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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侠隐记/第67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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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那一天街上的人十分挤拥,维明德大法院附近的地方是人山人海,达特安他们四个人都很难走过。街上的人乱推阿拉密,颇图斯大生气,一拳打了一个做面包,打得满面鲜血。旁观的人生气,有三个人来打颇图斯,被阿托士打倒一个,达特安推倒一个,颇图斯把一个摔得很远。有几个英国人,平常好讲打拳的,看见这几个外国人的本事很好,大喝采。自此以后,他们在人队里走来走去,人家都肯让他们。

那天的人,个个都要抢到维明德大法院里,在廊下坐看看热闹。这四个人走到那里的时候,前三排的坐位已经满了。他们恐怕在前有人认得,乐得躲在后头。惟有颇图斯一个人不甚高兴,因为躲在后头。惟有颇图斯一个人不甚高兴,因为躲在后头,人家看不见他的红褂子绿裤子。他们坐的地方刚好在中间,正对著王上坐的地方。

  十一点锺时候,王上上堂,四面都是护军围住。王上戴帽子,如若无事,仿佛是亲莅议院一样。那一班审案的官,好容易趁这个机会做点威风,就派值堂的差人去告诉王上说:“罪犯见了问案官,向例是要脱帽了。”查理听了,不管他,把帽子戴牢些。那差人走回去,查理坐下来,手里拿了小棍子敲靴子,柏里站在查理背后。

  达特安什么也不看,只管看阿托士。他晓得阿托士心里是有无限的感动,同查理一样;不过查理不露出来,阿托士脸上的神色全变了。达特安很不放心。达特安低声说道:“你要镇静些,同王上一样。不然,你置我们于危地。”阿托士道:“你不要害怕。”达特安道:“哈,他们怕闹事,添了两倍的守兵。有拿火枪的,有拿斧子的;地下的守兵用斧子,廊上的守兵拿火枪。”守兵走过的时候,颇图斯数道:“五十,六十,七十。”阿拉密道:“颇图斯,价钱为什么不算那个兵官?你该算他在内的。”

原来带那班火枪兵的将官就是毛唐,把兵带上去,分列做一排,就在王上背后,对著廓上。达特安见了,说道:“难道他认得我们么?假使他认得我们,我们倒不如走开,死在这里很没意思。”阿拉密道:“放心,他不认得我们。他睁著两眼只管看王上。照你看,他是恨王上利害,还是恨我们利害?”阿托士道:“自然是恨王上恨得利害。我们不过夺了他的母亲,王上是连他的身家财产都夺了。”阿拉密道:“是的。不要响,总司法官要问话了。”

果然巴拉索开口问道:“查理司条阿,现在我把审案官的名字读把你听。”王上掉过头,象是没听见。总司法官等了一会,王上也没回话。单子上原有一百六十三个名字,只有七十三个到的,馀人都躲开了。巴拉索说道:“我要读名单。”于是不问到与未到的,读了一遍。到堂的人,也有应得响的,也有应得不响的。凡是未到的,巴拉索总要把他的名字喊两趟。喊到花尔法的名字,先喊了一趟,停了一会,又喊第二趟。有一个女人答道:“花尔法么?他不是个呆子,今天没来。”众人听了,都大笑起来。阿拉密道:“这是个女人的声音。我很想认识这个女人,我要晓得他长得好不好。”阿拉密站起来看,说道:“长得很好看。”达特安等人都看他。巴拉索只管皱眉,这位女人脸上一点也不变。达特安道:“是花尔法夫人。颇图斯,你记得么?我们在克林维勒家里会过他们夫妇。”再停一会,巴拉索又点名。阿托士道:“我看他们见到堂人少,就不审案了。”达特安道:“阿托士,你不晓得他们的脾气。你看看毛唐,一面看王上,一面很得意。你看他会让王上得点便宜么?是断不会的,他满脸都是心满意足的样子,他晓得这趟一定可以报仇的了。你这个毒蛇,你有一天碰在我手里,我定把你打成酱。”颇图斯道:“王上的相貌是很名贵的,他虽然做了俘虏,衣裳穿得很好看,就是帽子上的鸟羽,至少也值五十个毕士度。阿拉密,你看看。”

且说巴拉索点完名,就读讨罪文。阿托士以为到的人少,可以不再问,谁知还要读讨罪文,可知道他们是早安排好要加罪王上的了。这个时候,阿托士的脸色很难看。达特安耸肩说道:“阿托士,我早说是如此的了,你总不肯相信。但是这个著黑衣的人,要读那张东西,把许多罪名加在王上身上,你听了不要生气,自己按住点罢,不要流露出来。”查理这趟受辱,总算受够了。古时做王上的,被刺的是很有,却从来没有这样受辱。他们读讨罪文,查理很留心听;听到他们诋毁他,诋毁得很利害,他付之一笑。文上说了许多极无理的话,凡是查理无心之误,都被他们说他是有意害民。达特安说道:“王上自然是不能无错,不过百姓这样待他,也实在太过。”阿拉密道:“英国的宪章说是王上不能有错的。倘若有错,是大臣代负责任。”

颇图斯一面瞪著毛唐,一面说道:“我是不想滋事,不然我就跳出去,先把毛唐弄死了,抓起死尸的脚,去赶那班把守的兵。我们的达特安就可以乘机救王上,我要同他商量。”阿托士看见查理如此受辱,气到动不得。那檄文快读完了,末后几句说道:“以上所说的,就是我们英国人控你的罪。”说完了,有一个人在达特安背后大声说道:“这些话都是靠不住的。英国人有十之九都不以你们刚才的话为然。”原来阿托士气得按不住了,站起来伸出两手,说了这两句话。于是王上、审案官同全堂的人,都看这四个人。

毛唐一看就认得阿托士他们,倒十分高兴。当下就发号令,叫二十个火枪兵向廊上开枪。谁知达特安拦腰抱住阿托士;颇图斯捉住阿拉密的手,跳过坐位,走出过道,跳下楼梯,混在人队里。那二十个火枪兵,果然举起枪来。廊上的人大闹,后来并没放枪,众人还是闹个不休。王上认得他的四个朋友,知道他们要被枪毙,闭了眼,不敢看。毛唐见那四个人跑了,自己拿了剑,带了十名斧子手追赶他们,在人队里找了一会,找不出什么,只好回来。

当下里外都很扰乱,停了半点多锺才安静下来。后来巴拉索起来说道:“你有什么辨护的没有?”查理戴著帽子,站起来说道:“我先要问你一句话。我在纽克士地方的时候,同议政院立了几条条款,我是照约办事;你们倒失约,串通苏格兰人卖我。你们花钱并不多,总算是会打算盘的。你们虽然花钱不多,我却还是你们的王上。我既然是你们的王上,你们问的话,我可以不答你们,把你们可以审问我的道理说清楚了,我才答你们。我现在答了,就是认你们有审问我之权。我现在只能算你们是个没凭据的刽子手。”当查理说话的时候,众人都很留心听。查理说完,仍复坐下,想道:“可惜那四个人先走了。不然,他们听了我这番话,一定肯替我死的,至少也为我滴泪。”查理四围一看,不见这四个朋友,只看见许多极凶极恶的人,心里著实难过。巴拉索站起来说道:“也罢。不过你虽然不说,我们还是一样的定你的罪。你所犯的是大逆、杀人、枉法几条大罪,都是有实在凭据的。你先去罢。你这趟不肯说话,你第二趟来可要说话了。”

查理站起来,面向柏里,看见他脸上变了死色。查理问道:“我的好柏里,怎么样了?”柏里满面眼泪,呜咽不能成声,对王上说道:“陛下出去的时候,不要向左边看。”查理道:“为什么呢?”柏里道:“上帝可怜!陛下不看罢。”王上道:“那里有什么东西?为什么我就不能看?”柏里道:“我告诉陛下,陛下却要应许我不看,他们把杀人的斧子摆在那里,陛下不要看罢。”王上道:“这班呆子!他们以为我是个懦夫,同他们一样,好在你先告诉我。”说完,王上出来。出门的左边,有一张桌子,铺了一块红布,红布上面,摆了一把闪亮的杀人斧子,照著红布,不时的闪红光。查理走到桌边站住了,对守兵说道:“这是把斧子,这班人拿这个来吓我么?这班人连对待君子的法子都不晓得。”于是拿起手上的小棍,向斧子打了一下,说道:“杀人的斧子!我不怕你,我先打你,等你来报仇罢。”查理说完,耸耸肩,很镇静的往前走。

有一班人特为挤上前来,看王上见了斧子做什么神气。看见他一点不畏惧,倒也诧异。查理一面走,一面对柏里说道:“这班人以为我是个不相干的生意人,从来没看见过利器的。”两个人到了大门;门外是人山人海,都是来看王上的。王上看见这群人,脸上都是极凶恶的,叹一口气,想道:“可惜这样一群人,没得一个是我的朋友。”心里正是这样相,忽然听见身边有人说道:“陛下现在是英雄末路,有上帝可怜你。”王上听了,不禁流泪,回头看是谁说话。原来是从前御营里的一个老兵说的话,他看见王上现在可怜的情形,不禁说出这两句话来。不料众人立刻就把这个人捉住,用刀背去打他,几乎打死。王上认得动手的人,内中有葛洛士。查理想道:“犯的极小的罪,就值得这样重办么?”王上向前走,走不到几丈路,有一个人,在两个兵之间,伸出头来,唾王上的脸,就同从前犹太人唾耶酥一样。众人看了,笑声如雷。那时的人,挤来挤去,如大海上的波涛一样。王上仿佛看见人队里有阿托士,两眼气得冒火。王上擦擦脸,说道:“小人可怜,只要给他几个钱,他就肯唾他的父亲。”

原来那时候,阿托士他们果然在人队里。阿托士看见那个老兵被人打,拿了十人金钱放在他口袋里。后来看见那个人唾王上,阿托士气极了,伸手摸小刀子,达特安捉住他的手,说道:“等等。”一面使眼色阿拉密、颇图斯跟了来,站在唾王上的那个人背后。那个人同旁人说极粗的笑话。再过一会,那个人向城里走,达特安同阿托士跟著这个人,颇图斯同阿拉密紧跟在他们两个之后。那个人有点象个屠户学徒,同著两个同伴,转弯向河边走。达特安放了手,让阿托士一个个自由的走。

那三个人回过头来,知道有人跟随他们,站住了,圆睁怪眼,说了几句粗话。达特安道:“我不会说英国话,只好请你替我当翻译。”一面说,一面抢过去几步。回过头来,对著那三个人,走上前,一手抓住屠户的肩膀,回头来对阿托士说道:“阿托士,你替我翻。”对屠户说道:“你是个懦夫。你羞辱一个无辜无保护的人,你唾王上的脸,你要死给我看。”阿托士脸色变得极难看,把达特安说的话照翻了。那个人看见达特安的神色可怕,退后一步,阿拉密伸手去拔剑,达特安道:“同君子动手,才好用剑。同这个人不能用剑。”说完,用手叉住那个人的咽喉,说道:“颇图斯,你拿拳头来结果他。”颇图斯举起那个碗大的拳头,用死力打那屠户的头,那屠户登时倒地。那两个同伴见了,吓的说不出话来。达特安道:“阿托士,你告诉这两个人:王上虽然是做了俘虏,他的性命还是不可轻犯的;你们若是忘记了,这就是报应。”阿托士翻出英文来,那两个人动也动不得,说也说不出来,瞪著眼看同伴倒在一片血渍上。后来明白过来,两个人跑开了。颇图斯擦擦额上的汗,说道:“我们总算办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达特安对阿托士说道:“讲到保护王上,你一切交给我,听我布置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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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作品在1929年1月1日以前出版,其作者1943年逝世,在美国以及版权期限是作者终身加80年以下的国家以及地区,属于公有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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