饮自恣饮博自恣则卒至于贫穷卒至
于贫穷则无所不至焉为主校者岂可使反畏其
下哉故为将者必察群校之贪虐者自去之无使
其下能持焉则卒皆有畏矣是则大将者不使士
卒独畏我而不畏其主校又不使属郡之兵独畏
我而不畏其守将此治兵之大要也洙秩虽卑然
于本路言之与狄侯皆大将之任也责任既重朝
夕于边事无不忧者闻士卒不畏其主校则小以
为忧闻属郡不畏其守将则大以为忧今将使一
路之人不畏其大将则元帅安得而不忧𫆀故某
所谓于事虽小而于体甚大者以此某得以谏名
官凡事之曲直犹当于天子廷辨之今乃不能自
辨于元帅反嗫嚅于幕府岂畏懦𫆀盖元帅之体
不当以事诎于部将是某凡辨论事可取直于天
子不可取直于元帅幸诸君少留意焉
答张洞书 孙 复
两辱手书辞意勤至道离群外以仆居今之世乐
古圣贤之道与仁义之文也远以尊道扶圣立言
垂范之事问于我我幸而至于斯也有年矣重念
世之号进士者率以砥砺辞赋睎觇科第为事若
明远颕然独出不汲汲于彼而孜孜于此者几何
人哉然吾惧明远年少气盛而欲速成无以致于
文也故道其一二明远熟察之而已矣夫文者道
之用也道者教之本也故文之作也必得之于心
而成之于言得之于心者明诸内者也成之于言
者见诸外者也明诸内者故可以适其用见诸外
者故可以张其教是故诗书礼乐大易春秋之文
也揔而谓之经者以其终于孔子之手尊而异之
尔斯圣人之文也后人力薄不克以嗣但当左右
名教夹辅圣人而已或则发列圣之微旨或则擿
诸子之异端或则觉千古之未寤或则正一时之
所失或则陈仁政之大经或则斥功利之末术或
则扬圣人之声烈或则写下民之愤叹或则陈天
人之去就或则述国家之安危必皆临事摭实有
感而作为论为议为书䟽歌诗赞颂箴觧铭说之
类虽其目甚多同归于道皆谓之文也若肆意构
虚无故而作非文也乃无用之瞽言尔徒污简册
何所贵哉明远无志于文则已若有志也必在潜
其心而索其道潜其心而索其道则其所得也必
深其所得也既深则其所言也必远既深且远则
庶乎可望于斯文也不然则浅且近矣曷可望于
斯文哉噫斯文之难至也久矣自西汉至李唐其
间鸿生硕儒齐肩而起以文章垂世者众矣然多
以杨墨佛老虚无报应之事沈谢徐庾妖艳邪侈
之言杂乎其中至有盈箱满集发而视之无一言
及于教化者岂非无用瞽言徒污简册者乎至于
终始仁义不叛不杂者惟董仲舒杨雄王通韩愈
而已由是而言之则可容易至之哉若欲容易而
至之则非吾之所闻也明远熟察之无以吾言为
忽
上孔中丞书 石 介
夫子之道不行于当年𫝊于其家直四十馀世以
俟子孙如此其远也夫子没后世有子思焉安国
焉颕逹焉止于发扬其言而已有汉相光唐相纬
虽得位亦不能尽行其道夫子之道其肯郁然蟠
伏于其家乃跃起奋出散漫于天下天下人皆可
以得之汉高祖唐太宗能得之于上以之有天下
三百年孟轲杨雄文中子韩愈能得之于下以之
有其名于亿万世唯孔氏子孙无有得之者俟四
十馀世仅二千年阁下乃得之今夫子之道不専
在于阁下也阁下又且赫然有声烈于天下复得
位于朝见用于天子阁下徒能得夫子之道其将
以夫子之道事于圣君施于天下俾国家为二帝
为三王为两汉为钜唐矣夫子之志曰吾志在春
秋春秋天子之事也世衰道微邪说𭧂行有行臣
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夫子惧之而又
时无君已无位不能诛不能正乃作春秋焉所以
正王纲举王法故春秋成乱臣贼子惧为司冦则
七日而诛少正卯于两观之下摄相事则齐终不敢窥兵河
南当时之君则昏也当时之位则摄也尚不及阁下得明君
有大位为中丞逾月而未闻有举焉阁下在朝朝廷尚有奸
臣敢在位天下蠧贼未悉除是夫子道犹未克尽举岂夫子
直四十馀世仅二千年以俟阁下阁下宜念之且天子之设
御史府尊其位重其任不与他府并旧有大夫则中丞亚大
夫而领其属今大夫阙则中丞其长也故中丞之任特重焉
中丞之责尤重焉君有佚豫失徳悖乱亡道荒政咈谏废忠
慢贤御史府得以谏责之相有依违顺旨蔽上罔下贪宠忘
谏专福作威御史府得以紏䋲之将有骄悍不顺恃武肆害
玩兵弃战暴刑毒民御史府得以举劾之君至尊也相与将
至贵也且得谏责紏劾之馀可知也御史府之尊严也如轩
陛之下庙堂之上进退百官行政教出号令明制度纪赏罚
有不如法者御史得言之御史府视中书枢密虽若卑中书
枢密亦不敢与御史府抗威争礼而返畏𢙀而尊事之御史
府之重其无与此然须得如阁下者居之始贵矣易曰苟非
其人道不虗行礼曰人存则政举阁下圣人之后又能得圣
人之道以方重刚正公忠清直烈烈在于朝为天子献可替
否赞谋猷持纲纪天下想望其风采者十五年间简于清衷
期将大用且历试于外更观其能违更三大藩皆卓然有治
声闻于天府浃于日下御史府中丞虗位日班于紫宸殿下
佩金煌煌行声锵锵且有百数天子弗录之乃南走三百里
以驿召阁下直入其府登其位自陛下独决万几来登崇俊
良黜逐纎人革故鼎新百度修举太平之望日月以隆然而
天人之心犹郁然不大舒释者以阁下尚稽太任也至是天
人之心始大舒释矣阁下自初及终皆以直道进诗曰靡不有
初鲜克有终介尝闻朝大夫语曰有某官为某官时忠鲠直
谠謇謇敢言触龙逆鳞不避诛死由是人主知之声名蔼然
耸动朝野不四五年取显仕今为某官位弥高身弥贵禄厚
惠渥私庭曵青绶者五六人门前炎炎可灸手顾此势力荣
宠有所惜也如有物塞其耳如有叶蔽其目如有钳缄其口
朝廷有阙政国家有遗事若不闻若不睹而不复言则向之忠
鲠谠直謇謇敢言乃沽名耳其以为速进之媒乎噫事之积
道徳富仁义于厥身盖假于权位以布诸行事利于天下也岂
有屑屑然谋夫衣食者欤正色直已立于朝廷行其道乃使
天下有此论庸无伤乎古今君子少小人多君子常不胜小
人小人不惟常胜君子而又不能容之恶直丑正嚚嚚实繁
幸而有一君子在于朝则百小人排之非铁心石肠刚正不折
未有不随而靡者小人不容君子也如是而不能死节以永
终誉中涂晚节须有渝变宜其为小人之所排也今有人位未
显身在下能坚正不顾其身敢直言极谏犯天子
颜色封章抗疏论天下利害群小人必群立指点
曰此人速进也沽虚名也非以行道也吁吾徒不
见容于小人也不敢信于天下也固若是乎学周
公孔子之道不用则卷而怀之用则肯已乎实将
施及国家布于天下以左右吾君绥吾民矣群小
人排毁不已无足怪也阁下亦当大警戒之勿使
天下有所论则君子幸甚天下幸甚
答韩持国书 苏 舜钦
近得京信长姊奄逝中怀殒裂不堪其哀更承慰
问重增号绝且蒙见责以兄弟在京不以义相就
以尽友悌之道独羁外数千里自取愁苦持国予
之素所畏者也今言如是疑非出于持国也然笔
迹趣向皆持国又不足疑是持国知其一未知其
他予不得不为持国班班而言也予亦人也非翼
而飞蹄而驰者也岂无亲戚之情岂不知会合之
乐也虽是禽兽亦安肯舍安逸而就愁苦哉此语
去离物情远矣岂当出于持国之口𫆀昨在京师
官时不敢犯人颜色不敢议论时事随众上下心
志蟠屈不开固亦极矣不幸适在嫌疑之地不能
决然早自引去致不测之祸捽去下吏无人敢言
友仇一波共起谤议废之后喧然未已更欲寘
之死地然后为快来者往往钩頣言语欲以𫝊播
好意相存恤者㡬稀矣故闭戸或密出不敢与相
见如避兵冦惴惴然惟恐累及亲戚耳偷俗如此
安可久居其间遂超然远举羁泊于江湖之上不
唯衣食之累实亦少避其机阱也况血属之多持
国见之矣屋庐之隘持国亦见之矣资入之薄持
国又见之矣常相团聚不衣与食可乎不可也食
虽足闭关常不与人相接可乎亦不可也既与人
接不与之言可乎又不可也既与之言不与之往
还可乎又不可也既与之言语往还人人皆如持
国则可今持国尚有此语况亲也义也识也不迨
持国者多矣使之加酿恶言喧布上下不能自明
则前日之事未为重也便都无此事亦终日劳苦
应接之不暇寒暑奔走尘土泥淖中不能了人事
羸马傲仆日栖栖取辱于都城使人指背笑我哀
闵我亦何颜面安得不谓之愁苦哉此虽与兄弟
亲戚相远而伏腊稍充足居室稍宽又无终日应
接奔走之劳耳目清旷不设机关以待人心安闲
而体舒放三啇而眠高舂而起静院明𥦗之下罗
列图史琴樽以自愉逾月不迹公门有兴则泛小
舟出盘阊吟啸览古于江山之间渚茶野酿足以
销忧莼鲈稻足以适口又多高僧隐君子佛庙
胜绝家有园林珍花奇石曲池高台鱼鸟留连不
觉日暮昔孔子作春秋而夷吴又曰吾欲居九夷
观今之风俗乐善好事知予守道好学皆欣然愿
来𬨨从不以罪人相遇虽孔子复生是亦必欲居
此也则持国以彼此较之孰为然否哉人生内自
得外有所适故亦乐矣何必高位厚禄役人以自
奉养然后为乐今虽侨此亦如仕宦南北安可与
亲戚常相守𫆀持国明年终䘮昆仲亦必游 何
以尽友悌之道也况予窘迫势不得如持国之意
必使我尸转沟壑肉餧豺虎而后可也何其忍𫆀
尝观常棣之诗云凡今之人莫如兄弟谓兄弟以
恩当有急难之时必相拯救五章云䘮乱既平既
安且寕虽有兄弟不如友生谓朋友尚义及安宁
之时以礼义相𤥨磨也予于持国外兄弟也当急
难之时不相拯救今又于未安宁之际欲以义相
琢刻虽古人所不能受予欲不报虑浅吾持国也
前得子华诗意亦然未暇缕述今并此以逹子华
予非躁而忉咄者察之
皇朝文鉴卷第一百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