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进东坡文集事略 (四部丛刊本)/卷第五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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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五十 经进东坡文集事略 卷第五十一
宋 苏轼 撰 宋 郎晔 注 景乌程张氏南海潘氏合藏宋刊本
卷第五十二

经进东坡文集事略卷第五十一

   迪功郎新绍兴府𡹴县主簿臣郎 晔 上进

  记

    奨谕敕记   远景楼记

    滕县公堂记  放鹤亭记

    雩泉记

   奖谕敕记熙宁十年公在密州任就差知河中府未到改知徐州是岁七月河决曹

     村泛于梁山泊溢于南清河城南两山环绕吕梁百步扼之汇于城下公亲率武卫

     营士卒筑东南长堤首起戏马台尾属于城堤成水至堤下害不及城卒全城以闻

     复请调来岁夫增筑故城为木岸以虞水之再至朝廷从之讫事诏褒之此记是也

     事见公墓志

敕苏轼省京东东路安抚使司转运司奏昨黄河水至

徐州城下汝亲率官吏驱督兵夫救护城壁一城生齿

并仓库庐舎得免漂没之害遂得全固事河之为中国

患久矣廼者堤溃东注衍及徐方而民人保居城郭增

固徒得汝以安也使者屡以言朕甚嘉之熙宁十年七

月十七日河决澶州曹村埽八月二十一日水及徐州

城下至九月二十一日凡二丈八尺九寸东西北触山

而止皆清水无复浊流水高城中平地有至一丈九寸

者而外小城东南隅不沈者三版父老云天禧中尝筑

二堤一自小市门外绝壕而南少西以属于戏马台之

戏马台在徐州彭城县项羽所筑而西折以属于城下南京门之北

遂起急夫五千人与武卫奉化牢城之士昼夜𮦀作堤

成之明日水自东门隅入遇堤而止水䆫六先水未至

以薪刍土囊自城外塞之水至而后自城中塞者皆不

足恃城中有故取土大坑十五皆与外水相应井有溢

者三方皆积水无所取土取于州之南亚父冢之东西

记曰彭城南有亚父范冢冢高四十馀丈自城中附城为长堤壮其趾长

九百八十四丈高一丈阔倍之公私船数百以风浪不

敢行分缆城下以杀河之怒至十月五日水渐退城遂

以全明年二月有旨赐钱一千四百一十万起夫四千

二十三人又以发常平钱六百三十四万米一千八百

馀斛募夫三千二十人改筑外小城创木岸四一在天

王堂之西一在彭城楼之下一在上洪门之西北一在

大城之东南隅大坑十五皆塞之巳而澶州灵平埽成

水不复至臣轼以谓黄河率常五六十年一决而徐州

最处汴泗下流上下二百馀里皆阻山水尤深悍难落

不与他郡等恐久远仓卒吏民不复究知故因上之所

赐诏书而记其大略并刻诸石(⿱艹石)其详则藏于有司谓

之熙宁防河录云

   眉州远景楼记

吾州之俗有近古者三其士大夫贵经术而重氏族其

民尊吏而畏法其农夫合耦以相助盖有三代汉唐之

遗风而他郡之所莫及也始朝廷以声律取士而天圣

以前学者犹袭五代文弊独吾州之士通经学古以西

汉文词为宗师方是时四方指以为迂阔至于郡县胥

史皆挟经载笔应对进退有足观者而大家显人以门

族相上推次甲乙皆有定品谓之江郷非此族也虽贵

且冨不通婚姻其民事太守县令如古君臣既去辄画

像事之而其贤者则记录其行事以为口实至四五十

年不忘商贾小民常储善物而别异之以待官吏之求

家藏律令往往通念而不以为非虽薄刑小罪终身有

不敢犯者岁二月农事始作四月𥘉𠮷榖稚而草壮耘

者毕出数十百人为农立表下漏鸣鼔以致众择其徒

为众所畏信者二人二人掌鼔一人掌漏进退作止惟

二人之听鼔之而不至至而不力皆有罚量田计功终

事而会之田多而丁少则出钱以偿众七月既望糓

而草衰则仆鼔决漏取罚金与偿众之钱买羊豕酒醴

以祀田祖作乐饮食醉饱而去岁以为常其风俗盖如

此故其民皆聦明才智务本而力作易治而难服守令

始至视其言语动作辄了其为人其明且能者不复以

事试终日寂然苟不以其道则陈义秉法以讥切之故

不知者以为难治今太守𥠖侯希声轼先君子之友人

也简而文刚而仁明而不苛众以为易事既满将代不

忍其去相率而留之上不夺其请既留三年民益信遂

以无事因守居之北墉而増筑之作远景楼日与賔客

僚吏游处其上轼方为徐州吾州之人以书相往来未

尝不道𥠖侯之善而求文以为记嗟夫轼之去郷久矣

所谓远景楼者虽想见其处而不能道其详矣然州人

之所以乐斯楼之成而欲记焉者岂非上有易亊之长

而下有易治之俗也哉孔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有

马者借人乘之今亡矣夫是二者于道未有大损益也

然且录之今吾州近古之俗独能累世而不迁盖耆老

昔人岂弟之泽而贤守令抚循教诲不倦之力也可不

录乎(⿱艹石)夫登临览观之乐山川风物之美轼将归老于

故丘布衣幅巾从邦君于其上酒酣乐作援笔而赋之

以颂𥠖侯之遗爱尚未晚也元丰元年七月十五日记

韩退之重修滕王阁记云其江山之好登览之乐虽老矣如𫉬从公游尚能为公赋之此记结处颇相类

   滕县公堂记

君子之仕也以其才易天下之养也才有大小故养有

厚薄苟有益于人虽厉民以自养不为泰是故饮食必

丰车服必安宫室必壮使令之人必给则人轻去其家

而重去其国如使衣食菲恶不如吾私宫室俭陋不如

吾庐使令之人朴野不足不如吾僮奴虽君子安之无

不可者然人之情所以去父母捐󠄂坟墓而远游者岂厌

安逸而思劳苦也哉至于宫室盖有所从受而传之无

穷非独以自养也今日不治后日之费必倍而比年以

来所在务为险陋尤讳土木营造之功欹仄腐坏转以

相付不敢擅易一椽此何义也滕古邑也在宋鲁之间

号为难治庭宇陋甚莫有葺者非惟不敢亦不暇自天

圣元年县令太常博士张君太素实始改作凡五十有

三年而赞善大夫范君纯粹自公府⿰扌⿱彐𧰨 -- 掾摘为令复一新

之公堂吏舎凡百一十有六间高明硕大称子男邦

之居而寝室未治范君非嫌于奉已也曰吾力有所未

暇而已昔毛孝先崔季珪用事士皆变易车服以求名

而徐公不改其常故天下以为泰其后世俗日以奢靡

而徐公固自(⿱艹石)也故天下以为啬魏志徐邈传或问卢钦徐公当武帝之时

人以为通自在凉州及还京师人以为介何也钦荅曰往者毛孝先崔季珪等用亊贵清洁之士干时変易以

求名高而徐公不改其常故人以为通此来天下奢靡转相仿效而徐公雅尚自若不与俗同故前日之通乃

今日之介介是丗人之无常而徐公之有常也君子之度一也时自二耳元丰

元年七月二十二日尚书祠部贠外郎直史馆权知徐

州军州事苏轼记

   放鹤亭记

熙宁十年秋彭城大水云龙山人张君之草堂张君名天骥

水及其半扇明年春水落迁于故君之东东山之麓升

高而望得异境焉作亭于其上彭城之山冈岭四合隐

然如大环独缺其西十二而山人之亭适当其缺春夏

之交草木际天秋冬雪月千里一色风雨晦明之间俯

仰百变山人有二鹤甚驯而善飞旦则望西山之缺而

放焉纵其所如或立于陂田或翔于云表暮则傃东山

而归故名之曰放鹤亭郡守苏轼时从賔客僚吏往见

山人饮酒于斯亭而乐之挹山人而告之曰子知隐居

之乐乎虽南面之君可与易也庄子髑髅见梦庄子曰死无君于上无臣扵下

亦无四时之亊从然以天地为春秋虽南而王楽不能过也易曰鸣鹤在阴其子和

之诗曰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盖其为物清远闲放超

然于尘垢之外故易诗人以比贤人君子隐徳之士狎

而玩之宜(⿱艹石)有益而无损者然卫懿公好鹤则亡其国

左传闵公二年狄人伐卫卫懿公好鹤鹤有乘轩者将战囯人受甲者皆曰使鹤鹤实有禄位余焉能战狄果

周公作酒诰卫武公作抑戒以为荒惑败乱无(⿱艹石)

者而刘伶阮籍之徒以此全其真而名后世晋史刘伶传伶字伯

伦沛囯人也不以家产有无为意常乘鹿车携一壸酒使人荷锺而随之曰死便埋我其遗形骸如此未尝措

意文翰惟著酒徳颂一篇阮籍字嗣宗陈留尉氏人本有済世志属魏晋之际天下多故由是不与丗事遂酣

饮为常文帝𥘉欲为武帝求婚于籍籍一醉六十日不得言而止嗟夫南面之君虽清

远闲放如鹤者犹不得好好之则亡其国而山林遁丗

之士虽荒惑败乱如酒者犹不能为害而况于鹤乎由

此观之其为乐未可以同日而语也山人忻然而𥬇曰

有是哉乃作放鹤招鹤之歌曰鹤飞去兮西山之缺高

翔而下览兮择所适翻然敛翼婉将集兮忽何所见矫

然而复击独终日于涧谷之间兮啄苍苔而履白石鹤

归来兮东山之阴其下有人兮黄冠草屦葛衣而鼔琴

躬耕而食兮其馀以汝饱归来归来兮西山不可以久

元丰元年十一月𥘉八日记

   雩泉记

常山在东武郡治之南二十里不甚高大而下临城中

如在山下雉堞楼观髣髴可数自城中望之如在城上

起居寝食无往而不见山者其神食于斯民固冝也东

武滨海多风而沟渎不留故率常苦旱祷于兹山未尝

不应民以其可信而恃盖有常徳者故谓之常山熙宁

八年春夏旱轼再祷焉皆应如响乃新其庙庙门之西

南十五步有泉汪洋折旋如车轮清凉滑甘冬夏(⿱艹石)

馀流溢去逹于山下兹山之所以能常其徳出云为雨

以信于斯民者意其在此而号称不立除治不严农民

昜之乃琢石为井其深 广 三之二作亭于其上而

名之曰雩泉古者谓吁嗟而求雨曰雩雩者祈雨之𥙊名郑元曰雩者

吁也吁嗟而请雨也今民吁嗟其所不𫉬而呻吟其所疾痛亦多

矣吏有能闻而哀之荅其所求如常山雩泉之可信而

恃者乎轼以是愧于神乃作吁嗟之诗以遗东武之民

使歌以祀神而勉吏云吁嗟常山东武之望匪石岩岩

惟徳之常吁嗟雩泉维山之滋维水作聦我民所噫我

歌云汉于泉之侧谁其尸之涌溢赴节堂堂在位有号

不闻我愧于中何以吁神神尸其昧我职其著各率尔

职神不汝弃酌山之泉言采其𬞞跪以荐神神其吐

经进东坡文集事略卷第五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